胖管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通歪理邪说、软硬兼施给彻底说懵了。
尤其是听到“京兆府尹”、“不良人”、“罚钱充役”、“大牢”这几个触目惊心的字眼,额头上顿时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后背也有些发凉。
他瞪大了一双小眼睛,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林安之,心里直犯嘀咕。
这乞丐看着邋里邋遢,一副穷酸落魄的模样,怎么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而且口气还不小,连京兆府尹和不良人都敢随便挂在嘴边?
难道……难道是哪个衙门里下来暗访的便衣捕快,故意扮成这副模样来体察民情的?
或者是城西那些个专门敲诈勒索、心狠手辣的“不良人”团伙新招的什么狠角色,故意来找茬的?
这年头,龙蛇混杂,扮猪吃老虎的狠人可着实不少。
万一真惹上了不该惹的人,那他这个小小的迎春楼管事,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胖管事脸上的肥肉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原本嚣张跋扈的气焰顿时像被针扎破的气球一样,迅速地瘪了下去。
他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摆手道:“呵……呵呵,这位小哥儿说笑了,天大的玩笑,天大的玩笑啊!”
“本……本管事也是一时气急,喝多了两杯,口不择言,并非真要与这不懂事的小丫头一般见识。”
“误会,都是误会!罢了,罢了,今日算我自认倒霉,不与她计较了!”
他狠狠地瞪了那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鬟一眼,悻悻然地甩了甩袖子,嘴里嘟囔着“晦气,真是晦气”,便要转身灰溜溜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那小丫鬟如蒙大赦,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感激地看了林安之一眼,声音细弱却带着真诚:“多……多谢这位小哥仗义相助。”
“哈哈哈!痛快!痛快至极!”
一直站在不远处抱着胳膊看热闹的李白,此刻抚掌大笑,迈着方步走了过来,眼神中满是赞赏。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小友此番义举,深合此道,当浮一大白。真乃性情中人也!”
他举起手中的酒葫芦,仰头便是一大口醇香的美酒,酒香四溢,怕不是上等的兰陵美酒。
随即酒意上涌,诗兴勃发,摇头晃脑地高声吟道:“锦袍油腻逞凶狂,不及布衣侠骨香。陋巷亦有真豪杰,一言能退恶豺狼。好诗!好诗啊!此情此景,当配此诗!”
林安之听得一头黑线,嘴角微微抽搐。
李哥,咱能别动不动就给我戴高帽子,拔高我的思想境界吗?
我就是看不惯那死胖子欺负小姑娘,顺便想早点把这破信送了,然后找个暖和的地方啃我的肉饼,睡个安安稳稳的好觉……这要求很低的好吧!
怎么在你嘴里,我又成了什么侠骨仁心、不畏强权的豪杰了?
这人设崩得连我自己都快信了!
不过,你别说,这诗听着还真挺带劲,有那么点内味儿了。
不愧是李白,freestyle都这么溜。
这时,一位穿着石榴红撒花蹙金罗裙,头戴累丝嵌宝金步摇,身段丰腴婀娜,眉眼间带着几分精明干练与万种风情的半老徐娘,在两个俏丽丫鬟的簇拥下,莲步轻移,款款走了过来。
那罗裙上的蹙金绣纹,在灯火下流光溢彩,一看就价值不菲,这长安城的繁华,果然名不虚传。
她先是意味深长地嗔怪地瞪了那正准备开溜的胖管事一眼,随即满面春风地对林安之道:
“这位小郎君好一张伶牙俐齿,也有一副古道热肠。奴家冯三娘,是这迎春楼的掌柜。”
“多谢小郎君方才为我家小翠解了围,不然这傻丫头怕是又要平白无故受一番委屈了。”
这位冯三娘说话滴水不漏,温言细语,眼神却在林安之和李白身上不着痕迹地来回打转,显然也是个久经风月、八面玲珑的精明厉害角色。
她目光落在林安之身上时,更是多了几分细致的审视和掩饰不住的好奇。
“看小郎君虽然衣衫简朴,但这身布衣也难掩气宇轩昂,谈吐亦非寻常市井之辈,不知是何方人士,仙乡何处?”
“今夜若无合适的落脚之处,不妨就在小楼暂且歇下。”
“客房虽比不得那些高门大户的华屋,倒也还算干净整洁,被褥都是新晒的,带着皂角清香。”
“食宿一应开销,都算在奴家账上,权当是感谢小郎君方才仗义援手之情。”
林安之正愁着今晚没地方过夜,闻言心中一喜,这鸨儿……啊不,这冯掌柜倒是挺会做人,也挺上道。
他连忙拱了拱手,客气道:“那就多谢三娘子美意了。在下林安之,乃是一介……呃,四处游历之人,初来乍到长安宝地,人生地不熟,正愁无处安身。”
他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是个专业乞丐,兼职跑腿的吧,那也太掉价了,影响他后续“接任务”的形象。
冯三娘掩嘴轻盈一笑,眼波流转,更显风情:
“林小郎君太过客气了。能得诗仙李学士青眼相看,并称赞一句‘侠骨香’之人,岂会是籍籍无名的凡俗之辈?”
她又优雅地转向李白,盈盈一拜,姿态万千:
“李学士大驾光临,小楼当真是蓬荜生辉。今夜李学士在楼内的一切花费,亦由奴家做东,还望学士莫要推辞,赏光盘桓一二。”
“楼里新到了几坛西域进贡的葡萄酿,学士可愿品尝?”
李白见状,更是放声大笑:“三娘子果然是爽快之人。太白今日便却之不恭了!定要与林小友在此痛饮三百杯,不醉不归。”
于是,林安之便在迎春楼后院一间远离喧嚣、还算整洁干净的客房里安顿了下来。
房间虽然不大,陈设也简单,但床铺被褥都散发着淡淡的皂角清香和阳光晒过的味道,比他之前睡过的任何一个冰冷的桥洞或漏风的屋檐下都要强了不止百倍。
“这简直是五星级的待遇啊!”林安之内心感叹。
他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第一时间便将怀里剩下的那三个胡麻肉饼掏了出来。
也顾不上喝水,就着自己的口水,狼吞虎咽地啃了个精光。
饼虽然已经有些凉了,失却了刚出炉时的酥脆,但那扎实的肉馅和焦香的饼皮,依旧让他吃得满嘴流油,幸福感简直要从胸腔里溢出来。
“人间美味啊!要是再来碗热汤就完美了,可惜现在只有口水……”
吃饱喝足,林安之往那虽然简陋却也柔软舒适的床铺上一躺,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泡在了温泉里一般,酥软舒坦。
这是他穿越到大唐以来,睡得最安稳、最踏实的一觉。
连梦里都是肉饼的香味,还有冯三娘那石榴红的裙子,以及……李白那豪迈的诗句。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冯三娘便亲自端着一个描金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肉糜粥和两个雪白松软的白面馒头,以及一小碟晶莹剔透的酱菜,来到了林安之的房门外。
这早餐的规格,比后世某些快捷酒店的自助餐都强多了。
“林小郎君,起身用早饭了。”冯三娘的声音温柔婉转,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林安之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房门,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
他的肚子立刻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声音大得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三娘子,这……这太丰盛了,如何敢当。”林安之嘴上客气,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碗肉糜粥。
冯三娘笑道:“小郎君不必客气,些许粗茶淡饭,不成敬意。快趁热用吧,长安城的清晨还是有些凉意的。”
用过一顿堪称丰盛的早饭,冯三娘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丫鬟,从袖中取出一封用上好的韧皮纸包裹,并用红色火漆仔细封好的信函,神色郑重地交到林安之手中。
“林小郎君,这封信,事关重大,还请你务必亲手交到城南漕运码头‘鱼龙帮’的总瓢把子,人称‘黑蛟龙’的龙爷手中。”
“此事万望小心谨慎,万万不可有任何闪失,更不可让旁人知晓。”
她又从腰间一个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精致荷包里取出一小串系着红绳的铜钱,约莫有二十几文,不由分说地塞到林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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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
“这是些许盘缠,不成敬意,小郎君路上也好买些吃食点心垫垫肚子。长安城物价虽不算低,但二十文钱,买几个胡饼还是足够的。”
“事成之后,奴家另有重谢,绝不会亏待了小郎君。”
林安之接过那入手颇有些分量、封口处还盖着一个奇特鱼形印章的信函和那串沉甸甸的铜钱,心头却是一紧,仿佛接了个烫手的山芋。
鱼龙帮?黑蛟龙?
光听这江湖气息浓郁的名号,就知道对方绝非善茬,定然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我靠,这是什么节奏?刚解决温饱问题,就要开始混□□了吗?”林安之内心疯狂吐槽。
这迎春楼的鸨儿,表面上是迎来送往、长袖善舞的风月场老手,背地里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信里又到底写了些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需要如此郑重其事,还牵扯上了这等江湖草莽帮派?
他突然觉得,这顿免费的住宿和丰盛的早餐,吃得似乎有点……消化不良。
“这简直是糖衣炮弹啊!”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三娘子放心,林某定当竭尽所能,将信安全送到。”他努力挤出一个可靠的微笑。
揣着那封仿佛有千斤重的信函和那串叮当作响的铜钱,林安之在冯三娘期盼与审视交织的目光中,离开了迎春楼。
他深吸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一丝“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径直往长安城南的漕运码头方向而去。
一路上,他还在回味昨晚在迎春楼的经历,心中暗自感慨。
这古代的青楼女子,也并非全都是影视剧里演的那样轻浮浅薄,至少这位冯三娘,就颇有几分手段和魄力,也算得上是讲义气、知恩图报之人。
“就是不知道这份‘恩情’的代价是什么,希望不是我的小命。”
然而,当他真正抵达那传说中的漕运码头时,那点刚刚升起的轻松心情,瞬间便烟消云散。
被眼前混乱而躁动的景象冲击得七零八落。
眼前的景象,比他想象中还要混乱喧嚣百倍。
宽阔的码头上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如同涌动的蚁群。
那些扛着巨大货包、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肌肉虬结的苦力们,嘴里喊着沉闷的号子,挥汗如雨,脚步沉重地在跳板和货船间穿梭。
监工们手持长鞭,声嘶力竭地吆喝着、叫骂着。
船夫们在船头船尾忙碌,粗犷的船歌号子声此起彼伏,与岸上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震耳欲聋。
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的腥湿气味、牲畜的骚臭味、各种货物的霉味、汗臭味,以及劣质酒水和食物的复杂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昏脑涨的独特“码头味”。
“我去,这环境也太恶劣了吧!比我当年挤早高峰的地铁还刺激!”
更让林安之心惊肉跳的是,码头上随处可见那些袒胸露臂、满脸横肉、眼神凶悍不善的汉子。
他们有的腰间明晃晃地别着短刀,有的手里拎着沉甸甸的铁尺或短棍。
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或蹲或站,目光警惕而挑衅地扫视着每一个过往的生面孔,仿佛一群时刻准备扑上来择人而噬的饿狼。
林安之紧了紧怀中那封要命的信函,只觉得双腿有些发软,后背也冒出了一层冷汗。
这地方,龙蛇混杂,鱼目混珠,比昨夜被金吾卫围追堵截的场面,还要令人心悸胆寒。
那至少还是官府的人,讲点王法。
这里,恐怕拳头才是硬道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冷静,冷静,我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虽然那大场面是在电影里。”
“黑蛟龙……鱼龙帮……这茫茫人海,鱼龙混杂的,我该从何找起呢?”
林安之看着眼前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混乱景象,以及那些个个看上去都不好惹的江湖人士,一时之间,有些茫然无措,头皮发麻。
“早知道任务这么刺激,我就该多要点跑路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