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路择鸣没有在哪一刻感到比这还要荒唐。
陪了他女友一路的陌生男人蹙眉挡在前面，说让他冷静一下。而他的女友露出害怕的神情躲在陌生男人的背后，仿佛他才是她信任的恋人。
冷静？
就在刚刚，他亲耳听到自己的女友承认她在和自己交往时还有别的暧昧对象。
更可笑的是，她还在请求那个心思昭然若揭的男人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另一个男人。
那他呢，他算什么？
这段可笑的事件里竟然不需要考虑他正牌男友的感受吗？
那个刻意和少女亲近的恶心男人还在虚伪地解释着什么，路择鸣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视线聚焦在始终保持沉默和心虚的女友。
“……我只是惊月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希望你不要多想。”薛扬一手挡住不住往他后面缩的宋惊月，保护意味不言而喻，一边冷静地措辞向路择鸣解释。
路择鸣轻笑出声。
“果然是认识了很久啊，所以才这样信任地告诉给他听吗？”
路择鸣像是被气笑了，滔天的情绪翻涌侵袭几乎要把他击垮。
他双眼发红，身体像是在极力隐忍微微发颤：“可是姐姐，我才是你的男朋友不是吗？”
路择鸣死死盯着她，喉间哽咽，声声质问字字泣血：“发生这种事情，你害怕的竟然是另外一个男人知道该怎么办？”
路择鸣失魂落魄，旁边的符停云扶了一把。
薛扬紧紧皱着眉，怕他大庭广众做出什么失控的事，出言劝阻：“有事我们回去说好吗？这里人太多了。”
他们这一行人外貌实在是出众，已经不少人把视线好奇地投过来。
宋惊月也有点难堪，扯着薛扬袖子的手不断催促。
然而，就是这个动作，像点燃了路择鸣爆发的导火索一样，他猛地冲上来把宋惊月拉到自己身边。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双眼烧得通红：“你还要沉默吗姐姐，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明明是质问她的话，他却看起来比她还要狼狈。通红眼眶里眸光闪烁，滔天的怒火和失落到了人面前又舍不得发泄，模样比小狗还要可怜。
宋惊月看着心软。
但是同时她也被他点醒了。
为什么被发现有暧昧对象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怕魏恪知道，而不是怕名义上的正牌男友路择鸣知道。
第一反应不会骗人，就像人群中人们总是会第一眼看自己喜欢的人一样。
她对路择鸣的感情，可能还不如魏恪的一半。
这其实正常，毕竟他们相处的时间确实太短，一见钟情的浓烈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也会消散。
她原本打算再试试，可如今变故突生，路择鸣把他们的矛盾挑到了明面上。
宋惊月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口气把路择鸣的心都叹冷了。
她反手握住路择鸣的手掌，男人得到回应后反而身体痉挛性地一颤。
“不是要聊吗，我们找个地方单独聊。”
下定决心的宋惊月恢复了她最擅长的冷淡，男人宽大的手掌被她反客为主攥住，与她不同的略粗粝的触感温热，和她的寒凉形成明显对比。
她示意薛扬放心，后者却还是紧紧皱着眉，碍于她的指令才站在原地没跟上去。
两人的身影在关上的电梯门后消失，符停云神情怏怏，手捏着甩在单肩上的背包带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时他在商场的某家精品店打完工刚要换班，正好遇到来给女朋友挑礼物的路择鸣。
“……我上午对她的态度不太好，想挑个她喜欢的玩偶给她道歉。”
男生当时低着头轻声喃喃，在一堆在他看来不过是粗糙棉花制作的布品中挑选。
路择鸣和他合作项目不止一次了，他们也算是不冷不热的相熟。
他的条件摆在这，平时虽然没架子好相处，但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低到尘埃的态度。
符停云视线缓缓转向那个态度同样紧绷的男人。
当时路择鸣看到他们的人影后立马追出去，他看他的态度实在急迫便也跟了上去。
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局面。
薛扬没什么和他维持场面的心情，朝他看了一眼也转身离开。
符停云留在原地，常年古板无波的心境被这个插曲搅乱几分。
他是比较相信人与人之间天然会有吸引力的。
宋惊月，他记得是第一次见面路择鸣身旁冷淡懒散的少女。
注意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能察觉到很不同的感觉。
她身上有种，他莫名很熟悉的气质，让他在连上一周夜班后还勉力抽出精神看了她好几眼。
今天没有这个插曲的话，他倒是也想不到她是会在有男友的情况下还和别人暧昧不清的人。
不过他没什么为兄弟道德谴责的愤慨，只是有一瞬间想到。
……如果刚刚是他，面对原本冷淡颓丧的少女露出那样呆愣懵懂的鲜活表情，纵使有原则和底线支撑，他也说不出责备的话吧。
符停云蓦地拧了下眉，不知道自己在乱想什么。
“停云！下周你就一起来嘛！周老师都被我们磨过来了，就差你了！你就当是我们为了庆祝项目完工的聚会活动嘛！”
手机上弹出消息，符停云看了一眼，还是在喊他下周去新开的桌游店玩。
符停云眼睫低垂，俊逸的面孔被手机的白光照亮几分。
似是想到什么，手指在界面上停留半晌，最后划到另一个对话框。
“店长，下周我想请假一天。”
-
另一边，宋惊月拉着路择鸣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谈谈。
结果心里想着事走路也漫无目的起来，只觉得这边人多这边也闹。
路择鸣在身后沉默，宋惊月也越走心里越烦躁。
她想提分手，但是过错在她，一会该怎么说才能闹得不难看？
她不擅长这些场面，不想和他争执太多。
她不怕承认错误，但就怕她承认自己错误提分手后，路择鸣还要红着眼纠缠问爱不爱舍得不舍得的。
好烦，如果是在游戏里和人闹掰，都不用顾及什么情面，好友一删干净利落，哪还用担心下次遇到怎么办，还要顾及他周围的朋友会怎么看她。
想到齐濯最后平淡的态度，宋惊月莫名开始怀念和他的心意相通。
路择鸣停住脚步。
宋惊月拽不动人，也蓦地停住。
路择鸣没有强迫她转身回头，只是就着这个两人看不到彼此的姿势，缓缓松开她的手。
偏高的温度骤然抽离，宋惊月才恍惚察觉自己的手心原本有多凉。
“姐姐。”
他还是叫自己姐姐，叫他们交往时代表着亲昵的称呼。
只是下一秒没有蹭到颈窝的卷毛脑袋，也没有刻意拉长黏乎的音调。
他只是平和，更多的是失望到谷底的无力。
“你好像不想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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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说不清的苍凉带着骤然抽离的气音，路择鸣看着她不愿转身的背影，好像已经被宣判了死刑。
被说中了。宋惊月被打断施法，一时沉默。
少女绝情的背影像熊熊冷焰，烧得他肝肠寸断
路择鸣觉得荒唐，他蓦地从喉间挤出一声轻笑。
“……是不是我今天不该挑明？这样我还能延期审判，还能死皮赖脸挤在你身边。”
宋惊月被他说得像是遭了一场电击，背着他的表情已经皱成了一团。
她当然也难过，可事到如今不分手根本无法收场。
以及，她清晰地认识到，她对路择鸣即使有感情，也远不如对魏恪的深。
恋人关系中，容许这样偏心另一个人吗？这对路择鸣好像不公平，对她的真心也不公平。
……是这样的吧？
宋惊月思绪一团乱。
“别这样，是我没处理好。”宋惊月急急开口，说出来感觉心底舒了口气，但同时又腾起承认错误的尴尬无措，“……我们当时可能确实太草率了，呃……下次，下次我们该对感情认真点。”
话尴尬到她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明明不认真的是她，她反而在这教育起来了。
到这里她的语言系统已经完全紊乱了，平常最讲究逻辑输出的她现在连话都接不明白。
身后彻底失去了声音。
宋惊月知道他有很多话想质问，但两人都清楚他们现在根本无法同频。
又或许是路择鸣问出的话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索性心一横，宋惊月闭眼：“分手吧，我承认是我有错在先，但或许我们一开始就没想好。”
“我……也没别的话想说了。”
沉默，死寂的沉默。
和她预想的不同，分手的话一出，路择鸣没有红着眼像小狗一样拽着裤脚说一些恨海情天的话。
只是沉默。
宋惊月实在是受不了这个气氛。
虽然路择鸣迎合了她最想看到的干脆利落的分手场景，但他真的一言不发时，宋惊月能感到受对方被伤得有多深。
“……对不起。”宋惊月最后落下一句狼狈地逃走。
风在耳边呼呼地吹，周边的街景过电影一般变换，宋惊月胸腔堵着情绪在街道上狂奔。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宋惊月眼眶酸涩。
她不想这样伤害路择鸣，可是……可是因为和他交往，魏恪和她疏远，齐濯和她划清界线。
他把她和另外两个人的关系弄得一团糟，现在还要失望地望着她。
宋惊月跑不动了，她停下来呼呼喘着气。
明明她也是受害者不是吗？明明……明明是……
是什么？
稀缺的氧气自停下后不断涌入肺部，宋惊月撑着膝盖呆愣地盯着地面，混沌的大脑好像被划开一道口子。
……是她在伤害路择鸣吗？
可，如果没有万人迷的金手指，路择鸣会喜欢她吗？
像是相通了什么，宋惊月蓦地站起。
是啊，从一开始，路择鸣喜欢她就是因为金手指啊。
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找到了问题源头的她反而笑不出来。
路择鸣表现的那样受伤，不是受光环的影响吗？
没有万人迷的加持，她的存在哪会牵动他的一分一毫的心绪。
那她就不用难过了，不是她伤害的他。
宋惊月怔怔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