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聿走过来，握住了倪雾的手，拍了一下，“你先进去陪陪外婆。”
倪雾想说什么，男人捏了一下她的手，她点了头经过秦菀卿的身边的时候停顿了两秒。
等到倪雾走了，裴淮聿眼底的最后一丝温柔彻底地消失了，眼底如同一潭死水，又沉又深，看向秦菀卿。
秦菀卿头皮一阵发麻，很快地端起姿态，她虽然是裴淮聿的大嫂，但是在年龄上，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他的长辈。“淮聿，你应该也不想让爸妈知道，我跟青渺的关系吧。”
“别叫得这么亲热，我老婆都不这么叫我。”裴淮聿吐出一口烟圈，半根烟丢在石板路面，抬脚碾灭，他的语调淡淡的哑，薄唇勾勒的弧度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意，“知道又能怎么样，想用这个威胁我？”
“我前段时间陪妈去体检，拿了一点药，她前段时间时常心悸，不知道要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惊吓过度。”
秦菀卿确实有要威胁的意思，她对于绣惠并非没有感情，当了三十年儿媳妇，同在屋檐下，她悉心照料着。
但是最近这一段时间，裴云贤肾脏出现问题，从裴氏离职静养，手中卸权，她心中怨恨裴成均跟于绣惠，裴云贤在裴氏付出了20多年，就这么卸权离开，马上扶持自己的亲儿子上位。
虽然看似表面上家庭和睦，但是心中早就有了疙瘩。
到底不是亲生的。
裴淮聿竟然娶了她跟程友林的女儿，她这辈子的污点，耻辱，她当初恨不得把那个刚刚出生的女孩掐死在襁褓里，只是听到那一声哭声，一时心软。
现在，裴淮聿继承了裴氏，程青渺成了裴氏的少奶奶。
她算什么？
她这几十年辛苦的努力算什么。
男人的眼底彻底的沉下去，唇角笑意森冷，“既然你这么怕妈担忧这件事情，不如你跟大哥尽一尽孝道，把婚离了，大嫂这一番善举，我一定会找媒体报道，成全大嫂的孝心。”
“你说什么？让我离婚？”秦菀卿气得浑身颤抖，“你——”
“大嫂如果觉得做不到的话，我这个做弟弟的可以帮帮你。”
面前这个人，眼底骇然的冷意，秦菀卿知道对方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深呼吸了几下。
“裴淮聿，你知不知道倪雾嫁给你，就是为了报复我，她不喜欢你，她不过就是想用这一桩婚姻来报复我，你被她骗了，被她利用了，她早就知道我是她的亲生母亲，如果这件丑闻被曝光出去，舆论一定会影响到裴氏的股份，大嫂也是为了爸妈着想，他们已经年迈，不应该再因为这种荒唐的事情受到影响。”
“利用我？报复你？”男人的语调不冷不淡，但是眼底没有一丝的惊讶，反而唇畔的笑意加深了些，“原来我还有被她利用的价值，这种好事，大嫂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你个疯子。”秦菀卿唇瓣哆嗦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
“她利用你，你应该跟她离婚，她不是真心爱你。她就是想报复我，报复初嫣。她结过婚，孩子都九岁了，你竟然要一个二手货？裴家百年名门的声誉！就这么被你毁了。”她气得口不择言，浑身颤抖，理智已经崩溃。
她不明白裴淮聿看上了倪雾什么，松城名门千金这么多，为什么连于绣惠也这么眼瞎，对倪雾如此之看重，连一贯古板严厉的裴成均，也同意了这门婚事。
当初，她就是因为裴家人的反对，才不得不跟云贤分手。
那她这么多年，受的苦难是什么？
裴淮聿的脸上，彻底没有了一丝笑容。眼底阴云集聚，声线冷厉。
“大嫂，慎言，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以后可以一辈子都不用说话了。”
“说起二手货，大嫂你还有这么点自知之明！”
裴淮聿往前走了一步，微微俯身，“从明天起，裴氏旗下所有公司，会停止与零度Muses所有合作，正在合作的项目也从此作废。”
“你要做什么？我还有裴氏3%的股份，云贤是你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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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美云在厨房里面，倪雾走进去帮她打下手。
倪美云看了一眼窗外，从厨房的窗户，看到外面，是另一个方向角度，“渺渺，你妈妈给我打电话说今天上午会来，我们中午一起吃顿饭。”
倪雾皱着眉，看着倪美云眼底的骐骥，她心中轻叹一声。
她当了妈妈之后，其实可以理解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感情。
外婆病了这几年，虽然病情暂时控制住。
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眼底都带着光，像是一个得到糖的孩子。
“外婆，你想回松城吗？还是想住在这里，我可以陪着您，或者我们出去旅旅游。”
倪美云一边打着鸡蛋，一边看向窗外，“你都结婚了，应该跟小裴住在一起，跟我这个老婆子一起住算什么事，外婆就想看着你结婚，想看着你穿婚纱漂漂亮亮的样子，我们家渺渺穿上婚纱一定特别好看。”
“等小裴不忙了，你带着小裴去见见你外公，这个好消息跟他说说。”
“嗯。”倪雾其实心里并不想让外婆回松城，她不想发生这么多不可控的意外。
对于癌症病人，好的心态极其重要。
外婆最渴望的女儿回来了，盼了几十年，从宋雪卿离开宋家坪到现在，三十多年，倪雾面对这样的外婆，说不出其他的话。
她洗净了菠菜就离开了厨房。
她推开外婆的房间，岁岁坐在窗边的学习桌前，倪雾推门的声音很轻，在桌面上给女儿放了一盒牛奶。
目光落在床上，倪雾以为是外婆把衣服放在外面忘了放回衣橱里。
一袭墨蓝色的旗袍。
倪雾很少见外婆穿这类衣服，外婆平时并不爱打扮，倪雾给她买了很多衣服，都是以舒适为主，冬天主要是保暖。
这件墨蓝色的旗袍，是倪雾几年前给外婆买的，她那个时候合作了一家品牌方，专门针对中老年款式。这件旗袍是改良过的，但是外婆说太漂亮了，不适合她。
“曾外婆说，她中午想穿得漂亮一点，我们一家人拍个全家福，要跟裴叔叔还有昨天那个…”岁岁不知道如何称呼秦菀卿，“那位打扮得很漂亮的姨姨一起拍照。”
今天，外婆把衣橱里面她认为最好看的一件衣服找出来。
倪雾抿着唇，忍着鼻腔中的酸涩。
她走到园内，听着秦菀卿发疯大喊，平日里贵妇的礼仪举止全失。
她在不远处看着裴淮聿这张淡漠如霜的脸，其实她很少会看到他这副样子。
仿佛可以执掌生杀大权的高位者，强大的气场，偶尔眼底露出的两分睥睨不屑，盛夏时节，周围三四米都漫着寒气。
中午12点，倪雾叫了上门拍照的摄影师。
还给外婆画了一个妆让她的气色看上去好看一点。
全场，只有外婆最高兴。
家里的四条狗，都趴在脚边一起入镜。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只是眼底底色各不同。
拍完照之后，秦菀卿找了一个借口离开，她对外婆说改日还会来看望她，她脸上带着笑容，完全一副孝心大发的小女儿的样子。
倪雾不知道裴淮聿对她说了什么，能让秦菀卿这么川剧大变脸。
但是能装出来，让外婆高兴就好。
秦菀卿走的时候，经过倪雾身边顿住脚步，“纸是包不住火的，迟早会被发现，你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我等着你到时候怎么收场！”
倪雾看着秦菀卿离开。
脊背也微微发寒，纸确实包不住火。
男人的手，抓住了她的手指，十指相扣。
裴淮聿微微用力紧握了一下她的手指，想把掌心的温度传递给她。“今晚上，我订了个包厢，我们带着外婆出去吃。”
“你跟秦菀卿的话，我其实听到了一些...”倪雾侧过脸看他，“我没有利用你，我嫁给你，也不是为了报复她。”
她组织着语言，深呼吸一口气。
“嫁给你，是我认真考虑后的冲动，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你是在跟我告白吗？裴太太？”
裴淮聿顺势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倪雾被他攥住手指，身形不由得往前，向他这一侧倾倒。
倪雾的掌心，撑在他胸口才扶稳。
她看了一眼室内，外婆在卧室里面。
“谁跟你告白了…”闷热的夏风，吹红了她的脸。
“我不在乎你为什么愿意嫁给我，报复也罢，图谋不轨也好，如果我身上有你需要的东西，你尽管拿去，我双手奉上。”
他只在乎，只要倪雾能长长久久地站在他身边。
“我才没有图谋不轨。”倪雾别开脸，“我图你什么，图你从枪林弹雨里面走出来，图你在ICU躺了一个月的到现在都没有恢复好，还是图你一到阴雨天就腿疼气喘。”
她垂着睫毛，纤长浓密轻轻颤着，像是蝴蝶羽翼般。
“你有什么好让我图的，年龄比我大一岁，在婚恋市场上，你也就是脸好看一点，个子高一点。”
“还有一个优点。”裴淮聿靠在藤椅上，身体往后仰，倪雾被他带的只好坐在他腿上，她有些失重感，心里想着这个藤椅不会被两人压坏吧。
这还是去年双11她给外婆买的。
倪雾顺着他的话问，“什么优点啊。”
“我体力好。”
倪雾有些无语地笑了。
用手推着她的胸膛，想要站起来。
管他红的白的，他统统聊成黄的。
“好什么啊。”倪雾脸颊一臊。
她坐在他大腿上，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硌得慌。
摇椅随着他往后用力，摇晃的时候‘咯吱’一声。
倪雾眼前的风景晃过几下。
趴在他怀中，黑色的长发丝绸一般垂下。
光天化日，在外婆家，倪雾的脸皮薄，撑着手臂就要起来，眼神警告他别使坏，裴淮聿搂着她腰，薄唇贴在她耳侧。
“倪雾，我们拉个勾，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轻易说放弃。”
“你解决不了的问题，我来。”
“你不想做恶人，有我。”
“纸是包不住火，包不住又如何？”
一团火，在他眼底。
黑眸里面，烧得越来越烈。
带着他赤诚又懒散的笑意。
倪雾看着他，看着这双眼睛，重重点头。
人在氛围处，总是会情深意动。
倪雾跟裴淮聿，唇瓣短暂地相碰，不过两秒。
被客厅里面传来的一阵脚步声打断，她慌乱地起身，轻咳一声看着距离自己几米开外的岁岁。
裴淮聿也从躺椅上起身，两人的衣服都很整齐，只是被孩子撞破后，彼此的脸颊都不由得红了下。
倪雾不知道怎么开口，看了一眼裴淮聿。
倒是岁岁先说，“我的画笔在车后备箱里面，我要做手抄报用。”
女孩淡定得不得了，大眼睛眨啊眨。
都不需要倪雾跟裴淮聿乱七八糟的解释什么。
岁岁不懂这两人脸红什么。
她从四五岁的时候就跟着陈茹岚晚上看狗血剧。
她都不知道撞见妈妈跟裴叔叔这种事情多少次了。
她其实刚刚想过，从正门走出去，绕一下到单元楼外面的停车位，不经过小院。
但是车钥匙在裴叔叔身上。
裴淮聿拿出车钥匙，摸了一下女孩的头发，“走，叔叔带你去拿。”
“我自己拿就好了。”岁岁抓过车钥匙就走了。
倪雾瞪着他，“以后除了在卧室里面，你不要勾引我。”
“刚刚是你主动贴过来的。”裴淮聿点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谁勾引谁啊，倪雾只是红着脸颊看他一眼，裴淮聿都觉得腰椎有种发麻的感觉。
岁岁很快就拿到了画笔，回来的时候，经过倪雾跟裴淮聿身边，放下钥匙后，还贴心地把阳台上的小门给关上了。
倪雾，“……”
裴淮聿摸了摸鼻子，“咱们女儿还真贴心。”
倪雾不理他了，推开门往客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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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上的时候倪雾接到了于绣惠的一通电话。
对方的关心询问，让倪雾心中温暖的同时又觉得很愧对。
于绣惠说明晚上家宴，一家人都在，希望她跟裴淮聿一起回来，对方温和的语气，那种隐隐的期盼感，倪雾点了头。
第二天中午跟裴淮聿一起回松城。
她让女儿先留在外婆这里。
她没有瞒外婆，她告诉外婆，自己要去见见裴淮聿的父母。
外婆的院子里面种了不少菜，听到之后拄着手杖，忙碌着摘了两大袋子蔬菜，“都是新鲜的，没有农残，我自己种的，带给你公婆吃。”
倪雾看着外婆的忙碌，这个满头银发的小老太太，满心欢喜地替自己考虑，她觉得好的东西都要给自己。
“谢谢外婆，我爸妈会喜欢的。”裴淮聿帮忙拎着放在后备箱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