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靡靡》 第1章 重逢 倪雾没想到自己会再次见到裴淮聿。 这天她带着六岁的女儿去医院就诊。 女儿有先天性心脏方面的问题，一直定期复查。 只是在她推开诊室门的那一刻，整个人愣在了这里。 男人坐在这里，对着电脑，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 白大褂似雪，气质清冷，面如冠玉，整个人带着矜贵冷隽的感觉。 倪雾的脸，一瞬间失去了血色。 女儿岁岁有心脏方面的问题，一直定期复查，今天她挂的是专家董主任的号，结果董主任出会诊了，她就按照护士的建议改了号。 护士说，这位裴医生，是归国博士，董主任的得意门生，在心外8号诊室。 此刻，倪雾僵硬的站在门口，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握着门把手，匆忙低头戴上口罩。 一瞬间，她脑子里面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想带着女儿离开。 七年了。 他什么时候回国了吗？ 倪雾的生活平静如常，她从未想过会再次的见到裴淮聿。 此刻，仿佛浑身都被打碎一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身体的本能让她握住了女儿的手。掌心带着濡湿的汗意，背脊却因为紧张轻颤。 这时，男人的声音低沉又清晰的传来。 “进——” 裴淮聿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透过镜片，眼底带着淡淡疏离。 对视的那一秒，倪雾呼吸紊乱。 28岁的他跟21岁穿着白衬衣的少年重合又抽离，曾经S大的高岭之花，却跟一个一百六七十斤的胖妹谈了一段地下恋。 她平静的跟裴淮聿对视，紧紧的咬着后槽牙，连握着女儿手要离开的动作都僵在原地。 裴淮聿瞳仁漆黑沉静，手指轻扣桌面。 “倪安是吧，病历我看一下。” 倪雾恢复了如常，面色依旧苍白，她伸手摸了一下脸，摸到了口罩，仿佛成了让她恢复理智。 恢复短暂的假性平静。 他没有认出自己。 因为她现在叫倪雾，早就不是七年前的程青渺。 也不是曾经的胖妹，现在的自己，一米七的身高，只有百来斤出头。 女儿走过去，坐在椅子上让他听诊。 靠得近了，倪雾看着他，淡淡冷冽的气息，在胸腔蔓延，让她又熟悉又陌生，只能下意识的按住了女儿纤细的肩膀。 余光，不由得落在男人的脸上。 他戴着眼镜，无边框，斯文清隽，白大褂里面是白色的衬衣，但是衬衣的质感极佳，给女儿听诊的时候很认真，偶尔蹙了下眉，然后对她说，“日常多留意，尽可能这两三年准备手术，费用你应该了解过。” 裴淮聿看了一眼面前女人手臂上挽着的包，黑色的牛皮包，提手处磨损起皮，脚下一双白色帆布鞋，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她穿着打扮很普通，一笔高昂的手术费，似乎很难拿出。 这样的事情，在医院里面，很常见。 但是今天，裴淮聿却不由得多看了对方两眼。 瘦，高挑，皮肤很白，戴着口罩扎着一个低马尾，乍一看很年轻，但是女儿都六岁了。 脖颈修长，几缕黑发温柔垂落颈间，看上去淡淡柔柔。 女人垂着眸，没跟他对视。 站在女孩身后像是一个雕塑，也像是一个守护者。 一个大口罩几乎盖住大半张脸，只有一双轻垂的眼眸。 对方从进来就没说几句话，裴淮聿微微皱眉，以为对方是挂了董老师的号，觉得自己太年轻不满意，于是说，“如果对我的诊断有意见，我可以把你的号转到儿科，现在儿科的徐主任应该还在，你可以带着你女儿去听听徐主任的意见。” 女人沉默的点了下头，刘海遮住了眉眼。 低声说了一句‘打扰了。’ 然后收拾着摊在桌面上的病历，带着女孩走了。 裴淮聿看着对方的背影，眉心折痕不由得重了一下，等到倪雾走了，他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工作。 连着看了两个病人。 裴淮聿短暂的休息了几分钟，煮了一壶水，接了一通高中班长卢展鹏的电话。 “这个月20号，三班聚会，咱们班群里只要在松城的都确认要来了，前几年你在国外，今年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能不来。” “嗯。”裴淮聿说，“我到时候看看时间，排班表还没下来。” “大忙人啊，我们组织了这么多次同学聚会，就你跟程青渺两人次次缺席。”提起程青渺，那端的班长说个不停，“那个程青渺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胖妹，大学毕业之后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你还记得她吗？” “喂，喂，裴淮聿你在听吗？” “咿，怎么不说话啊。” “信号不好吗？我怎么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桌面上的热水壶沸腾发出嗡鸣，滚烫的热水溢出来，桌面上几张纸被打湿。 坐在位置上的男人，身形未动，一直保持着接通电话的姿势，他英俊的面容沉静，镜片之下的眼底却波澜凌乱。 诊室的门是开着的。 经过的护士慌忙走进来，“哎呀水都洒了，裴医生你没事吧。” 裴淮聿回过神。 他站起身，却没回护士的话，而是几步走到了窗边，拿着手机的手指骨节有些发紧。 “她一直没参加过同学聚会吗？” 男人的语调平静，只是一双眼眸深了起来。 “谁呀，你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好。”班长又喂了一声，“程青渺啊，没呢，联系不上人。” 班长又说了什么，裴淮聿却无心再听。 年轻的女护士红着脸帮他整理好说面，想攀谈两句，却发现对方神情怔忪，似乎在想什么，无心交流，女护士也只好离开。 裴淮聿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一样。 上午还有三个号，他不在状态，努力的调整了一下，终于结束一上午的工作。 他拉开了抽屉，里面有一个蓝色的丝绒长盒，打开是一枚黑色钢笔。 前几天摔了一次，用了六七年的钢笔了，使用的痕迹很明显，黑色的笔身，都掉了漆。 摔了一下后漏墨严重，刚刚修好，他没在用，妥善的放在抽屉里面。 裴淮聿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格外疲倦乏力。 - 倪雾带着女儿坐着公交。 她的大脑思绪纷飞，不由得回想起七年前那次聚会。 那是裴淮聿的生日。 那个时候的倪雾也是这样，满心喜悦的来到包厢门口。 里面的嬉闹刺耳。 “卧槽，四哥脖子上是什么！吻痕啊！四哥你不会跟那个胖妹睡了吧！” “不是吧四哥，那个胖妹真是你女朋友啊？” “说什么呢，这关了灯都一样哈哈哈哈。” “四哥你认真的吗？我刷到论坛这个八卦都惊呆了，你真的跟那个胖妹谈了？” “还不是因为那个胖妹不择手段，用初嫣的事儿威胁四哥，要不然四哥怎么会跟一头肥猪恋爱啊。” 接着，是裴淮聿的声音。 那年的程青渺这辈子都不会忘掉。 或许是男人的音色太有质感太独特好听，以至于包厢里面唱歌的声音，对自己冷嘲热讽的声音，都没有压住。 “嗯，玩玩罢了，我下个月就出国了。” 她站在包厢外，红了眼睛，心脏疼的要窒息。 裴淮聿出生于顶级豪门世家，家境显赫，倪雾也从未奢求过，可以跟他有什么后续，她也一直知道，他会出国，今天是裴淮聿21岁的生日，倪雾也准备给他庆生之后就结束这一段关系。 那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恋，在冷言冷语中化作了飞灰。 她送给他的礼物，一枚黑色钢笔。 她花了两千块，她兼职两个月攒的。 被他的朋友们戏称，“哪里来的廉价品，不会是那个胖妹送的吧，这种钢笔你也用。” “四哥什么时候会用这种垃圾牌子，掉价。” “妈妈——” 忽然，女儿抓住了她的手，摇晃了一下。 倪雾从窒息的回忆中回过神，她抱住了女儿。 看着这张跟裴淮聿有几分相似的脸，随着女儿慢慢的长大，眉眼越发的跟裴淮聿有几分相似了。 “妈妈，今天给我看病的那个医生叔叔，是爸爸吗？” 第2章 同学会 她没想到女儿会忽然这么说。 看着女儿明亮清澈的眼睛。 猛地愣住了。 倪雾忽然意识到，面前因为常年被心脏病折磨的女儿，比同龄的孩子都瘦小，但是已经六岁了。 对于缺失的父亲角色，女儿的内心很敏感，也慢慢知道倪雾口中那个“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随着年龄的增长，成了一个不攻自破的善意的谎言。 倪雾的抽屉里面，有一张跟裴淮聿的合照。 女儿见到过。 但是倪雾没想到，这么小的女孩，能记到现在。 是高中的时候，裴淮聿跟自己的合照。 班级前三名的合照，她把另一个人裁去。 倪雾也并没有想到，未来的某一天，在这个城市，她会带着女孩，遇见裴淮聿。 司机猛地急刹车。 倪雾整个人往前倾，下意识的护住了怀中的女孩，怔了两秒告诉她，“不是。” “但是那个叔叔跟爸爸长得好像啊。” 倪雾哑然几秒，“只是像罢了...” 回到家。 倪雾敲开了楼下陈奶奶的房门，陈老太独居在这里，性格很是古怪在这个小区里面都是出了名的。 两年前，倪雾要给女儿办理幼儿园入学，手续出了问题，正好这个时候，她在一次偶然中认识了陈绍安。 陈绍安的爸爸重病，马上要不行了，他想找个人闪婚然后闪离满足爸爸想要见到儿媳妇的心愿。 他因为公司调动要出国，于是倪雾为了女儿入学，跟对方闪婚闪离，也给女儿上了户口。 去见了陈绍安的爸爸，老爷子当天晚上就走了。 陈老太知道自己的儿子跟人闪婚闪离，也气的不行，但是也知道儿子的孝心，让老头子走的没有遗憾，马上离婚后，陈绍安出国工作，陈老太一个人住在这里。 见倪雾一个人带着女儿，就让她住在阁楼上。 正常交付房租，但是有一次她吃坚果被噎住，是倪雾救了她。 自此之后关系就亲近了不少。 老太太这个房子是个老破小的小复式，没有电梯没有公摊物业便宜，老太太住在楼下。 楼上有两个房间带着一个小露台，倪雾带着女儿住在这里。 有独立的入户门。 倪雾去厨房准备午餐，她冰箱里面有提前冷冻的水饺，很快的煮好了，陈老太走到了厨房内，“岁岁都大了，尽快把手术做了，要是没钱我给你就好了，就当是借的。” 她知道陈老太手里有点积蓄。 但是那是老太的棺材本，都借了给女儿做手术，老太太这个年龄了如果突然有个急事怎么办。 倪雾很感谢陈老太的好意，但是还是拒绝了。 - 下午倪雾来到金茂大厦15层，L＆M设计工作室。 刚刚走进来，同事孟琳走过来，“倪雾姐，蔺总监让你去办公室。” 蔺诗宣是设计总监，更是倪雾的顶头上司。 倪雾敲门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蔺诗宣正在打电话，只是看了倪雾一眼示意她等着，倪雾低头看了一眼手腕的表。 又过去了13分钟，蔺诗宣才挂了电话。 “倪雾，设计部上次交上的设计稿被甲方打回来了，重新改，下周之前必须交上，你们的设计稿太保守了无法脱颖而出，加上一点猎奇的题材，波点，黑暗刺绣等等。” “蔺总监，「衣棠」的品牌理念就是气质优雅，面向的是30+市场，结合了市场部销售部给的反馈意见。” “你是总监还是我是总监。”蔺诗宣看了倪雾一眼，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倪雾回到了工位。 将修改方向跟几个同事说了一下，顿时哀嚎一声，坐在倪雾对面的齐露忍不住皱眉，“没事吧，那蔺总监什么审美啊，绣裙加波点，还暗黑刺绣，人家品牌理念是气质优雅，竹韵自然，这审美有毒吧。” “惨的还是我们这些牛马，这歹毒的审美每次都是我们来补救。” “但是我听说马上松城时尚传媒已经准备采访她了，约的周六，一线设计师崛起之路，星光熠熠呢。” “她爸爸好像是老司令了，人家红三代，来LM当服装设计总监不过就是来玩的，LM的合伙人封总都是她圈内的朋友。” “嘘，你们小点声吧。” 倪雾忙到很晚，岁岁用陈老太的微信给她开视频，告诉她已经吃晚饭了。 孟琳经过的时候还跟视频里面的岁岁打了个招呼，心里不由得惊叹一声，她们一起工作三年了，一直到现在，任谁知道倪雾有个六岁的女儿都觉得心里震惊极了。 这张胶原蛋白漂亮的脸，嫩的跟剥了壳的荔枝一样。 年轻美丽，五官精致，清柔漂亮。 像是刚刚大学毕业，哪里像是孩子六岁了.... 拍了一下倪雾的肩膀，“行了，你快回家陪女儿吧，我们再加班半小时也回去了。” 手机再次响起来的时候。 倪雾已经上了地铁。 她以为是女儿发来的消息，没想到是一个高中的同学，倪雾这个微信，没有加过以前那些同学，她跟以前的一切，切断了关系。 唯一的高中朋友，就只有这一个。 万凝给她发了一串长语音，倪雾点了转文字。 “你们高中同学聚会，班长卢展鹏联系不上你都找到我了，打听你的消息，我就说我也不知道。但是你知道现在都怎么传吗？都说你死了...呸呸呸，不过你现在就算是站在他们面前他们都不敢认了，又瘦又漂亮。” 程青渺仿佛是一个消失了七年的人。 无声无息。 倪雾沉默了几秒。 回了一句，“那就让他们当程青渺已经死了吧。” 没有人喜欢程青渺，就连倪雾自己都不喜欢以前的自己，她改名换姓，也想跟以前的自己告别。 万凝发了一句，“我听说，也只是听说，裴淮聿也会去，他好像回国了，你要不要去....不过你现在这样子，他应该也认不出来。” 万凝跟她是高中隔壁班的朋友，一直陆陆续续的联系，万凝结婚倪雾还去婚礼现场了。 万凝都没有认出她，惊讶极了，曾经的那个胖姑娘，现在漂亮的像是一块精美的凝脂白玉。 倪雾的手指顿了一下，看着这个名字。 她想对万凝说，其实自己，已经见过他了。 她回俩字。 “不去。” 第3章 听说，她死了 晚上十点，倪雾躺在床上，打开落灰的QQ， 班长卢展鹏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程青渺，我们下周在晚风哩举办同学会，具体流程都在QQ同班群里，就差你了，你来不来啊。” “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程青渺，你要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们这些老同学说一声，能帮的尽量会帮。” 班级群，倪雾看着群里消息不断。 其实，倪雾本来想退群的。 但是这个群48个人，一个班齐了，她莫名其妙的退群会很明显。 不过这个软件，她也不怎么上。 往上翻了一下。 预料之中，没有人提及到她，以前在班里的时候，她也是个空气。 但是却是不容忽略的空气。 因为她很胖，尽管那个时候的倪雾已经努力的让自己当个空气了，但是总有讨论的声音围绕她身边。 胖妹，肥猪，水桶。 她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是经过，都会有人窃窃私语。 她初中的时候其实并不胖，只不过因为生病，服用了激素过量的药物。 而裴淮聿的名字，却是群里最多被提及的，他无论在哪里，都是人群中的聚焦点。 围绕他的名词，永远是天之骄子，校草，钱，权。 跟自己，是两个极端。 点进去他的头像，他应该也很少登录这个软件，头像很古早。 - 一晃到了下周六。 忙了一周，最后衣棠那边的负责人还是要了第一版设计原稿，签了合同，打款也爽快。第二版按照蔺诗宣自然被打回来了，虽然蔺诗宣不高兴，但是封总封行南请大家晚上一起吃饭，地点定在晚风哩。 最近新火起来的一家中式网红聚会吃饭休闲娱乐的地方。 听这个名字，倪雾觉得有些眼熟。 但是这种集体的庆功聚会，倪雾也推脱不了，再加上封总也来。 晚上七点左右，包厢里面一起举杯庆祝，倪雾也喝了两杯。 与此同时，隔壁包厢。 裴淮聿姗姗来迟，包厢里面都是高二三班的同学。 起哄让他喝酒。 但是也仅仅如此，他摇了下头，众人也不敢再起哄。 男人神情单薄疏离，薄唇噙着淡笑说不能喝，怕晚上忽然有电话，随时准备去医院。 几个女同学红着脸，拿出手机偷偷拍照。 不论是在松城九中，还是在S大，裴淮聿都是风云人物。 颜值，学习，显赫的家境。 “老同学有女朋友了吗？” “当医生这么忙，还要随时赶去医院，哪里有时间谈恋爱啊。” “听说你在心外科，平时累不累呀。”说话的女生红着脸，是当初班里的班花齐玥，一脸羞涩的笑看向他。 明眼人都看出齐玥对他有意思，起哄了几声，齐玥的脸色更红了，面若桃花一样。 而她的旁边，恰好还有一个位置。 裴淮聿点了下头，看向齐玥，但是对她没什么印象。 包厢很大，棋牌桌，唱吧都有。 男人径直走到单人沙发上，他下午有个媒体采访，穿的比较正式商务，此刻脱下黑色西装，随手搭在椅背上，月白色的衬衣一身清冷，身形挺阔有型。 男人略疲倦的捏了一下眉心，手背冷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腕的表。 他对周围的同学兴致淡淡，来参加同学聚会，也不过是卢展鹏再三邀约，而裴淮聿也恰好有这个时间。 齐玥有些失落。 卢展鹏递了个玻璃杯过来，“里面是水。” “谢谢。” 男人客气的疏离。 “我们都是老同学了，客气什么。”卢展鹏拍了拍裴淮聿的肩膀，略作客套，两人寒暄了几句，卢展鹏家里是做家具生意的，早年跟裴氏企业也有合作，他也很想跟裴淮聿处理好同学关系，虽然裴氏目前的掌权人是裴家长子裴云贤。 裴淮聿现在不插手家族生意，但是到底也是裴氏的小公子。 而且，谁都知道，裴云贤是裴家收养的。 只有裴淮聿才是亲儿子。 裴淮聿来的，不算最晚。 还有几个人没来。 每次推开门，有人进来的时候，他总是抬起头下意识的看过去。 男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期待下次推开门的时候，那个人是谁。 包厢里面，热闹声很大，最后一名同学来的时候，是个女同学，卢展鹏带着头起哄对方喝酒，那女同学也很爽快，喝了两杯果酒。 有人调侃，“陆莉莉，你怎么胖成这样了。” “是啊，刚刚都没有认出你来，你胖了几十斤吧。” 听到胖这个字，裴淮聿抬起头，看向陆莉莉，黑眸划过一丝不经意的失落。 他莫名的胸口有些烦躁，倒了杯酒。 男人坐在单人沙发上，双腿交叠，西裤垂坠感很足。 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手腕铂金腕表带着一抹淡淡冷光。 低头垂眸的时候侧脸轮廓深邃，优越的五官带着一层雅致疏离，让周围芳心暗动的女同学想要靠近，又不敢过去搭讪。 齐玥咬了咬唇，端着酒杯走过去。 “裴淮聿，我有个亲戚，心脏不是很好，你什么时候门诊，我带着我亲戚去...” 面前的光被挡住，裴淮聿皱了皱眉。 他抬眸，淡淡的扫了一眼对方，扯了下唇角，“下周的号满了，病重可以加号。” “额....这样啊...” 齐玥还想多问什么，但是见对方神情淡淡，也就没开口，有些失落的回到位置上。 卢展鹏主持今晚的同学聚会，官方话说的敞亮，然后他还给同学们准备了一份小礼物，他家里家具品牌的会员，八折会员卡还有一套茶具。 “哎，你们谁能联系上程青渺啊，给她发个快递。” 裴淮聿今天累了一天。 喝了点酒，酒精在大脑里面发胀，单手撑着闭目假寐，听到这个名字，眉宇不由得蹙了一下。 大脑却像是被拉了警铃一样，瞬间清醒。 “程青渺，那个胖子吗？我还记得，她高中跑名八百米，跑完那副狼狈的样子啊哈哈额——”说话的是个男同学，叫彭浩宇，忽然止住了声音。 彭浩与对上了一双清冷深沉的眼眸，冷厉如锋。 像是猛地被扼住喉咙一样。 彭浩与只以为自己声音太大，吵到裴淮聿休息了，悻悻的闭了嘴。 但是周围同学的议论声还在不断。 倪雾并没有来参加同学聚会，她也并不会知道，哪怕自己都‘消失’七年了，但是提起她，班里的同学还是讨论个不停。 忽然有个女同学犹豫的开口，“程青渺啊，我听说她好像死了...” 顿时，包厢内诡异的寂静了几秒，像是时间静止了一样。 “啊，死了，怎么会呢？” “难怪她一直没来参加同学聚会呢，我给她私聊发消息也不回，原来已经...” 有人唏嘘的叹息了几声。 “是真的，那是六年前了，我外婆身体不舒服我去医院，就看到她大着肚子，身形枯瘦，肚子这么大，这么大，里面应该是个肿瘤...”说到这里，女同学唏嘘了一下，“好可怜的。” 周围似乎都因为这个讨论，空气沉寂了几秒。 然后有人问了裴淮聿一句，或许是因为裴淮聿是医生，这种话题总是会下意识的询问。 “咱们班不就有现成的医生吗？裴淮聿你说那程青渺肚子里面有个肿瘤，是不是绝症啊。我记得程青渺家里也没钱，没想到这么多年联系不上她，是因为她已经不在了啊。” 众人看向裴淮聿。 男人愣住了。 第4章 想见不相识 包厢里面，光线明亮，直晃晃的打在裴淮聿的脸上，他的脸，平静的像是雕塑，指尖捏着的烟，猩红的烟头烧到了手指，他仿佛没有感觉一样。 裴淮聿隐约嗅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 那是他自己的。 但是神经仿佛被麻痹了一样，他猛地站起身，弯腰捡起掉落在地面上的西装。 面容依旧淡漠，但是眼底一片暗色翻滚。 “医院临时有事，我先走了。” 男人走得很快。 脚下生风。 似乎一步不想在这里多待。 卢鹏宇追上去，发现男人很快就不见了。 只好折回包厢。 这个时候，包厢里面一直沉默的一个女同学犹豫了一下开口，声音很轻，但是却瞬间让包厢里面陷入沉静。“你们难道没有听过一个传闻吗？” “什么传闻啊。” “程青渺跟裴淮聿都是S大的，在大学里面在一起谈了三年地下恋。” 这话，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齐玥声音尖锐起来，“莫娜你开什么玩笑啊，程青渺？？那个丑胖子？裴淮聿怎么会饥不择食呢，你是不是说梦话了啊。” “是啊莫娜，你是不是记忆错乱了啊...要是程青渺都能追到裴淮聿...那我现在都能是裴家少奶奶了。” 有个男生下意识的反驳了句，“也不能这么说啊，程青渺是胖，但是也不丑吧，皮肤很白说话声音也柔柔的。” 莫娜点头，她最初知道的时候也很惊讶，“真的，因为我姐就是S大的，，这件八卦在整个S大都算出名，一个胖姑娘跟高岭之花的校草谈了三年地下恋，不信你就去问裴淮聿。” 但是众人谁敢去问裴淮聿啊。 只是觉得这件事儿太离谱了，但是见莫娜言之凿凿，也都信了。 “不过，程青渺现在真的死了吗？” 齐玥心里憋气，“估计是吧，刚刚方栩不都说了吗，亲眼看到肚子里面长了个肿瘤。” “应该不在了吧，要不然这么多年了，怎么都没人能联系上她。” 众人觉得也对，大数据网络时代，程青渺应该是不在了。 - 裴淮聿走到拐角，转弯的时候迎面撞上来一个人。 他走得急。 对方声音纤细，喊了一声“哎呀”。 身体不住的踉跄了几步。 倪雾本能的想要抓住什么，胡乱的抓了一下，等她稳住身形反应过来站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抓住的是男人的衬衫。 “对，对不起。” 倪雾下意识的道歉，抬头看着对方的时候，看着这张熟悉俊美的脸，唇色猛地白了一下。 她没想到，竟然又见到他了。 世界这么小吗？ 裴淮聿说了一声‘抱歉’，无心顾及她，大步离开，他现在脑子很乱，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空气中，淡淡冷冽的香气散尽了。 倪雾还是站在原地。 她不过是出来上个洗手间，没想到竟然又撞见了曾经最熟悉的人。 垂眸的时候看向地面。 散落了一枚男士袖扣，做工精致。 倪雾捡起来，下意识的转身朝着裴淮聿离开的方向追过去，走了几步，猛地顿住。 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 相见不相识，才是最好的关系。 - 倪雾回到家，洗完澡，她躺在床上，看着被她放在床头柜上的袖口。 手指轻轻的摩挲着，陷入了沉思。 他的习惯，喜好，好像并没有改变。 以前的时候，他就很喜欢这个品牌。 小众，低调，质感十足。 一道手机铃声打断了倪雾的回忆。 看着来电显示，倪雾连忙接听了。 “喂，外婆。” “青渺，你怎么又给我汇钱了，我用不了，我在家里，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听着外婆责怪又关切的声音，倪雾笑了笑，“那你帮我存着。” 聊了几句。 倪雾最近工作忙，其实她原本打算带着岁岁在开学之前回老家一趟，但是工作腾不开身，她想着等她工作稳定一点，把外婆接回来住几天也好。 倪雾只有这么一个亲人。 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外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青渺啊，你舅舅他虽然...但是到底也是你的舅舅，他前段时间回家，还问起你。” 外婆的声音欲言又止。 其实倪雾并不想让外婆操心这些。 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妈妈转身就走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过，即使外公去世的时候，妈妈也没有回来。 那年倪雾不过才两岁，对妈妈的记忆很少。 对爸爸的记忆，只是知道他是一个赌鬼，输了钱，就躲起来，赢了钱的时候，会给她买点好吃的，躲起来的时候，就把她丢到外公外婆家。 她是被外公外婆带大的。 “外婆，我知道。”她温和的说。 但是这是倪雾安慰外婆的话，她并不想提起舅舅舅妈这两个人，也不准备跟他们联系。 即使共同生活在一个城市。 挂了电话。 倪雾把袖口放在了一个密封的包装袋内，妥善的放好。 这周带着女儿去医院定期复查的时候，也避开了裴淮聿的号，裴淮聿每周二坐诊，倪雾就周一或者周三去。 不是没有再撞见过。 医院这种人员密集的地方。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匆忙跟疾病的哀愁疲倦，倪雾戴着口罩牵着女儿的手，走入电梯，电梯内人满。 进进出出。 有护士喊了一句，“裴医生。” 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 倪雾握紧了女儿的手，只觉得裴淮聿，就站在她身后，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呼吸起伏的声音。 然后到了三楼，人群走出，他们朝着相同的诊区走，倪雾在06诊室外排队，看着裴淮聿走入了08诊室。 “妈妈，你的手心里面都是汗。” 岁岁忽然抬起头，摇晃了一下她的手。 倪雾淡淡的垂敛眼眸，松开手，她也看到，自己的掌心都是莹莹的汗水。 每一次跟裴淮聿重逢，她都会不由得紧张。 即使倪雾知道。 裴淮聿不会认出自己。 跟裴淮聿再次重逢是一场脱离她自控的意外。 倪雾心中难免不泛起波澜。 她把他在晚风哩遗落的那枚袖扣，放在了导医台。 - 晚上的时候她去了一趟侧卧看了女儿，岁岁睡得正熟，抱着怀里的兔子公仔。 岁岁跟裴淮聿长得很像。 眉眼，鼻梁。 倪雾又去了一趟洗手间，看了一眼镜子里面的自己。 清瘦，皮肤泛白，长发垂肩，瞳仁莹莹，唇瓣带着浅浅樱粉，没有人能把现在的她跟七年前那个胖子联想起。 在松城这个常住人口过千万人的一线城市，匆匆相遇，不过就是一秒路人。 - 晚上裴淮聿回到裴家。 吃饭的时候，裴老先生冷哼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边的裴夫人瞪了老先生一眼，然后看向自己这个小儿子。 她跟裴老先生结婚后第一年，挚友因为一场空难遇难。 留下一个12岁的儿子宋云贤。 裴家就收养了，后来改了名，叫裴云贤。 裴老太太一直到33岁的时候才怀孕，生下了女儿裴婧书。 裴氏集团也交给了裴云贤跟女儿裴婧书管理。 45岁的时候，才很不容易得生下了两个双胞胎儿子，裴延跟裴淮聿，可惜20年前一场轰动松城的绑架案.... 裴家两位少爷被绑架，但是其中一个，被撕了票。 小儿子裴淮聿，保住了一条命。 想到逝去的儿子，老太太有些红眼眶。 但是一想到今晚上的家宴，大家都乐呵呵的，她只有偷偷的擦了一下眼睛，把注意力落在自己的小儿子身上。 这个小儿子也争气，从小到大都没让两人操心，唯独感情方面，空白的吓人。 裴老夫人好几次怀疑自己这个小儿子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隐疾，很是操心。 裴老夫人今年都70多岁了，平时就是一个乐呵呵的老太太，但是此刻，也虎着脸，“淮聿，这周三跟蔺家千金见面，你怎么没去啊。” 裴淮聿，“嗯。” “你嗯是什么意思啊。”裴老夫人揉着眉心，“那蔺家小姐蔺诗宣我见过，很漂亮，小时候还经常来我们家玩，蔺老先生跟你外公还是战友，你见见面了解一下，就算是不喜欢，那也要先了解一下...你都快30岁了。” 裴淮聿皱了下眉，“既然如此，您安排就好。” 第5章 她，分的干脆 “我先上楼。” 裴淮聿说完就起身，裴老夫人看着小儿子的背影，捂着胸口。 裴老先生叹了一声，“这性格真随了你了，都快三十岁了，人家同龄的要么已经联姻了，孩子都有了，他呢，整天满脑子就是往医院里面跑。” “哼，随我怎么了。”裴老夫人瞪了他一眼，“今晚上你睡书房吧，我也上楼了。” 裴老夫人刚刚走上楼梯，迎面裴淮聿已经换好了衣服往下走。 “妈，医院临时通知一场手术，我先过去了。” 裴老夫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走了。 餐厅里面的裴成均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看看，这就是你儿子，天天满心思都在医院里面，这才回家有一个小时吗？一声不吭就走了，谁家千金愿意嫁给他。” “吼什么啊。”裴老夫人掏了掏耳朵，“就我儿子了，跟你没关系是吧，淮聿也是对病人负责啊。” - 裴淮聿从医院回家是晚上11点半了。 一条奶白色的长毛金毛慢悠悠的跑过来蹭他，裴淮聿伸手拍了一下金毛的脑袋。 倒了杯水，回到了书房。 今早上走的时候没有关窗，风吹乱了桌面上的书籍跟一些资料，男人弯腰一一捡起来。 上面是他近期查阅的一些病历资料。 引起腹部巨型肿胀的因素有很多。 这些病历资料看的他双眼胀痛疲惫不堪，男人取下眼镜，抬手捏了一下鼻梁，却无法缓解。 看了一眼手机，卢鹏宇今天上午给他发了个消息，他还没回。 “我去问了万凝，她是以前隔壁2班的，跟程青渺的关系最好，她也说联系不上对方。” 裴淮聿看着这一行字。 最好的朋友也联系不上吗？ 裴淮聿打开了QQ群，看了一眼群里，48个人，大部分都备注了姓名，只有六七个号没有备注。 QQ这个软件，他多年不用。 她的微信，程青渺早就拉黑了他。 此刻，他看着那六七个ID，一一的添加。 不过几分钟，就有三个同意的。 说着一些寒暄客套又谄媚以后多联系的话，这些都不是程青渺。 第二天的时候。 另外三个号也都同意了。 无一例外，都不是她。 最后一个灰色的头像。 裴淮聿盯着这个头像看了一会儿，点开，空间没有锁，但是也没有什么有效的信息，头像是个少女网图，有点傻气。 跟现在格格不入的土。 他几乎可以判断，这就是程青渺了。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裴淮聿又看了一眼手机。 依旧没有通过他的好友添加。 他又加了一遍，对方提出三个问题。 ‘加我做什么’ ‘你是谁’ ‘我是谁’ “。”“裴淮聿”“程青渺” 一边的同事说，“裴医生，你今天心不在焉的，一直看手机，等女朋友短信呢。” 在医院里面，追裴淮聿的女医生不少，此刻有几道视线落过来。 都在暗暗的等着吃八卦。 这裴医生刚刚来，就拒绝了院长的女儿这个八卦，医院里面都吃遍了。 陆陆续续的，女医生告白，女护士隔三差五的找机会送爱心早餐，这位裴医生性格清冷，端方似冷月，拒绝的干脆利落，整个人片朵桃花不沾身。 裴淮聿照例不会回答这种问题。 第一个八卦的男医生悻悻的笑了一下。 - 倪雾是一周后的某一天，偶然打开了QQ，看到了裴淮聿的好友申请。 她吓了一跳。 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然后打开了自己的QQ空间，看着他在自己的空间里面七进七出，天天都有他的访问量。 倪雾看着这条好友申请，装作没有发生。 但是这一周，裴淮聿时不时的拿出手机，看一眼QQ这个古早软件。 每天都点开她的空间看看。 这个好友申请，就这么石沉大海，他每次在休息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拿出手机看一眼，程青渺的头像是灰色的，仿佛，这个软件，多年不用了。 又仿佛，她或许真的...已经死了... 男人刚刚在健身房运动完，身上的血脉喷张，烟灰色的短袖被汗水紧实贴在身上，腹肌线条轮廓分明，微微抬起下巴，汗珠从高挺的鼻梁划过，沿着冷锐的下颌滴滴落下。 他在跑步机上快速的奔跑，多巴胺的分泌让他短暂的回避着这个答案。 他不想相信，程青渺已经死了。 - 又是一个门诊的午后。 短暂的休息时间。 裴淮聿拿出手机，注册了一个新的QQ号。 或许，她还活着，还在用这个软件，只不过不想加自己。就如同当年分手的时候，她把所有的东西都寄了过来，没有一丝牵扯。 回答了她那三条问题，加我做什么，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这三个问题，裴淮聿看的烦了。 “。”“季斯扬”“有事找你” 季斯扬，高二18班体育文员，打篮球很好，算是当年学校的风云人物了。 裴淮聿曾经看过程青渺跟万凝去找季撕杨送过情书。 那天下午，程青渺脸颊红红的。 她长得白，穿着蓝白色的校服，红着脸的样子很明显，垂眸的时候睫毛乖乖的颤着。 下楼梯的时候挽着万凝的手蹦蹦跳跳的，仿佛刚刚经历过什么很喜悦的事情。 给季斯扬送一封情书罢了，至于开心成这样吗？ 裴淮聿承认，冒用季斯扬的名义加程青渺的QQ，确实没什么仁义道德，他刚刚也是心血来潮，鬼使神差。 如果她同意，不就说明她还活着吗？ 他的心里，有根刺。 拔不出，咽不下。 一直在身体里，会发炎。 这根刺奇怪又复杂的伴随了他七年，他今年刚刚回国，这七年间，其实他梦到过程青渺几次，他大四上学期时候要出国，约她去了酒店。 在酒店放纵了一天一夜。 那天的程青渺很配合。 期初，他跟她在一起，确实，是一场意外。 但是慢慢的，他好像上瘾一样。 其实裴淮聿自己也发现了，在这方面的事情上有某些怪癖。 他不爱在床上。 而且喜欢看她哭的样子，会格外的刺激他。 程青渺是胖，但是他一个爱运动健身，一米八七的大男人，抱起来也不吃力。 他马上要出国，给了程青渺一张卡。 里面有20万。 她拿了钱，裴淮聿还是挺高兴的。 因为平时，她不喜欢收他送的东西，交往这三年，他给她买了不少，她每次都不想要。 还是他说不要就丢垃圾桶，她才会收下。 那个时候，她趴在自己怀里，浑身的肌肤泛红，他说让她拿着钱买点自己喜欢用的东西。 她还温柔的说好。 很乖很听话。 出国之后，没过一个月，裴老夫人给他打电话，说家里收到了一个快递，是给他的。 他就说放在这里吧。 出国之后，裴淮聿那半个月，水土不服，浑身恹恹，躺在床上头脑昏昏胀了一段时间，他没联系程青渺，但是没想到程青渺很乖，微信也没有联系他。 他们在一起这三年，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是她很安静，平时甚至不会主动找他。 等到他给程青渺发消息的时候，发现这个消息，对方拒收。 他，被拉黑了。 他裴淮聿天之骄子，从小到大都没有栽过跟头。 他想要什么女朋友没有，又不是非她程青渺不可。 自己不过是出国，又不是回去了，她就跟自己闹脾气。 难怪这段时间这么乖。 他觉得可笑又可气。 一直到了过年的时候，裴淮聿回国，一个大包裹的快递就放在他书房里面，寄件人上面写着一个‘程’字。 裴淮聿的眉心突突的跳了一下。 一边解开，他呼吸隐隐不畅。 程青渺给自己寄了这么大一个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他的家里人不会随便拆他的东西，所以这个快递放在他书房里面接近半年。 打开之后，裴淮聿愣了。 里面是跟程青渺交往的这三年多的时间，他送给程青渺所有的东西。 包括所有的转账，她把他这三年给她所有的转账，都汇集在一张卡上寄了过来。 每一样东西，程青渺都在上面写了个便利贴标记，某某时间，地点，他送给她的。 或者是他请她吃了一顿饭，一杯奶茶， 并且给了定了价格，吃的东西，甚至是出去酒店开房的钱，按照金钱比例分文不少的放在这里。 送的最贵的东西，无非就是四个包，一条手链一条项链，一枚腕表，加起来七十来万，崭新的，她一次没有背过戴过。 便宜的东西，日常用品，一起吃饭。 裴淮聿看的头疼，胸口憋闷，一脚踹翻了纸箱，里面的东西零零散散的滚出来，还有买过的没用过的两盒避孕套，散落出来。 落在他脚边。 好像是在嘲笑他一样。 嘲笑他是个傻逼。 她分的干干脆脆，好像不愿有一丝牵扯。 第6章 ‘倪安妈妈\’ 抬脚，踩在了一枚粉色兔子上，胖乎乎的，浅粉色，两个长耳朵。 兔子背上面长了个蜜蜂翅膀。 裴淮聿记得这个小玩意程青渺特别喜欢，他说这是变异兔子，不伦不类。 长得丑，背上还长翅膀。 程青渺就不吭声了，瞪着他。 她特别喜欢，他就说这个玩意丑，想逗她。 那是他们在电影院抓娃娃机里面，他抓到的，程青渺特别想要，拉着他手臂撒娇。 连这个丑玩意都送回来。 那晚上，裴淮聿气的给她打电话，发现那端成了空号。 她分的干干净净，分文不要，也消失的干脆。 这七年，裴淮聿再也没有听过关于她的消息。 只知道她后来忽然休学了，也消失了。 他学业忙，医就不是人学的，再加上当时他大哥接管了裴氏，他主动退出争夺继承权，不想伤了兄弟情，也短时间内不想回国了。 程青渺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裴淮聿自己都说不清楚，这根刺是什么时候插进去的。 他讨厌，又默认了这根刺的存在。 平时的时候，没有影响，发作起来，没有征兆，就像是忽然面临的梅雨季，胸口喘不上气。 - 下午上班，裴淮聿正在开车。 忽然，车前一个人影冲过来，他猛地踩下急刹车。 停稳之后立刻下车查看。 女孩坐在地上，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还带着未散的惊恐，怀中紧紧的抱着一只小土狗。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弯腰把女孩抱起来，立刻帮她检查，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就手腕撑在地面，掌心有点擦伤。 小女孩似乎被吓到了。 眼睛红红的，怯生生的开口，“医生叔叔我没事，你看看小狗怎么样，刚刚差点被你的车压到了。” 圆滚滚的小土狗，约莫两三个月大，趴在女孩怀里。 裴淮聿皱着眉，面前的女孩有些眼熟。 皮肤白，眼睛又黑又亮。 他没想到自己对一个见过一次面的病患，有这么好的记忆力。 他每天要见无数患者，但是现在，他确实认出了面前的女孩，是挂过自己号的，叫... 倪安。 “你知不知道刚刚的行为有多危险！如果我没有及时刹车，后果很严重。” 他左右看了一眼，只有女孩一个人。 “你爸爸妈妈呢？” 为了救一条小土狗，贸然的冲过来。 岁岁咬着唇，“我...” “岁岁——”一道女人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跑步的声音，闷热的下午街边，浮躁的空气带着一抹淡淡的柔香，倪雾跑过来，抱住了女儿的肩膀，“岁岁你没事吧。” “妈妈我没事，小狗也没事。”掌心里面这一点点火辣辣的擦伤，但是不要紧，岁岁伸手抱着倪雾的脖颈，“妈妈我一点都没事的。” 倪雾心慌意乱，今天周六，她带着女儿来肯德基，她去取餐，转身女儿就不见了。 她听到刹车声，心脏都差点要停了。 幸好女儿没有事。 抬眸，看向裴淮聿，倪雾咬了一下唇角，瞳仁轻轻的颤了一下，裴淮聿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运动装，身高腿长，单手插着兜，眉眼又带着几分疏离冷峻，就在她两米开外的距离。 两人的目光对视。 倪雾站起身，侧身挡在了岁岁面前。 心脏砰砰的跳动。 她张了张唇，有些哑然，“嗯...你...” 倪雾今天没有带口罩，脸上没有任何的遮挡，一张清透带着几分书卷气的脸，闷燥的夏风吹过浅蓝色的裙摆，头顶是大片炙热阳光。 明明那个男人就在两米开外，倪雾却觉得眼前开始模糊，有种静止的眩晕感。 耳蜗，有些嗡鸣。 “上车，带你女儿去医院检查一下。”他看着面前的女人，跟老母鸡护鸡崽一样挡在女孩面前。 倪雾说，“不...不用了....不用麻烦了，我会带着孩子自己去的。” 与此同时，倪雾也松了一口。 他这么说，就说明并没有认出自己。 裴淮聿上了车，按了一下喇叭，透过车窗看着窗外的人。 “我是外科医生，很多车祸没有明显的外伤，往往内伤更严重，如果有什么事我会负责。”裴淮聿想说，你挂过我的号。 此刻，他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车外的女人，白皙的皮肤被阳光晒得泛红又耀眼。 浅蓝色的裙子，身形纤细盈盈，像是一朵静谧的蓝色百合。 不知道是蓝色显白，还是怎么，裴淮聿眯了眯眼睛，只觉得对方白的刺眼。 很年轻，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六七岁孩子的妈妈。 裴淮聿觉得眼熟。 但是他不会开口询问，这跟老套的搭讪没区别。 而且这个女人很奇怪。 自己的女儿被车撞了，虽然肉眼没事，而且裴淮聿也觉得对方应该没事，他提前刹车了。 但是一般父母，发现自己的孩子被撞了一下，不带着孩子去医院做一套全套检查要一笔补偿费都不算完，这个女人倒是不一样。 倪雾带着女儿上了车。 坐在后座。 去了医院，开了一堆检查，裴淮聿陪在身边，要做个胸腹CT，儿童需要家长陪伴。 他抱着岁岁走进去，有医生调侃，“裴医生，你女儿啊，长得可真像。” 倪雾紧咬了一下唇。 这么明显吗？ 忽然觉得有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掐了一下掌心。 倪雾一直低着头，没有看裴淮聿的表情。 面对同事的调侃，裴淮聿淡笑了下，对倪雾说，“你出去吧，这里有辐射。” 裴淮聿不愧是医院的明星人物，他走到哪，哪里都是焦点，倪雾跟在他身后，一直垂着眸，那些视线也落在她身上。 一路上都能听到，“裴医生怀里的小女孩是谁啊。” “旁边那个女的是他女朋友吗？” “裴医生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不对吧，他之前拒绝姚舒的时候说自己喜欢胸大肤白大长腿的女人。” “不会吧，裴医生看着清风霁月的，喜好这么庸俗吗？” “呵，男人嘛，都闷骚，要知道姚舒可是姚院长的女儿，靠着她爸的关系直接调到心外就是为了追裴医生，被拒了之后发了好一通脾气呢。” “行了都别瞎猜了，估计是裴医生亲戚家的孩子，那女孩看着都五六岁了，怎么可能是裴医生的孩子呢，裴医生还不到30岁呢。” “不过他身边那个女人好漂亮啊，清清雅雅的很有气质。” 一整个下午，岁岁做了一堆检查，就膝关节，手腕有些软组织挫伤，倪雾也松了一口气。 她对着裴淮聿说，“麻烦你了。” “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女儿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 倪雾垂眸看着那张名片，目光也落在男人修长干净的手指上。 她接了过来，道了谢拉着岁岁的手离开。 刚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男人清哑的嗓音。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倪雾的步伐一顿。 “嗯，裴医生的病人很多，应该忘记了，我女儿有心脏病，前段时间，我带着女儿挂过您的号。” 男人淡淡的勾唇，瞳仁眯了一下。 他问的，并不是那次。 “我还不至于这么健忘，倪安妈妈。” 倪雾听到这个称呼，抬眸看了他一眼。 男人冷峻的脸上，漆黑的眼底深邃，看的她心头一跳。 第7章 通话 她拉着女儿走了。 女儿不忘回头，朝着裴淮聿挥了挥手。 身边的同事走过来笑嘻嘻的，“亲戚的家妹妹？那女孩长得跟你可真像，你们这一家都是高颜值啊。” “像吗？”裴淮聿挑眉。 抬眸的时候倪雾跟女孩已经走远了。 他要是真的有个这么大的女儿，裴老太太能乐疯了吧。 想想都不可能。 不过那个女孩，长得是挺可爱的。 裴淮聿想起倪安，心头也有淡淡异样的情绪。 - 回去的路上。 “妈妈，土豆还在那个医生叔叔的车上。” “土豆？”倪雾反应过来，是女儿在车流中救的那只奶黄色的小土狗，想起那个危险的情况，她立刻正色起来，“岁岁，以后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我知道，但是那个叔叔车开的不快，我不是被他撞到的，我是吓了一跳自己摔倒的。” “那也不可以。”倪雾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发。 女儿小名叫岁岁，寓意岁岁平安。 岁岁，就是她的一切。 “可是妈妈，土豆还在那个跟爸爸长得很像的医生叔叔的车上。” “岁岁，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那个叔叔跟爸爸长得很像，因为这样....那个叔叔也会不高兴的，因为...要尊重人家。”倪雾心里焦急，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她自己都解释不通，也索性岁岁听话的点了头。 倪雾只好抱着女儿。 说谎话跟在心里扯了个有死结的毛线一样，越扯越乱。 倪雾是万万不可能再去找裴淮聿要狗，再加上自己住在陈老太的房子里面，老小区，狗狗吵闹会影响邻里关系。 裴淮聿应该也没有这么讨厌狗，虽然倪雾也并不觉得，他是一个多么有爱心的人。 她也曾抱着一只可怜兮兮的流浪狗，希望他暂时收养过冬。 他冷冷淡淡的拒绝了。 裴淮聿这个人，除了在床上会不一样，其他的时候，对谁都一副疏离的样子，有时候嘴巴还会有点毒舌。 “岁岁，等到你做完手术身体好起来，妈妈努力工作，买一个属于我们的房子，我们就养一只狗好不好。” “可是那就不是土豆了。” 女儿的声音很小，却细密的扎在倪雾的心上。 晚上九点。 倪雾陪着女儿画了一会儿手抄报，女儿在纸上画了一只漂亮的小土狗，奶呼呼的很可爱。 倪雾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找出那张名片，拨通了裴淮聿的号码。 她要找裴淮聿要狗。 这应该是他的工作号。 这是这七年来，她第二次给他打电话，第一次是... 那就是六年前，她躺在病房里面，大出血后的虚弱。 深夜拨通后，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喂，谁？’ 只是听着那一声，倪雾就挂断了这个号码。 此刻，她站在阳台，看着客厅里面六岁的女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关上阳台的门，纤薄的背脊靠在门上。 盯着屏幕上的数字，犹豫再三，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接通了。 说话的是个女人。 声音很好听，“喂，找裴淮聿吗？” 倪雾浑身的血液凝滞了一瞬，她握着手机，喉咙僵硬没有发声。 那端的女人又‘喂’了几声。 倪雾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抱歉，打错电话了。” “没打错啊，你找裴淮聿吧，他在洗澡，等会让他给你拨过去。” 先挂电话的，是倪雾。 女人纤薄的背脊抵着门，缓缓的滑落蹲下身。 现在是晚上9点。 电话里面是他女朋友吗？ 他这种长相家境，身边是不会缺女朋友的。 倪雾深呼吸一口气，莹白的脸带着淡淡倦色，她坐在门口，抬眸看着窗外沉沉的月光。 倪雾知道，她不应该过度的关注裴淮聿的世界。 七年都过来了。 他们的生活完全是两个世界。 说不定，他早就忘记了所谓的程青渺。 或者，曾经跟一个胖子谈了一场恋爱，对于这种贵公子来说，是一种污点，一种耻辱的存在。 如果不是自己用裴初嫣的事情威胁他，他又怎么会跟自己谈恋爱呢。 倪雾有些低血糖。 起身的时候手骨紧紧的抓住了门把手，她闭着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头部晕眩，脚下发软。 生完孩子之后，她就瘦了下来。 瘦下来，就落了一个低血糖的毛病。 太累，或者焦虑，紧张的时候就会有。 手机，忽然在掌心里面炸开一样震动。 倪雾低头一看。 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刚刚那串数字。 裴淮聿给她拨了回来。 手机响动，震的她掌心发麻，倪雾怔怔的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号码。 深呼吸一口气，接通了。 裴宅。 三楼。 男人刚刚洗完澡，穿着黑色的丝绸睡衣，黑色的短发滴答着水，面色冷峻，抬眸扫了一眼趴在地上哼哼唧唧正在喝奶的小土狗，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过去，看着土狗都要趴在盆里了，直接拎起来。 电话，接通了。 裴淮聿，“喂，谁，有什么事吗？” 裴婧书忍不住道，“你轻点啊，动作太粗鲁了吧。” 她走过去，把土狗从裴淮聿的手里夺过来抱在怀里。 倪雾听着那端的女声，刚刚想要说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面，他在跟女人调情，跟女朋友上床，还要一心二用的打电话。 倪雾的脸色青白交加。 紧紧的咬着唇。 “喂，有事就说。”裴淮聿没挂电话，语调淡淡，他以为是病患给他打电话，这个手机号是24小时开机的。 “是我，裴先生，我女儿的狗是不是在您的车上。” 听着手机那段轻柔的女声，裴淮聿愣了一瞬，他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一直在想那个程青渺的事儿，让他精神有问题，怎么恍惚间觉得这个嗓音很熟悉。 “嗯，在我这。” “裴先生明天方便吗？我们可以约个地点，我女儿很喜欢这条狗...” “下周吧，我明天要去安城，到时候联系你。” “好。”倪雾抿了下唇角，“打扰您了。” 她准备挂了电话。 手指握着手机垂下的时候，里面传来裴淮聿低沉的嗓音，“你叫什么名字？我备注一下。” “倪雾。” “礼物？”什么怪名字。 一边的裴婧书忍不住对自己弟弟翻了个白眼，“雾，大雾的雾，雾气的雾，你耳聋啊。” 手机这端的倪雾听着里面传来女人娇俏嗔骂的声音，她可以幻想出那应该是一个世家千金的形象，她马上挂了电话。 逃避，并不可耻。 最起码在现在，很有用。 第8章 他的来电 她走到了客厅，岁岁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她将女儿抱到房间，拍了拍背脊，把粉色的兔子玩偶放在她怀里。 帮着女儿收拾了书包，看着手抄报上奶黄色的小狗。 倪雾叹息了一声。 决定明天去宠物市场看看。 - 裴淮聿将手机丢在床头柜上，灰色的毛巾挂在脖子上，他胡乱的擦了一下头发。 裴婧书站在旁边，连着问了很多，“是个女病人吗？我听声音很年轻，听声音就很漂亮，单身吗？你说话温柔点，这小胖丁是她的狗吗？” “裴婧书，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裴淮聿沉下嗓音，眼皮微搭，喊着她的名字。 “哎呀，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 男人淡淡勾了下薄唇，把毛巾丢在沙发上，黑色的短发微微蓬松，半垂额前。“你的眼睛是X光吗？隔着手机听个声音就知道对方的长相？你在裴氏有点屈才了，不如去特殊中心机构吧，毕竟有这种超能力。” “挺漂亮的吧。”裴婧书瞬间来了兴致。 “难看。”他随意吐出两个字，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浏览病历，眼皮都没有再抬一下，直接说。 “关门。” “那肯定是长得挺漂亮的。”裴婧书太了解这个弟弟的脾气秉性了，这个时候说的话要反着来，几步走到裴淮聿身边坐下，刨根问底，“倪雾啊，挺好听的名字，有照片吗？给姐姐看看。” “裴婧书，你什么时候跟妈一样，这么啰嗦。” 裴淮聿抬手，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点了一下，“她女儿都这么高了，有先心病，挂过我的号。” “结婚了啊？” 裴婧书女士愣住了，“真的是病人啊，我还以为...” 看着自己弟弟冷冷淡淡的样子，裴婧书受于裴争远跟于绣惠女士的吩咐，只能硬着头皮问，“蔺家那位千金你去见个面，到底是蔺参谋长的千金。” “见了。”裴淮聿将手机递给她，“微信也加了，聊了，跟妈说一声，这任务完成了。” 裴婧书看自己弟弟这副寡淡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打开裴淮聿的手机看了一眼他跟蔺诗宣的聊天记录，果然一眼黑。 蔺诗宣：淮聿哥你今天忙吗？我有两张音乐节的门票... 裴：忙 蔺诗宣：淮聿哥，我有个朋友有心脏方面的问题，可以咨询你一下吗？ 裴：挂号 蔺诗宣：淮聿哥，我听说你这周六休息，我们去看电影吧。 裴：值班 裴婧书看着这寥寥无几的聊天记录，看着自己弟弟惜字如金的疏离，只觉得头疼。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蔺家千金不满意？那其他家的呢，姚老院长的女儿，丹青世家董家那位小姐怎么样？” 裴婧离也是被自己这个弟弟敷衍疏离的态度弄得有些头疼，但是她也没想到，裴淮聿竟然真的给出了一个标准。 “胸大，腰细，腿长，皮肤白。哦对了，我不喜欢太瘦的，也不喜欢长得太艳的，也不能太矮了，最好168左右。” 裴婧书犹豫了一下，脑子里面忽然勾勒出一个轮廓。 她看着裴淮聿的方向。 犹豫之后吐出了三个字，“程青渺？” 下一秒，男人漆黑深沉的视线席卷了她，裴淮聿没再回答，只是合上电脑吐出两个字，“关门。” 下达了逐客令。 裴婧书虽然比这个弟弟年长六岁，在裴氏担任执行总裁多年，但是对于这个弟弟，她有时候也招架不了。裴淮聿的脾气是最像裴老先生的，要不是选择学医，不想伤了跟大哥的兄弟感情，裴氏的第一把交椅就是他的。 有足够强大的气场，足够厉害的手段。 天生的上位者。 走出房间，在门口等待多时的裴老太拉住她的手询问，裴婧书说了几句，老太太无奈，“这是找女朋友呢还是找模特呢，这身高还有零有整的....” 裴老太吩咐女儿，“这择偶标准先别跟你爸爸说，要不然你爸爸那个老古板思想啊又要说老四审美庸俗。” “妈，你还记不记得...淮聿他大学的时候，谈了个女朋友...” “记得啊，当初还因为她，老四把初嫣丫头都送出国了...”于绣惠哪里能不记得这个，当初那事儿闹得，但是确实是初嫣丫头的错。 于绣惠都要忘记了，这把这个姑娘找回来也行啊，要是对方也没有结婚，说不定还能再续一下。 裴婧书哪里不知道老太太的意思。 她提了一嘴，淮聿的脸色一瞬间就沉下来。 当下想泼冷水，见老太太神情奕奕，也就忍了下。 不过她也记得，七年前，自己这个弟弟刚刚出国没多久，对方就分手了，寄了一个大快递包裹来。 等到过年的时候裴淮聿回来，打开包裹。 人家姑娘，把恋爱三年所有的东西都还给了他，分的干干净净，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一瓶矿泉水的钱，都跟他算的清清楚楚。 那还是裴婧书第一次见自己弟弟脸黑成这样。 - 一周的时间过的很快。 倪雾参加了松城服装布料展览，积累了一些素材。 几个同事偷偷的咬耳朵。 孟琳拉着她的手，“听说了吗？蔺总监谈恋爱了，家里联姻，男方家境很牛掰，在松城数一数二的。” 松城数一数二的人家，倪雾虽然平时很少了解这些世家八卦，但是豪门显贵，不由得想起裴家，稳坐松城上流社会前几把交椅。 蔺诗宣她在工作中的某些行为，倪雾并不喜欢。 但是她也不想评价她的私人感情。 “豪门霸总能不能看上我朋友，我就能吃软饭了。”说着孟琳摇晃了一下倪雾的手臂，“宝，你加加油，用美貌去钓一下。” 倪雾笑了笑，“我女儿都六岁了。” 而且，倪雾并不觉得自己漂亮。 尽管瘦下来之后，身边工作的同事的夸赞，生活中某些路人投来欣赏的目光，倪雾也并不觉得自己好看。 或许是因为以前胖的时候遭受过太多的歧视。 自卑，不自信，仿佛刻在了血液中。 “有孩子怎么了，当今社会，美貌才是稀缺资源。”孟琳挑起她的下巴。“我要是男人啊，我就喜欢你这种柔美动人的极致淡颜。”顺便在倪雾的腰上摸了一下，“真细啊，你平时到底怎么练的啊。” 倪雾拍一下她的手，只当她的打趣。 “好了，拍照记录吧，今天这些布料，明天还要开会研究。” 手机震动了一下。 倪雾正在拿着相机拍照，今天服装展可谓是人山人海，等到她忙完了，跟孟琳找了个面馆吃晚饭。 才看到手机上下午来了一则来电记录。 看着这个号码。 倪雾无心吃面了。 裴淮聿的号码。 第9章 你要在我腿上坐多久？ 她想起来一周过去了，裴淮聿说很忙，要狗下周再说。 前几天倪雾也跟陈老太商量了一下，准备养只小狗，陈老太一口就答应了，阁楼外就有个露台，平时狗狗可以有一定活动的空间，倪雾既然决定养，就会好好教育，只要平时叫的声音不是很大，不影响邻里邻居，狗狗还能在倪雾忙的时候陪一下岁岁。 她这一周也想了很多。 且不说裴淮聿有了女朋友。 就算没有，她跟裴淮聿也不可能了。 以后，去医院复查的时候避开他的号就好了。 松城很大，不会多次遇见的。 孟琳看着她蹙眉的样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明天有空吗？我想去一趟狗市给岁岁买个小狗。” “成，明早见。” 第二天上午。 孟琳开车，带着倪雾去了宠物市场。 一只圆溜溜胖乎乎的米色土松，舔着她的手指。 小眼睛很机灵。 倪雾买下这只。 带回家，岁岁很惊喜，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但是倪雾也发现了，女儿的眼底惊喜之余，其实还有一丝丝的失落。 因为这只狗，不是女儿救下的那只小土狗。 很多东西，是无法完全替代的。 “岁岁，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倪雾温柔的摸了一下女儿额前的发丝。 “嗯...”女孩想了想。 想了很多名字，最后两人敲定了‘肉松’这个名字。 肉松很乖，刚刚来家里就适应了新环境。 倪雾又买了一些宠物用品。 肉松很可爱，晚上总是喜欢趴在倪雾的拖鞋里，每次倪雾下床的时候，都下意识的试探一下，生怕踩到。 这一周，除了那一通倪雾因为忙没有接到的电话，倪雾就再也没有接到裴淮聿打来的电话。 忙碌的生活，倪雾也慢慢的忘记了这件事情。 一直到这个周三 孟琳捂着肚子找她求救。 “倪雾你中午有空吗？我痛经厉害，你帮我个忙，这是蔺总监让买的午餐。” “让我送到金鼓楼门诊心外科02诊室，蔺总监买给男朋友的。” 倪雾看孟琳疼的脸色都发白了，就应了过来。 孟琳是蔺诗宣的助理，平时没少做一些跑腿的工作。 倪雾来到金鼓楼二院门诊，现在已经是上午11点50分，02诊室的门开着，有几个病人在里面，倪雾走到诊室门口，准备放下手中的午餐就走。 但是她没有想到。 蔺诗宣的男朋友，竟然是裴淮聿。 金色的光线透过窗落在男人雪白的衣衫上，带着淡淡清冷，他神情专注，一边敲击键盘开药，一边叮嘱了旁边的病患具体事宜。 倪雾捏紧了手中的保温桶，紧紧的咬着唇瓣。 她的行为动作，仿佛被放大了一般，刚刚抬脚往后退，裴淮聿抬起头看过来。 倪雾的步伐一僵。 男人微微皱眉，手指弯曲，敲击了一下桌面。 “进来。” 诊室内的病人离开，空间内只剩下倪雾跟裴淮聿。 她稳住心神，一步步的走过来。 将保温桶放在桌面上。 “这是你女朋友蔺诗宣让我送过来的，蔺家的保姆准备的，趁热喝。” 倪雾仿佛是安装了一个任务设定的人偶，说完就准备走。 男人低沉带着淡淡冷意的嗓音响起，“我女朋友？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蔺总监是我上司，最近她谈了男朋友的事情我们公司都知道。”倪雾忽然想起前几天晚上，从裴淮聿的电话那端听到女人的声音，难道是蔺诗宣的吗... "这是您的私事，午餐我已经送到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倪雾不准备在这里与他多做争辩。 但是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手腕猛地被他抓住，倪雾还没反应过来，身形往前踉跄了几步，直直的朝着男人怀里扑。 也就是在这一瞬。 男人的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腰。 另一只手捏住她下巴的同时，拇指按在了她的软唇上。 薄唇轻语，“帮个忙，倪小姐。” 男人的指腹带着微微粗粝的感觉。 细微摩擦，倪雾的睫毛颤着。 裴淮聿的余光看向门口走进来的一抹身影，眼眸微眯，扣住怀中女人的腰，惊讶于这腰这么细，往前用力一带，倪雾直接扑坐在他腿上。 裴淮聿低头，吻下去。 但是吻在了他的拇指上，并没有直接碰触她的唇瓣，但是两人此刻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近的几乎分毫之余。 倪雾浑身僵硬，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脸，男人优越英俊的眉骨，鼻梁抵住了她的鼻尖。 喘息之声纠缠在一起。 完全被他身上强势的气息包裹。 让她浑身发麻。 倪雾的大脑，猛地嗡鸣一下。 下意识的推他，腰间那只手，却扣得更紧。 倪雾完全懵了。 “啊，你们在做什么！” 诊室门口，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尖叫声也让倪雾清醒，男人扣住她细腰的手抬起，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压在他怀中，裴淮聿看向门口，“姚大小姐，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做什么，你无权干涉。” “裴淮聿，你拒绝我是因为这个女人吗？她哪里好，我们两家认识这么多年，我比她更适合。” 裴淮聿冷白修长的手指，在女人纤薄的背脊轻轻游移，黑沉的眸盯着门口，嗓音冷淡的对姚舒说，“关门，不送。” 姚舒紧紧的盯着倪雾的背影。 咬着牙。 仿佛要在倪雾的背脊上剜出一个洞。 倪雾后知后觉的对上了裴淮聿深沉的眼睛，男人漂亮狭长的眼睛满是戏谑，倪雾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应该是做戏给姚舒看的。 打发掉一个难缠追求者。 从姚舒这个角度看，他们两个人是在亲吻。 其实，他并没有碰到自己的唇。 但是两人，实在是靠得太近了... 身体，几乎贴在一起。 “倪小姐，还准备在我腿上坐多久？”男人的嗓音沙哑磁性，他看着怀中女人清透微怔的双眸，薄唇的笑容有几分耐人寻味。 第10章 轻浮 却不想。 男人的双手，骨节有力。 扣在她的腰上，丝毫未动。 倪雾轻咬着牙，“裴医生。” 男人松开了手。 倪雾急忙起身，连连退出几步，跟他保持了一定距离，深呼吸一口气，“裴医生，请你自重。” 说完这句话，倪雾转身离开。 “自重？”裴淮聿轻咬着这两个字，觉得很是有意思。 他看着倪雾消失的背影。 浅蓝色的长裙在空中划过淡淡的波澜，略带暗香轻荡。 裴淮聿开车驶出医院，远远的就看见路边一道浅蓝色的身影，那淡雅熟悉的香味，仿佛透过炎日盛夏，又慢慢的飘浮在他身边。 他不知道是8月份的光线太刺眼。 裴淮聿只觉得对方的肌肤刺眼的白，晃晃在眼前，让他无法忽视。 给他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脑海中不由得回想他低头吻下，虽然是吻在自己的手指上，但是也触碰到了对方的唇角，细腻的软，淡淡的柔香，还有她的腰，他竟然一只手就能扣住... 她挣扎惊慌如惊弓之鸟一般离开，心里估计在骂自己混蛋，又勉强保持了几分体面。 此刻，黑色的卡宴与她平行，男人按了几下喇叭。 她像是一只受惊的猫，吓了一跳，保持警惕的看向身侧的车辆。 看着车窗摇下，露出一张骨相优越的脸，他说，“上车。” 倪雾，“不麻烦裴医生了。”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裴淮聿看着她在烈日下，被阳光晒得泛红的脸，白中透着红，脸颊上带着盈盈细汗，黑色的长发黏在脸颊，打开窗的时候，外面热风热浪席卷。 “不想要狗了吗？不要我就把那只胖狗丢了。” 倪雾犹豫了几秒。 上了车。 车子在御景湾的地下车库停下。 倪雾跟在他身后，前后保持了两米的距离。 裴淮聿住在12楼，输入密码的时候，毫无遮挡，倪雾下意识的转身，窥探别人家入户门密码总是不好的行为。 裴淮聿看着她的动作，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打开门。 他先走进去，倪雾站在门口，鞋柜上没有可以更换的拖鞋，也没有鞋套之类的，倪雾正犹豫着不知道如何进去的时候，里面传来一声狗叫声。 一只奶白色的金毛跑了出来，跟倪雾眼对眼。 裴淮聿的声音传来，“nemo，过来。” 金毛没有听裴淮聿的指令，而是盯着倪雾，仔细的嗅着，嗅了一会儿，摇晃着尾巴。 倪雾看着这只金毛，脸颊已经发白，看上去应该年龄不小了。 通体是奶白色的，倪雾惊讶于裴淮聿竟然会养狗，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金毛的脑袋，却也不由得回想起七年前，她救了一只流浪狗，奶白色，不纯，应该是个金毛串串。 她那个时候住校，四下无亲。 流浪狗不过三四个月大，被大雨淋得可怜兮兮，倪雾哀求裴淮聿能够收养下来。 那个时候裴淮聿只是一句‘我不喜欢狗’就拒绝了她。 此刻，倪雾看着眼前这条金毛。 会是同一条吗？ 下一秒，她心中就给出了否定答案。 不，不会是。 “Nemo——”男人的声音大了一点，金毛这次才转身跑过去，裴淮聿解开扣子，把衬衣衣袖卷到小臂，拎着一只狗仔的脖颈走到了倪雾身边，“拿走。” 然后右手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狗粮跟一些宠物零食，男人只是淡淡的说，“买多了。” 倪雾将奶狗抱在怀里，奶狗在她怀里哼唧了一声，很乖，她没看裴淮聿的眼睛，低地出声，“谢谢，太麻烦你了。” “多少钱，我算给你。” 倪雾瞥了一眼塑料袋里面的狗粮，幼犬奶糕，羊奶粉之类的，看样子不便宜。 这一瞬间，其实倪雾心中泛着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 裴淮聿本来是不准备要的，看了倪雾一眼。 她站在门口。 清清冷冷的垂眸，她好像很喜欢蓝色，上一次见到她，她也是穿的蓝色的衣服，门外厅的光明亮，落在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氛围。 裴淮聿觉得这个女人眼熟。 但是他这七年在英国，如果这期间他见过倪雾，一定会有印象的，因为面前的这个女人，无论是身形气质还是长相，从男人的视觉角度来看，只要他见过，就一定会留下一定的印象。 这种奇怪的感觉，在裴淮聿第一次在诊室看到她的时候，就有了。 裴淮聿拿出手机，找出微信。 倪雾没有加，她打开包，从里面拿出皮夹。 现在这个年代，她的包里，每天还是会放着几百块现金。 里面一共四百五十块，倪雾都拿了出来，递过去。 裴淮聿看着面前女人指骨纤细的手，微微的挑眉，从她手里接过了现金，捏在指尖摩挲了一下，他觉得有点意思。 漆黑的眼底越发的沉。 倪雾走入电梯，电梯的门徐徐合上的时候。 一双修长的手从外伸入，往反方向扒开了电梯的门，裴淮聿眼神深沉。 紧紧的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灼穿。 “倪小姐，我们以前见过吗？” 她心头猛地一跳。 “啊...我之前带着女儿挂过你的号。” “我问的不是那次。” 倪雾的声音清晰坚定，坚定道要掩盖什么，“没有，我们以前，从未见过。” 第11章 慈善家裴先生 视线在女人的脸上扫过。 倪雾呼吸发紧，她抱紧了怀中的奶狗，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背脊紧紧贴在电梯壁上。 “我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倪小姐看上去，很紧张？” “裴医生不觉得你现在这个举动，太轻浮了吗？” “我站在电梯外面，距离你两米，你就说我轻浮。” 男人的话语落下。 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她已经紧紧的贴在了电梯最里面的角落，全身警惕防备的看着他。 电梯因为长时间未合上，发出‘滴滴’的警声。 最终还是裴淮聿松开手，电梯的门徐徐的合上。 倪雾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睛，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秒，她猛地松了一口气，背脊全是汗。 他认出自己了吗？ 不，应该没有。 就算是认出了那又能怎么样，岁岁是她的女儿，她不会交给裴家，都已经过去七年了，他身边也有了其他的女朋友，程青渺不过是他玩玩而已的胖姑娘，贵如天之骄子的裴淮聿，应该比她更不愿意提起那一段回忆。 - 裴淮聿垂下手。 走回家。 金毛朝着电梯的方向呜呜了一声，似乎是极其不情愿自己的‘儿子’被带走了。 主人似乎是看出了它的心思。 裴淮聿拍了一下金毛的头。 淡嘲一声，“才养了一星期，真把那土狗当你儿子了，真有爱心，天天做慈善。” 金毛扭着臀，用尾巴打着他腿，似乎对主人的话不满，回到了客厅趴在窝里，咬着一个毛绒兔子玩具闷闷不乐。 裴淮聿坐在沙发上，男人双膝交叠，看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一叠纸币，四百五十块。 他皱了眉，从桌面烟盒里面拿出一根烟。 抽了半根。 淡青色的雾气袅袅遮住俊朗的脸。 金毛在扒拉着茶几柜里面的宠物零食，裴淮聿起身走过去，看见里面都是一些幼犬零食，这几天买的，刚刚倪雾带走的是幼犬狗粮跟一些幼犬罐头奶粉，没想到，这零食还有这么多。 “你吃不了这个，这小狗吃的，你都多大了。”裴淮聿从狗嘴里面夺出来，丢在垃圾桶里面。 看着抽屉里面这堆东西。 哼，这慈善做的。 - 倪雾把土豆带回家。 岁岁的眼睛亮起来。 家里一下子养了两只狗，不免有些闹，但是土豆很聪明，会定点尿尿，这应该是裴淮聿教出来的，其实刚刚在裴淮聿的家里，倪雾就有些犹豫了。 土豆在他的家里，会不会生活的更好。 来到自己这里，她或许买不起这么贵的幼犬狗粮。 晚上的时候她做了个梦。 梦里梦见了裴淮聿，还有一个没有五官的老太太，但是那个老太太是裴老夫人，两人找到到了她，他们知道了岁岁是裴淮聿的女儿。 裴老太太质问她是不是想靠着女儿攀高枝。 还骂她要嫁入裴家，做梦。 他们要带走女儿。 裴淮聿会娶妻生子，自己的女儿成为他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还梦见了裴云贤跟秦菀夫妇，还有他们的女儿裴初嫣，还有那些曾经的同学，指着她骂，“你是小偷！” “丑胖子不要脸，威胁裴四少当她男朋友，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 还有舅舅舅妈贪婪的嘴脸。 她躺在地上身下都是血。 岁岁哭喊着，心脏病发作倒在了地上。 倪雾在梦中惊醒。 她下了床，拖鞋都没有穿，匆匆的跑到女儿的房间，看见女儿睡得正香，她才松了一口气。 忍不住低头，轻轻的在女儿脸颊亲了一下。 岁岁醒了，朦朦胧胧的喊了一声，“妈妈。” “嗯，妈妈在。”倪雾躺在女儿身边，抱住了她，感受着女孩呼吸的温度，身上的体温，她的情绪慢慢的被抚平。 倪雾失眠。 等到女儿熟睡之后，她起身来到床边，看着窗外高悬的明月。 淡淡月华洒落。 倪雾心绪难宁。 这一夜，失眠的不仅是倪雾。 裴淮聿也没睡。 他明天上午还要给董主任当一助，保持良好的睡眠，第二天才能有好的精力，但是翻来覆去，大脑仿佛放电影一般浅眠，裴淮聿吃了一粒安眠药。 但是程青渺的脸不断浮现。 一会儿哭着求他养nemo。 一会儿摇晃着他手臂让他给她抓长了翅膀的丑兔子玩偶。 一会儿，抱住了她的腰，手指从她白色针织上衣伸进去，两人的衣衫凌乱，两人在体育器材室无人的角落，他把她亲的喘不上气，她哑着嗓子说有人在外面... 有运动生进来找器材。 两人躲在一处角落，她吓的浑身发抖。 裴淮聿睡了一会儿，又醒了。 凌晨三点。 他坐起身，喘着粗气，某处难耐充力。 裴淮聿去了一趟洗手间，换了衣服，把脏了的衣服丢在洗衣机里面。 他觉得今晚上不寻常，太阳穴突突的跳动。 竟然他妈的做春梦梦见程青渺了。 他还没控制住。 裴淮聿抽了两根烟，烦躁的拿出手机，打开qq，程青渺的头像灰蒙蒙，他皱着眉，给了一个发小打了通电话。 那端，发小的声音迷迷糊糊。 “喂，四哥...大半夜的你不睡觉...” 裴淮聿揉着眉，“盛子，帮我查一个人，她叫程青渺。” 裴淮聿觉得，自己这一段时间精神反复，心情困顿的一大原因就是因为听到了程青渺的‘死讯’，到底是睡过三年时间，自己也不是什么冷血无情的动物，猛不丁听到她重病死了的消息，就算是普通同学，都会同情。 他关心，因为这件事情焦虑，情绪反复，失眠，都是正常现象。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 就连科室的同事，也察觉到裴淮聿的异样。 “裴医生，这几天怎么心神不宁的。” 他揉着眉心嗯了一声。 下午的时候有科室的同事告诉他，晚上董主任请客大家一起聚餐。 地点是一家农家乐。 裴淮聿开车去往的途中，手机响了起来。 “喂，三哥，你之前让我帮你查一个人的消息，就那个程青渺，咱们松城叫程青渺的可太多了，但是符合你年龄要求的，就两个。 其中有一个六年前，她在一个小县城的医院就诊过，怀孕大出血，生了个男孩，男孩刚出生死了...” “还有一个，两年前死了，结婚了，跟老公发生争执，喝药走了。” 车轮猛地摩擦地面发出声响。 男人猛地踩下刹车。 手指紧紧的扣住方向盘，浑身骨节僵硬，裴淮聿目视着前方，浑身不受控的颤抖。 “我查到的消息就这么多了，喂，三哥，你在听吗？喂？？！” 裴淮聿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定格键。 第12章 病历 “走不走啊，堵路了。” 男人驱动了车子，僵硬的行驶了一段路程，靠边停下，手机早就被那端挂断了，他呼吸有些急促，整个靠在椅背上。 裴淮聿抽了两口，浓烈的烟草味呛入喉管，短暂的给了他一丝力气。 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结果都不是裴淮聿想要的。 他宁愿相信第一个。 六年前，几乎是一种直觉，告诉他，那个孩子，就是他的。 时间对得上。 他出国的那一年。 分手的时候他们在酒店里面做了一次。 他握紧了方向盘，胸腔难受的发麻。 - L＆M设计工作室，晚上下班的时候，倪雾拍了一下孟琳跟齐露的肩膀，“晚上请你跟露露吃饭。” 孟琳，“这么大方，绩效审核下来了？” 倪雾眯了眯眼睛，莞尔一笑。 一边的齐露嘿嘿了一声，“咱们设计部，我们倪雾借的考核是第一，这个季度奖稳了。” 孟琳是知道倪雾家里的情况，带着一个女儿，岁岁的心脏还不大好，一直在攒钱准备手术，心里也挺替她高兴的，马上拿出手机，搜索了附近商圈几家新店团购，三个人最后商量去一家火锅店吃，倪雾是新人账号，团购还减20块钱。 三个人商量的好好的，有外卖小哥捧着一捧玫瑰花送进来找蔺诗宣签收。 齐露看了一眼孟琳，用口型问，“她男朋友送的吗？” 孟琳是蔺诗宣的助理，叹了一声，压低嗓音八卦的说，“我听说啊，那男的家里很厉害的，这相亲是蔺总监她爷爷撮合的，对方家庭比蔺家厉害多了。” “比蔺家都厉害？”齐露轻啧了一声，“蔺诗宣的爷爷你们知道是什么人吗？经常在电视里面出现，那男的家里比蔺家都厉害，这得多厉害啊...不敢想...” 孟琳拍了拍倪雾，“跟我们八卦一声，她那个男朋友长得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很帅。” 齐露八卦的看向倪雾，“真的吗？帅不帅啊。” 倪雾的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裴淮聿的脸。 五官线条冷峻清隽，下颌线条完美，眼皮褶皱浅，双眸狭长，既有丹凤的清冷也带了一丝桃花眼的蛊惑感。 跟他对视的时候，倪雾的心头不由得直跳。 她点了下头，含糊的应了一声。 裴淮聿的长相，确实很顶。 她点了头之后，齐露跟孟琳两个人兴奋起来，“卧槽，真这么帅，倪雾姐的审美我是认可的。” 倪雾无心参与八卦。 她浅浅的垂着眸。 虽然不明白裴淮聿为什么跟蔺总监没有在一起，不过像是裴家这样的显赫家族，他的相亲对象，只会更优越。 七年后遇见裴淮聿，完全的打破了倪雾原本的生活轨迹。 也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预料的是，即使见了面。 他也不会认出自己。 相逢不相识，当做一个陌生的路人。 她或许偶尔，会在某些媒体报道中，听到几分他的消息，比如，他跟某家千金结婚了，联姻了。 但是倪雾没有想到。 她会带着女儿，推开了他诊室的门。 某种平衡，被打破了。 - 裴淮聿在接受‘程青渺生下一个男孩，男孩死了’跟‘程青渺死了’中，选择了暂时的相信前者。 即使没有前者，他也不会相信程青渺会是那种婚后跟丈夫发生争执选择喝药结束生命的人。 他所了解的程青渺，并不是如此。 裴淮聿调了班，休了两天假。 他开车去了青云县。 县妇幼医院三楼。 裴淮聿找到了当年的主治医生万红梅，一个男人，挂的产科的号，而且是一个年轻气宇不凡的男人，从诊室走出的一对年轻夫妇不由得也看了他一眼。 万红梅看着来人，以为是陪妻子来就诊的，就让他先坐，裴淮聿坐在凳子上，“六年前，冬天，一个叫程青渺的女人怀孕了，你是负责手术的医生，你还有印象吗？” 万红梅愣了一下，但是到底也是阅人无数，也不至于被一件小事惊的失色，她皱着眉再次的看向面前的男人。 “你有什么事吗？我们医院虽然是小医院，但是不会暴露任何患者的个人隐私。” 裴淮聿拿出一张卡，推过去。 “里面有十万，我要调取程青渺的就诊资料。” 万红梅道：“你再不走，我就让医院的保安赶你走了，这钱你拿着，我不是那种为了钱暴露患者隐私的医生，你找错人了。” 裴淮聿并没有离开医院，他想要查到一份病历并不难，需要一点时间，万红梅不收钱，自然有收钱办事的。 但是他拿到这份就诊病历的时候，却不敢打开看。 一直到了晚上。 他当晚上并没有立刻赶回松城。 青云县是在松城跟滨城交界。 以前属于松城，前年的时候划给了滨城。 他随便找了酒店开了个房间。 裴淮聿住不惯陌生的地方，每次到不熟悉的地方，都会有些水土不服，开的是酒店最好的套间，但是嗅着空气中淡淡水汽发霉的味道，男人皱着眉，有些头胀痛。 终于，在深夜时分。 还是打开了那份牛皮纸袋。 一张纸，很薄的一张纸。 程青渺，入院年龄，21岁半。 剖腹产，产后大出血，生下的男婴缺氧窒息死亡。 他扫了一一眼，只是一眼，就准确的捕捉到这几个字。 刺的他胸口发麻。 这一夜，彻底无眠。 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也拔不出插在胸口的这根刺，也永远不可能再忘记她。 无论他是喜欢过，还是厌恶过。 第13章 往事 倒也不怕被看出什么。 程青渺怀的是双胞胎，但是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大出血，生下的那个男孩没有保住，保住了女孩。 当初要不是程青渺救了自己女儿万凝，在自己能力之内帮程青渺一把，也算是还了这份人情。 程青渺跟万凝高中的时候是隔壁班，程青渺很胖，万凝的脸上有点雀斑，当时都被班里孤立排挤过，2班的人私下喊着万凝斑点妹，两人都是同一个小县城的人，所以相对走得近一点，互相取暖。 万凝的父母离婚，她随着母亲姓，高中的时候才来松城住在爸爸家。 高二上学期，万凝鼓起勇气跟季斯扬告白被拒后，反而被几个追求季斯扬的太妹关在洗手间霸凌，是程青渺冲过去救了她。 程青渺看似软绵绵的，但是有力气，直接就推开了那几个太妹。 拉着万凝跑了出去。 万凝一直很感谢她，两个人来往的也近，暑假回家到县城的时候，程青渺去过万凝家见过万红梅好多次。 一来二去也熟悉。 万凝当晚上立刻给倪雾打了一通电话，“你也别担心，那份病历我妈妈改过了，不过裴淮聿好像挺在乎你...要不然怎么会立刻去小县城查你的消息，你说，他是不是还...” “不是。”倪雾深呼吸一口气，打断了她。 她知道万凝想说什么。 “凝凝，他有女朋友了，是我的顶头上司，两家门当户对，应该好事将近了。”没有蔺诗宣，也会有张诗宣，刘诗宣。 倪雾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成为裴家的私生子，而她，也终于有了新生，她喜欢现在平静稳定的生活，但是一辈子也忘不掉裴淮聿的那句话。 “玩玩罢了，我马上就出国了。” 她也忘不掉，当初秦菀看向自己的时候，眼底带着的嘲讽轻蔑，像是看地上的一只蚂蚁，看的她浑身如火燎，羞愤难耐。 晚上的时候，倪雾躺在床上，轻轻的拍着女儿的肩膀。 倪雾躺在床上给女儿讲着成语故事书，思绪不由得飘远，每个人的少年时分都会遇见很惊艳的人，裴淮聿就是，但是那是在程青渺最狼狈的时候。 她高中的时候借住在舅舅家中。 高一的时候。 那天，她正好来生理期，借住在亲戚家，舅舅虽然对她不错，但是到底不像是表姐那样，能有一部分零花钱，舅舅的在一家酒厂上班，她来生理期的时候，用的卫生巾，是表姐的，表姐买了一包，她拿上几个。 倪雾跟表姐住在一个卧室里面，中间拉了一个帘子。 27岁的倪雾，虽然工资一般，带着女儿，但是她不会如此拮据。 而16岁的程青渺，寄人篱下，她连个卫生巾，都要节省着用。 高一的晚自习，她等到班里所有的同学都走了才慢慢起身，擦掉椅子上被印下的血迹，把校服外套系在腰间。 回家的路上，程青渺想着数学题，一个社会少年盯上了她，跟在她后面走了一段路。 这个社会的女性充满了弱势，肥胖，长相不漂亮，普通，也会不会降低被猥亵的风险。 即使程青渺当时已经是个胖妹，但是那些异样的眼光落在身上反而更多了，尤其是那些异样的眼光落在她饱满的胸前。 那个时候，程青渺穿的文胸，是最最普通的那种少女文胸，并没有任何的承托力跟束缚力。尤其她胸部发育的极好，走路都会产生晃动，她讨厌被注视，不仅仅是男生，还有女生，盯着她的胸小声讨论。 这让她无比羞耻。 她没有钱买更好的文胸。 只能在夏季校服里面，再套上一件白色的纯棉背心。 听着后面有脚步声，程青渺吓得往前跑了几步。 身后的脚步声也加快了。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肚子疼的痉挛，身后还跟着一个目光猥琐的社会少年。 回舅舅家的路，还很远。 裴淮聿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倪雾已经忘记了，那个时候的自己先躲在了他的背后，还是裴淮聿先往前走了一步，挡在她面前。 在那之前，倪雾也没有办法，把抽烟跟从网吧出来这几个字眼，跟面前那个人结合起来。 裴淮聿是校草，是九中的高岭之花，是成绩永远耀眼的存在。 他抽烟跟那些社会少年不一样，白色的校服扣子工整的扣在最上面一颗，身上的衣服干净，穿戴整齐，仿佛一尘不染。 只有淡淡的烟雾从唇畔溢出来。 他抽烟也并非是单纯的耍帅或者有瘾，仿佛是他想这么做，他可以随时制止，他可以掌控他想掌控的所有。 高冷的皮囊之下，是狂妄的叛逆感。 他也不会在乎会不会被人发现，会不会遭受处罚。 只是看了一眼程青渺。 从皮夹里面拿了一张百元红钞递给她，“打车去。” 程青渺回去的时候，还是步行回去的。 那张百元红钞，她夹在了一日记本里。 没有所谓的英雄救美，但也已经足够的拨乱少女初心，且不说，对方还有一张顶级的皮囊。 程青渺是到高二的时候，跟裴淮聿分到了一班。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 而她更幸运的事情也发生了，她跟裴淮聿的侄女裴初嫣在一桌。 那个时候程青渺才知道，裴淮聿是松城首富裴家的小公子。 他还有一个大哥，大哥已经中年。 裴初嫣嘴上甜甜的喊着，“小叔。” 程青渺发现，裴淮聿这个人，对自己家里的亲戚，也是淡然疏离的样子，裴初嫣朝着程青渺笑，“我小叔叔就这样。” 裴初嫣就是小公主，虽然平时对程青渺颐指气使的，让她帮忙搬桌子，帮忙拎包，但是程青渺也没有拒绝，她力气也大，就当是关照同学了，而且她在这个班里，并没有什么朋友。 尽管她努力的让自己当做一个空气，但是还是会有很多人排挤她，私下里面说她是肥猪，嘲讽她。 程青渺只有闷着头，努力的学习，她的成绩，每一次考试，都有稳定的上升。 裴淮聿的名字，永远在第一。 而程青渺，也慢慢的占据了第二。 不过年级的名次还差很多。 但是他们，有了一张合照。 班里的前三名合照。 裴初嫣是一个典型被家里宠爱坏了的女孩，性格骄纵，她故意报了八百米，运动会前一天说自己生理期来了，让程青渺帮她顶替。 “青渺，我们是好朋友对吗？” 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跟同学们一起大喊着‘肥猪倒数第一’。 事后又给她递水，换了一副脸色，笑嘻嘻的对她说，“我刚刚也不是故意的，班里的同学都喊，我也就喊了一句，你别生气呀，我们可是好朋友。” 第14章 秦菀卿 那是高三上学期。 其实整个高中，程青渺都没有跟裴淮聿说几句话。 一直到了高三上学期。 他们成了同桌。 但是他们也没有因此说很多话。 偶尔的交流。 有一次拿错了课本，她在上面做了很多笔记，到下课的时候，程青渺忽然发现，这是裴淮聿的。 上面写着裴淮聿的名字。 他的字迹偏锋。 她盯着他的字，看了许久。 而她的字迹，也留在了他的课本上，好像就在那个时候，两条不平行的线，慢慢的靠近。 只不过三个月，座位就换了。 程青渺的高中生活，平静又不平静，她努力的想要跟上裴淮聿的脚步，也努力的想要更好一点，她希望能掌控自己的人生，她想从舅舅舅妈家离开。 她想考入S大，不仅仅是想跟裴淮聿同一所大学，也为了自己。 也想有一个未来。 但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很幸运。 班主任为了让考生放松一下心情，不要太紧张，就在高考前一个月，利用难得的周末，组织了一次全班郊游。 每个人二百块费用，超出的班主任补上，余下的会在毕业的时候买些水，饮料之类的开一次小型班会。 当时班里流行轮流班长制度。 那天，程青渺是班长，她收了钱，整理好放在桌洞里。 但是那天下午，体育课回来之后，桌洞里的钱，不翼而飞了。 晚自习的时候。 平时静悄悄的班级此刻满是讨论声，无数的目光落在程青渺身上，一寸寸的仿佛要揭开她的皮肉。 她的掌心全是汗。 呼吸都带着战栗。 浑身紧绷，僵硬。 不知所措，恐惧。 九千块钱，对于当时的一个高中生来说，是一笔巨款，且不说，程青渺一直寄宿在舅舅家里，除了外婆给她的一点零花钱，她平时省下来的一点钱。 不过几百块。 被叫到办公室里面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程青渺，一个是裴初嫣。 体育课的时候，裴初嫣生理期不舒服，在教室里面。 但是没有人相信是裴初嫣拿走了那些钱，所有的怀疑都指向了程青渺。 “拜托，裴初嫣手链是宝格丽的，十几万呢。” “她随随便便一件短袖都八九千块钱，我去过她的家，她的衣帽间简直可以当奢侈品店逛了。” “她可是裴家千金，人家的小叔叔还是裴淮聿呢，九千块在人家眼里跟九毛钱一样。” “一看就是程青渺偷走了，裴初嫣也是惨，有这种朋友。” “我听人说，她还偷过她舅妈的金项链，本性难移，学习好有什么用。” 程青渺狠狠地瞪着那个造谣的人，她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那个造谣的女生反而声音更大了。 “看我做什么，敢做不敢认啊，还想栽赃初嫣，真不要脸。” 恶意跟潮水一样包裹了她。 没有人相信那不是她偷的。 这件事情，暂时没有了下文。 班里的监控跟空调一样，是个摆设。 班主任把九千块垫了上去，为了不影响学生们的心情，第二天大家照样去古镇，班主任特地找了程青渺谈了心。 “老师，你相信，这不是我做的吗？我没有拿这笔钱。” “青渺，老师相信，你是一个好孩子，不要有压力，好好的面对未来的考试。” 那个时候，程青渺很失落。 但是现在的倪雾才知道，陈老师并非不相信她。 在暴风眼里，所有人都不相信你的时候，除非有绝对性的证据，否则处于绝对的劣势，会越解释越深。 没有人会相信高门权贵出身的裴家小姐，会去偷九千块钱。 也并非对权贵的谄媚，只是一种本能，觉得这样的显贵人家不缺钱，九千块不过能买裴初嫣的一件短袖。 在出身贫微的程青渺这里，是一笔巨款。 大众认知里面，她更需要，所以她才是小偷。 那个时候程青渺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她咬着牙，越发的努力复习，面对一个月后的高考，她有了一种只许成功的孤勇。 但是她也没有想到，舆论越演越烈。 程青渺所到之处，都是异样的眼光，所有人孤立她，背后蛐蛐她是小偷。 一直到。 她接到了一条短信。 “我有裴初嫣翻你桌洞的视频，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想要吗？来街西宾馆202房间。” 程青渺到了指定的地方，对方是隔壁班的姚冽，典型的让人头疼的不良少年，每周一被通报批评的对象，仗着殷实的家境，无法无天。 对方笑的很恶劣，盯着她的胸部。 “程青渺，我从高一就注意到你了，你好白啊，我们交个朋友吧，认识一下，视频马上就发给你。” 程青渺知道对方不怀好意，但是她太想拿到那一份证明自己清白的视频。 姚冽并没有对她做什么，而视频也真的发到了她的手机上。 视频里面，清晰的拍摄到，裴初嫣翻了程青渺的桌洞。 她当天就去找裴初嫣理论，她一开始以为，裴初嫣是被家里宠坏的大小姐，程青渺完全没有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不缺钱，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初嫣在教室里面，跟两个小姐妹在涂指甲油。 “是啊，就是我拿的。”她很坦荡的承认，嬉笑的看着程青渺，“可是谁会相信你呢，你就算是告诉老师，同学，他们谁会相信，钱是我拿的。” 裴初嫣因为上次模拟考成绩很差，秦菀卿停了她的生活费，正巧这几天裴初嫣沉迷一款游戏，顺手充了九千块。 程青渺将视频递交到了班主任那里。 风向慢慢的逆转，但是大多数的同学还是不相信，是裴初嫣偷了钱。 她以为这件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她开始越发努力的复习，刷题。 裴淮聿早就被保送S大。 她不知道班里的这一扬闹剧风波，他是不是知道。 他会相信自己，还是相信裴初嫣。 不过几天，裴初嫣的母亲秦菀卿就来到了学校。 那是程青渺第一次见秦菀卿，也就是裴淮聿的大嫂。 第15章 地下恋 她说叫程青渺。 听到她的名字，秦菀卿的脸色变得很奇怪。 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 似乎还带着一丝厌恶嫌弃。 “只是一条视频，谁看到我女儿偷钱了？视频上面有吗？我女儿是在程青渺的桌洞里面翻找什么，但是谁能证明是偷钱？女孩子家家的，说不定是找湿巾或者卫生棉。” 那一条视频，确实只是拍到了裴初嫣把手伸到了她的桌洞里面，并没有拍到她偷钱。 裴初嫣当扬红着眼，“老师，妈妈，我只是生理期到了，我知道程青渺的包里有卫生巾，我想拿这个。” “对不起是青渺，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翻了你的包，你别生气，但是你的钱我真的没有拿，我又不缺这九千块，而且我们的关系这么好，我怎么会这样做。” 秦菀卿冷哼一声，“张老师，这事情已经很明显，我知道，程青渺的成绩好，张老师你想从轻处罚，但是她小小年纪，素质就这么低下。” “学校设立的奖学金，一直都是我们裴氏支持的，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给这种人。” 可是程青渺还有第二段视频。 那也是姚冽发给她的。 第二段视频，清晰的拍到了裴初嫣拿着一叠钱，一边塞到包里，一边鬼鬼祟祟的离开教室。 当程青渺把这份视频放出来的时候，办公室里面，诡异的静悄悄。 裴初嫣颤抖了一下，面色苍白。 办公室里面除了班主任，年级主任，还有副校长。 谁也不会相信钱是裴初嫣一个富家女偷的，但是偏偏，证据确凿。 秦菀卿揉着眉心，沉默着。 裴初嫣有些慌，“妈，我就是跟程青渺开个玩笑罢了。” “是啊，小孩子家家的闹着玩而已。” 程青渺不敢相信的看向副校长，她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校长说出来的话，证据确凿，他却说不过是小孩子家家闹着玩。 她觉得很可笑。 无论有没有证据，她都是被针锋相对的那一位。 她声音颤抖，“我要报警。” “程青渺，你一定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吗！还有一周就高考了！你就不能消停一点。”副校长看向班主任，“老张，这就是你班里的好学生？一点都不懂事。” 程青渺的语气很坚定，尽管，她浑身都在抖，她想要一个公道。 但是所有人，包括平时对她关照有加的张老师，都在劝她息事宁人。 息事宁人这个词，对于她来说，感到可笑。 而这个时候，裴淮聿找到了她。 两年同班，其实程青渺没有跟他说过几句话。 她跟裴淮聿之间，座位相差只有一个过道的距离。 程青渺会在偶尔间，装作不经意的抬头，看一眼他的脸。 但是今天，裴淮聿站在她面前。 “程青渺，这件事情是初嫣的错，我替她道歉，这件事情，裴家也会给你相应的补偿。” 少年比她高很多，站在她面前，她需要仰起头才看向他，他背后靠着窗台，光影在他身后。 所以，他也是来找她，希望她不要报警，希望她，息事宁人。 删除视频。 可是，明明不是自己的错。 所谓的补偿，不过就是给一点封口费。 她沉默着，倔强的咬着唇，被太阳晒得涨红的脸带着涔涔汗意。 裴淮聿微微皱眉。 其实他不想参与这件事情，事情是初嫣的错，初嫣应该接受惩罚。 但是临近高考。 前不久，裴老夫人做了个大手术，身体状况欠佳，要是知道裴初嫣在学校里面偷了同学的钱，估计会直接气晕过去。 而且，初嫣到底是他侄女，他也不想看着事情闹成这样。 裴家家风严谨，祖上从政，从他父亲裴成均这一代经商，他的叔伯，都是政要大人物，母亲于绣惠，是簪缨世家，裴初嫣这件事，闹到裴老爷子耳朵里，怕是会直接把裴初嫣的腿打断了。 “程青渺，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件事情，有很多解决的办法。” 六月份的阳光，晒得程青渺眼前眩晕。 她紧紧的掐着自己的掌心。 闻到了面前少年身上淡淡冷冽的味道。 丝丝蔓延在胸腔。 她喉咙干涩。 坚定又无力。 “可我不是小偷...” 少年看向她，被太阳晒得涨红的脸，皮肤薄薄的一层，她垂敛着眸，他嗓音疏离，再次说，“你开个条件，只要裴家能做到的，可以尽力满足你。” “你能当我男朋友吗？” “什么？” 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提出这个要求。 他一怔，沉默了十几秒秒，再次审视着她，良久。 他不喜欢被威胁。 尤其是感情上的事情。 但是他还是点了头，声音冷沉，“好，我不接受异地恋，前提是，你能考入S大。” 程青渺三轮模拟，最好的一次成绩，距离S大的最低录取线，还差8分。 最差的一次，距离录取线，差了26分。 8分，短短五天的时间，根本很难做到。 可是她程青渺，偏偏就做到了。 那年的高考题，其实并不简单。 而裴初嫣，高考之后就被送出国，裴家的小公主，根本不需要为了以后得生活担忧。 在大学的时候，他们谈着地下恋，程青渺知道他并不愿意公开跟自己的关系，毕竟谁会喜欢一个胖姑娘，哪怕是她自己，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而程青渺也知道，他并不喜欢自己。 他甚至都不会觉得，自己能考入S大。 答应跟自己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她删除了那一则视频。 她是成年人了，也知道当初，就算自己不删掉，就算她真的报警了。 裴家依然能有办法，让这一切对裴初嫣不利的痕迹，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个社会，现实永远是残酷的。 所谓的‘公平’，永远只偏向于钱，权。 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有一次她问过裴淮聿。 “如果当初没有那个视频，你会相信我不是小偷吗？” 这件事情，仿佛成了她的一个心结。 任何人都可以误会她，但是她不希望他误会。 那是一年除夕夜，程青渺在松城舅舅家，吃完年夜饭，她去了他订的酒店。 他看着她的眼睛，“程青渺，我的相信，很重要吗？” “很重要。” 他挑了下眉，应了声，“嗯。” 男人的手指带着外面冷风的温度，触碰她胸前的时候扫过一阵凉意。 但是程青渺知道，在床上问男人这些问题，得到的答案，或许，并非准确。 他并不相信自己，不是吗？ 她是最普通的，卑微的，平凡的，渺小的。 高中两年同班，跟他有过只言片语。 而裴初嫣，是他的侄女。 她笑自己很蠢，也笑自己贪心。 第16章 大灰狼与小红帽 落在床上，女人的脸上，她的皮肤莹白，带着淡淡润泽，神情温柔，轻轻的拍着女孩的背脊。 岁岁梦中呢喃了一句，“妈妈。” “嗯，妈妈在。” 这七年，她最不后悔的就是拥有了倪安。 她觉得这是上天送给她最美好的礼物。 当然上天，也收回了一个礼物。 倪雾解开衣服，低头看着平坦白皙的小腹，剖腹产的伤口，已经很淡很淡，只有一道淡淡浅粉的线，她是冷白皮，这一道痕迹，即使七年了，也明显。 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在想。 如果当初，她早一点去医院，是不是她的孩子就不会死。 或者如果，她没有跟舅妈争吵，没有被推倒伤到腹部，没有大出血，是不是那个孩子就能保住了。 舅妈范秋芳一直借着程青渺的名义，勒索裴云贤跟秦菀卿。 把姐姐送到了裴氏工作。 又让姐姐去出国镀金。 期间，程青渺并不知道，因为那一则裴初嫣翻她包包偷钱的视频已经被她删掉了。 程青渺并不知道，舅妈怎么会有这一则视频。 并且这四年来，一直暗地里用这条视频威胁裴云贤跟秦菀卿。 程青渺一直以为，这件事情，早就结束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几年里，舅舅舅妈一直用这件事情，俨然把裴云贤夫妇当成了提款机。 程青渺从原本的受害者，变成了吸血鬼一样的帮凶，她找舅妈理论。 舅妈指着她的鼻子骂。 “你还有脸说我，你当初不也用这件事情威胁裴家四少跟你一个肥猪谈恋爱！现在被人家甩了吧！” “我跟你舅舅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也是时候汇报一下我们了，宋家亮，你倒是说句话啊。” 舅妈推了倪雾一把。 她身形踉跄，撞到了桌角。 舅舅说，“青渺啊，我们也没有办法，这点钱对于人家裴家那种大家族来说，九牛一毛罢了...” 没有人知道，她怀孕了，在外人看来，她不过是更胖了，舅舅舅妈更不会关注她怎么样，他们只会想办法靠着当初那点事情，当裴家的吸血虫。 那是冬天，她穿着厚重的羽绒服，拖着疲倦的身体从舅舅舅妈家出来，最后倒在路边，被好人心送往医院。 给她做剖腹产手术的，是万凝的妈妈万红梅。 当时，程青渺已经昏过去了。 她怀的是龙凤胎，但是那晚上，她失去了一个孩子。 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苏醒的时候，看着万红梅拍摄的一张男孩刚刚出生的照片，她哭红了眼睛。 那晚，她给远在美国的裴淮聿打了一通电话。 拨通了，但是她没有出声。 几秒钟就挂了。 她厌恶舅舅一家用裴初嫣的事威胁裴云贤夫妇，像是一个从贫民窟爬出来的蛆虫，拼了命的吸血，让她也抬不起头。 她也厌恶自己，因为舅妈说的对。 自己，也威胁了裴淮聿。 程青渺想，失去这个孩子，也是上天对她贪婪的惩罚。 窗外，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雨。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房间。 倪雾轻轻抚摸着腹部的疤痕，从回忆中回过神，她下了床，来到窗前，关上了缝隙。 - 八月底的时候，马上岁岁要上一年级，女儿上的幼儿园可以直升市松明第一小学，倪雾带着岁岁去了一趟医院复查，拿了一些药。 当天也碰见了裴淮聿。 在诊室的门口打了个照面。 倪雾挂的是董主任的号。 裴淮聿在隔壁诊室。 仅仅是远远的打了一个照面，连对视都没有，因为倪雾很快的就走入了董主任的诊室。 走出董主任诊室的时候。 迎面看见一个穿着打扮很精致的女人拎着一个餐盒走入裴淮聿的诊室，倪雾一眼就认出来。 那是齐玥。 高中时候，班花。 果然，裴淮聿身边，永远不缺追求者。 - “淮聿，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这是我准备的午餐，我家里是做餐饮连锁生意的，这是我家五星大厨准备的，你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吧。” 见裴淮聿看着电脑，没有理会自己，齐玥又往前走了一步，“谢谢你帮我舅舅看诊，我舅舅现在已经好多了。” “齐玥，所以你挂我的号，不是来看病的？”男人说话的时候，语调带着冷意，抬眸间，漆黑的眼底蔓延一片冷光，“浪费号源，耽误真正想要看病的患者就诊，如果再有下次，松城第一院医疗系统会直接把你拉黑三个月。” “额...我...”齐玥完全没有想到，裴淮聿会这么不顾同学情面。 “裴淮聿，我只是，我只是想来给你送午餐感谢你。” 裴淮聿站起身，看了一眼腕表，齐玥已经是他上午最后一个号，到了下班时间。 “齐玥，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以后不要来这里浪费时间。” 他拒绝的干脆。 看齐玥的时候，像是看路人一样疏离淡漠。 说完就离开了诊室。 齐玥离开的时候满脸羞红，迎面对上护士站的护士，几名护士小声。 “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个挂了号打着看病的名义来追裴医生的。” “真好奇道裴医生喜欢什么类型的。” “打住，你不会也有这方面的心思吧。” “我哪敢啊，远远看一眼就好了，这高岭之花难摘啊。” - 倪雾正好带着女儿从董主任的诊室走出来。 在三楼的药房拿了药之后，握住女儿的手走下电梯，岁岁很讨厌这种电梯，她有点感官失调，每次都看着电梯上冒出的台阶，小心翼翼的站起身，紧紧的抓着倪雾的手。 “妈妈，你要紧紧抓住我的手哦。” “好，妈妈已经紧紧抓住了。”两人一同走入电梯，她站在女儿旁边，一只手抓住女儿的手，另一只手，轻轻的按着女孩的肩膀。 忽然她嗅到空气中，淡淡冷冽的男士香水味，很淡，像是自身后展开的羽翼，从后包裹了她。 曾经最亲密熟悉的人，站在她的身后。 倪雾几乎能感受到，他视线投下，落在她脖颈，淡淡灼人。 在医院这种地方，这种清冽的气息，很耐人。 倪雾不知道该说是自己对他太熟悉了，还是这个男人七年了，喜好还没有变，他以前的时候就喜欢这种香水。 她平静的目视前方，电梯徐徐的下行。 握紧了女儿的手，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掌心开始渗出汗。 或许是因为心急。 倪雾下电梯的时候。 脚下高跟鞋卡在了缝隙中。 她身形踉跄了一下。 一只手，自后扶住了倪雾的腰。 夏季单薄的衣裙，男人掌心的温度熨烫她的肌肤，而裴淮聿也感受到，她因为惊吓而紧绷的腰腹。 只是瞬息几秒，倪雾站稳了身体。 裴淮聿就松了手。 岁岁，“谢谢叔叔。” 她摇晃着倪雾的手，“妈妈你没事吧。” 倪雾余光中瞥见，男人身上穿了一件灰蓝色的衬衣，衬的身形笔挺，衣冠楚楚。 她抓紧了女儿的手，转身要离去的时候。 一条黑色西裤包裹着的长腿，挡住了她的去路。耳畔是男人淡哑嘲弄的嗓音，“你女儿都比你有礼貌。” 倪雾一怔，澄明的双眸看向他。 男人眯着狭长的眼眸，“我是什么，大灰狼吗？专门吃你俩这只小红帽。” 看见他就躲。 还是... “倪小姐，我们以前真的没见过吗？” 第17章 跟爸爸长得很像的叔叔 倪雾说，“没有，谢谢裴医生您刚刚扶住我。” “裴医生。”有人喊了一句。 裴淮聿转身。 倪雾也趁机带着女儿离开。 女孩已经六岁了，也已经渐渐的长大，开始明白大人之间的情绪，就比如刚刚... “妈妈，那个跟爸爸长得很像的叔叔....” 岁岁小朋友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倪雾捂住了嘴。 倪雾语调严厉了些许，“岁岁，还记得妈妈跟你说的话吗？” 岁岁点了头。 妈妈叮嘱过，不能说那个叔叔长得跟爸爸很像... 可是，真的跟照片上的年轻的爸爸很像。 岁岁从小，就只见过倪雾放在床头柜皮夹里面的照片，那是爸爸妈妈的合照。 爸爸这个词，其实距离她很远很远。 她只见过幼儿园其他的小朋友的爸爸，没有见过自己的。 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爸爸。 可是，她有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倪雾女士。 倪雾女士很爱她。 倪雾走远了几步回头，看向裴淮聿跟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聊天，她收回视线垂落眼睫。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身边从来不会缺漂亮女人。 而自己当年，又怎么敢去威胁他，让他跟自己在一起。 那一段三年的感情，应该已经成了这个天之骄子的一个污点了。 并非是她对他避之不及。 他如果知道自己就是程青渺。 避之不及的，应该是他。 那样家境显赫的名媛千金，站在他身边，才匹配。 - “裴医生，你是不是跟姚舒姐吵架了，她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差。”说话的女医生是姚舒的朋友崔静。 裴淮聿挑眉。 一副见鬼了的神情看着对方。 “心情很差去挂心理科，找我有什么用。”裴淮聿觉得莫名其妙，转身就想走，一脸的冷淡。 “裴淮聿，且不说我们都是同事，你跟姚舒一起在英国留学，住在同一个留学生公寓，她对你的心意，我们大家都知道。” “她喜欢我，我就要喜欢她？全世界都绕着她转得了。” 裴淮聿黑眸看向她，眼底跟浸了冷水一样，也看向了站在崔静身后不远处的姚舒。让崔静哆嗦了一下，她不过是想替好朋友出出头，这个时候姚舒走过来，挽住了她的手臂，“好了崔静，我没事了...” “淮聿哥，抱歉，崔静是太担心我...” “身体不好就回家休息。” 姚舒眼眶一热，他还是关心自己的，“淮聿哥...” “不要因为自身躯体不受控，影响工作，我们这个职业不是儿戏。” 裴淮聿说完，单手插在口袋里面转身离开。 姚舒看着男人清隽修长的背影，咬着唇。 她追他这么久，在英国七年，可是他的心怎么这么冷硬，怎么都捂不化。 “姚舒，我刚刚看到...看到裴淮聿跟一个带孩子的女人拉拉扯扯，他还搂了那个女人的腰...那个人的女儿都五六岁了...”崔静一边说，一边看向姚舒的脸色，果然看着她脸色越来越差，崔静就噤了声。 “崔静，你不要乱说，裴淮聿不是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跟一个有孩子的老女人拉拉扯扯，或许是他的患者...他关心一下。” 其实姚舒这样的解释很苍白。 了解裴淮聿的人都知道，裴淮聿这个人，高冷淡漠，眼高于顶不说，离开工作时间，满身疏离。 姚舒也是听到几个人护士讨论说有个女人来给裴淮聿送餐被拒了，才过来看看，她知道裴淮聿对那些女人不感兴趣，除了那天，他办公室里面，坐在他怀里的那位... 这让她很有危机感。 崔静其实还有句话没说。 那女人可不老，而且看上去很漂亮... 但是看着姚舒的脸色，哪里还敢说，姚舒是姚院长的女儿，她还要好好巴结着。 - 九月份，岁岁上了一年级。 倪雾早上送女儿入学，叮嘱了很多。 看着女儿走人学校，倪雾再坐地铁来公司。 打卡，来到工位，准备早会，时间刚刚好。 这段时间，L＆M接了两单设计。 倪雾也忙，各种加班。晚上下班还要在家里工作两小时，家里的两条狗倒是很乖，这几天倪雾加班，下午陈老太会去帮她接岁岁，倪雾很是感激，趁着周六休息的时候，给陈老太买了一身衣服。 陈老太这个人，性格看似古怪，有着本地老区人的精明跟刀子嘴，实际上相处下来，一副热心肠。 当天下午就穿着倪雾给买的衣服，跟牌友打牌。 “洋气吧，我家楼上的那丫头买的，我说不要，她非要给我买。” “你看看，这水洗棉，夏天穿着多舒服啊，比你这个蚕丝的穿着舒服多了。” “我穿这个衣服啊，手气都好了。” 倪雾从皮夹里面拿了一点零钱，准备去小区附近的菜市扬买点菜，晚上的时候很多菜品打折。 岁岁拿着她的手机去了陈老太家，陈老太刚刚从几个牌友家回来，赢了不少，红光满面的。 让倪雾晚上回来的时候买点排骨，她明中午要做红烧排骨吃。 抬头看着朗月星疏，倪雾放缓了脚步。 闭上眼，柔中带着燥热的晚风吹拂在脸上，周围是市井人家的烟火气，抚平了一天工作的忙碌烦躁，她在菜市扬买了一堆菜，买三文鱼的大叔还给了她一堆边角料，可以给宠物吃，倪雾道了谢。 步行回到小区不过二十分钟。 倪雾心里想着等会回家先把三文鱼的边角料处理一下，用热水烫一下给肉松跟土豆吃，还要把排骨提前腌制一下，把配菜处理了，两只手拎满了东西，手指有些累，爬了五层楼。 老式楼房没有电梯。 倪雾来到五楼的时候，看到陈老太家的门敞开着，她将东西堆到门口，走进去，“岁岁。” “妈妈。”里面传来回应，还有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 倪雾吓了一跳，几步走进去，就看见陈老太坐在地上，岁岁扶着陈老太的手臂，想要把她扶到沙发上，见到倪雾来了，声音带着哭腔喊着，“妈妈，陈奶奶忽然喘不上气头晕，我给医生叔叔打电话了。” 倪雾看着陈老太这副样子。 心里焦急，忽略了女儿后面那句话。 第18章 笼罩着她 岁岁在一边都要哭了，陈老太摸了一下女孩的脸，“没事没事，吓到了吧。” 老太太也是缓和过来，但是面色依旧白着，大喘着气靠在沙发上，倪雾从桌面上拿出手机，准备拨个急救电话，让老太太去医院里面检查一下。 陈老太这个人脾气也是倔，再加上儿子不在身边。 丈夫去世，她一个人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十来年，平时是能不去医院就不去，多年来有些讳疾忌医，立刻制止了倪雾。 唬着脸。 “我不去医院，我好好的去什么医院，就是老毛病了，吃了药马上就好了。” “不行，你必须去医院。”倪雾觉得刚刚的情况十分紧急，而且自己没有带手机，没有及时赶回来，只有一个六岁的女孩在陈老太身边。 也幸好陈老太没有发生大意外。 但是即使自己带了手机有什么用，万一她在工作，从LM赶到这里，地铁都要坐一个小时，打车要是堵车，又何止一个小时。 倪雾平时性格清清冷冷，说话也从不红脸，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很坚持，陈老太也是个倔人，摆着手‘不去不去，我才不去医院，你又不是我真的儿媳妇，你别管我’，她开始赶着倪雾跟岁岁，“你们也快回去休息吧，我能有什么事啊。” 倪雾抓住了陈老太的手臂，“我陪您一起去医院，正好明天周日，陪您一起做个全身检查。” “哎呀你这个丫头，怎么比我都倔。”陈茹岚叹了一声。 也就是这个时候，门口的方向传来脚步声。 接着有人敲了一下门。 陈老太看向门口，一个身形高瘦，英俊不凡的年轻男人走进来，门是敞开着的，所以男人直接走到了客厅，穿着灰蓝色的衬衣，手腕戴着一枚方形银表，陈老太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一个衣冠楚楚的富家公子。 倪雾蹲在地上翻找着抽屉，老太太的常备药放在这里。 陈老太一个人住在这里，药盒放的到处都是，还有的药都过期了，倪雾心想明天不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带着老太太去医院一趟。 忽然，她嗅到了空气中一抹淡淡冷冽的气息，很淡且高级的男士香水，怪异又突兀的出现在这个空间内。 倪雾以为自己的嗅觉出现了问题。 但是当背后出现一道打量的视线。 说是打量，其实也不是。 是男性淡漠又带着一点探究的游走。 接着，倪雾听到了自己女儿喊了一句，“医生叔叔。” 女人的手指，猛地捏住一盒药，浑身紧绷，背后那道视线，肆意又探究的在她背后游走。 裴淮聿看着女人蹲在地上，她背对着他，灰色的棉质长裙，黑色的长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从一侧肩颈散落，裸露在他视线之内的后颈肌肤瓷白一片，黑色的长发如丝状浓雾，遮住半边白皙的脸。 明明穿着灰扑扑的颜色，但是第一眼，就会注意到。 陈老太倒是没发现倪雾的异样，看着忽然敲门走进来的陌生男人，“你是谁啊，来我家有什么事。” “你孙女给我打的电话。”裴淮聿说了一声，走到了倪雾身边，弯腰蹲下的同时，嗅着那一抹女人身上传来的自然软香，看着她身体明显的一僵。 他的身影，笼罩着她。 从她手里拉开抽屉，把里面的药箱拿出来，“这些药要么过期了，要么已经产生抗药性了，你长时间服用，吃这个已经没用了。” 倪雾完全没想到，岁岁竟然会给裴淮聿打电话。 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还来了。 岁岁抓住陈老太的手臂，“奶奶这是医生叔叔，很厉害的叔叔，我心脏不舒服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挂的是他的号码。” 陈老太看了一眼倪雾，又看了一眼裴淮聿。 这颜值上怎么看都是般配的。 “医生啊，这么年轻。” 裴淮聿，“血压计有吗？” “有的。”倪雾反应过来，从抽屉里面拿出血压计，裴淮聿接了过来，陈老太配合的量了血压，他又问了几句现在的状况，胸闷吗，头疼头晕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老太，“我就有点哮喘，老毛病了，血压也不高啊。” 他看了一眼血压数字，“高压都168了还不高啊，那什么是高，跟飞机一样高才是高吗？” 陈老太不说话了。 倪雾看了裴淮聿一眼。 男人蹲下身，黑色的短发轻垂额前，不像是白天那副冷峻工整的样子，灰蓝色的衬衫松散的敞开两颗扣子。 他说话有时候挺毒的，看着清清冷冷的外表，毒舌起来也不饶人。 岁岁并不懂什么是高血压，只是抓着陈老太的手，她被之前陈老太忽然晕倒喘不上气的样子吓坏了，“要听医生叔叔的话。” 陈老太摸了一下岁岁的头发，“好，奶奶听话。” 裴淮聿看了一眼女孩，他觉得自己也是魔怔了，看到倪雾的号码打来电话，一个女孩哭着喊她奶奶晕倒了，医生叔叔能不能救救她奶奶。 也正巧，裴淮聿今晚上来市北区一位医学老教授家里探望，正好开车过来。 前后花了十几分钟。 裴淮聿给陈老太检查了一番，临走的时候，陈老太看了一眼倪雾，“帮我送送这位裴医生吧。” 倪雾点了头。 虽然她尽可能的很想避免跟裴淮聿发生纠缠，但是人家赶来帮着陈老太检查，自己理应感谢他。 下了楼。 声控灯一层层的亮开。 裴淮聿余光中看了一眼身侧的女人，黑色的长发随意的用一根皮筋抓起来，发丝散落在脑后，额头光洁饱满，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裴淮聿说不出这个叫做倪雾的女人为什么给自己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像是隔着一层纱。 又像是她的名字一样。 倪雾倪雾。 蒙着朦胧雾气。 她一路沉默下楼，跟在他身侧的位置，裴淮聿只需要轻轻一瞥，就能看见这张白皙柔和的脸，脸上带着静雅的书卷气，他非常的确定，他的印象中，并没有这张脸。 男人从裤兜里面摸出烟盒，点了一根。 静谧的声控灯敏锐的随着打火机摩擦点燃的声音亮起，一缕烟雾从男人的薄唇逸出，飘散其后。 倪雾屏息抬眸。 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走到一楼单元楼门口的时候。 裴淮聿忽然停住脚步。 倪雾也堪堪停住。 男人转身，忽然朝着她这张带着静气的脸吐了一口烟圈，倪雾被呛的咳嗽了两声烟雾散尽瞪了他一眼，男人的唇带一抹故意的笑容。 裴淮聿就是故意的。 他讨厌她的沉默。 第19章 长发绕指 她的话非常官方，裴淮聿挑了眉。 “既然都耽误了，我本来准备在一位前辈家吃饭，接到电话就赶来了。” 倪雾哑然几秒。 “抱歉。” “我来的时候，小区门外有家馄饨店。”裴淮聿说着往前走，他的车就停在单元楼外，今晚上开的车不怎么低调，如同黑色的猛兽蛰伏。 他平时上班的时候不会开这种车，上班的时候他开的比较日常商务。 倪雾看着他。 男人掐了烟，丢在一侧的垃圾桶里面，转身，光影把他的身影拉的颀长，“我不想听抱歉，上车，请我吃饭。” 倪雾张了张嘴。 对上他那双湛黑的眼睛，深呼吸一口气，上了车。 只是请他吃顿饭。 就当做日常正常的交际。 小区门外有家‘阿姨馄饨’铺。 早上卖早餐，倪雾经常早上来这里买一笼小笼包，或者买个馅饼，配一杯豆浆。 跟店老板也熟。 “小倪来了。”店老板热情的走过来，看了一眼坐在倪雾对面身着矜贵的男人，愣了一下，这小小的店铺，这个男人的长相气质格外的出挑。 倪雾看向裴淮聿，“你要吃什么。” 对方看着她。 示意她来点，毕竟都来馄饨店了，肯定是来吃馄饨。 “两碗馄饨，一个大碗一个小碗，一碗不要虾皮。” 说完，倪雾咬了下唇。 对面的男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底充满探究。 倪雾也知道刚刚有句话说错了。 因为裴淮聿不吃虾，海鲜一类的也很少吃。 他对某些海鲜过敏。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喜好跟讨厌的东西，倪雾都了解的清楚。 但是馄饨这种东西，都会铺一层虾皮跟紫菜打底。 下意识的帮他选择。 这种下意识的行为，却暴露了她。 裴淮聿的眼底漆黑平静，晚上来这里吃夜宵的人不少，座位差不多满了一半，倪雾在这种喧闹的市井小店，一身干净的灰色长裙，未施粉黛的脸莹莹白白，有种说不出静谧美丽。 “倪雾，你以前，在松城生活吗？高中在九中？” 他并没有询问你高中哪所中学，而是直接问出，是不是在九中。 “嗯，我是松城人。”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松城人口千万，她不过是平凡的一员。 她像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又像是没有回答。 这个时候，馄饨上好了。 两碗。 倪雾要了那一碗不放虾皮的，她微笑着对裴淮聿说，“我不喜欢吃虾皮。” 也算是给自己之前的行为找了补丁。 裴淮聿看着碗里的馄饨，“哦，这样啊，那真的是很巧，我也不喜欢吃。” “抱歉，我不知道，要不然我跟你换吧，我还没吃。”倪雾准备将自己面前的这碗换给他，裴淮聿淡淡的说了一句，“不用麻烦。” 这顿饭，吃的很快。 倪雾没吃多少。 她在家里吃了晚餐了，此刻就吃了小半碗，她去结账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忘了带手机，跟老板娘说了一声，明早上买早餐的时候一起付。 老板娘笑嘻嘻的问她，“男朋友啊，长得可真帅嘞，他外面这辆车，看着好贵啊。” 也不是店老板八卦，只是裴淮聿停在门口的那辆车，实在是太张扬了。 经过的路人回头率百分百了。 倪雾解释，“不是，就一个朋友。” 裴淮聿吃完饭，两人走出了馄饨店，裴淮聿跟她说了几句尽早带着陈老太去医院检查，降压药该换了，防止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倪雾表示感谢。 晚上九点，清风徐徐，女人的长裙被吹开淡淡的波澜，黑色的长发也被夜风吹动。 裴淮聿站在车前，打开了车门，侧身看着她，沉思几秒。 “你老公呢？” 裴淮聿看的出来，刚刚那个陈老太是她婆婆，电话里面，岁岁喊着对方奶奶。 但是这几次去医院，都是倪雾带着女儿。 没有见到男人的身影。 倪雾蹙眉，“他在国外，今晚上打扰裴医生了，慢走。” 倪雾说完，转身离开。 随着转身的动作，黑色浓密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道淡淡的波澜，像是急速晕染开的黑雾。 裴淮聿伸手。 修长的手骨下意识的抬起。 女人的黑发如缎，丝滑，从他指缝溜走。 他看着倪雾离开的背影，手指依旧停留在半空中，刚刚触碰不过一秒钟，黑色的长发带着淡淡余香。 很奇怪的感觉。 手指间，像是刚刚缠绕的不是女人的长发，而是罂粟，酥酥麻麻的感觉。 - 倪雾回到了陈老太家。 让岁岁先回房间休息，她把散落在茶几上的药箱整理了一下。 陈老太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问。 “刚刚那个男的...” 倪雾回的很快，“见过几面的医生，没什么交情。” “没什么交情今晚上还来了，我那个时候喘不上气，岁岁吓坏了，拿着你的手机拨了一通电话，不过二十几分钟，那个男的就来了。”陈老太觉得倪雾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女儿不容易，很希望她能找一个合适的男生，但是刚刚那个... 那个男医生且不说长相身形太出众了，那手腕上带着的腕表可是劳力士，以前陈老爷子还活着的时候有一块表，传承下来的，也是这个牌子，现在在她儿子邵安这里。 “真的就是普通的朋友。”倪雾微笑着。 或许，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陈老太是怕倪雾被骗了，倪雾长得漂亮白净，身边也有追求者，就这一楼道里面的有个男租客，都对倪雾示好好几次。 有次趁着醉酒骚扰倪雾，还被陈老太泼了一桶刷锅水。 “长得倒是可以，你要是喜欢啊，谈谈恋爱也行，但是结婚可不能行的，我是过来人了，看人准的，那个男医生啊，追求他的姑娘一看就很多，家里又有钱，这种人啊，你拿捏不住他的。用你们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个大海王。” 倪雾忍不住笑了，“陈奶奶...你这都是在哪里学的词啊。” 陈老太有些傲娇的哼了一声，“我广扬舞还有三跳舞老头呢，我什么不懂啊。当我跟不上你们年轻人步伐是吧。” 倪雾在陈老太家里陪着她待了一会儿，确保她没什么事了才上了楼。 岁岁已经乖巧的洗漱完躺在床上，倪雾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她为什么会给裴淮聿打电话。 女孩的眼神天真，“他是医生啊，他可以救陈奶奶。” 孩童的世界是单纯的。 没有成人这么复杂。 倪雾觉得是自己太紧绷了，怕他认出来自己是程青渺，怕他知道岁岁是他的女儿 怕在听到他的嘲讽。 怕自己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七年前是她自己不知天高地厚。 现在，她并不想招惹他了。 第20章 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多眼 查了一堆项目，陈老太在彩超室室内排队，倪雾在外面等着，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句裴医生。 转身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男医生。 倪雾浑身发紧，后知后觉的松了一口气。 医院这么大，忙忙碌碌，这里也不是心外科，怎么会遇见他呢。 她像是一只应激的猫。 裴淮聿三个字，是她心底的魔。 但是在这里，也必不可免的听到了关于裴淮聿的消息。 市医院的明星医生，他无论在哪里都是瞩目的存在。 倪雾在彩超室外的候诊区，听到导医台几个护士在讨论。 “我明天要轮值心血管外科，但是裴医生这几天调休了。” “他好像有女朋友了，女朋友还来送餐了，还被姚医生看到了。” “真的假的？姚舒追了他这么久...” ...... 陈老太的体检报告是三天后倪雾去取的。 老太太血压高血糖血脂都高，鉴于年龄大了，医生让住院调养几天，倪雾下午请了假，带着陈老太去医院办理住院。 老太太唬着脸，“这要花这么多钱，我平时也没什么事。” “有事儿的时候就晚了。” 陈老太平时很倔，但是倪雾比她还倔，一定要让她听医嘱。 最初，倪雾在陈老太的阁楼住着，每个月要给房租，虽然低于市扬价，但是每个月也是一笔支出。后来陈老太摆了摆手，“我这个小阁楼，平时也租不出去，浪费了，你都喊了我一声妈，哪怕只是一句，到底也是缘分了，你住就住这好了。” 平时倪雾工作忙的时候，还帮忙照顾岁岁。 倪雾心中感激。 老太太的儿子陈绍安在美国，去年结了婚，就一直定居美国。 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来看一次。 年龄越是大的人，越害怕孤单，平时的时候，把倪雾当闺女一样对待，倪雾看着陈老太的体检表，只能尽自己所力照顾陈老太一下。 陈老太住院的几天。 倪雾下午去学校接了岁岁放学会顺路来医院看她。 岁岁喊着陈老太奶奶。 病房里面其他的人自然也都以为倪雾是她儿媳妇。 这间病房，五人间，老太太住在加床上。 都是一些血压高心脑血管病的老头老太太。 每天下午六点，倪雾都会带着女儿来。 病房里面其他人都会对着陈老太说，“你儿媳妇跟孙女又来看你了。” 倪雾每次来，都会给陈老太带着晚饭，岁岁会趴在一边的床头柜上看童话书。 倪雾长得漂亮，女儿可爱。 周围病床上的人都羡慕陈老太。 倪雾也没有解释。 对于陌生人解释太多，也没有用。 而且，她心里知道，陈老太其实很喜欢这个称呼，陈老太其实是一个很要强的小老太太，但是人到晚年，丈夫离开，儿子也不在身边，就她一个孤零零的老太太，如果不是倪雾在。 住院也没有人来看望。 这天下午。 倪雾带着岁岁推开病房的门，里面就喊了一声，“陈姐，你儿媳妇跟孙女来了。” 但是倪雾没想到，裴淮聿也在。 男人站在陈老太隔壁的病床前，隔壁病床上的老头刚刚呼吸不顺，按了铃，医生跟护士来了，现在缓过来了。 倪雾看着男人的背影。 轻轻的咬了一下唇角。 夕阳橘色的余晖落在男人的白大褂上，英俊的侧脸带着一抹清冷又温柔的淡光，只是眼角眉梢都是疏离冷意。 裴淮聿转身。 步伐一顿。 微微挑眉看着三四米开外的女人。 岁岁很有礼貌，“医生叔叔。” “嗯。”裴淮聿点了头，往前走了几步，经过倪雾身边的时候步伐一顿，但是也只是一顿，没有说什么。 垂眸看了一下女人低垂的眼睫。 然后起步离开。 空气，带过一抹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在听到关门声的时候，倪雾整个人陡然松了口气。 她走到陈老太床位前，“今晚上给您带了点蒸的山药跟炒秋葵，您先吃。” 岁岁已经乖巧的坐在床边，趴在床头柜上，她今天要画手抄报。 倪雾不知道女儿是不是遗传了自己的某些天赋，在绘画，色彩方面，大胆又有创意。 她有时候也想起自己的母亲。 可是她对母亲，毫无印象。 小时候她也经常问外婆，她的妈妈在哪里。 为什么她没有妈妈。 外婆只是说，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 就如同现在，倪雾骗岁岁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一样。 慢慢的随着年龄大了，这种善意的谎言就会不攻自破了。 陈老太看了一眼倪雾，她一眼就看出来倪雾跟裴医生啊，有点不一样的情况。 她这个老婆子这双眼睛精明着呢。 “那个裴医生啊，长得倒真是不错。” 倪雾带着手套，给老太太剥山药皮，“陈奶奶，吃饭吧。” 陈老太，“你要是喜欢，谈谈也行，现在你们年轻人不都讲究走肾不走心吗。” “你走肾啊，就要找这种大帅哥才好，可千万不能找难看的。” 倪雾脸不由得一红。 她竟然还不如老太太开放呢。 略无奈的小声说，“我不喜欢。” 陈老太更小声，“你都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多眼....” 倪雾一怔。 有吗... 很明显吗？ 陈老太这次不吱声了，过了一会儿，倪雾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发，拎着水壶去外面打水。 经过护士站的时候。 几个小护士看了她一眼。 医院这种地方，忙碌枯燥的生活，最不缺八卦。 “刚刚那个是17床的病人家属，老太太的儿媳妇，那老太太都住院四天了，就她这个儿媳妇经常带着女儿过来看望，那男人啊都没露过面。” “不知道男人怎么想的，有这么漂亮的老婆跟女儿也不珍惜，自己的妈妈生病也不来看望。” “我那天去病房给17号床老太太输液，我听到过，那个老太太的儿子好像常年在美国哎...” “那这个儿媳妇跟婆婆的关系也太好了吧...” “裴医生，周六晚上有空吗？董主任说科室聚餐。” 裴淮聿步伐一顿，看了一眼护士台的小护士，思虑几秒，“到时候看情况，我周六家里有点事。” 护士台再次的陷入了刚刚的八卦嘴闲中。 裴淮聿看着倪雾走远了的背影。 微微的皱眉。 他迈开长腿，走过去。 第21章 木子李，李雾 打开之后，没有水流。 她拧的大一点，忽然一股灼热的水汽喷出来。 “啊——” 手背上传来灼烧的疼痛。 倪雾懵了两秒，手指颤抖着。 忽然从她身后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骨，倪雾侧过脸就看见裴淮聿的脸，她下意识的想要抽出手，男人低声，“别动。” 洗手间内。 男人捏着倪雾的手，放到水流下方冲洗。 洗手间内，静悄悄的，只有水流声簌簌。 倪雾好几次想要抽出手，但是裴淮聿捏着她手腕的力气看似不大，却让她无法轻易挣脱。 而且，仿佛她越是想抽出手，他的桎梏会越紧。 裴淮聿这个人，看似是个高冷之花，风光霁月。 但是倪雾早在十年前看到他穿着一身洁白如新的校服，扣子工整的扣到最上面，手指间笼着一根烟从网吧走出来的时候就知道。 他骨子里面的反骨，要做什么事的时候，没有人能二议。 倪雾的手指，在活动的水流下冲洗了30分钟，期间，有几个人经过洗手间，有拖地的大妈在外面拖地，有几道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也有跟裴淮聿打招呼的。 “裴医生” 医院这种地方，无论是哪里人都多。 就比如这30分钟，出入洗手间跟裴淮聿打招呼的病患跟工作人员就有七八个。 都目光很惊诧的看向倪雾。 毕竟裴淮聿高冷的名声在外，无人不好奇站在裴淮聿身边的女人是谁，倪雾只觉得脸红，头埋的低了。 裴淮聿薄唇带着笑。 看着倪雾就差把头低到胸前了，这副样子倒是有些又滑稽又有趣，仿佛跟自己有一点牵扯，都是她倒了霉似的，巴不得跑远点。 意识到这点，他兴致倒是足。 一边跟她说烫伤注意的事项，指腹下意识的摩挲。 指腹之下，是一片细腻如瓷的肌肤。 裴淮聿只是下意识的做了这个动作，下意识的指令远远的先于了他的大脑。 他跟面前这个女人。 朋友，情人，男女朋友，都不算。 顶多算是，患者跟医生。 偶尔见过几次面。 裴淮聿也不是没有见过漂亮的女人，相反，他的身边充斥着的千金名媛，漂亮的脸蛋，一身昂贵的奢牌，打扮的无一不精致讲究。 她已婚，带着一个女儿。 但是偏偏，他见鬼的，对她起了兴趣。 裴淮聿看着她，女人低着头，露出修长柔美的脖颈，几缕发丝垂落，落在脸颊，落在脖颈。 这几缕发丝明明的垂落在她的脖颈上，但是裴淮聿却觉得，同时有什么东西在挠着他心脏的感觉。 微微痒。 从原本，手指捏着女人的手腕，到慢慢的，完整的掌心贴合在她腕间，他的掌心宽厚干燥，常年健身锻炼，指腹不同于女性的细腻，一只属于男性的大手，轻易的掌控她的细腕。 倪雾的手，轻颤了一下。 她感受到男人掌心的宽厚温热。 慢慢的透过手腕，传递给了她。 这样的接触，打破了正常的医患关系，变得暧昧不可闻。 倪雾的另一只手，撑在黑色的洗手台上。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丝颤抖跟低斥。 “裴医生，请自重。” 女人的嗓音不似平时，带着一点愠怒，但是她生气的样子，对于裴淮聿来说，没有任何的震慑力。 他很想告诉她，不要对男人露出这样的神情，清透的眼睛带着羞愤，瞪着他，眼睛水亮，这样的表情似嗔似撒娇，只会让男人想得寸进尺。 这是倪雾第二次对他说请自重。 裴淮聿松开了手。 倪雾抽出手，准备离开。 往前走了一步， 却没有挣脱他的掌控范围，他的长腿一横，挡在了她面前，男性接近一米九绝对的身高优势，双手撑在她双臂两侧，按住她身后的墙壁，微微躬身看着她的脸。 两人之间，只有一只手掌的距离。 裴淮聿紧紧的盯着她。 没有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高二二班，没有一个人叫倪雾的人。” “所以，你到底是谁。” 她心里一震，皱眉凝思。 在馄饨店里，他问她是几班的，倪雾随口扯了一句，二班。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去查了。 “裴医生，我在哪里上高中，是几班的，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们并不熟，你现在这个行为，完全超出了正常的医患关系，我...” 倪雾的神情躲闪了一下。 “我可以投诉你。” 他笑了一下，格外的云淡风轻，说了一个邮箱，告诉她这是科室内的内部投诉邮箱，从这里投诉，处理的更快。” 见她不出声。 裴淮聿伸手捏住她下巴往上抬，“记住了吗？” “我以前叫李雾，木子李，高二二班，下学期转学，后来改了姓氏。还给你送过情书，不过你贵人多忘事，给你送情书的女生很多，这样的答案，你满意吗？”倪雾的大脑飞快的转动。 她编造了一个真实出现的谎言。 女人眼底清澈的直视着他的眼睛。 她表面上没有任何的慌张。 胸腔内一颗心脏已经要跳出了喉咙。 李雾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送情书这件事情，是真实发生的。 “那是高二的下学期，五月份，你在篮球扬打球，球差点砸中我的肩膀，那天风很热，你穿着9号浅蓝色的球服，问我有事吗？” “我7月份考试结束就转学了，我的老家在汲县，临走的时候，我在楼梯口堵住了你，给你送了一本书，因为我听其他的同学说，你喜欢看推理小说，我就在校门口的的图书店里买了一本东野圭吾的书，里面放了一封情书。” “我以前喜欢过你，跟大多的女生一样暗恋你，远远的看过你很多次...但是你应该没有注意到我，因为我很普通，平凡，渺小...你不一样，你永远都是瞩目的，焦点，光芒万丈...” “裴淮聿，我告诉你我叫什么没有意义，我只是一个曾经暗恋过你的普通人。” “见了面，你也认不出，我是谁。” 倪雾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静静的看着裴淮聿的眼睛。 这一次，她没有躲避。 她说了一个真实的谎话。 李雾，是真实存在的。 送情书，也是真实送过的。 因为她跟李雾一样，都是渺小的平凡的，红着脸远远的看他一眼。 他们之间隔着很遥远的距离。 不是天地之隔，不是云泥之差。 他们是一个班里，见面不相识的路人。 两年同班，寥寥数语。 李雾，是万凝的同桌。 高中的时候，程青渺经常跟她们一起。 篮球，确实差点砸到李雾。 裴淮聿也确实走过去问李雾，你有没有事。 当时的程青渺就在不远处。 一个真实的谎言说出来，真真假假，已经无法追溯。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李雾，还是透过李雾说了一个同样真实的自己。 倪雾没有控制住。 红了眼睛，一滴泪从脸颊划过。 沿着腮边，落在他手上。 第22章 影子 手指上沾染了一点濡湿。 男人声音沙哑，“抱歉。” 接下来，是短暂又漫长的沉默。 一直到倪雾离开洗手间，裴淮聿还靠在这里， 他的情绪被某些不可控的因素拉扯，他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女人含着泪看向他眼底带着一丝自嘲的悲戚。 还是这个让他觉得有几分眼熟的人，并非自己心中所想。 他窥探的真相，她带给自己的熟悉感，因为有一丝丝程青渺的影子。 裴淮聿知道，她不是程青渺。 但是他仿佛着了魔一般。 想要把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拼凑在一起。 他抬手，捏了一下疲倦的眉心。 真是有病。 他自己有病。 - 似乎是因为李雾这个名字的出现。 因为倪雾编织了一个真假结合的谎言。 她跟裴淮聿的关系，重新回到了一个平衡点。 这一个月的时间，她见过他两次。 一次，她来医院挂号，给陈老太开了点药。 进入他的诊室，前后四分钟的时间。 她就走出来。 他对她，跟对待正常的病患家属没有什么区别，嗓音清冷的说了一些药物禁忌，跟服药之后两周来复查一下指标。 第二次，是在商扬。 倪雾跟同事去火锅店吃饭，蔺诗宣跟裴淮聿也在这里用餐。 几个人拼了一桌。 有人打趣蔺总监交了男朋友，要请客吃饭。 蔺诗宣脸颊泛红，“哎呀，好啊，我请客。” 蔺诗宣挽着裴淮聿的手臂准备坐下，男人抽出了手。 蔺诗宣看了他一眼，裴家四公子在这个圈子里面，清冷禁欲的名声在外，两人都到了适婚年龄，这段时间，两家的长辈有过交流，一直撮合他们两个。 在裴老先生跟裴老太的压力下，裴淮聿有闲暇时间，也会答应跟自己出去看看电影，听听音乐剧。 但是男人疏离冷淡，蔺诗宣绞尽了脑汁。 “淮聿，我想吃虾，你帮我剥吧，我今天刚刚做了漂亮的美甲，不方便。” 倪雾听到了对方甜腻娇软的嗓音，她捏住了筷子，继续吃饭。 只是捏着筷子的手有些发紧。 余光中抬眸。 看着他修长干净的手指，动作斯文且自然的帮蔺诗宣剥虾，然后用毛巾擦了擦手指。 蔺诗宣笑容甜蜜。 他不喜欢海鲜一类，也不喜欢虾，他说不喜欢这种腥味。 吃馄饨的时候，虾皮也不吃。 倪雾忽然想起，跟他在一起的那三年，他好像没有给自己剥过虾。 因为自己知道他不喜欢，所以也从来没有让他这么做过。 甚至，知道他不喜欢吃海鲜一类的东西，自己也不吃了。 跟在他一起，挽住他的手臂，碰触到他的衣角，他不拒绝自己，她都觉得心花怒放。 她爱的卑微，从未想过，要让他做什么。 原来，男女朋友，喜欢一个人，是可以为了对方做自己并不喜欢的事情。 倪雾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起身去了洗手间。 六个人吃饭，少了一位，餐桌的氛围也依旧正浓。 倪雾起身后不久。 裴淮聿站起身，淡声说，“我去抽根烟。” - 倪雾烘干了手，从兜里拿出口红补了一下， 从洗手间出来。 往前走了几步，步伐一顿。 洗手间在走廊的角落，旁边开着窗，有个简易的吸烟区。 男人穿了身浅灰色的衬衣，倚靠在窗前，有风自他身后淡淡吹拂进来。 裴淮聿靠在窗前，指尖捏了根烟，抽了一口后手指自然垂下，手背上浮着明显青筋。 他挽着袖子，到小臂的位置。 手背的青筋一直蔓到了臂弯处。 倪雾下意识的看向他。 裴淮聿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眼神极淡，瞳仁却极黑，跟倪雾对视了一眼，男人颔首。 倪雾也点了下头。 然后垂眸往前走。 她跟裴淮聿，不但并没有多余的交流。 反而，好像刻意的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在倪雾前脚刚刚走，后脚有个女生从洗手间走出来，冲着倪雾的背影喊了几句，但是倪雾没有听到。“喂，小姐，你的口红落下了。” - 倪雾刚刚坐下，坐在她旁边的齐露神秘兮兮的给她使了个眼色。 倪雾打开手机，她跟齐露还有孟琳，于佳佳的四人群里面，消息一会儿99＋ “我刚刚趁机偷拍了蔺总监的男朋友的照片，这种死亡角度都这么帅。” “我愿称之为建模脸！” “真正的帅哥才能抵得住这种扭曲的偷拍镜头！” “蔺总监平时在办公室里面颐指气使的，在男朋友面前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不过我感觉那男的对蔺总监神情挺冷淡疏离的。” “哎，好像是哎。” “但是他们好像是家族联姻啊，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有人@孟琳，毕竟孟琳是蔺诗宣的助理，平时的一手消息多。 孟琳：“没听说啊，应该是想低调一点吧。” “也对，豪门联姻都低调。” “你说反了吧，豪门联姻都很高调的。” “人家有钱人的世界，我们怎么猜的透呢。” 倪雾咬了一口肉丸，汤汁溢出来，她抿了唇，抽出纸巾擦了一下。 她跟裴淮聿在一起的时间，他其实对谁都是这样冷淡疏离的样子。 倪雾对这段感情太小心翼翼。 他对谁都是这副样子，对自己也是这样。 除了在床上，其他的时候，两人就像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路人。 他跟蔺诗宣在床上的时候，也会不一样吗？ 倪雾不受控制的想这样，尽管她知道，自己不能继续想这些。 但是人，不是机器。 做不到令行禁止。 人就是高级的感情动物。 她也有一颗滚烫的心脏，倪雾唯一能控制的，就是脸上不动声色，她低头继续安静的吃饭。 又过了半小时。 这顿饭结束了。 倪雾在路边等车，看着裴淮聿的车经过，缓缓离去，车窗还未摇上的时候，视线之中一晃而过的时候，蔺诗宣的脸笑容璀璨，带着一副小女人的娇羞感，不知道跟裴淮聿说了什么，脸颊红红的，分外好看。 倪雾看着这辆车缓缓驶远。 齐露在她旁边不由得感叹，“好低调啊，这辆车也就四五十万，但是你知道他手腕上的那枚腕表多少钱吗？” 倪雾的目光，随着车辆远离，静静的停在空中。 第23章 遗落的口红 齐露是个爱八卦的性格，倪雾平时偏恬静点，齐露聊起这种话题刹不住车。两个人在路边等车的空隙，倪雾觉得一阵风吹过来，她有点冷意。 正好这个时候车到了。 两人上了车。 齐露自言自语倒也不无聊，她知道倪雾性格，但是没想到她竟然回自己了。 “门当户对吧，蔺总监的爷爷是老参谋长，男方家里，也应该很厉害。” 齐露点着头，“也是，这些有钱人最讲究门当户对了。” 车辆行驶着。 过了几个路口。 没想到前面堵住了。 不远处的体育会扬，里面传来演唱的声音。 司机叹了一声，“哎呦，早知道不走这条路了。” 齐露看向外面，“有明星开演唱会，早知道我提醒您换一条路了。” 当红歌手，体育会扬外都是粉丝，周围的路况拥堵，缓慢爬行。 倪雾觉得有些累。 车厢里面带着皮革被夏夜蒸腾的气息，她头闷，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她打的特惠车，车里没开空调，开着窗，倪雾呼吸着外面的空气，今晚上吃的火锅在胃里翻滚了一下。 她努力的压制住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四车道，都跟乌龟爬一样，慢慢的往前挪动一点。 忽然倪雾感受到齐露抓了一下她的手臂， “快看，蔺总监跟她男朋友的车也在前面。” 倪雾睁开眼睛。 她看向自己的右侧车窗。 跟这辆车只有一辆车身的距离。 在前方。 黑色的奔驰摇下车窗，一只男性的手伸出来，指骨修长，皮肤偏白，指尖捏着烟，衣袖挽到小臂，随意的搭在车窗。 男人的手长得很漂亮，浮着着力量感的青筋。 偶尔抽一下，伸出车窗点下烟灰。 指尖烟火似星似灭。 夜色渐浓，车流缓慢行驶。 齐露拿出手机，侧向倪雾身边，忍不住偷拍了张照片，她一边看图一边轻叹，“男人抽烟啊，减分项。但是帅哥抽烟，不减分。” 倪雾道：“你这是双标。” 前面的司机也哈哈笑着。 因为司机大叔也在抽烟，烦躁，等车的途中忍不住。 齐露想到了什么，笑着凑到倪雾耳边，压低嗓音，“我以前谈过一个，喜欢在床上的时候喂我烟，很烦，我觉得难闻，但是那时候很刺激。” 倪雾微微蹙眉。 她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这样。 因为裴淮聿也这样过。 那是暑假，倪雾在学校的咖啡厅里面兼职，裴淮聿跟家里人去了欧洲，回来之后是一个月了，两人一个月没见，他回来的那天晚上让她去他家里。 他在学校附近有个房子。 倪雾没去。 说自己晚上要兼职到十点。 其实倪雾想见他。 那一个月，他们的微信，都没有聊什么。 他不是一个喜欢分享自己私生活的人，在欧洲旅游，也不怎么爱拍照，也没有发给倪雾看。 就发了条朋友圈。 倪雾都不知道把这条朋友圈看了多少遍了。 她做完兼职，从咖啡店出来。 没走几步，忽然被人用力的抓住手腕拽入一个角落。 咖啡馆的后面，是一片网红竹林。 夏夜乘凉，郁郁青青。 铺天盖地的吻席卷而来，压在她唇上的同时，烟雾也扑过来。男人的手指捧住她的脸不让她动的同时迫使她抬高脸颊。 倪雾是不喜欢他抽烟的。 裴淮聿抽的很少。 也没在她面前抽过几次。 她被烟呛到咳嗽了一声，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咳嗽了好几声，“这里是学校...” 他不怕被看到吗？ 晚上十点多，周围没什么了。 那个时候，她的心里其实隐隐有些期待的看他。 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瘦了一些。 开始展露原本漂亮的五官。 没有女生不爱美的，也没有女生不希望让自己喜欢的人可以看到漂亮的一面，她知道他今天会来，知道晚上会见到他，还化了一个妆。 但是他好像，并没有留意这些。 只是问她，“一天多少钱。” “80块。”程青渺说完，眼底微微有些失落。，“兼职一天80块。” 裴淮聿淡笑，“我也没问别的，你在想什么。” 他看了一眼腕表，“我从7点半就来了，喝了你做的两杯咖啡，你在里面看都不往外看一眼，程青渺，你的眼睛是摆设吗？” “我看到你了。”程青渺没说，跟她一起兼职的有同学，她要是过去找裴淮聿会被发现的。 当晚上，程青渺去了裴淮聿市中心的高级公寓。 他送给她一个礼盒，让她打开看看。 里面是一枚女士腕表。 跟此刻，男人手腕上戴着的，是同一款。 小众，低调，内敛且价格不菲。 当时的程青渺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对奢侈品的牌子就认识比较出名的那些。 那枚腕表，裴淮聿说不值钱。 他随手买的。 倪雾不信，他看着她的脸说，“80块，你一天工资。” 那个时候，网络还不发达，那个品牌，本来就只在上流社会流通。 那枚腕表，倪雾在分手后寄到了他家中。 此刻，倪雾看着窗外。 看着男人搭在车窗的手。 手腕上一枚黑金配色的腕表，圆盘，随着他抬手点烟灰的动作，在浓郁的夜色中，闪过淡淡高级的冷光。 车子徐徐行驶。 与裴淮聿并肩的时候，倪雾摇上车窗。 但是还是跟他对视了。 男人侧过头。 抬起眉眼，只是几秒钟，黑色的车窗就遮住了女人冷白的面孔。 裴淮聿咬着烟，淡淡沉思。 “淮聿哥，你周日有空吗？我我们一起去看音乐会吧。” 蔺诗宣看向他。 但是没有听到回答，男人好像看着某一个方向在出神。 40分钟后，车子在松城一处高档住宅区停下，蔺诗宣下了车，“淮聿哥，我也没想到今晚上遇见了我公司的同事，她们以为你是我的男朋友...” 蔺诗宣的脸颊一红。 看了裴淮聿一眼。 “我爷爷一直很想见你，现在我爷爷应该还没睡，不如...” “改日吧，不打扰蔺老休息了。”裴淮聿淡淡的出声，他上了车，蔺诗宣看着男人的车辆离开，有些失落，回到蔺家，蔺夫人走过来询问女儿跟裴淮聿相处的怎么样。 蔺诗宣有些沮丧，“妈，爷爷不是裴淮聿外公的老部下吗？您让爷爷帮帮我，我今晚上好不容易跟他出去吃饭，你都不知道，他对谁都冷冷淡淡的，我约他吃饭，他就说医院里面有事。” “那谁让你就对他上心呢，松城这么多公子哥。” “那不一样，他可是裴淮聿。” 松城顶级世家。 就连蔺家，都算是高攀了裴家。 - 裴淮聿回到家。 nemo已经是一条老狗了，见到主人回来，象征性的摇了摇尾巴。 男人走进卧室，脱下衣服。 一个东西随着他丢衣服的动作从口袋里面滚落出来。 他弯腰捡起来。 一枚口红。 圣罗兰302。 裴淮聿对女人的口红并不了解。 但是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倪雾的脸，清雅白皙的脸，唇色带着淡淡柔色，饱满。 他看着这只口红，若有所思。 第24章 重合的脸 还说明天蔺诗宣的妈妈陈蓉要来家里做客，让他明天也回家。 “妈，那正好，你替我回绝了。” “哎呦喂，我这个心口疼...我怕是要打急救电话了...” “别浪费这个急救电话了，你心口疼，打急救电话今天是我同事值班，说不定还要让我过去，咱家里药箱什么药都有。” 三个小时之前，也是老太太打电话说血压高，让他答应跟蔺小姐一起吃饭，裴淮聿这才应了下来。 “你这个臭小子，我这个血压又高上去了...”裴老太跟蔺夫人陈蓉是牌友，两人每周都要组局，对蔺诗宣也是很满意，要是能跟自己儿子成了，她也是很高兴的。 合适不合适，总归是要相处一下。 “蔺家那姑娘，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啊，我就给回绝了，董家那位怎么样...是美院的老师，长得气质温婉，你要不要抽时间见见。” 裴老太说完，听不到那端回答。 “说话啊，医院里面，姚北程的女儿不是对你也很有好感吗？那姑娘我也见过。” 裴淮聿听着老太太的话，专注开车，他瞥了一眼手机，老太太的头像是一个卡通动物，前不久他那个小外甥玩老太太的手机给换上的，老太太还很喜欢，60来岁了心态跟40来岁似的。 “妈，”他正准备开口。 裴老夫人就说，“我不管，你今年得带回来一个，就算是你喜欢那些小明星戏子，也行，妈也同意，你爸那边我去说，只要家境清白都行。” 于绣惠这算是把所有条件都放开了。 以前她是最接受不了那些女明星进入裴家。 于绣惠躺在躺椅上，喝了一口奶茶，忽然想到了，“你大学的时候不是谈了一个吗？那个时候你出国了就分手了，现在你都回来了，人家姑娘你试着联系一下啊，你要是拉不下这个脸，把联系方式给我，妈去给你联系。” 裴淮聿沉默了几秒。 “说不定她并不想见我。” 冷淡平静的语气中压着一丝自嘲。 “是不是结婚了啊，你们这个年龄啊，你看看同龄人大多都结婚了。” “结婚了那肯定是没戏了。” 老太太自顾自的说着。 裴淮聿反而是沉默冷言。 其实裴老太的思想很开放，只要自己儿子喜欢，离了再跟自己儿子也不是不行，把老头子的思想做顺了就行。 但是人家姑娘结婚了，家庭和睦，让人家离婚跟自己儿子，这不是作孽吗？ 于绣惠每个月都要去青山寺礼佛。 拆姻缘这事儿伤德。 “什么古板，又在背后说我坏话。”裴成均推开门走进来，看见裴老太躺在摇椅上一边喝奶茶吃薯片一边打电话，“你晚上又喝这个，你前几天晚上喝了一杯都睡不着觉。” 老太太不理他，把吸管滋溜的声音吸的很大。 挂了电话，于绣惠就给蔺夫人陈蓉打了电话，约定明晚上一起吃饭，一边裴成均皱眉，“那小子都不来，你这饭局组给谁看，你就是白操心。” “我这个当妈的不操心谁操心，谁跟你一样，出去钓鱼能钓一整天，晒得跟个黑炭一样，不要上我床，你去书房睡。” 裴老太也不是真的想赶裴成均走，她旁敲侧击的问了一句，“你还记得咱儿子大学的时候谈了个女朋友吗？” “嗯。”裴成均坐在床头，拿了本书。 提起这个，裴老先生也有印象，自己中年得子，也经历了中年丧子。 这个小儿子什么性格，他作为父亲再了解不过了，自幼早慧，比他那两个哥哥都出色。 要不是那一扬绑架，幼年时裴淮聿也因为哥哥的死，心里也留下了巨大的阴影，毕竟裴延，就这么生生的被绑匪折磨，死在了裴淮聿面前。 两人是双胞胎兄弟，经此巨变。 自此，裴淮聿性情大变，以前，他可是家里的小魔王一样，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冷淡，疏离。 裴家长子云贤是故友之子，一直养在身边，淮聿对这个大哥也很敬重，裴成均的意思，是想让两个儿子一起打理裴氏，谁料这个孩子弃商从医，主动出国七年，不想参与家族权利争斗，裴老一直觉得对这个亲生儿子有点亏欠。 “那个姑娘啊，我觉得淮聿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裴成均也不是多么古板，现在都讲究自己恋爱，裴成均也不想用自己儿子的婚事联姻，“只要家境清白，普通一点也没关系，老四要是喜欢，这不是更顺你心意了。” “人家结婚了...但是我想如果人家姑娘结婚了，要是心里还有老四...” “于绣惠！”裴成均皱着眉，“你这个脑子里面在想什么！” “我就是想想...”老夫人掏了掏耳朵，“你吼什么。” “想都别想！” 裴家百年名门，这到什么地步才会允许自己儿子娶一个离婚的女人进门... 他裴成均就算是进了棺材都要爬出来站在裴家的大门口挡着这种荒唐事！ - 裴淮聿并不知道裴家二老躺在床上拌嘴。 眼下。 他坐在书桌前看了一会儿国外的疑难重症记录。 却频繁无法静心。 裴淮聿把这段时间情绪上生理变化，以及对这个女人的一切莫名浮现的心思，都归根于，她有几分程青渺的感觉。 是感觉。 并不是长相身材的相似。 是说话的语气，生气的时候咬着唇瞪人的样子。 他无法控制的把两人联想在一起，但是内心给的答案是否定的，裴淮聿觉得程青渺这三个字已经打乱了他原本的生活节奏。 甚至让他的大脑都不受控。 这是一种很糟糕的感觉。 第二天晚上，裴淮聿没回裴家，今晚上蔺夫人带着蔺诗宣来了，裴淮聿在医院值班。 蔺诗宣发微信问他，裴淮聿忙了一会儿，也忘记了。 躺在休息室的床上。 床板硬，他有些累，一直浅眠。 晚上又梦见程青渺了，梦见的是高中的时候，她穿着校服，他低头吻她，她躲着自己。 梦境就是梦境，他俩高中的时候是一个班，但是没谈过。 大学的时候才在一起。 但是周围的环境，教室，蓝白校服，教室里面没有人，他抱着她放在桌子上，她用力推着自己的胸膛不愿意。 声音很轻，有点娇软。 没什么脾气。 裴淮聿被拒绝，有点来气，那一年他们每周都会在一起，酒店，或者她来自己的公寓，她竟然还拒绝自己，气的裴淮聿动作有些凶的把她的校服推上去。 吻她的时候忽然愣住了。 对方的脸竟然变成了倪雾，红着眼委屈的看自己。 他吓了一跳。 醒了。 裴淮聿这个梦，做的让他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他竟然对一个结婚有孩子的‘陌生’女人有性冲动，他可真刑。 这幸好是梦。 他明明吻的是程青渺，要做的时候竟然成了倪雾的脸。 他起身去了洗手间洗了洗脸，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凌晨四点。 第25章 你喜欢过她吗 下午，抽时间挂了个心理门诊的号，挂的是三院的。 三院距离一院有点远了。 跨了个区。 在市北区。 毕竟裴淮聿是第一院的医生，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再加上第一院对他的营销宣传，同行们难免都认识。 虽然挂心理科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当代人大多都有些心理疾病。 到了号，裴淮聿站在门口，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下，他现在算是感受到病人讳疾忌医的感觉了。 他其实并不想把压在心里的事情说给一个陌生人听。 但是却无法得到缓解。 只能推门走进去。 女医生姓柯，询问了几句。 裴淮聿跟她说了自己最近心理上的一些情况。 女医生看向他，“你喜欢她吗？你的初恋。” 裴淮聿微微皱眉。 他沉静了几秒，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医生看了他一眼面前这个男人戴着口罩，但是从身形气质上，完全可以评断出家庭，长相都很出挑，完全不会缺女人。 “你不喜欢她，只是因为某些事情，不得不跟她在一起？”这是一个疑问的语气，但是裴淮聿下意识的反驳，“换个话题。” 女医生又看了他一眼。 笑了笑。 “你觉得她很胖，她不漂亮，她配不上你，但是又不得不答应让她当你女朋友，所以你一直觉得这是一件耻辱的事情？” 裴淮聿皱眉，“也没有...” “跟她分手，你觉得解脱吗？” 裴淮聿脸色晦暗，“再换个话题。” “你们谁提出的分手？” 裴淮聿深呼吸一口气，“.....” 心理医生露出的了然的笑容。 “那你说一说，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以前的相处怎么样。” 裴淮聿沉思几秒，沙哑着开口 。 “她很蠢，借住在亲戚家，她愿意一周不吃饭，上学的时候差点昏倒，要去救一只断了腿的野猫。” 女医生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于是说，“她很善良？” 男人淡淡嗤笑了一声，没有反驳，继续说。 “她的性格偏安静，很少主动跟我分享她的事情，即使我们在一起，期初确实并非我所愿。但是我们在一起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出现也并没有打破我原本生活的平衡，所以我也默认了她的存在。我不联系她，她也不会联系我，跟她在一起，跟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她不会粘着我撒娇，也不会打扰我，除了...我们睡过，其他的时候，我觉得我跟她并不像是情侣。” “分手也是她要分的，其实那个时候...我无所谓...可以不分...随她。 ”她看见外面的流浪狗也想收养，看到路边的蚂蚁排队搬运食物要停下观看，还会拿出手机记录，我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我让她别哭她哭的很凶的时候也能把眼泪憋住，样子很滑稽，是我提出不公开，但是她却挺近心里去了，我故意在有同学的地方靠近她，她反而比我更害怕被发现，我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我在她面前从来不会伪装，她有时候会露出震惊害怕的眼神看我，但反而会抱住我，好像是安慰我一样，你说她蠢不蠢。我送给她的礼物她从来不戴，昂贵的，她不敢收，收下也会放在行李箱里面。我说很便宜，她倒是聪明的不信，分手后全部都还给我，她明明并没有多少钱，穿的牛仔裤都洗的发白，但是我给她的钱，给她的礼物，她却分文不要。” “她很努力，明明很笨，她却比谁都努力，我见着她从班级中下游一步步的升上来，她比谁都刻苦，我从未见过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大的能量。你知道那年高考，全国卷数学物理最难的一年，她三次模拟，距离S大最低录取线差了8到25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样在一周的时间能提高这么多。” 其实那年，裴淮聿说出这个要求的时候。 确实有为难拒绝她的意思。 女医生看了他一眼，面前的男人，天之骄子的做派，却在感情的事情上，一团乱麻，他说不喜欢她，却因为对方把礼物还给他而不高兴，他说她很蠢，却也见过最刻苦努力的她。 他说不喜欢她，却对很多曾经两人在一起的细节印象深刻。 喜欢一个人或许第一眼是出于颜值，见色起意也好，一见钟情也罢，都需要再后期的长期相处中才能了解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口中的女生，或许并不是因为第一眼的颜值吸引了他。 但是却让他念念不忘。 “你们为什么分手。” “我那个时候要出国学习。” 那是他不得不做出的选择，他可以留在松城。 他不想对不起大哥。 他主动放弃裴氏继承人的位置。 幼年的那一扬绑架，他失去过一个哥哥。 一直无法从幼年的阴影中走出来。 从以前的一个混世魔王的性格，一夜之间成长，变得冷漠疏离。 “听你的描述，她是一个很可爱真诚的女孩。” 裴淮聿没说话，但是点了下头。 “你频繁的梦到她，还梦到另一个女人，并且对这个刚刚认识不久的女生有性冲动，你觉得她们很像，但是她们是两个人，你是把第二位女士当做你初恋的替身吗？” “没有。”裴淮聿否定了，他并没有把倪雾当做程青渺的替身。 倪雾给他的感觉确实很像程青渺，但是他在知道她是李雾之后，也觉得自己之前的怀疑有点荒唐，并且有点唾弃自己。 所以只好跟倪雾偶尔见面的时候，也会装作不认识。 “你对你初恋的描述，从各方面的角度，其实你后悔当初因为出国而跟她分手，也惊讶于她真的会跟你分手，在你的印象中，她安静乖巧，所以你觉得，她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我....”他声音沙哑。 “所以，裴先生，你现在后悔了吗？” 裴淮聿手指下意识的紧握了一下，“换个话题。” “她把你送给她的礼物都还给你了，你嘴上说着那些都是垃圾，丢在垃圾桶里面，但是我猜，你现在还保留着。” 裴淮聿揉了下眉心，点了下头。 医生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很有意思，看上去冷淡，刚刚点头的时候竟然耳朵红了。 不想承认吗？还是不敢承认。 “那你有尝试过，联系她吗？” “我联系过她，但是....”裴淮聿有种无力的感觉，他摇了摇头，没有在说话。 “所以，你把视线放在了跟她有几分相似的那位女生身上，你在从她身上找到对你初恋的感觉。” “她不是替身，我很清醒。”裴淮聿咬了一下后槽牙，“而且她也结婚了，并且有了个女儿。” 他不至于疯到对一个已婚并且有个孩子的女人有这种心思。 医生，“....” “额，那很遗憾...” 两个小时的谈话。 裴淮聿站起身。 他并不觉得自己得到了治疗，但是他只想把压在心里的事情找个不认识且不会暴露他隐私的人倾诉。 “裴先生，这期间你一直躲避着很多话题，你不敢承认，自己在那一段感情中，你也付出过真情实意。” 或多或少。 裴淮聿看着面前的女医生，眼底深暗。“并没有。” “哦，那你喜欢过她吗？” 裴淮聿皱眉，声线冷厉，“没有。” 男人的话，在寂静的诊室内，掷地有声。 格外的坚定。 他转身走到门口，想要打开门。 女医生的话从他背后传来，“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因此来我这里就诊。” 拨云见雾，直戳内心。 裴淮聿站在原地，男人面色依旧淡漠寻常，只是握紧了门把手。 “裴先生，其实作为女生的角度，我听了你的故事，我有些话想告诉你。” “或许她并不是不想跟你分享她的事情，而且她很自卑，敏感，脆弱。在你的描述中，她并不是靠颜值吸引了你，她是个胖胖的女孩，她用着某些事情，某些手段威胁了你。 她也知道，你跟她在一起，不会长远。 她学习刻苦，努力，善良，像是一株暴晒在烈日下却依旧坚韧生长的小草，她可以在生活拮据的时候为了救一只流浪猫饿一周的肚子，你觉得她很蠢，但是却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到。 因为其实你内心，也很想救那只猫，你跟都是善良且柔软的人，只是外壳不同。” “她用某些事情威胁了你，让你当她的男朋友，但是裴先生，你有没有想过，她选择威胁你的同时，也放弃了某些她最在乎的东西。” “她从小到大，跟光芒万丈的你不一样，或许有一缕光照在她身上，那就是你，你说你们是地下恋，可是对她来说是暗室荧光。” 裴淮聿怔了一下，眼底慢慢深沉。 耳边响起程青渺问他的一句话，“我不是小偷，你相信我吗？” “如果她已经有新的生活了，那就祝福她吧。” 回去的路上，裴淮聿开车开的很快。 医生的话，回荡在他耳边。 他不想祝福程青渺。 但是也不想再继续打探关于她的消息。 明明都过去七年了。 他又不是非她不可。 这一切，其实还要从遇见倪雾说起。 如果不是她的神态，语气，实在是像程青渺。 或许他真的可以把这些都放在心底，表面上依旧可以云淡风轻当他的裴四公子。 再过两三年，安稳的结婚，娶一个世家女，让老太太也不用这么操心。 倪雾的出现，像是一根引线，揭开了他心底，遮住的某些事情。 等红灯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 一个陌生的号码。 这个是他的私人号。 裴淮聿接听了，里面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你是顾子墨小朋友的舅舅吗？” “嗯，我是。” “我是顾子墨的老师，他在学校里面跟一个女同学打架，家长来学校一趟。” 裴淮聿捏了捏眉心，过了两秒钟，那端传来小男孩的声音，“舅舅，你救救我，你别打电话告诉妈妈，你来好不好。” “舅舅，求你了，要是让我妈知道，我妈会打我屁股的。” 裴淮聿驱车来到松明第一小学。 顾子墨今年九月份刚刚上了一年级。 留了个西瓜头，是他那个毫无审美的姐姐裴婧书找个私人理发师设计的。 再加上顾子墨体型比其他的小朋友微胖点，圆咕隆咚的，长相随了裴家跟顾家的高颜值，样子还怪喜庆可爱。 老太太在家里特别疼的外孙子。 他刚刚走进办公室，顾子墨就跑过来抱着裴淮聿的腿，小声，“舅舅，那个就是倪安，脾气可大了，我把她辫子扯开了，她就抓了我的脖子。” 裴淮聿看着办公室里面，女孩小小的身影，马尾辫散着，她身边，站着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 裴淮聿忽然觉得胸口堵了一团气。 今天上午两个小时的心理疏导，又堵住了。 第26章 叫家长 他心里默念了一下女人的名字。 倪雾。 老师敲了一下桌面，“顾子墨舅舅你来了，这位是倪安的妈妈，你们双方家长先坐下。” 倪雾背影笔直带着一丝僵硬。 她自然垂下的手指，不自然的握紧，又松开。 顾子墨的舅舅，竟然是裴淮聿。 岁岁转身，看着裴淮聿，也有些惊讶，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圆溜溜的，“医生叔叔。” “嗯。”裴淮聿走过来，蹲下身，即使他蹲下身，身形也比女孩高很多。他伸手，修长的手指梳理着女孩的头发，“叔叔替顾子墨给你道歉，不应该扯乱你的头发。” 岁岁想了想，抬起头看了一眼倪雾。 倪雾面向老师这边，她没有回头，也没有侧身，没有看裴淮聿。 老师见两人认识，“那行吧，你们既然认识就好说话了，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但是也要好好教育。” 两个孩子互相道歉。 现在也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 倪雾也握住了女儿的手离开。 她跟裴淮聿也没什么好说的。 前脚她们离开，后脚裴淮聿带着顾子墨走出来。 “舅舅，你认识倪安的妈妈吗？” “不熟。”他说。 顾子墨说，“舅舅，一直盯着不熟的人看是不礼貌的行为。” 裴淮聿低头看着眼前的小胖墩，抬手大掌压在了对方的西瓜头发型上，“顾子墨，需要我告诉你妈妈吗？” “舅舅我错了。”顾子墨连忙摇晃着裴淮聿的手。 裴淮聿让顾子墨上了车，他靠在外面点了根烟，抽完才上了车，顾子墨坐在后排座位上，“舅舅，我们中午去吃肯德基吧。” “送你去外婆家。” “那先吃完肯德基再去外婆家。”顾子墨见裴淮聿没反应，“舅舅你变了，你变得冷血无情了。” 裴淮聿抬眸看了一眼。 这也是有意思，学校门口马路对面开了家披萨店。 本来就是放学，路都堵了。 裴淮聿在人群中看见一抹身影，窈窕纤细的背影，穿着一件卡其色短款上衣，米色长裤，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脑后。 女人握着女孩的手走进了店内。 裴淮聿停下车，抬了一下下巴，“去吃这个。” “舅舅，今天是星期四，而且这家披萨不好吃，不如肯德基好吃。” “不吃算了。” “吃！”顾子墨马上点头。 店内，都是人。 大多都是家长带着孩子。 座位也都满了。 期间裴淮聿打了个电话，给裴婧书打的，说胖墩在他这里。 裴婧书马上就知道了，“是不是又叫家长了，不敢叫我，让你去。” “不是多大事，我带他吃个饭。” 排队取餐就花了15分钟，裴淮聿端着餐盘左右看了一眼。 “舅舅这里——”男孩喊了一声。 裴淮聿循声看，大步走过去。 顾子墨跟倪安坐在一起，小孩子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怨，打一架马上也好了，孩子的世界是简单的。 倪雾坐在倪安旁边。 她给女儿点了蛋挞跟牛柳披萨。 自己也吃了一点。 四个人的位，裴淮聿坐下，男人腿长，直接碰到了倪雾的腿。 倪雾往后坐了些。 “倪安，你的披萨看上去好好吃啊，我以后也要点牛柳的。”全程顾子墨吃的最开心，裴淮聿点的是榴莲披萨，两杯橙汁，还点了份小食。倪安吃饭比较文静。 倪雾见状，拿了一块披萨递给了顾子墨。 顾子墨看着倪雾，忽然小脸一红。 裴淮聿微微挑眉，又看了一眼胖墩，“吃人家的东西，说谢谢了吗？” “谢谢阿姨。” 倪雾微笑。 顾子墨不仅仅是吃人嘴短，更是心宽体胖，“倪安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头发很好看而且香香的就想抓一下，我以后不抓了。” “没关系，我也不应该抓你。” 倪雾看了一眼顾子墨。 她之前没想到这个抓自己女儿头发的男孩是裴淮聿的外甥，她虽然没有见过裴淮聿的姐姐，但是血缘真的很奇妙。 或许是她的心理作用。 她觉得顾子墨跟岁岁，眉眼也有两分相似。 桌子下面，男人的长腿往前一伸。 碰到了她的腿。 倪雾垂眸，看着桌下，她明明都已经往后坐了些许。 但是他总不能是故意的吧...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男人的腿长刺刺的出现在她视线里，修长，包裹着黑色质感高级的休闲西裤，倪雾只好又往后坐了一些。 裴淮聿不喜欢吃这些垃圾食品，看着顾子墨吃的满脸都是油脂，又看着小女孩吃相斯文，白皙的脸颊，两颗黑葡萄一样漂亮的眼睛，干干净净的可爱。 或许因为常年生病的缘故，身形瘦小，她拿了一块披萨递给倪雾，“妈妈我喂你吃。” 盒子里还剩下最后一块。 岁岁看着裴淮聿，“裴叔叔你要不要吃，最后一块给你。” 顾子墨用小胖手先一步抓住，“我舅舅不吃，我吃。” 裴淮聿伸手，拍了一下胖墩的手，略有嫌弃的看着他满手油腻，“谁说我不吃。” 从胖墩手里夺食，裴淮聿吃了一口，味道竟然不错。 “舅舅，你不是从不吃这个吗...”小胖没吃到最后一块披萨，舔了舔嘴，眼神略带哀怨的看着自己舅舅。 裴淮聿不仅仅吃了披萨，还喝了顾子墨小朋友眼睛紧紧盯着的属于他的那杯橙汁，以前裴淮聿带着顾子墨来吃这些东西，他是不会喝这些饮料，他不喝，多了的这一杯就被顾子墨喝了。 今天，他喝完最后一口。 顾子墨的神情更加哀怨了。“舅舅。” “怎么？”男人动作斯文的抽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倪雾忽然觉得裴淮聿有几分幼稚。 也不由得轻轻抿唇笑了了一下。 也就是一下。 垂眸微微弯起的唇角，被裴淮聿捕捉到了，像是静谧盛放的一抹昙花，带着宁静美好，沁润无声。 裴淮聿捏着塑料杯子，看着这一抹笑容，愣了片刻，舌尖舔舐了一下后槽牙，目光盯着女人娇粉的唇。 就连一边的小胖把手上的油蹭到了他外套上，他也没反应。 倪雾见女儿吃完了，起身握着岁岁的手离开。 岁岁对着顾子墨挥了挥手，“再见医生叔叔，再见顾子墨。” 女人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带起来一抹淡雅的柔风，不像是什么香水的味道，像是自然的体香，淡淡柔柔。 像是带着实质。 从他的脸颊划过。 裴淮聿咬着吸管，喝干了最后一口橙汁。 狭长的眼眸挑了一下，看着身边的胖墩，“走吧，送你去外婆家。” 顾子墨还心心念念的自己没喝上的橙汁，搓搓手，“舅舅，我们买一杯路上喝吧，我路上会口渴。” “不行。”裴淮聿拎着顾子墨的后领，轻轻拍着小家伙的肩膀，“走了，你今天抓女同学头发的事儿，你妈知道了，回去让你外婆护着你吧。” “舅舅你出卖我！” 顾子墨哀嚎着，抓着裴淮聿的衣袖，裴淮聿黑着脸看着衣袖上两个油油的手掌印，“我不仅出卖你，我还要告诉裴婧书你今天吃了多少垃圾食品。” 裴婧书因为给胖墩减肥，平时一直控制他吃这些。 偶尔会给一点奖励，让家里的厨房自制一些调料干净一点的。 推门走出去。 现在过了饭点，人不多。 马路对面的学校，也只有三三两两的人。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惊慌稚嫩的声音。 “妈妈你没事吧。” 第27章 抱住了她的腰 她还没来得及吃。 就开了一上午的会，LM接了两个设计大单，两个品牌女装的负责人也来了LM，封总把她叫到办公室里面，到了中午陪那两个负责人吃饭。 倪雾不怎么喜欢吃商务餐，还喝了两口酒。 今天这一天，都没吃多少东西。 到了下午四点左右。 接到老师电话，自己的女儿跟后桌的男同学打起来了，她就请了假，急匆匆的来到了学校。 也就吃了一口披萨。 而且带着油腻的气息，倪雾的脸色苍白，身形摇晃了一下蹲下身，低血糖这个毛病，自从生下女儿之后就有了。 她的大脑嗡了一下。 眼前泛着雪花。 隐约听到了女儿的声音，她紧紧抓住了一下岁岁的手，想让女孩别担心，她缓一会儿就好了。 忽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过来，抱住了她的腰。 大步往前走。 倪雾的眼前，一片眩晕。 她努力的眯了一下眼睛，下意识的抓住对方胸前的衣服。 抬头望去，入目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高挺的鼻梁，下颌线条流畅。眼前的眩晕感慢慢散去，一股冷冽的气息包裹着她。 倪雾看着这张脸。 在裴淮聿打开车门，把她放在后座上的时候。 面前的这张脸，距离的她格外的近。 近在咫尺。 她几乎屏息。 看着男人黑直的睫毛，只有这么近的距离，在他垂眸的时候，眼尾的褶皱上一颗细小的黑痣，让他的眉眼，过分的深邃。 以前的时候，程青渺第一次在他怀里醒过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近的距离，才看到裴淮聿的眼皮上，一颗很小很小的黑痣。 最动情的时候，她会大胆的伸手抚摸一下。 裴淮聿从储物盒里面，找出一枚巧克力剥开外衣，递给她。 岁岁跟顾子墨上了车。 女孩担忧的看着她，“妈妈你没事吧。” 倪雾品尝着舌尖上巧克力的甜味，跟过后的淡淡苦涩感，她摇了头，摸了一下岁岁的脸颊，“妈妈没事。” 车子启动了。 倪雾拉了一下车门，这个时候，车门上锁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内，格外的明显。 她想下车。 倪雾说：“我刚刚只是低血糖，现在没事了，谢谢你。” 裴淮聿抬眸，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女人的脸色依旧苍白，黑色的长发披肩，眼底还带着一丝倔强，他驱车行驶在路上，男人的手搭在方向盘上，“送你们回去。” 顾子墨胖乎乎的手努力的扣好安全带，“是啊倪阿姨，让我舅舅送你们回去。” 岁岁，“谢谢医生叔叔。” 倪雾看着他的侧脸，“不顺路。” 裴家别墅，跟她住的地方，两个方向。 裴淮聿看着她清澈又倔强的眼睛，那种让他觉得眼熟的感觉又来了。 心理医生根本治不了他的病，跟心魔一样。 他透过后视镜看着这双眼睛，声音略沉，根本不给她下车的机会,一脚踩下油门。 “顺不顺路，我说了算。” 倪雾从来都知道。 裴淮聿，从不是众人眼底那种清冷禁欲，斯文高冷的样子。 从她高一的时候，看着他叼着烟，从网吧走出来，他站在晚风里，手点了下烟灰，穿着白色的校服，扣子扣到最上一颗，工整的像是站在国旗下颁奖台上，但是他身后走出来的，是那几个二世祖不学无术的学生，勾肩搭背。 “四哥，通宵啊。” 他清冷的皮相下，骨子里面透着玩世不恭的狂妄。 他可以用年级第一堵住一切的嘴，没有人会把他跟一个抽烟旷课通宵网吧的学生联系在一起。 他是所有老师心里的好学生。 倪雾坐在椅背上，让自己放松下来。 唇齿间的巧克力彻底的融化掉。 但是在这样狭小的空间。 倪雾的眩晕感虽然好了许多，但是胸腔隐隐约约压着一种反胃的感觉，空气中，除了一抹淡淡的男士高级香水味，还有座椅皮革的味道。 她微微皱了下眉。 忽然身边的车窗摇下寸许。 微风吹进来，让她好受的同时也清醒了几分。 倪雾不由得看向他。 裴淮聿目视前方，专注的开车，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他戴的，还是那枚小众高级的腕表，他好像对这个品牌情有独钟，七年前送给她那枚表，也是这个牌子。 这一路上，顾子墨叽叽喳喳，活跃氛围的能手，小孩子的世界很快乐，天真，倪雾看着男孩的西瓜头发型，再加上顾子墨胖乎乎的脸颊，大眼睛，觉得格外的可爱。 如果，她的儿子没有死，现在也会这么大。 那是倪安的哥哥。 可惜刚刚出生，就缺氧窒息，抢救无效。 这六年，倪雾在忙碌的生活中，看似已经忘记了，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十月怀胎，怎么会忘呢。 她连面都没有见过，昏睡过去后就被告知，她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刚刚出生，在这个世界，存活了26分钟，就没有了声息。 裴淮聿看着后视镜，女人神情忽然低落了下去。 他伸手拍了一下副驾驶叽叽喳喳的胖墩，他这个外甥，天生的乐天派，在他的世界里，今天最痛苦的事情应该不是被女同学抓了，而是自己喝了那杯可以给他的橙汁。 他以为，是胖墩在这里玩手机，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到了倪雾，让他小点声。 到了梧桐路庆丰居。 倪雾下了车，跟裴淮聿道谢。 车子停在门口。 顾子墨看着小区沿街楼的一家馄饨店，“舅舅，那个好吃吗？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他还不会念这俩字，只是闻到这诱人的香气，眼睛都亮了。 岁岁说，“那是馄饨，可好吃了，我跟妈妈经常去吃。” “舅舅，你还没吃晚饭吧，外婆说，你饮食不规律，不吃晚饭会胃疼的。” “刚刚的披萨炸鸡，你还没吃饱？”裴淮聿看着顾子墨圆滚滚的小肚子，拆穿他的小心思。 顾子墨不理他了，转身去抓住了倪雾的手，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倪阿姨，你家门口的馄饨好香好香啊，你经常吃吧，这肯定不是垃圾食品啊。” 倪雾看着对方这副嘴馋可爱的样子，笑了一下，她很喜欢这个小男孩。 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嗯，很健康。” 顾子墨朝着裴淮聿伸手，让裴淮聿低头。 裴淮聿靠在车前，懒懒的看了一眼。 他不低头。 顾子墨就跳着，“舅舅。” “嗯。”他应了声。 顾子墨脸一红，压低声音，“舅舅，你借我点钱呗。” “你的小天才里面没钱吗？” “舅舅你小点声。”不要丢他的脸啊。 第28章 差点毁了他 但是裴婧书女士怕他放学买垃圾食品，把他的压岁钱都划走了。 倪雾主动提出请顾子墨吃饭，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虽然女儿也吃了一点东西，但是还是要吃一点主食，而且裴淮聿把她送过来，就当补个车费钱。 顾子墨红着脸捍卫自己的男人尊严，“倪阿姨，我有钱的，就是我舅舅替我保管的。” 裴淮聿也不逗他了，抬了一下下巴，顾子墨立刻抓着倪安的手，往馄饨店跑。 裴淮聿看了一眼倪雾，看着她淡色的唇，皱了眉，“低血糖，三餐要准时，注意营养搭配，早餐不要吃的太晚，不能不吃主食。” “嗯。” 他抬步朝着店里走。 倪雾看着男人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她跟馄饨店的老板娘说，她来付钱，这样，好像就不会有什么亏欠，她总是想在跟裴淮聿的重逢中，找一个平衡点。 他送她回家。 那么，这顿饭钱，就当车费了。 顾子墨实在是太捧扬，吃馄饨的时候说这是他吃的第一好吃饭，再加上他白白胖胖又可爱，颜值还高，惹得老板娘稀罕的不得了，多送了一份时蔬拌菜跟两个煎蛋。 吃完饭顾子墨在桌子悄咪咪的对裴淮聿伸手，“舅舅，拜托，你就转我100块，我还给你二百。” 他不能让他男人的面子跌在这里。 裴淮聿扯了唇角，给他的微信转了100。 顾子墨跳下凳子，找老板娘付钱，老板娘说倪雾已经付过了，顾子墨皱着眉小眉毛，“倪阿姨，我要请你们吃饭，你不能付钱的。” “阿姨请你吃饭不好吗？”倪雾没看站在顾子墨身后的裴淮聿，轻声说，“谢谢...你舅舅把我们送回家。” “那...那你下次再请我们吃饭吧...反正这次就是不行。” 爸爸说了，请女生吃饭，要男生付钱。 “倪阿姨，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把钱转给你，你下次再请我吃饭好不好。” “好。”倪雾只是觉得顾子墨很可爱。 拿出手机扫了他手表上的码。 看着对方的微信，一串颜文字，还有点非。 ︶ㄣ妳的王子しovё 只觉得现在小孩都这么早熟吗。 略点中二。 - 裴淮聿开车带着顾子墨往回走，顾子墨正在给倪雾发微信语音。 “倪阿姨，你长得真漂亮，是我见过除了我妈妈跟外婆之外最漂亮的女人。” 裴淮聿听着这油腻的话，薄唇忍不住抽了一下。 他一定狠狠要嘲笑一下顾准，在家里就这么跟裴婧书说话吗？ 要不然胖墩怎么耳濡目染了。 “舅舅，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毁了我。”顾子墨放下手机，非常严肃的看向裴淮聿。 裴淮聿正在开车，没应他。 “舅舅，我的微信里面没有钱，裴女士掏空了我所有的压岁钱...但是追求女孩子，我不能没有钱，你能不能先给我转两千，今天中午，当倪阿姨把一块肉最多的披萨递给我的时候，我就对她一见钟情了——” “吱——” 猛地踩下刹车的声音。 裴淮聿压着突突跳动的眉心，“顾子墨！” “舅舅，我知道你肯定不是世俗的人，你是能理解我的对吗？” 裴淮聿继续开车。 这一路上，无视着胖墩的话。 一直到把胖墩送到裴家门口，顾子墨冷哼了一声，“你们这些大人怎么能理解呢，可是我已经加上她的微信了，我相信我是有机会的。” 裴淮聿想抽烟，被无语的，手指捏着烟，看着坐在副驾驶的小家伙，又忍住了，声音略哑，“人家结婚了，你跟她女儿一般大。” “年龄小不是我的错，而且现在谁不喜欢弟弟。舅舅，你不懂，倪阿姨有多么漂亮，她把披萨递给我，还摸了一下我的头发，她浑身都香香的，她皮肤好白笑起来好温柔，我觉得她肯定对我是有感觉的...” “嗯，第一次见这么能吃的小胖子。” “你就诋毁我吧，倪阿姨说我很可爱。” 顾子墨不想理裴淮聿了。 他打开电话手表，发现要没电了，急忙在裴淮聿的车上给手表充电的同时，打开微信，看着倪雾也发来了一条语音。 “谢谢，你也很可爱。” 他调到最大声，放给裴淮聿听。 “女人的客套话你也信，漂亮女人都是会骗人的。” “那她为什么会只说我可爱，而没有说你可爱，她只愿意对我说，说明她对我很有好感。” 裴淮聿捏了一下胖墩的肉脸，薄唇带笑，“半个月前，你在学校尿裤子，是不是舅舅来接你。” 顾子墨脸一红。 握着拳头，捍卫自己男人的尊严。 “我还小...而且...我那次是水喝的太多了。” 男孩说完就下了车，拜拜都不跟裴淮聿说了，闷着头就走了。 裴淮聿倚靠在车门上抽烟。 裴家的佣人安婶帮顾子墨拎着小书包，看向裴淮聿，“四少爷，今晚上在家里吃饭吗？” “跟老太太说一声，不了，我去接nemo，它还在宠物店等着。” 回去的路上，裴淮聿去接了狗，刚刚洗完澡，金毛趴在后座上。裴淮聿看着nemo，不由得想起程青渺。 她抓住他的手臂，求着他暂时收留一下这条金毛串串。 男人捏了捏眉心，瞥了一眼副驾驶的位置，顾子墨的电话手表留在这里充电，他拿起来，点开微信，小小的屏幕里面，女人的头像是一片蓝天。 他扯了下薄唇，真土。 这头像，还没裴老太洋气。 微信名字，叫岁岁平安。 点了一下这一条语音。 “谢谢，你也很可爱。” 淡淡柔柔的声音其实没什么特色，不娇，不嗲，几乎跟倪雾本人很像。 像是一缕淡风。 明明这么轻柔，却吹得他心烦意乱。 他又点开了听了一遍。 “谢谢，你也很可爱。” 声音，从某些音准上，带着一点点软糯的鼻音。 也很像程青渺。 可是这一瞬间，裴淮聿忽然发现，他好像忘记程青渺的声音了。 七年了。 很多存在的片段都在慢慢的随着时间被淡化。 裴淮聿忽然不知道，是因为他觉得倪雾给他一种很像程青渺的感觉，所以才会觉得她的声音相似。 还是原本，程青渺说话就是这样，她们真的相似。 他的手机早就换了不知道多少个。 里面保存的音频，照片，好像，也不见了。 意识到这点，他无力掌控，压了一下喉咙里面的烟，吐了出来。 第29章 她包裹的这么严实，他还能认出来 学校里面闹流感，班里的小孩子，有一个感冒，一整个班都会沦陷。 小孩子的抵抗力差。 倪雾怕女儿会被传染，毕竟岁岁的心脏不好，要是感染了很麻烦，就给女儿请了一周假。 但是没想到，倪雾先发烧了。 倪雾怕传染陈老太跟女儿，毕竟一个老太太一个小孩子，都是弱势群体，让陈老太戴上口罩。 陈老太笑话她说，她这个体质还不如自己跟岁岁呢。 倪雾请了假，在小区外面的卫生诊室挂了三天水不见好，发烧反复，陈老太中午来给她送饭，催她去大医院抽个血查一下。 倪雾本来想明天再去，她烧的浑身疲倦。 但是看着女儿站在房门口担心自己的样子，眼睛都哭红了，女孩的眼睛里，满心满眼都是对她的担忧，倪雾很想走过去抱住女孩，又怕传染了她。 倪雾从小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 刚刚生下岁岁的时候。 自己也不过才21岁。 她不知道怎么当一个妈妈。 但是岁岁像是一个漂亮的小天使。 三四岁的时候阁楼漏雨，因为下雨，物业的人也没上来修。 漏雨的位置正好是客厅。 倪雾找了个塑料盆在这里接雨。 岁岁学着电视上大人的语气，非常认真的对她说，“倪雾女士，我以后要给你买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就给你一个人住。” - 医院输液门诊。 倪雾戴着双层口罩，走进去，乌泱泱的全是人。 大人，老人，带着孩子的。 倪雾终于排上了号，找了个位置坐下。 在这样人流密集的地方，她觉得头脑昏胀，周围的空气流通慢，孩子的吵闹声，咳嗽声，她从包里拿出来一块薄荷糖，含在嘴里。 心里祈祷着，快一点输完液好回家。 闭上眼睛，短暂的休息一会儿，就睁开眼看看输液瓶，还有大半瓶。 护士说，她要挂四瓶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淮聿哥，我头好疼啊，都没有位置了，我能不能去你的休息室休息一会儿。” “医院有规定，抱歉。”男人冷淡的嗓音。 撒娇的声音，女人的声音，还是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倪雾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睁开眼。 她怎么会听到裴淮聿跟蔺诗宣的声音。 乌泱泱的人群中，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形，格外的显眼，他没穿白大褂，穿了件咖色丝绒休闲外套，帮蔺诗宣拎着输液瓶。 蔺诗宣病恹恹的样子，身形娇小，站在他身边，颇有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他左右看着，输液室的座位都满了，这段时间流感高发，没有位置。 旁边有个带着孙子输液的大娘起了身，似乎是终于解脱了一样，可算能离开这里。 倪雾心想，不会吧。 也就是下一秒，她的手比大脑先一步动作，急忙把帽子戴上。 她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正好有个帽子，又带着口罩，几乎把脸都挡住了。 别说是裴淮聿跟蔺诗宣了。 就算是陈老太带着女儿找过来，在这个人群中，都不一定能找出倪雾。 果然，下一秒，蔺诗宣跟裴淮聿坐在了倪雾身边。 倪雾原本昏胀的大脑瞬间清醒。 她低了低头，把下巴往冲锋衣里面藏，侧开脸看向另一个方向。 原本难闻的空气中，男人身上的冷冽气息像是一根无形的线，一点点的勒紧了倪雾的神经。 她觉得鼻塞喉咙痛，却忽然能嗅到男人身上的气息。 好像自己的身体，对他的一切，都格外的敏感。 倪雾抬头看着输液瓶，心里希望，快一点，快一点结束。 但是她刚刚换了一瓶，因为倪雾头疼，这一瓶打的甘露醇，滴的不快。 裴淮聿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老太太给他发消息。 问她蔺诗宣怎么样了。 今天上午，蔺诗宣跟蔺夫人陈蓉来家里看望老太太，裴老太最近流感发烧喉咙痛，在家里静养。 虽然是个感冒，但是不少人来探望。 蔺诗宣没多久就身体不舒服，老太太觉得是自己传染了她，裴淮聿今晚上夜班，就带她来了医院。 裴淮聿给老太太说了声没事，让她不要操心，在家里好好休息。 “淮聿哥，真不好意思，原本今天是去探望裴阿姨的，没想到我自己倒感冒了。” 裴淮聿说，“你注意多喝水，输完液之后回家好好休息。” “嗯，谢谢淮聿哥。” 蔺诗宣在裴淮聿面前，非常的小女人，跟在公司里面完全不一样，蔺家跟裴家更是门当户对，倪雾在公司里面，也听到孟琳她们在八卦，感觉蔺总监好事将近。 倪雾觉得周围的时间，缓慢流淌。 她悄悄的侧过脸，用余光看向他。 就在自己身边的位置。 很巧，他今天，也穿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 把他整个人衬的面若冷玉。 但是从面料的质感上，是完全的两个天地，倪雾身上的冲锋衣，是商扬打折的时候低价买入的，而裴淮聿身上的这件，最少五位数。 倪雾慢慢的把视线收回了。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跟他的差距有多大。 她左手边的阿姨带着女儿输液，输完了，喊来了护士起针，倪雾嗓子沙哑，“帮我也拔了吧。” 她声音嘶哑，岁岁说她的声音像是唐老鸭。 倪雾自己听到自己的声音都笑了。 这次流感专门攻击嗓子。 护士看了她一眼，“甘露醇还没打到刻度线，现在拔针浪费了，而且效果一般。” 倪雾嗯了声，只想快点走。 她闷着头说，“家里有急事。” “什么事这么着急，才输了这么一点，回到家晕过去，让120把你送来吗？” 熟悉冷冽的男性嗓音就这么响起来。 倪雾不知道这是对自己说的。 还是，对自己说的。 她有点懵。 她没有想过裴淮聿会认出她。 没看他的方向，只是低头看地板。 她包裹的这么严实，他怎么会认出自己。 他的眼里是有X光吗？ 第30章 防狼喷雾 裴淮聿这张脸，在这个医院，也算是出了名的瞩目。 小护士看了一眼裴淮聿身边的人，一个打扮的漂亮精致的女人，身上穿着香奈儿毛衣，外面搭了一件米色格子的羊绒大衣。 一个富家女的打扮。 蔺诗宣看向倪雾。 皱着眉，“倪雾？” 倪雾嗯了声，掀开帽子，“蔺总监。” 蔺诗宣听着她嘶哑的嗓子，忍不住笑了一下，“哎呀倪雾，你嗓子怎么哑成这样啊，我刚刚都没有认出你。” “淮聿哥，这个是我部门的员工，上次我们一起吃过饭，在天府捞火锅店，你还记得吗？”蔺诗宣自然是知道裴淮聿不会记得这种小事，只是顺口一说，她跟倪雾也没什么私人交情，圈子不同，但是倪雾的设计很出众，封总很看好她，不过到底是出身普通，离婚带孩子。 她只是很想当着裴淮聿的面，在公司的员工面前，表现出一种亲和力。 倪雾笑笑，不再说话。 低头看自己的鞋，看地板，看自己的输液的手。 余光中，也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裴淮聿。 护士走远了，来到护士台，八卦了几句在这里看见裴医生的女朋友了。 倪雾闭上眼睛，闭目休息。 她能感受到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脸上扫了几眼。 坐在这里，只感觉如坐针毡。 听着蔺诗宣温柔的语调，跟裴淮聿聊着一些日常话题。 听着蔺诗宣的手机响了，是裴淮聿的妈妈打来的，裴夫人问裴淮聿有没有跟她在一起，说让她好好休息。 蔺诗宣温柔的说他就坐在我身边陪我输液。 倪雾抬起头看着输液瓶，一滴一滴的液体落下。 沿着输液管进入手臂，血管中。 半个小时后，倪雾终于输完液，她快速的离开。 裴淮聿看着她的背影。 “她是我公司的员工，我的下属，别看她长得年轻，但是女儿都这么大了呢。”蔺诗宣很想找个话题跟裴淮聿聊天，当然她也并不觉得裴淮聿多看倪雾一眼就是对倪雾感兴趣。 且不说倪雾有婚史还带着一个女儿。 他们这个圈子里面，漂亮的名媛千金太多了。 而且裴淮聿这个人，对谁都冷淡疏离，不可能看上这样一个女人。 蔺诗宣微笑着，“我知道你对她没什么印象，上次在火锅店，我们还一起吃饭了呢，那几个都是部门的员工。” 裴淮聿随口问道：“她是什么大学毕业的？” “她啊...”蔺诗宣想了想，说：“她是封总面试进来的，学历很差的，一个设计职业学院，最开始来公司的时候，很多人都说她跟封总有一腿，说她那个女儿是封总的私生女，要不然封总怎么会把她招进来...” 裴淮聿皱了眉。 他总是在倪雾的身上看到熟悉的感觉。 这种熟悉的感觉，他来到这个输液诊室，扫过茫茫人海，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知道自己应该停止对她这种想法。 尽管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倪雾跟程青渺是两个人。 一个设计职业学院，一个S大高材生。 程青渺在S大，建筑系。 程青渺仿佛成了他的一个心魔，慢慢的蚕食他，左右他，他甚至荒唐的在别人身上寻找她的影子。 并且用尽很多办法，都无法缓解。 下午六点，他准备去住院部值夜班，临走的时候答应了蔺诗宣下周一起看电影的邀约。 因为裴淮聿觉得，自己确实应该试着，尝试接受其他的异性，他会慢慢的停止这种对倪雾感觉到很像程青渺的荒唐想法。 他的世界，需要往前走。 但是周一他并没有跟蔺诗宣去看电影，要下班的时候急诊送来俩病患，忙到晚上八点左右，裴淮聿才走出医院。 - 倪雾今天一天很忙。 甲方要得急，第一版被打了回来。「素衣」的品牌对接方徐总约她去了郊区服装工厂，车间进了一批新的布料，之前的设计废布料，需要重新剪裁。 第一版样衣打了出来，素衣这个品牌，主要在一些直播间售卖，款式要求最新，车间里面缝纫机的声音盖过了手机震动的声音，等到她忙完，已经夜色渐深。 徐简之原本要送她回去，工厂加班，给倪雾叫了车。 服装工厂在市北以北，这一片区都是各种轻工工厂，公路宽敞，路上车辆不多，不似市区繁华拥挤。 倪雾不喜欢太闷的空间，在车内，她喜欢开一点窗。 尤其，是在男司机的车上，冲着皮革跟难以描述的劣质香水味混合烟草味汗味，让忙了一天的倪雾觉得头胀眼花。 但是车窗，她打不开。 于是询问司机，“麻烦开一下车窗，谢谢。” “听口音小姐你是本地人啊。”司机是个中年男人，没开窗，反而笑着跟她闲谈着。 倪雾‘嗯’了一声，寂静狭小的空间内，传来打火机按动发出轻微的脆响，接着，便宜的焦油烟味开始飘来。 倪雾屏息，皱起眉。 她无奈，只想着快点回家，从包里拿出口罩戴上。 “这么晚了还出来工作，挺忙的啊，你老公不担心你吗？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应该让你男人来接才对。”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倪雾，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就这么勾人。 倪雾警惕起来。 她的手下意识的摸向了包，里面有一瓶防狼喷雾。 第31章 老公？ 倪雾并不想把情况想的很坏，但是车窗外，大路空旷，只有偶尔几辆车，这里还在市北郊区，两边都是各种厂房。 很寂静偏远的郊区。 她的胸腔发紧，努力的让自己表现的没有什么异常，“现在才八点半，也不算很晚。” “你这么漂亮的女生，你男人也舍得让你出来工作，你要是我老婆啊，我可不舍得。”司机的目光落在倪雾修长脖颈的颈间，一片白皙，舔了舔唇。 倪雾对上了中年司机的目光，一个看似老实的长相，那目光暴露而猥琐，她心头不安的跳动。 一只手摸着包里的防狼喷雾，一只手拿出手机，她看着窗外空旷漆黑的路面，给徐简之拨了个电话，想要报备一下目前自己的个人位置跟情况，毕竟自己是从他的工厂中离开。 但是这通电话，没打通，对方应该是在忙。 倪雾的心里有些慌，脑子里面都是一些年轻女性被黑车司机奸杀的画面。 手指捏着手机都在抖。 倪雾觉得自己倒霉。 她犹豫了两秒，额头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她其实想直接报警，可是人家现在并没有对自己做出什么，只是因为跟自己闲谈了几句话，她没有立足依据，反而怕因为这个举动，激怒了对方。 她工作生活中，认识的异性不多。 设计组里面，几个同事都是女生。 倪雾在微信给万凝发了自己的位置，告诉万凝自己现在的情况。 万凝立刻回了消息，让她别害怕，她去找她男朋友来接她。 倪雾心中微微稳了一下，抬眸，正好跟司机猥琐的目光对视，司机正在看后视镜，倪雾的手哆嗦了一下，落在一则号码上，犹豫了几秒，按了下去。 但是那端，并没有接通。 那是裴淮聿的号码。 她在手机上存着，“裴医生”三个字。 倪雾觉得自己疯了，竟然给他打电话。 而且，随着响了三声之后，他也并没有接通。 倪雾后知后觉马上挂断。 手机电量还有百分之57，给了她一点安全感。 司机这个时候笑了笑，“给你老公打电话的。这男人是真忙啊，连自己老婆的电话都没接。” 倪雾察觉到车速变慢了不少，周围都是一片空旷漆黑的路面，郊区地段，摄像头也很少，她咬着唇，却也因为司机车速慢下来，而浑身颤抖。 这个时候，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裴淮聿拨了过来。 她马上接通了，声音都有些抖，“喂...” 倪雾开的是免提，但是声音不算大。 可以让司机正好听到，但是又不算刻意。 她心里祈求裴淮聿别拆穿自己。 男人的声音淡漠的传来，“嗯，我在开车。” 倪雾声音有些颤，手掌心都是汗。“喂，老公。” 那端明显的沉默了两秒，这两秒，漫长的拉扯着倪雾的心脏，她慌的手指有些无力，只能紧紧的握着手机，又硬着头皮喊了一句，“老公，你还没回家吗？” 那端，沉迷两秒，漫长的两秒在倪雾心脏上拉扯。 传来男人低沉的语调，“嗯，快了。” 他没拆穿自己，倪雾松了一口气。 “老公我今晚上去了市北青霞路这边的服装工厂，一直忙到这么晚才打车回家，按照路程，还有40分钟才能回去，你能出来接我吗？正好我们一起在家门口的馄饨店吃点饭，我今晚上还没吃饭呢。” “我也刚刚从医院回来，在开车，你刚刚给我打电话我没接到，别生气。” “嗯，...你开车慢点...” “好。”裴淮聿说，“老公在小区门口等你。” 低沉的嗓音，尾音略带一丝轻浮，平静的划过倪雾紧张惊慌的胸腔，像是注入了一抹清风，驱散她的不安，倪雾垂眸，挂了电话后，她看着自己的掌心全是汗，指尖还在发颤，她没有抬头看司机。 但是她能感受到对方打量思索的那种目光。 她不知道自己刚刚的电话是否很拙劣，她也不知道自己这40分钟的车程是否会无恙，只是心中的惊慌委屈，让她分分秒秒保持警惕，目光注视着车窗外的路况。 稍微路况不按照她记忆中的路线走，她浑身就如同紧绷的弦。 司机还在时不时的找机会跟她闲聊，言语之间依旧是带着对女性的一种侵犯。 “小姑娘，你这皮肤可真白，看着就滑溜溜的，当你老公可真幸福啊。” “我这车里也不冷，你把外套脱了吧。” “你老公是医生啊，那很赚钱吧，不赚钱怎么养得起你这么漂亮的。” 大约过了20分钟。 倪雾的手机响了。 裴淮聿三个字，在手机上显示。 她马上接通了。 “喂。” “我到小区门口了。” 虽然是简短的一句话，倪雾心中却很感激。 马上汇报了自己的位置，“我现在在秦山路附近，还有20来分钟就回去了。” 她没有想过，裴淮聿会给她回电话。 但是这一通电话之后，倪雾的心里缓和了不少，车子已经驶入市北区，看着车窗外她熟悉的街道，女人也松了一口气。 一直到车子停在了小区门口。 倪雾快速的打开车门，像是逃离地狱获得新生一般，她低着头不敢回头快步走过马路，朝着小区走。 迎面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带着淡淡清冽的男士香水味，倪雾心慌紧张，没站稳，也没有想到过面前会突然来人，一时间没站稳，猛地相撞，她踉跄了两步往后倾倒。 目光之中，看着那个身形高瘦的男人，面色冷峻，裴淮聿伸手，大掌抓住了她的手腕往前一带，他高大的身形纹丝不动，倪雾被男人的大力带的往前一撞，整个柔软的身体，带着一阵淡淡轻柔的香风。 扑到了他怀中。 男人的掌心，宽大干燥，扣住了她的腰，也顺势把她往怀里按了一下。 倪雾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安全感，不知道是面前男人胸膛的温热，传递到了她的身上，面前人身上的气息太熟悉。 还是腰后那只手，支持着她颤抖的身体。 她不知道裴淮聿为什么会来她的小区门口，可是他就是来了。 还是她知道，自己今晚上有惊无险。 她忽然控制不住的胸腔酸涩。 忽然很想哭。 倪雾也极力的克制眼眶中汹涌的泪意。 裴淮聿眸光冷冷的看向不远处的那辆白色比亚迪，从倪雾下车，走过马路，走到小区门口，那辆车停在这里，并没有立刻离开，仿佛是在伺机观察。 一旦并没有发现有成年男性在这里，会未遂到倪雾进入单元楼，倪雾跟一个女孩就在家里，家里还有个老太太，三个女性都不可能是一个壮年司机的对手。 那司机也没想到对方的老公真的在门口等她。 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一脚油门走了。 怀中的女人，轻轻的推开了他。 小区门口，一盏路灯。 裴淮聿看着面前女人苍白的脸，眼眶泛红，睫毛濡湿，刚刚抱着她的时候，她整个背脊紧绷的厉害，像是绷到最紧的弓弦。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的牙齿不受控的打颤。 “顺路来送个同事。” “谢谢。” “不客气。”裴淮聿说着，松开了扶着她腰的手，倪雾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他怀中，她脸颊一红，往后退了两步，晚风吹起风衣的裙角，露出牛仔裤包裹着的一双细长笔直的腿。 裴淮聿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发痒。 目光盯着她的腿看了几秒，然后才移开。 第32章 你跟你老公感情不好吗？ 要是店里有人，老板会一直营业，也有很多下了夜班来吃饭。 倪雾吃着自己碗里的馄饨，她真的有些饿了，又受到了惊吓，再加上深秋晚夜，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下肚，把她的情绪抚平了大半。 倪雾要的是多醋多辣。 其实她吃不了多少辣。 但是此刻，背脊出了一点热汗，被这样带有安全的烟火气的小店包围着，周围有熟悉的邻居，笑意盈盈的老板娘，还有面前，高大冷漠又熟悉的身影，倪雾又低头吃多了两口，她以前不喜欢吃皮蛋猪肉馅，但是今晚上觉得格外好吃。 裴淮聿拿着筷子，皱着眉将里面的虾皮挑出来。 “裴医生，今晚上谢谢你。” “嗯。” 他应了声，低头吃了一口馄饨，吐出一口虾仁的时候，眉心皱到了极点。 他这碗，是一碗全家福，里面什么口味都有，第一口就吃到了虾仁馄饨，还带着不知名塑料虾籽的口感，那种劣质腥味直冲大脑，裴淮聿面色不大好。 他这副冷淡的样子。 跟电话里面，那一句略带着轻浮的‘嗯，老公在家门口等你’的浪荡腔调，完全不像是一个人说出的。 倪雾看着他，下意识的提醒，“还有那个，那个面皮透着一点红红的，也是虾仁馄饨，今晚上我们来的很晚，店里包的馄饨就剩下这些了，你碗里应该有两个虾仁馄饨。” 她知道他不喜欢吃海鲜一类的食物。 以前的程青渺知道，现在的倪雾也知道。 可是倪雾不会像是曾经的胖姑娘一样，小心翼翼的照顾着他的喜好，以前的她，喜欢的太病态，太卑微，她好不容易，从以前，走到了现在。 “晚上，尽量不要去太偏的地方。”裴淮聿把虾仁馄饨挑出来，放在小碗碟里面，看向倪雾，看着她吃饭的时候随意抓起来的头发，散落了几缕落在瓷白的脖颈间。 她的唇瓣很红，带着辣椒的色泽，在那张白皙的脸上，格外的带着一抹艳色。 裴淮聿觉得喉咙发痒。 想出去抽根烟，他看着倪雾红艳艳的唇，又觉得不仅仅是喉咙痒，是喉咙连通着胸腔的位置。 男人喉结滚动，他低头喝了一口汤压了一下。 倪雾没发现他的异样，她低头安静的吃饭。 晚上10点的馄饨店，坐了不少桌，老板娘端着餐盘穿梭其中，还给了倪雾多送了两个金灿灿的煎蛋。 倪雾先去付款，今晚上她请裴淮聿吃饭，也谢谢他帮了自己，老板娘没有收那两个煎蛋的钱，倪雾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老板娘也是小区的邻居，跟陈老太聊的熟，顺便对倪雾也不错，倪雾带着女儿经常来吃饭，老板娘每次都会送一枚煎蛋或者一盘小菜。 这家馄饨店在这里开了十来年了，回头客很多，老板娘也是个热情好客的人。 还给倪雾打包了一盒生馄饨，让她带回去煮给岁岁吃。 倪雾道了谢。 老板娘神秘兮兮的拉着她的手臂，小声的说，“那个男人，长得不错嘛，什么时候谈的。” 倪雾脸一红，“陈姨，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都来我这里吃了三次饭了。”老板娘虽然不相信，但是看着倪雾脸都红了，也不打趣她了，她跟陈老太的关系不错，知道倪雾跟陈老太的儿子结婚，是为了让当初病重的陈老头看一眼儿媳妇，走的安心一点，也知道倪雾一个人带着女儿，单身妈妈带着孩子不容易，再加上那小姑娘心脏还不好。 倪雾回到座位，发现裴淮聿不在。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 老式的铝合金窗户，前几天松城下了一扬雨，玻璃外侧带着水痕蜿蜒又被日晒凝结的灰渍。 倪雾看着窗外。 裴淮聿站在外面，正在抽烟。 男人的身形高大，穿了深灰色的薄款毛衣，宽肩窄腰，深秋的风吹着烟雾吹出就散掉，吹得短发在额前拨动，他眯着眼睛，很快的抽完两根。 倪雾觉得这七年，他们都变了很多。 以前的裴淮聿抽烟没有这么凶，不会像现在这样，吃一顿饭，也要出去抽根烟，现在想来，都过去七年了，时光过的很快，似乎没有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越发的英俊成熟，倪雾又看想着窗户上，自己那一抹清瘦的轮廓。 她想，如果能用倪雾这个身份，跟他做这样陌生的朋友，也好。 他们生活在一个城市。 偶尔会遇见，亦或者，像是普通的最普通的朋友一样一起吃个饭。 倪雾看向他的身影，他在打电话，不知道在说什么，手指自然的垂下，捏着烟，隔着不算明亮蒙着一层灰的窗户，能看见他随意的点了点手指，烟蒂猩红闪烁明灭，他这张脸，不笑的时候，沉默的时候，很冷，冷意疏离是在骨子里面透出来的。 松城11月份，晚上就冷了起来。 裴淮聿掐着烟。 对着手机那端说，“微信上发给你一个车牌号，查一下，那个司机应该是个惯犯，借着网约车的方便猥亵了不少女乘客，给点教训。” “明白了四哥，下周六盛子哥的婚礼，盛子邀请你来当伴郎，我就代他传个话。” 裴淮聿跟戴明盛还有季高宇，贺序都是一起长大的，几家都有生意上的往来，裴淮聿从小就是这几个兄弟里面的领头者，他咬着烟，“给盛子包个大红包，伴郎我就不当了。” 贺序犹豫了一下，“我跟盛子哥说了，这让四哥当伴郎，那婚礼焦点都乱了，盛子的女朋友跟蔺诗宣是好闺蜜，人家让蔺诗宣来当伴娘，就想让你跟她凑个对...哎，盛子，你抢我手机做什么。” “四哥，我是明盛，是...是舒舒让我找你当伴郎的，这舒舒跟蔺诗宣的关系你也知道，人家托我帮个忙...” 朋友开口，而且是新婚。 裴淮聿也松了口，“成，你是新郎，听你安排吧。” “谢谢四哥。” - 裴淮聿坐在倪雾对面。 坐下的时候带着一阵风，他行动间，身上没有烟味，在外面待了一会儿散了散味道才回来。 倪雾碗里的馄饨已经吃完了。 晚上十点10。 裴淮聿起身去付款，老板娘笑着说倪雾已经付了。 街上的风，吹得倪雾发丝飘起来，她用手抓了一下，送他走到那辆黑色的轿车前，又对着他低声说了声。 “今天谢谢你。” 裴淮聿‘嗯’了声， 看着她，“你老公一直在国外吗？” “啊？”倪雾知道裴淮聿口中的她老公，就是陈绍安，陈老太住院那一段时间，病房里面的都默认她是陈老太的儿媳妇，倪雾此刻含糊的应了一声，“嗯。” “你们感情不好？” “没有。”倪雾快速说，“很好。” 第33章 倪雾，你已经打扰到我了 倪雾闻言哑然。 她缓缓出声。 “今晚上，只是意外，我以后会小心。” “你老公在美国硅谷，年薪百万的科技人员，竟然需要妻子深夜加班赚钱，连母亲生病，女儿生病，都无法回来。”裴淮聿看着她，面前的女人肤色白静，但是他却记得一个小时之前她下车扑向自己怀中眼底带着的那一丝慌乱跟无助。 陈如岚住院，还有倪安去医院复查，每次都只有倪雾一个人，他值班的时候听住院部的那些护士说，17床的陈奶奶，儿子优秀，年薪百万，硅谷的科技工程师。 他往前走了一步，低下头，“倪雾，你是他的妻子还是免费的保姆。” 电话里面，季高宇告诉他，那个男司机是个惯犯。 而且之前因为QJ罪坐过牢。 深夜的晚风拂过倪雾的脸。 她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 他的身影，几乎足以笼罩她。 倪雾捏着掌心。 缓缓用力，“裴先生，这是我的私人生活，我有自己的工作，我认真对待，今晚上加班打车回来是意外，是我太害怕太冲动了，今晚上是我打扰您了。” “还是很谢谢您帮了我。” 她一口一个您，生分又疏离。 裴淮聿垂着手，指尖半灭不灭的烟烧到尾端，他直接在指尖捻灭了。 “倪雾，你已经打扰到我了。” 倪雾抬头看他，男人眼底漆黑，晦暗不明。 她压着内心的狂跳。 往后退了一步。 深呼吸一口气。 “以后不会了。” - 倪雾回到家，打开家门。 这个点，女儿已经在房间里面睡着了，她去了一趟浴室，看着洗手台上，女儿的牙刷，牙杯使用后摆放的整齐，而且女儿还帮她捏好了牙膏，漱口杯里面盛好水放在这里。 倪雾神情温柔。 坐在女儿的床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颊。 今晚上，他说，她已经打扰到他了。 倪雾也发现，自己今天的意外，好像真的打扰到了他。 她是倪雾，跟他只是陌生的医患关系。 这也脱离了她的本心，只是远远的，偶尔，看他一眼。 当做无事发生的路人关系。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 倪雾的心里忽然有一种离开松城，带着女儿去一个新的城市生活的打算。 等到今年拿到了年终奖，给女儿做手术的钱也够了，再加上她手里也有一点积蓄，做完手术，她就带着岁岁离开这里，换一个城市生活。 在这个城市中，她每次见到裴淮聿。 心中结痂的伤口就会重新发痒。 像是淋了一夜的雨。 溃烂，发炎。 - 第二天上午，徐简之才给她拨了一通电话，询问昨晚上的事儿。 “抱歉啊倪雾，我昨晚上在工厂，声音太大，手机没有听到，最近忙着给一个品牌方交货，忙到后半夜。” 倪雾没说什么，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 不要指望一个相对并没有很熟悉的异性来共情你昨晚上的痛苦遭遇。 她笑着说了一下关于面料布料的事情，就挂了电话。 “妈妈，老师说我们下周会组织一个户外活动，妈妈你要来参加吗？” 吃过早饭，倪雾准备送女儿去学校。 女儿从包里递给她一份自愿参与协议书，周六那天的天气难得的很好，学校组织户外活动，参观文化园，还有植物标本园，学校统一购票，倪雾心里第一时间是不想让女儿参加的。 她怕女儿过度劳累。 但是心里，也希望女儿可以融入班级中，她没有直接替岁岁决定，而是弯下腰摸了一下女儿的头发，“岁岁想去吗？” “嗯。我都跟顾子墨约好了，他的爸爸妈妈也会跟他一起来。” 岁岁握住了她的手，很是期待，“妈妈你也会一起来吗？老师说可以带上爸爸妈妈一起。” 倪雾看着女儿脸上的笑容，点了头，“嗯。” 把女儿送到学校，倪雾回到L＆M，刚刚坐下喝了口水。 手机响了起来。 “倪阿姨，你周六会跟倪安一起来吗？” “嗯。”倪雾又发了一个表情包，“子墨周六也会跟爸爸妈妈一起来吗？” ︶ㄣ妳的王子しovё：“嗯，我爸爸跟我一起，我妈妈工作很忙很忙。” 岁岁平安：「摸摸头」 ︶ㄣ妳的王子しovё：「玫瑰玫瑰玫瑰」 周五晚上。 裴宅。 顾子墨坐在马桶上，哭声比天都大。 裴淮聿刚刚回家，就听到了。 “怎么了。” 老太太在洗手间门口拍门，“墨墨，不哭不哭，外婆这就给你妈打电话。” 裴成均坐在沙发上揉着眉心，“二丫头跟顾准就这么忙吗？不就是周六抽一天时间跟子墨去参加学校活动，这都抽不出来。” 老太太这通电话打通了，裴成均冷哼一声，语调严厉，那端的裴婧书跟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好几分钟，才说，“爸，前天顾准飞意大利还没回来，我明天要见一个日本的合作方...要不我明天让涂琳陪子墨去参加班级活动。” 涂琳是裴婧书的高级助理。 裴老先生面色丝毫没有缓和，“谁有你忙啊，整个裴氏离开你都转不动了。” 于绣惠瞪了他一眼。 然后拍着门，“子墨啊，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炸鸡腿，还有火鸡面呢。” 裴老先生，“不就是什么植物公园吗？又不是没去过，改明有时间，外公带你去游乐扬玩。” “不行！！我跟倪阿姨约好了，我跟倪阿姨的第一次约会我不能失约呜呜呜呜——” 伴随着哽咽抽泣的声音。 顾子墨哭的嗓子哑了，说话声音含糊。 于绣惠也没听清，“什么倪什么怡啊，好宝不哭了，去去去，外婆陪你去好不好。” 裴淮聿抬腿往楼上走。 步伐一顿。 他脱了大衣搭在臂弯。 看着一楼洗手间的方向。 第34章 她的声音，有点夹 但是哭声还没止住，“火鸡面在哪？” 于绣惠急忙给顾子墨擦着眼泪，“不就是这么一点事，外婆明天陪你，火鸡面在厨房，安婶还给你做了炸鸡腿，加上你喜欢吃的蜂蜜芥末酱。” 老太太最心疼这个外孙。 家里的晚辈就两个。 一个大儿子家的女儿裴初嫣。 但是大儿子云贤是挚友的儿子。 而那个女儿初嫣，虽然也是裴家看着长大的，但是那是收养的。 裴云贤秦菀卿夫妇在一起后一直没有怀孕，就收养了福利院的女孩，给起了名字，叫裴初嫣。 小儿子裴淮聿，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 要给她生个孙子孙女，裴老太觉得自己闭眼的那天都看不到了。 平时啊，她最宠顾子墨了，把小家伙喂的胖墩墩的。 心里稀罕的不得了。 当下拉着外孙的手去了厨房加餐。 第二天早上，就换上了一身轻便的一点的休闲装。 但是老太太这个身子骨，不利索。 下楼梯的时候崴了脚。 安婶急忙扶着于绣惠坐下，“夫人，您没事吧。” 顾子墨背着小书包，一蹦一跳的走下楼梯，满心喜悦，因为今天不仅仅能出去玩，见到倪阿姨，还能吃很多好吃的，忽然听到老太太的声音，急忙跑上来，抓住了裴老太的手臂，关切的看着她。 “外婆你没事吧。” “没事，外婆没事，哎呦…” 裴老太原本想说自己没事，但是没想到走了一步，脚踝扭伤的位置扯到，她疼的皱眉。 安婶见状急忙扶着她走下台阶。 楼上的裴成均听到了声音走出来，“怎么了，你都多大年龄了，冒冒失失的走路都能崴脚。” 客厅里面。 顾子墨小脸凝重。 没有了刚刚的快乐。 “外婆，那你还能陪我去学校吗...” “去，外婆当然要陪着子墨去了。”老太太一站起身，站不稳，她抓住顾子墨的手，“子墨，要不让外公陪你...” 裴成均看了她一眼。 老太太住了嘴。 叹息了一声，两人这个时候都不由自主的想起已经死去的裴延。 裴成均早年纵横商界，枭雄一样的人物，也得罪了不少人，21年前轰动松城的绑架案，裴延跟裴淮聿就是被他的无形之中得罪的人绑架，酿成惨剧。 所以，他现在深居简出，低调，平时也就跟些朋友出去钓钓鱼，很少当众露面。 也害怕被有心之人认出来。 顾子墨哽咽着，鼻涕泡都哭出来了。 眼泪抹在裴老太太的袖子上，虽然去不了，但是心里也担心外婆，“外婆你疼不疼。”老太太心疼外孙，“不疼的不疼的，子墨乖，哎呀，都怪我，这双鞋很久不穿了，我本来打算今天陪着子墨参加学校活动，穿的洋气一点...” “四少爷，你回来了。” 安婶见裴淮聿从外面走进来，急忙说道，“夫人她脚崴了。” 裴淮聿昨晚上留在裴家。 早上有晨练的习惯，出去跑了两圈。他走过来，检查了一下。 “问题不大，先冷敷一下。” 顾子墨还在这里哭的抽抽搭搭，裴老太太抓着裴淮聿的手，马上有了主意。 “淮聿啊。” 裴淮聿看裴老太太这副表情，挑了眉，微微弯腰，“您说。” “淮聿啊，子墨今天学校里面组织了户外活动，但是你姐姐这不是公司在忙吗？” 男人淡哑带着笑的语调，“公司离开她就不转了。” 裴老太瞪他，这语气，跟裴成均说话一样！ 真的是父子俩。 “我脚崴了，你今天忙不忙啊，你平时工作也很累，正好陪着子墨出去玩玩，散散心了。” “挺忙的，我今天约了明盛跟季高宇。” “盛子要结婚了是吧，我前几天就收到请柬了，你看看人家，盛子还比你小一岁呢，季家那小子，好像最近跟董家千金走的很近，人家这都要好事将近了。” “外婆。”顾子墨抓着裴老太的手臂摇晃，示意她别说这些了，让舅舅陪他参加学校的活动才是最重要的。 裴老太咳嗽了一声。 安抚性的看了顾子墨一眼。 然后瞪了一眼面前的裴淮聿。 唬着脸色，“你就带着子墨去呗，我还使唤不动你！” “行，听您的。” 顾子墨兴奋的拍手，生怕裴淮聿反悔，先一步跑出去上了裴淮聿停在外面的车。 裴淮聿去楼上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 今天温度不错。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里面是同色薄款毛衣。 安婶拿了冰袋，走到客厅给老太太冷敷，笑着说，“四少爷今天这个打扮真减龄，看上去跟大学生似的，这长相真的是遗传了您跟先生，特别招姑娘喜欢。” 裴成均冷哼了一声，但是也赞同，他这个小儿子，可以说长相上遗传了两人所有的优点，他跟于绣惠说自己今天约了朋友钓鱼，起身就走了。 裴老太现在倒也不觉得脚踝疼了。 “从小啊，他就是长得最漂亮的那个，现在看着冷言冷语的，小时候可是个小漂亮小魔王呢，我还给他穿婧书穿下来的衣服呢，他穿粉色小裙子，可漂亮了。倒是他哥哥裴延长得更冷峻点...”说到这里，原本乐呵呵的于绣惠叹息了一声。 神情也黯淡下来。 其实于绣惠也知道。 自从裴延死后，裴淮聿才慢慢的从一个小魔王变得冷言寡语，神情疏离。 他开始慢慢的变的像他哥哥。 也不再像自己。 裴延死了，变得何止是他，那一段时间，整个裴家都在一片阴影中。 于绣惠心里一直很难受。 裴延就比淮聿早出生10分钟。 那一扬绑架，谁也不想发生。 都过去20多年了。 裴淮聿被救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但是那血都是裴延的。 裴淮聿亲眼看到同胞哥哥死在自己面前，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性情大变，烧了一个月，嘴里喃喃的只有一句话。 “死的应该是我，不是哥哥。” - “我们已经到校车了，子墨还没到吗？” 裴淮聿在开车，目视前方。 顾子墨坐在副驾驶，播放着电话手表上的语音。 女人的声音轻柔，刻意的轻柔。 带着专属哄小孩的语调。 还，有点夹。 裴淮聿听过太多女人夹夹的嗓音，他觉得刻意又黏腻，太嗲，他不喜欢。 但是倪雾的声音，软软的沙沙的。 男人挑了下眉。 “嗯，我跟舅舅快到了，倪阿姨你能不能帮我占个座，我要坐在你后面。” “你舅舅也来吗？” “是呀是呀，舅舅来哦。”顾子墨也发语音回，他把背包放在前面，打开检查了一下，数了数里面的巧克力，那是早上他让外婆准备的，裴婧书不让他吃太多巧克力，但是他想带一点跟倪阿姨还有倪安尝尝。 他还给倪安准备了玩具，还给倪阿姨准备了礼物。 裴淮聿眉锋挑的更高。 听到他也要去，女人的语气不夹了。 甚至带着惊愕。 转变的真快。 - 第35章 合照 按照班级分布。 倪雾跟女儿坐在车上，上午八点10分，老师开始点名，叮嘱一些具体事宜，八点15的时候，裴淮聿带着顾子墨姗姗来迟，两人是班里最后来的，今天的校车没坐满，有几个小朋友没来，空余了几个座位。 裴淮聿带着顾子墨径直走向倪雾身后的位置坐下。 “倪阿姨。”顾子墨忍不住跟倪雾打招呼，“倪安，我给你们带了礼物哦，我还带了很多好玩的，倪安我们要不要一起玩。” 倪安看向倪雾，“妈妈，我可以跟顾子墨坐在一起吗？” 倪雾抿唇。 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她起身。 余光看了一眼裴淮聿，男人也很配合的收了一下长腿，让顾子墨出来。 她的余光中，也瞥见了男人的脸。 倪雾没有坐在顾子墨的位置上，校车本来就有几个空位，倪雾找了个空座坐下。 她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些刻意而僵硬。 内心也只能轻轻叹息一声。 - 八点半，发车。 到了上午9点20分，到了松城文化园。 学校统一购票。 下了车，排队入园。 顾子墨挠了挠头发，“倪阿姨，你刚刚没有坐在舅舅旁边吗？” 倪雾身形一僵。 “额...我...”她没想到小男孩会忽然问出来，小孩子的世界跟大人的世界不一样，顾子墨只是觉得好奇随口一问。 “你舅舅没让开，我不想打扰舅舅。” 一声嗤笑声。 响在倪雾身后，自头顶落下。 倪雾的脖子一缩。 尴尬的闭上眼。 “舅舅你为什么不给倪阿姨让座啊。”顾子墨还问不停了，跟好奇宝宝一样。 倪雾想捂住男孩的嘴。 尴尬的握紧了手指。 从兜里摸出来一块椰子糖，剥开糖纸递给了顾子墨，顾子墨嚼着糖，然后握住了倪雾的手，“倪阿姨你不要跟舅舅生气，外婆说了，我舅舅就是这样，但是他人很好很好的。” 倪雾，“…” 岁岁也看向她，歪着头，两个小孩都不理解大人的世界。 她扯了唇，“没。” 感觉到背后近在咫尺的视线，烫的她脖颈发热。 “那你们和好吧！”顾子墨忽然说。 “啊？” 倪雾要晕了。 顾子墨抓着倪雾的手，然后又抓住了裴淮聿的手，叠在一起，跟个和事佬的小大人一样，“我爸爸说了，男生就要有担当，就要照顾女生的，舅舅你要主动跟倪阿姨和好哦。” 倪雾觉得手背发烫，男人干燥的掌心覆盖着。 他眉眼带着一抹笑，唇角淡勾，说话的时候喉咙深处的笑意都在颤，“顾准就教你这些？那顾准有没有教过你，如果是女生无理取闹怎么办。” 说无理取闹的时候，倪雾的头不自然的低了一下。 今天的阳光难得的好。 倪雾穿了一件薄款米色长风衣。 里面是一件浅蓝色的针织上衣，浅咖色的长裤，一双细长的腿，平底单鞋。 随着她低头的动作。 脖子都红了，羞红的。 她现在是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幼儿老师的万凝经常找她聊园内很多小孩子的趣事跟无语的事儿，这确实太无语了。 她急于把这件事当做忘在耳边的空气。 面前这个小胖墩还很认真的当调解大师。 她闭着眼，声音发紧，“对，对不起啊子墨舅舅。” “没关系，倪安妈妈，我当然不是说你无理取闹。” 倪雾抬眸，飞快的看了他一眼。 覆盖在她手背之上，男人干燥的掌心收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像是滚烫的电流从两层皮肤之间快速的传递。 倪雾一怔。 被他拉了一下。 倪雾往前踉跄了一步，差点撞入他怀里。 “借过啊，借过一下，打扰了。”有个家长带着孩子，跟倪雾前面排队的家长聊天，插了过来。 那家长跟倪雾也认识，之前刚刚入学的时候开过见面会。 岁岁也跟对方家的小朋友打招呼。 那家长笑了笑，“倪雾，哎这是顾子墨的爸爸吧，你们认识啊。”然后目光在倪雾跟裴淮聿紧握的手上。 这两人，关系不简单啊，手都牵上了。 倪雾也反应过来。 急忙抽出手，“不熟。” 她说完这话，觉得背后的视线重了很多。 男人的声线低沉，没有波澜，落在她耳边，“上周晚上还喊我老公，今天就不熟了。” 倪雾浑身一僵。 那家长只是笑，一副大家都懂，倪雾也尴尬的笑了一下。 想解释也解释不清。 顾子墨，“那是我舅舅哦。” “倪阿姨，你跟我舅舅和好了吗？”顾子墨歪着头，很认真，仿佛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喜欢倪阿姨，如果倪阿姨不喜欢舅舅，那就麻烦了。 虽然舅舅平时看上去冷冷酷酷的，但是舅舅很好很好的。 他很喜欢舅舅。 倪雾没想到顾子墨这么较真这件事情，她不知道这个男孩小小的脑瓜里面都是什么，只能红着脸点着头。 顾子墨长舒一口气。 太好了！ 排队入园。 今天来了五个班的小朋友，分批次来，这周前五个班来参观，除了老师，还有讲解员，先参观的是植物博览馆，倪雾以前没有来过这里，松城很大，有很多她没有去过的地方，而且平时也没有时间。 刚刚走进1号馆。 就听取‘哇’声一片。 小朋友们七嘴八舌的，跟一个小鹌鹑一样。 老师组织了一下秩序，没有家长来的小朋友由老师带着，有家长的，让家长们带着小朋友自由活动。 倪雾带着岁岁往里面走，两边都是一些农作植物，蔬菜，做的造型展览品。 “妈妈这是什么。” “是玉米粒做的小船。”一米长，用玉米粒拼接制作，做成了一个小船的形状，三米长，倪雾也觉得这里很有意思，不仅仅是小朋友们看的眼花，她也觉得很新奇。 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岁岁站在一个蔬菜模具前，倪雾帮她拍照。 “倪阿姨。”顾子墨小跑着过来，“倪阿姨我也要拍照。” “舅舅，你帮我跟倪阿姨拍照好吗？”顾子墨今天特别乖，嘴巴特别甜。 裴淮聿迈着长腿，慢悠悠的走过来。 对上了小胖双手合十祈求的眼神。 然后站在倪雾旁边握住了倪雾的手。 裴淮聿拿出手机，拍了张。 这一张，正巧倪雾闭上了眼。 裴淮聿又拍了一张。 在室内，倪雾脱下了外面的米色风衣，里面是一件蓝色的针织上衣，风衣搭在臂弯里，站在这里，高高瘦瘦，目光看着裴淮聿的方向，有点呆萌。 顾子墨跑过来看，然后抓住手机，“舅舅，我帮你跟倪阿姨也拍一张。” 第36章 端倪 也是在裴家长大的。 裴老先生跟裴老太更是给了无尽的爱意，教育上也很用心。 别人帮了你，你也要帮别人啊。 这叫什么来着，礼尚往来。 “啊不...”不用了。 倪雾抿着唇，还没说出口，裴淮聿就走到了她身边，顾子墨伸手让倪安过来，并且说，“我等会也帮你跟舅舅拍一张。” 他觉得这样才公平，每个人都有合照。 顾子墨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好啊。”女孩笑着。 倪雾没想到，自己竟然跟裴淮聿有了一张合照。 男人单手插着兜。 另一只手指自然的垂着。 碰触到了倪雾的手，也就是一秒钟。 手指骨骼的温凉，倪雾下意识的想要背过手，她呼吸放轻，目视前方，顾子墨拿着手机，很认真的举高，“舅舅，你笑一下嘛。” 男人淡扯了一下唇。 “倪阿姨，你也笑笑。” 倪雾像是被上了某种指令一样，露出了一个AI似的笑容。 他的肩膀距离她，只有十厘米的距离。 倪雾的余光中，可以看到他的脸部轮廓。 那样清晰。 顾子墨又帮倪安跟裴淮聿拍照，男人很配合，他蹲下身，摸了一下女孩的头发，小孩子的头发很柔软，触手像是丝滑的锦缎，裴淮聿也不知道怎么了，手掌下意识的揉了一下倪安的头发。 女孩很乖很漂亮，眼睛亮亮的。 但是身形瘦小，看着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身体怎么样，不舒服要跟叔叔说。” 裴淮聿说完，忽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还夹了一下。 他竟然，蛮喜欢这个小女孩。 裴淮聿可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相处好说话的人，平时在医院里面，门诊这么多病人，他还接到过投诉，说他态度冷淡，毫无亲切感。 他也不觉得，自己会对一个见过几面的小女孩产生莫名的怜惜感，他见过的病患太多了，更重症的都有。 但是看着面前的女孩，他就是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倪雾站在顾子墨身后，看着男孩拍了照，她也看到裴淮聿摸着岁岁的头发，神态柔和。 自从上周她打了他的电话。 他来到她小区门口。 那晚上，倪雾反思了自己。 在这个城市，终究会跟裴淮聿遇见的，她已经决定，年后给女儿做了手术，就带着女儿离开这个城市。 滨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希望，他们各自安好。 都有彼此不同的生活。 “倪阿姨，我扫你微信吧。” “好啊。”倪雾微笑着拿出手机，但是添加好友的时候才发现，她加的是裴淮聿的微信。 微信名字只有一个字。 裴 顾子墨快速的同意了，他拿的就是舅舅的手机拍照，添加了倪雾的微信之后，马上给倪雾发了几张照片。 倪雾看着发来的图片。 她跟裴淮聿的合照。 这好像是除了班级前三名合照之外，第一次，她跟裴淮聿有一张合照。 他还笑了一下，微扬下巴，唇角带着浅浅弧度。 大学在一起三年，她好像并没有跟他有过一张合照。 倪雾看着这张照片，裴淮聿走过来的时候，倪雾猛地放下手机，手指紧紧捏着，她握住了女儿的手。 “岁岁，我们去后面看看怎么样，后面好像有花卉展览。” “好呀。”女孩都是很喜欢这种花花草草，她跟顾子墨挥了挥手，就被倪雾带着离开了。 “舅舅，我们也去看花吧。” 裴淮聿看着女人几乎是很明显的逃离的身影，眉心带着褶皱，他压在自己内心的一种燥意，“不看。” “舅舅我想看。” 裴淮聿按着胖墩的肩膀，把他的身体往后拧了一圈，“你不是想去2号展馆买零食吗？2号馆里面都是零食。” 顾子墨舔了舔嘴唇，还是败给了馋虫。 “那好吧。” 裴淮聿觉得，人家既然想跟自己划清关系，虽然他们两人本来也没什么关系，不就是医生跟病患吗？ 偶遇了几次。 他之前也确实对她有些兴趣，她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长相上，也看着舒服，但是人家都有老公孩子了，对自己也够疏离了，他还硬凑上去做什么。 不熟吗？ 本来，就是不熟... 到了2号馆。 里面是零食的聚集地，上百个小窗口，都是卖各种零食，特产，价格比外面高上两倍，但是大多家长带着孩子来这里，面对小孩的需求，也都买账。 毕竟现在扫兴的家长不多了。 尤其是这一代里面。 裴淮聿给胖墩的微信转了一千，他想吃什么自己用手表扫码买。 “舅舅，我想吃冰淇淋。” 裴淮聿皱着眉，不等他说什么顾子墨就非常夸张的擦了擦额头的汗。“舅舅，今天很热，我都流汗了，可以吃冰淇淋了。” 在看到裴淮聿点了头之后，顾子墨才仰起头，踮着脚尖，“阿姨，我要四个冰淇淋，我要草莓味的，舅舅你要什么？” 男孩歪着头看向他。 裴淮聿道，“我不吃，买三份就好了。” “我可以帮舅舅吃哦。”顾子墨用电话手表给倪雾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倪安，顾子墨问她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阿姨，再要两个开心果果酱口味的冰淇淋。” 店内的女员工笑着，觉得这个小男孩很可爱，又看了一眼站在男孩身边的裴淮聿，小声的对同事八卦。 “好帅啊。” “小朋友，我们店内的冰淇淋是自助式的，可以加自己喜欢吃的小料，还有各种果酱，最出名的是花生巧克力酱，凝结之后会有一层巧克力脆。” 顾子墨舔了舔唇，“要一份吧，倪阿姨跟倪安吃吃花生过敏...” 裴淮聿目光淡然的看向周围，今天来这里的都是学校组织的，也有一些散游客，有跟顾子墨相熟的小朋友远远的跟顾子墨打招呼，然后家长看向裴淮聿的时候，也会打着招呼，裴淮聿也点了下头，算是客套。 忽然听到过敏两个字。 他皱着眉。 “子墨，你刚刚说什么？” 顾子墨个子矮，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冰淇淋店内制作过程，他的笑容很甜，“姐姐能不能给我的那份多加一点巧克力酱，我喜欢吃巧克力，谢谢姐姐。” “好，姐姐帮你加双份。” 店员马上就被男孩的笑容蛊惑了。 顾子墨对吃很专注。 一个专注的吃货。 今天这里就是他的乐园。 完全没有听到裴淮聿问他什么。 当男人沉下嗓音，“leo，你刚刚说倪阿姨对什么过敏。” 顾子墨仰起头，看向自己舅舅。 他不明白，为什么舅舅的面色看上去沉下来，很严肃。 第37章 不是她 “舅...舅...” 舅舅怎么了啊。 店员这个时候递上了三份冰淇淋，顾子墨拿起自己的这份吃了起来，剩下两个放在盛有冰袋的包装袋呢。 裴淮聿拎着顾子墨的脖颈，把他放在卡座上，叮嘱他，“在这里吃，等着舅舅，不准到处跑知道吗？” “嗯。”有吃的东西，顾子墨才不会到处跑呢。 裴淮聿走了。 走了几步，男人的步伐越来越快。 1号馆跟2号馆之间有一定距离，他跑到1号馆内，胸腔起伏震动，裴淮聿握紧了双拳，苍茫四处看着，看着人来人往。 他深呼吸着。 胸膛处仿佛有贯穿风。 压不住内心的震颤。 他的脑海中有瞬间，有一个想法诡异的放大。 他抓住。 他觉得荒唐，但是还是抓住了。 如果，如果... 如果是真的。 裴淮聿看着人海中，一个浅蓝色的身影，女人的背影，穿着浅蓝色的针织上衣，黑色的长发披在肩膀上。 他狠狠咬着后槽牙。 对着背影大声喊着。 “程青渺——” 女人，并没有回头。 数米距离。 周围有人看向他。 裴淮聿几步走过去，抓住了女人的手往后一扯。 瞬间皱眉。 不是倪雾。 对方是个陌生女人，有些惊讶的看向裴淮聿，“你做什么啊。” 裴淮聿松开手，低声，“抱歉。” 男人，也冷静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很荒唐。 只是因为同样对花生过敏。 他怎么就把倪雾，当做程青渺。 这完全不可能。 并不仅仅是身材的缘故，程青渺比她矮一点，而且病历上程青渺生下了一个男孩，她叫李雾，她结婚了并且有一个女儿，她的丈夫在国外。 裴淮聿觉得自己很糟糕，他讨厌这种突然失控的情绪掌控了自己的思维。 让自己变得不清醒不理智。 周围的空气都是浑浊的压在胸口。 他喘不上气。 转身快步离开馆内，摸了一下口袋，男人冷峻的面色沉着，找了个地方买了盒烟急切的抽了两口。 他想制止内心这种荒唐的想法。 倪雾不是程青渺。 他可以承认自己被倪雾吸引过，但是他不接受，他是因为她有一种程青渺的感觉，分离他的内心，他没有把倪雾当做替身，他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内心继续产生这样荒诞的想法。 裴淮聿不知道。 在他喊了那一声‘程青渺’的时候。 倪雾就听到了。 她就站在不远处，那一刻的她，给女儿拍照，女儿站在一个巨大的南瓜藤下，上面记录这是一个巨大的南瓜工艺标本，是某某年生长的巨无霸，很多小朋友都在这里合照，南瓜生长的比六岁的小女孩都高都大。 岁岁很开心，她没有见过这么大的。 那一声程青渺。 倪雾的背脊僵硬。 那熟悉的声音。 她的眼底，几乎一瞬间涌起热泪。 她就站在裴淮聿的不远处，但是人影憧憧中，他没有看到自己。 倪雾看着裴淮聿猛地冲向一个跟自己同样穿着蓝色上衣的女生身边，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失落自嘲的离开。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岁岁抓住了她的手摇晃着，“妈妈你为什么哭了。” “倪安。”倪雾蹲下身，抱住了女儿。 下巴轻轻的放在女孩的肩膀。 - 顾子墨吃完了自己的冰淇淋。 他在等待的过程中。 裴淮聿还没有来。 但是盒子里面的冰淇淋已经要化掉了。 既然化掉了... 他不吃，岂不是浪费了。 而且融化了，倪阿姨跟倪安，也吃不了啊。 外婆说了，浪费是坏孩子。 是可耻的！ 等到裴淮聿回来时候，顾子墨把另外两盒都吃光了！ 男孩有点心虚了。 抬了抬眼皮，偷偷打量自己舅舅的面色。 看着自己舅舅面色阴沉，很像是在家里，裴婧书要发脾气之前的征兆，他有些沮丧的从凳子上跳下来，耸搭着头，“舅舅，我要是不吃，就融化了融化了多浪费了...” 裴淮聿低头看着男孩。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脸色吓到了对方。 他抬手，摸了一下顾子墨的头发，“还想去哪里逛。” 舅舅没生气啊。 顾子墨马上笑成喇叭花一样，摇晃着裴淮聿的手臂，“舅舅，那我们去找倪阿姨跟倪安吧！” “嗯。” 顾子墨重新买了三份冰淇淋，裴淮聿不吃，也不准他再吃了，顾子墨只好买了两份。 拉着裴淮聿的手去了1号馆。 他像是一个叽叽喳喳的小鸟儿。 “舅舅你给倪阿姨发个微信问问，她在哪儿，我手表要没电了。”都怪他昨晚上忘记充电了。 “舅舅，你真的不吃吗？开心果酱口味的特别好吃哦。” “舅舅，你不要一直沉着脸，外婆说了...你这样是不讨女生喜欢的。” “舅舅，这个是什么啊。”顾子墨的脚步停下了。 展馆很大。 现在已经发展成了松城旅游区。 还有很多周边产品售卖。 顾子墨个子矮，够不到，一边的销售阿姨将一个巴掌大的木质八音盒拿下来，上面是一个跳舞的兔子，打开有音乐响起，兔子会跳舞。 兔子也是木质雕刻的，造型很可爱，背后长了一对蜜蜂的翅膀，兔子圆滚滚，翅膀略小，跳舞滑稽又可爱。 顾子墨很喜欢，但是他有点囊中羞涩。 “舅舅，你能借我点钱吗？” 裴淮聿低头看着他。 顾子墨小脸一红，“我想买下来送给倪安阿姨。” 第38章 小心被女人骗了 声音漫不经心的哑着，“你才认识她几天，就要送礼物，小心被女人骗了。” “追女生都要这么追的。”顾子墨一副你不懂的样子，但是奈何自己的零花钱都被裴婧书拿走了，他只能抓着裴淮聿的手臂摇晃，“舅舅，求你了，你最好了，倪阿姨才不会骗我呢。” 顾子墨补充，“舅舅你才被女人骗了呢。” 裴淮聿盯着这个跳舞的兔皱眉，抬手按在顾子墨的脑袋上。 冷嗤一声，“谁设计的，兔子还长个蜜蜂翅膀。” 销售员笑着，“这是今年的爆款设计，很可爱，我们店内的销冠产品，非常受年轻顾客的喜欢。” 男人扯了下唇。 语调带着一丝冷意。 “难看。” 明明七年前就有的款式，竟然还说是今天的爆款设计。 顾子墨也感受到舅舅的情绪不大好，知道自己今天借钱无望，只能托了托腮，心里想着回去找外婆要钱，外婆肯定会给自己的。 都怪裴婧书，停了他零花钱不要紧。 把他的小金库都搜刮走了。 害的他给喜欢的女生买礼物的机会都没有了。 男人啊，没钱真难！ 销售员的唇角抽搐了一下。 没想到对方长得这么帅，但是这个话...太直白了吧。 而且这是什么审美啊，明明很可爱好吧。 店内顾客人多，销售马上去服务于其他的顾客，顾子墨趴在展柜上看着其他的木制品，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余额，把目光瞄准到了一个木质积木拼接的玫瑰花上。 价格刚刚好。 忽然，顾子墨抬起头，看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倪阿姨！” 倪雾知道，有顾子墨的地方就会有裴淮聿。 她还是带着女儿的手走入了这个木质手作店内。 店内的顾客不少。 也有休息的地方。 裴淮聿就这么双膝交叠的坐在休息区，整个人从头发丝都带着疏离生人勿近的感觉。 周围也有年轻的女生偷看他一眼，然后红着脸小声讨论，拿出手机偷偷拍一张照片。 听到顾子墨喊她。 裴淮聿也抬起头。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撞了一秒，他移开了视线，低头看手机。 “倪阿姨。”顾子墨抓住了倪雾的手，拉着倪雾走到了那个兔子八音盒面前，“倪阿姨，你喜不喜欢这个。” 倪雾笑了笑，“很可爱。” 倪雾看着这个长着翅膀的兔子，愣了一下。 异样的熟悉。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顾子墨，“哼，我舅舅说这个兔子难看，我就知道我们的审美是不一样的。” 倪雾攥了一下手指。 她握着的是岁岁的手。 所以用力攥掌心的时候，也握紧了岁岁的手，女孩看着她喊了一声，“妈妈” 倪雾这才松开手。 她的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 只是内心带着淡淡的酸涩。 他还是跟当年那样。 或者，只是因为不喜欢自己，才会这样。 这个时候有个年轻女生走过来，买走了这个八音盒。 木质手作店内，每样东西都是单品，没有批量制作。 预定也需要两周的时间。 这个卖出去了，顾子墨还有点失落。 原本，今天的行程是到下午四点，一起集合坐大巴回去。 但是顾子墨忽然肚子疼。 询问才知是吃了太多的冰淇淋。 裴淮聿提前带着他打车回去。 下午倪雾带着女儿坐学校的大巴车回到家，岁岁有点晕车，回到家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两只狗趴在一边的地毯上。 倪雾坐在地毯上，把笔记本放在茶几上，一边办公一边抬起头看一眼熟睡的女孩。 窗外，从夕阳到夜深。 倪雾揉了一下脖颈。 电脑上的微信页面闪烁了一下。 ︶ㄣ妳的王子しovё：倪阿姨，你在忙吗？ 岁岁平安：子墨现在怎么样，肚子还不舒服吗？ ︶ㄣ妳的王子しovё：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我下午输液，输了三瓶。 岁岁平安：子墨真棒！ 倪雾还发了一个很萌的表情包过去。 ︶ㄣ妳的王子しovё：倪阿姨，你有什么小名吗？ 顾子墨觉得，想要拉近关系，就要从称呼上开始。 ︶ㄣ妳的王子しovё：倪阿姨，你可以喊我leo，我舅舅他们都这么喊我。 倪雾没有什么小名。 只有外公外婆，会喊她渺渺。 见她沉默着，顾子墨又说。 ︶ㄣ妳的王子しovё：倪阿姨，那我可以喊你倪倪吗？ 岁岁平安：当然可以！ ︶ㄣ妳的王子しovё：那之前有人这么称呼过你吗？ 岁岁平安：没有哦，只有leo小朋友这么喊过我。 倪雾正在吃饭，岁岁睡着了，所以倪雾就随便吃一点，煮了个泡面。 但是吃了一口很辣。 顾子墨表示他也想吃泡面，还想吃火鸡面，倪雾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小孩子都喜欢吃这个。 因为倪安也喜欢。 倪雾也只有偶尔自己煮一包，给她吃一点。 她很喜欢顾子墨，胖乎乎的，帅气可爱，如果她的儿子还活着，也应该这么大了。 跟顾子墨聊了好一会儿，倪雾这一碗泡面也吃得差不多了。 ︶ㄣ妳的王子しovё：倪倪，那我可以给你开视频吗？ 岁岁平安：好啊。 那边。 顾子墨趴在床上，兴奋的翻了个身。 跑下床去了洗手间，踩在凳子上看着镜子里面，梳了梳头发。 然后打开衣橱，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件很潮的童装夹克。 倪雾在视频里面一眼就看到对方还精心打扮了一下。 头发都梳上去。 她忍不住抿着唇。 “倪倪，我肚子好饿，舅舅不让我吃东西。” “你舅舅是医生，你要听他的。” 腹泻确实不能吃东西，喝点温水缓一缓。 “倪倪，你的泡面看上去很好吃。”顾子墨忍不住舔了舔唇。 倪雾微笑，“等你身体好了，阿姨请你吃馄饨好吗？” “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忽然，顾子墨捂着肚子，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倪倪倪先别怪，我两分钟就出来了。”皱着眉夹着屁股奔向了洗手间。 等到解决完人生大事后，顾子墨从洗手间走出来，就看见裴淮聿在他的卧室里面，拿着他的手机。 他急忙说，“舅舅，你不能随便看我的个人隐私。” 裴淮聿中午把他送回来，这一下午就一直在裴家。 肠胃不舒服最好别吃东西，休养一天，所以裴淮聿就准备上来看看这个小东西怎么样了。 没想到，他在跟倪雾开视频。 视频里面，倪雾那边的网络卡了一下，女人的脸静止在手机屏幕上，她张着唇，一张素面朝天的脸，白净自然，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扎起来，唇瓣带着一层红油擦掉的痕迹，旁边的桌面上是一桶吃了一半的泡面。 这就是她的晚餐。 裴淮聿皱着眉。 顾子墨跳着脚抢手机，裴淮聿抬起手。 “舅舅！”顾子墨跳上床，都够不到男人手中的手机。 手机那端，传来女人的声音。 倪雾那边的网好了。 也听到了男孩说话的声音。 “leo，你出来了吗？” 第39章 应是我 男人淡淡的勾了下唇，狭长的黑眸带着一丝笑意。“leo，擦好屁股了吗？舅舅看看。” 顾子墨攥着小拳头。 “舅舅！” 如果有颜色可以形容顾子墨的脸色，那就是猪肝红色，而始作俑者笑意不减，顾子墨羞红脸，钻进了被子里面抱住自己。 他讨厌舅舅，虽然顾子墨小朋友从小就听外婆说自己以后要长得跟舅舅一样帅，但是舅舅竟然让自己在喜欢的女生面前丢脸。 损失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 他决定今天不跟舅舅说话了。 裴淮聿看着床上的‘蚕蛹’，捏了捏眉心，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两人的目光缓慢在这个空间内对视。 像是加了慢动作一般。 时针分针转动发出细微的声音。 倪雾看着他。 男人的眼尾微挑，眼波深邃。 还带着未淡的笑意。 那是只有他跟家里人相处的时候自然的笑意。 她微侧开视线，又不知道说什么。 想要挂断视频通话的时候。 裴淮聿说，“陈如岚出院也一个月了，吃了一个月的药，应该来医院抽个血，做个颈动脉彩超看一下斑块情况。” “嗯。”倪雾，“谢谢裴医生提醒。” 他此刻真的像是一个叮嘱病患家属的医生，面色平静，嗓音沉稳有序。 裴淮聿点了头。 那端也挂断了通话。 他将手机，放在了‘蚕蛹’的旁边，隔着被子拍了一下蚕蛹撅起来的屁股，“水放在床头柜上了，记得喝。” 顾子墨不说话。 等到裴淮聿走了，才从被子里面钻出来，打开手机，认真的输入了一段话。 “倪倪，你不要听我舅舅瞎说的，我其实已经会自己擦屁股了，我外婆说了，舅舅的性格就是又怪又冷又阴晴不定的，但是舅舅以前不是这样的，但是我的情绪是非常稳定的暖男哦。” 岁岁平安，“leo是最棒的男孩子。” 听到肯定的赞许，顾子墨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一口气把床头柜上的水杯里的水喝完。 她觉得顾子墨的性格很有趣，看来他的父母，也就是裴淮聿的姐姐跟姐夫，也应该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倪雾以前，是见过裴家的人。 她见过裴初嫣的父母，裴云贤是一个斯文有序的中年人，倪雾只是远远见过一面，而秦菀卿，倪雾不会忘记，秦菀卿看向自己的时候，眼底带着一丝厌恶。 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讨厌自己。 那种高高在上的蔑视，毫不掩盖赤裸裸的厌恶。 尤其是倪雾得知舅舅舅妈一直用当年的事情威胁裴家人要钱。 就像是一根钉子，狠狠的把倪雾钉死在泥潭中。 让她羞于挣扎。 “leo，那你舅舅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倪雾隐约的知道。 因为跟裴淮聿在一起的那三年中，她看见过不一样的裴淮聿，他是金融天才，他身体里面好像压抑着另外一个陌生的影子，他好像，并不喜欢学医。 “我外婆说，在我们家里，就舅舅是个混世魔王，让我千万不要学舅舅，要不然就要打我屁股，我外婆希望我跟二舅舅一样。” “但是外婆每次提起我小舅舅跟二舅舅，就会哭。” 岁岁平安：“leo，你的二舅舅？” 倪雾所知道的。 裴家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裴云贤。 一个就是裴淮聿。 “我二舅舅不在了，我从小就没有见过二舅舅，但是外婆说，二舅舅是一个很英俊很好的人，跟我年龄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被绑架了。” 生死之事。 聊起来总会伤感。 男孩并没有这种感觉，顾子墨从未见过裴延，只是从于绣惠的口中听说过。 这些豪门秘辛，从男孩的口中说出来。 男孩很快就没有聊这个话题，他像是一只快乐小鸟，聊着聊着就去看动画片去了。 倪雾垂下眸。 她见过裴淮聿很狼狈的样子。 那是在大一。 倪雾在他的公寓里面等他。 一整夜，到天亮的时候他才回来。 身上潮湿。 那天没有下雨，只有外面的浓雾水汽。 他似乎是在某一个地方待了一整夜，黑发濡湿，眼神淡漠，回来之后就躺在了床上，一句话不说。 那天，倪雾还有课。 她准备了早餐，放在桌面。 等到倪雾下午回来的时候。 桌上的饭菜早就冷了。 裴淮聿发烧了。 他双目紧闭。 面色潮红。 但是颜色却很淡。 透着虚弱。 薄唇张合在说什么。 倪雾靠近了，才听到他沙哑的说。 “死的应该是我。” 倪雾那晚上守了他一夜，他不吃药，吃了就吐，半梦清醒的时候抓住倪雾喂药的手，沙哑着嗓音让她滚远点。 倪雾想给他降温，只能物理方法。 找了酒精帮他擦拭。 他并不配合，但是高烧虚弱，应该昨天也没有吃东西，饿的胃疼，捂着胃部蜷缩在床上，倪雾给他递水都被打翻了。 床单被褥晕染一片。 裴淮聿的性格，完全没有平日里面清风霁月的样子，此刻的他，恶劣，像是一匹虚弱的凶兽，徒劳挣扎。 拼命撞击着囚他的牢笼。 倪雾也被吓了一跳。 有些无措。 她其实很少见到裴淮聿这样脆弱的样子。 后半夜的时候，裴淮聿是被胃疼疼醒的。 疼的无法入睡。 倪雾也没睡。 她去了厨房。 裴淮聿的公寓很大，就在S大附近，黄金户型，但是冰箱里面，一片空荡荡。 只有几个鸡蛋。 倪雾就蒸了一碗鸡蛋羹。 小时候她不舒服的时候，外婆就会这么做，她从小是被外公外婆带大的。 鸡蛋羹上，淋着一点点酱油。 如果有香油最好了，但是裴淮聿的家里没有。 倪雾以为裴淮聿不会吃，她害怕被他打翻，抱着碗，用勺子舀了勺递到他唇边，他只是看着她，看了几秒，然后配合的张了嘴。 很快一碗就见底。 他清醒着，沉默着。 胃里忽然有一阵的暖意，慢慢缓解了疼痛。 程青渺见他没睡，帮他整理了一下靠枕，问他好不好吃。 男人的眼珠漆黑。 看着她，好几秒，别开脸。 只是说了两个字。 难吃。 程青渺知道，他这种富家公子，哪里吃过这个，肯定不会喜欢，要不是饿的胃疼，怎么会吃她做的饭。 她看着他这么难受的样子。 就给他讲了一个冷笑话。 笑话确实很冷。 程青渺说完也觉得尴尬，她今天见到了很不一样的裴淮聿，但是在这天之后，他又恢复了如常。 而现在。 倪雾才知道。 那一句死的应该是我。 他那天，那么难过，应该是他的哥哥，裴延有关。 第40章 不由自主 淅淅沥沥。 倪雾下班的时候。 她准备打车。 但是有了上次的阴影。 于是倪雾还是选择地铁出行。 从大厦到地铁口，平时步行要五分钟。 但是现在下雨，大约要七八分钟。 倪雾撑着伞，穿着浅灰色的大衣，还是抵不住外面雨水的寒气。 视野之内，一片朦胧水汽。 大衣的衣角，也被雨水打湿。 雨水横斜打落，倪雾快步往前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声，让她有些幻听，好像有人在喊她。 北方城市，深秋的风夹杂着雨，吹在脸上有些湿漉漉的凉意。 风很大，吹得伞面摇晃。 手机在包里震动，倪雾低头翻找手机，湿漉漉的天气似乎做什么都带着一丝烦躁的心气，手机刚刚拿出来。 是顾子墨给她打的微信语音。 倪雾还没来得及接通。 背后，一道远光灯打过来，照耀着她的影子。 倪雾转身，视野之内，一片白光刺亮。 她睁不开眼，只觉得一阵热气随着车辆靠近。 倪雾看着眼前熟悉的车牌号。 又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男人。 雨刷器之下，男人的脸冷峻分明。 顾子墨从车窗探头，稚嫩的嗓音大喊着，“倪倪，我远远的就看到了你，快上车，好大的雨啊。” 倪雾上了车。 车内暖气很足，但是充斥而来的是淡淡的冷冽的熏香。 倪雾抬起头，看到裴淮聿的侧脸，在自己上车的那一刻，那人已经启动了车子往前行驶。 她下意识的启唇。 “我去前面的地铁站。” 他充耳不闻，打开了车载音乐。 黑色的迈巴赫，马上就与地铁站擦肩而过。 倪雾看着车窗外。 蜿蜒的水痕。 顾子墨抓住了她的手，“倪倪，你的手好凉啊，我给你捂一捂。” 倪雾下意识的就想摸顾子墨的小脑袋，她也这么做了。 “谢谢leo。” 前面，传来了男人轻嗤的声音。 带着略微的鼻音。 顾子墨小声跟倪雾咬耳朵，“我舅舅就这样，但是倪倪你放心，我跟他不一样的。” 家里人都说外甥会随舅舅。 顾子墨只想继承舅舅的颜值，他还要做一枚像是爸爸那样的暖男。 虽然爸爸长得也很帅。 但是还是舅舅更帅一点。 倪雾莞尔。 她很喜欢顾子墨，跟顾子墨相处的时候，声音也会变得软软的，会轻声细语的问他今天在学校里面学了什么，交到了什么好朋友吗？ 在学校里面有没有好玩的事情。 她也会这么问岁岁。 “被请家长了，在学校里面给女同学送情书被抓到了...” 男人的嗓音，淡淡传来。 顾子墨呜呼了一声，急忙打断，“舅舅！” 倪雾抿着唇，摸了摸脸发红的小狮子一样的男孩，“leo这么帅气的男孩子，肯定也会有很多女生喜欢的，但是leo，不能给女孩子写情书哦，你现在还小。” 就是因为还小，但是小孩子本心并没有问题，或许是觉得好奇，好玩。 但是这件事情，是要被纠正的。 不过这自有顾子墨家中的长辈来做。 倪雾猜，应该是顾子墨因为这个事儿被请家长。 所以才让裴淮聿来接他。 “哦，倪倪，那你收到过情书吗？” 倪雾摇了头。 没有。 “倪倪你骗人，你肯定收到过很多，舅舅就收到过很多很多情书，外婆说...” 顾子墨抬起眼睛，仿佛在后视镜里面收到了男人的视线威压。 不吭声了。 往倪雾怀里缩。 倪雾就轻轻拍着他后背。 她当然知道裴淮聿收到过很多情书。 因为她也送过。 “倪倪，你给男生送过情书吗？” “嗯。”倪雾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裴淮聿抬眼看了一眼后视镜。 镜中女人的睫毛轻垂。 细密如蝶翼。 整个车厢，似乎因为一个陌生女人的进入，发生了不一样的变化，空气中，一缕淡淡的软香像是一根能绞人的细线。 裴淮聿把视线落在前方。 他看着蜿蜒的水流在车玻璃上擦过。 到了小区门口。 倪雾下了车。 然后跟顾子墨挥了挥手。 也笑着说了一句，“谢谢裴医生。” 她说的自然，语调温和。 眸中也带着一缕笑意。 裴淮聿透过未合上的车窗看了她一眼，雨水落进来，他关上窗。 驱车走了。 顾子墨的小脸非常严肃。 “舅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拆散我跟倪倪。” 裴淮聿不出声，掌心轻按方向盘，打了右转灯。 “但是我是不会放弃的，舅舅，你是拆不散我们这对野鸳鸯的。” 裴淮聿不知道顾子墨在家里陪老太太又追了什么剧。 皱着眉。 顾子墨小嘴叭叭的不停，歌颂自己的美好爱情。 裴淮聿只是一句，“下次学校请家长，别找我。” 就攻击到了顾子墨的命门上了。 男孩沉默了。 然后缩了缩脖子。 把这个小东西送回了裴家，裴淮聿要离开，老太太拦住他。 “下着大雨呢，今晚上在家里住吧。” “nemo在家，我先回去。” 老太太抓着他的手臂，“我听说明盛这周末就结婚了，你也对自己的事情上点心，最近你跟诗宣相处的怎么样，我给你买了两张演唱会的票，还是个很出名的歌手呢，你们下周去听听，促进一下感情。” 裴淮聿的态度略带敷衍的点了头。 但是说了一句，“我下周可能没时间。” 说完就走了。 惹得裴成均叹息一声，“你就瞎操着心，他对蔺家那位，很明显没感情，也不上心，强扭的瓜不甜，你就别掺和了，跟蔺家夫人说一声，算了吧。” “我当初跟你在一起，也没感情。”裴老太太说完，就叉着腰上楼了。 一边的安婶忍不住笑。 这两位都这么大年龄了，还跟欢喜冤家似的。 - 裴淮聿刚刚到家。 前台的物业管家就告诉他，下午来了一个快递，已经送到门外。 裴淮聿来到家门口，看着快递纸箱。 洗完澡之后。 nemo趴在纸箱旁边，用牙齿咬着。 裴淮聿走过去，按了一下狗头，“不是给你买的零食。” 男人弯腰，用剪刀打开了纸箱。 里面包裹着厚厚的气泡海绵。 店家还贴心的在里面放了一张售后卡，‘木制品工艺品需要妥善保护，摔我也会怕痛哦~’ 裴淮聿用剪刀剪开外面包裹着的海绵塑料。 一个黑色的纸盒。 里面塞满了拉菲草。 一个飞天兔子，背后长着俩蜜蜂翅膀。 木质雕刻栩栩如生，蜜蜂翅膀薄如蝉翼。 这个是半成品。 需要用胶拼接到八音盒上。 旋转兔子，音乐声响起。 定制工期，需要半个月。 但是从制作到发过来，就用了十天。 裴淮聿也不知道为什么。 十天前在文化园看到这个，他明明已经走了，还是通过某视频平台的账号信息，拨通了文化园管理电话，联系到了商家，定制了一款。 男人看着这个。 拧了拧眉心。 大概，鬼使神差吧。 第41章 般配 戴明盛是周六婚礼。 周三的时候，几个人小聚了会儿。 裴淮聿也到了。 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季高宇，贺序，戴明盛。 跟这些朋友一起，裴淮聿也难得放开，多喝了几杯酒。 没有拘束。 “呦，诗宣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 然后戴明盛拍了拍裴淮聿的肩膀，其他几个朋友也是挤眉弄眼。 男人嗤笑了一下。 他坐在沙发上，双膝交叠。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 整个人也放松些，懒懒的抬了一下眼皮，看着朝着自己走过来的女人。 蔺诗宣很漂亮，妆容更是精致。 她脸颊带着浅粉色，羞涩垂眸，坐在他身边，“淮聿，你少喝一点，免得胃疼。” 戴明盛的女朋友季舒书笑着，“你现在就心疼上了，诗宣，你看看你，脸都红了。” “讨厌。”蔺诗宣嗔了声。 一双眼睛，水亮亮的看向裴淮聿。 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衫，松了两颗扣子。 一只手撑着沙发扶手。 另一只手五指扣着玻璃杯，轻轻摇晃。 他似乎喝了不少，冷白的皮肤带着一层薄红色。 微微眯着眼。 漫不经心。 却帅的要命。 没有了平时冷漠疏离的样子，让蔺诗宣心脏砰砰跳动着。 戴明盛跟季舒书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拥吻，在扬的，都是小时候一起长大的朋友兄弟，大多身边也都带着女伴，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下一个是不是要喝四哥的喜酒了。” 裴淮聿在家里排行老四，朋友们也会这么称呼他。 基于裴家的权势，一些年长几岁的，也会带着几分敬意称呼他一声四哥。 这似乎，都是默认了的事情。 这个圈子里面的人，几乎都是内部消化掉的，联姻，门当户对，都是他们从小就知道未来的事情，两家的商业捆绑，利益共享，之前再怎么玩，到了30岁，都是要接受家里的安排。 即使裴家二老再开明，裴淮聿到三十岁的时候，也需要考虑这一步。 蔺诗宣忍不住抿着唇轻笑，心中也格外期待，她并不怕裴淮聿对自己冷淡疏离，这个男人的性格如此，只要能够得到裴老太的认可。迟早，两人会结婚的，蔺家跟裴家，之前也合作过，非常愉快，她的哥哥从政，姐姐是歌剧演员。 没有人比自己更适合跟裴家联姻了。 她在众人的起哄中，笑着看向裴淮聿。 却看见男人皱着眉，若有所思。 裴淮聿略做无聊的扯了下唇，“早着呢。” 众人也不敢再起哄，看着裴淮聿的面色，马上岔开了话题，倒是蔺诗宣心里有些不舒服，一边的季舒书小声安慰她，“四哥身边又没有其他的女性朋友，我们圈子里面都知道你们现在在交往，而且陈阿姨跟裴夫人感情不错，你们俩是迟早的事情...” 蔺诗宣也被安慰了一下，心情恢复过来。 对，只要让裴老太点头，就成功了。 “但是，他都没有承认过我是他女朋友，我跟他现在只是在相处中，还没有确认关系呢。” “急什么，追男人，隔着一层纱罢了...”又是一个小姐妹走过来，帮着蔺诗宣出谋划策。 蔺诗宣时不时的红着脸点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今天来的都是戴明盛的朋友，十几个人，在一个大包厢里面。 有个年轻男人朝着裴淮聿的方向走过来，他是做智能家居行业的，今天来参加戴明盛的私人聚会，除了庆祝之外，还想结识一下裴氏的小少爷。 “裴少，你还记得我吗？我们是高中同学，我是2班的，我们以前见过的。” 且不说隔壁班，十多年的光景，就算是同班同学，也不一定见面就能认出来。 裴淮聿对面前的这个男人没有印象。 但是到底是同校，他也扯了下唇角。 “我叫陈朗，是以前2班的体育委员。”陈朗笑着，双手递上了自己的名片，裴淮聿也接了过来，男人捏着名片，忽然微微皱眉，随意的询问了一句，“你们班里，是不是有个叫李雾的女生。” “李雾？”陈朗思索了几秒，“有，我后桌。” 其实陈朗对李雾这个人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但是具体的长相忘记了。 但是既然裴淮聿问了，陈朗自然要说有印象。 陈朗好不容易能跟裴氏的小少爷攀谈上，很是上心，虽然不知道裴淮聿为什么忽然问起李雾，但是他立刻打了电话，联系了当初班里的朋友，几经询问，在酒过三巡散扬的时候，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了裴淮聿。 “李雾现在也在松城，老家是汲县人，她前几年结婚了，老公是松城人，就留在了松城。裴少你要是想见见，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 大衣，搭在臂弯里面。 裴淮聿起身往外走，他今晚上喝了点酒，此刻头部有些胀。 还没走两步，就听到陈朗的话，步伐一顿。 陈朗说完，看着裴淮聿的脸色。 对方的面色平静，一丝波澜都没有，只是捏着眉心，似乎此刻对李雾，又不感兴趣了。 - 裴淮聿回到家。 坐在沙发上，nemo走过来用头蹭他。 裴淮聿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八音盒上，上面的兔子可爱又带着一点点滑稽感，旋转的时候，放的是天空之城的音乐。 他将八音盒放在了抽屉里面。 整个人有些卸力一样靠在沙发背上，背后的沙发松软如云朵，把他整个人包裹住。 裴淮聿闭上眼睛。 觉得头部胀痛，呼吸发热。 “nemo，你说我是怎么了。” 男人莎莎哑哑的问了一句。 为什么大脑里面，如同走马灯一样。 不断地回想着以前的一些琐事。 金毛自然不会回应他，但是能感受到主人情绪的变化，把下巴埋在男人的腿上，往前拱了一下。 - 戴明盛的婚礼结束之后，众人一起拍了合照。 蔺诗宣靠在裴淮聿身边，挽着他的手臂。 伴郎伴娘服是统一的。 只不过几个人的颜值都太高了。 合照还上了热搜。 再加上豪门八卦，本来传播的就很快。 倪雾中午吃饭的时候，打开了微博，正好看到这个热搜。 她的注意力落在了裴淮聿跟蔺诗宣身上。 两个人门当户对，白色的伴郎服跟浅紫色的伴娘裙纱，看上去格外相衬，而且裴淮聿笑了，镜头也刚好捕捉到了这一抹笑容，漫不经心的微微挑起薄唇，一边的蔺诗宣明眸皓齿，眼底带着半分恰到好处的羞涩。 “不愧是豪门世纪婚礼，我听说今天戴家这位公子的婚礼，不少大人物都去了，我们蔺总监还去当伴娘了呢。” “她旁边的就是她的未婚夫吧，好帅啊，颜值比男顶流还顶啊。” “露露，你们上次不是一起吃饭了吗？是这个吧。” 齐露点着头，马上跟几个同事小声讨论着，还拉了一把倪雾，“倪姐，你还记得吗？上次我们一起吃饭，还见过蔺总监的这位男朋友。” 倪雾低声‘嗯’了一声。 然后低头吃着饭。 她仿佛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但是只有倪雾自己自己知道，她只是很想逃避这个话题。 第42章 你！还看！ 那一张图片，也全网待审核。 豪门天宫权贵，低调隐秘的生活，似乎并不想被打扰。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倪雾的生活恢复了平静。 下午买菜回到家，陈老太家里的水管坏了，有个邻居家的儿子上门帮忙修，一个年轻的男人，长相清秀，倪雾道了谢，她正好买了点水果，就挑出一些递给对方做感谢。 等到对方走后。 陈老太抓着倪雾的手，“刚刚那个，是王姨家的儿子，教初中的历史老师，在六中。今年27岁，跟你同岁。” 倪雾眉心跳了一下，隐约知道陈老太要说什么有些哭笑不得，“我女儿都六岁了。” “哎，他也是单亲家庭，你王姨思想也很开放的，前段时间她还约了个老头跳舞呢。而且啊，小王刚刚看了你好几眼。” “趁着你还年轻，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我看小王人不错的，工作也体面。”陈老太也是语重心长。 倪雾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沙发上，然后去厨房洗了水果。 陈老太闲不住，又走过来。 “不相亲也行，我手里还有点钱，你先给岁岁把手术做了，就当是借我的好了。” 倪雾也知道陈老太是真心对自己。 她心中也很温暖。 “我今年的年终奖下来，给岁岁做手术的钱就够了，您的钱啊，您好好存着。” 给陈老太留了点水果，倪雾就回到了楼上。 “妈妈，这周是顾子墨的生日，他邀请我们一起去哦。” “妈妈，我们要给他准备什么礼物？” 听到女儿的话。 倪雾打开手机，果然看到两个小时之前顾子墨给她发了消息。 但是她当时在路上，忘记回。 顾子墨的生日... 那是不是会遇见裴淮聿。 倪雾蹲下身，“岁岁想去吗？” “嗯。”岁岁说，“他的生日，邀请了班里很多同学。” 小孩子，似乎都格外的期待生日，倪雾笑了笑，说好。 - 在周六的这天。 顾子墨的生日，举办地点在裴宅。 倪雾第一次来这里。 小少爷的生日，那自然是隆重举办的，今天邀请了很多同学，顾子墨的人缘很好，班里来了大半，有不少家长带着小朋友一起来。 还有一些，是顾子墨的好友圈。 他也算是社交小能手了。 再加上裴家跟顾家在后面撑腰，一个生日会，来了不少权贵。 裴宅很大。 几名佣人忙着准备户外烧烤，准备了零食分给来的小朋友们。 倪雾看见一位穿着墨绿色丝绒长裙的老太太，银发如霜，微胖，笑容可掬。 正在给顾子墨整理领结。 那应该是顾子墨的外婆，裴家的老夫人。 还有一位面色威严，精神矍铄的老先生，长相眉眼，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优越轮廓，即使老了，身形气度也很出众，那应该是裴家的老先生。 还有一对年轻的男女，女人的相貌跟裴淮聿有几分相似，身边的男人长相俊朗温润，应该就是顾子墨的父母。 “倪倪，倪安你们来了。”顾子墨看见倪雾，马上小跑着过来。 马上抓住了倪雾的手，“倪倪，你给我准备礼物了吗？” 倪雾当然准备了。 她将手里拎着的纸袋递给男孩。 顾子墨迫不及待的打开，里面是一件黑色的男童卫衣。 倪雾前天晚上带着岁岁去儿童服装商扬，给女儿也买了一身粉色呢子大衣，给顾子墨选了这件。 “我好喜欢，倪倪，我以后每天都要穿。” 裴婧书走过来，“谢谢你的礼物，你是倪安的妈妈吧，好年轻啊。” 裴婧书从自己儿子的口中天天听到倪安倪倪，而且倪安还是自己儿子的同桌，现在可算是见到了。 她以为自己儿子喜欢人家小姑娘，这一看，裴婧书愣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她觉得这个倪安，怎么有点像老四... 这个想法，裴婧书心脏都怦怦跳了一下。 倪雾笑了一下，“子墨喜欢就好。” 她下意识的往前挡了一下，挡在了女儿面前。 让她先去跟班里的小朋友一起玩，今天来了很多小朋友，大多都认识，玩起来也不会不好融入。 这几天松城有雨。 于绣惠腿上被风湿折磨着，起身需要安婶扶着，忽然看见顾子墨抓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往楼上跑，一群小朋友，于绣惠看到外孙高兴，自己也开心，但是猛不丁的看到女孩的侧脸。 她愣了一下。 这女娃娃，长得漂亮，但是眉眼跟婧书还有老四也太像了吧。 不过也就是像，于绣惠也知道，裴家哪里有这么好的命啊，能天降一个这么可爱的乖孙女，自己就那么一个儿子，裴淮聿什么性格，老太太太清楚了。 缘分有时候也是巧妙。 老太太就见了女孩一眼，就很喜欢。 当下厨房正好送上来蓝莓奶酪流心蛋挞，刚刚烤好，室内充斥着食物的香气，于绣惠端着餐盘走上去。 二楼的空间很大，几个小孩子在影音室看动画片。 于绣惠走过去，给小朋友们分了蛋挞，然后看向坐在沙发上，安静乖巧不争不抢的女孩。 女孩身形偏瘦小，皮肤白白的，扎着一个小丸子头。 粉色的毛衣衬的整个像是一颗水灵灵的小草莓蛋糕。 老太太心都要化了。 “乖孩子，告诉奶奶，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倪安，小名叫岁岁。” “岁岁平安，真是个好名字。”老太太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又抓住她的手，“走，我们不跟那些男孩子玩，奶奶带着你去书房，书房里面也有投影仪，你想看什么动画片跟奶奶说。” 裴老太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个女孩。 总觉得是一种难得的缘分。 她做梦都希望天降一个乖孙女回来。 她做的最美的梦就是有个女人，抱着孩子上门，指着裴淮聿的脸说那是他的种，让裴淮聿负责。 老太太笑乐了，急忙说负责负责，然后乐醒了。 美梦中断。 “奶奶这是什么，好漂亮啊。”岁岁的目光被裴老太胸前的胸针吸引住了，女孩子总是喜欢这种不灵灵的饰品。 听着那一声奶奶，于绣惠当下把胸针拿下来。 戴到了女孩的毛衣上。 “真漂亮，奶奶把这个送给你。” “我不能要，妈妈说了，不能要陌生人给的东西。” “你是子墨的同学，我是子墨的外婆，我们怎么能是陌生人呢，乖宝，你以后经常来家里找子墨玩，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于绣惠伸手，悄悄的抓了一根女孩的头发。 - 一楼。 倪雾起身的时候，佣人正好递上来一杯茶。 打湿了毛衣。 胸前氤氲一片。 佣人哎呀一声，急忙抽出纸巾帮她擦拭，不住的道歉。 倪雾笑笑说没关系，然后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管家也走上前，找了一件衣服递给倪雾，“这是二小姐的衣服，倪小姐你穿上应该也合适。” 今天来了不少人。 裴宅很是热闹。 一楼两个洗手间都有人。 倪雾上了二楼，来到洗手间擦拭胸前衣服上的饮料痕迹。 然后脱下了衣服。 但是文胸也被打湿了，贴在皮肤上，这个季节，有些凉意。 倪雾微微叹息一声，抽出两张纸巾贴近皮肤处垫了一下。 忽然，这个时候。 洗手间的门被从外面打开。 倪雾有些惊慌的转身，捂住胸口。 看着身形修长的男人站在门口，他已经下意识的走进来两步，昨晚上的夜班，睡眼惺忪，下意识的顿住脚步。 黑眸眯了一下。 一片细腻的白色，还有女人惊慌的脸，瞪圆的双眼。 羞赧到泛红的脸颊。 第43章 太敏感了 黑色的长发如雾如缕散落几缕。 黑白交织。 裴淮聿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沉重。 他咬了一下后槽牙。 眼前的景象，脑海中挥之不散。 然后裴淮聿转身。 握紧了门把手。 他深呼吸一口气，只觉得喉咙发痒，从胸腔深处燥热难耐，沙哑的嗓音说了一句，“抱歉”然后准备拉开门走出去。 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男人跟一个男孩。 “爸爸我憋不住了，我要去洗手间。” 声音很近，仿佛马上就走过来推门进入。 裴淮聿先一步关上了门。 拧了一下反锁。 男孩跟爸爸已经来到了洗手间门口，拧了一下门把手没有拧动，裴淮聿淡淡的出声，“有人。” 倪雾咬着唇。 稳住心中的慌乱。 她捂着胸口，没想到忽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看着男人的身影。 只不过两米开外的距离。 宽肩，黑色的家居服，短发微乱。 两人的目光缓缓相撞。 倪雾用衣服挡在胸口，另一只手撑在洗手台上，有些紧张到无力，声音颤抖。 “你...你还看...” 裴淮聿的目光，实在是太放肆赤裸。 丝毫没有移开。 目光从她的脸，落在她的胸前，看着她呼吸起伏，微微颤抖的样子。 男人的喉咙仿佛着了火一样。 他攥了下拳，然后缓缓转身。 倪雾快速的整理好，也顾不得内衣是湿的，穿上了裴婧书的衣服。 只不过这衣服并不合身。 腰是合适的。 但是胸前尺寸不合适，有些紧了。 倪雾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有些局促的捂着胸前，又整理了一下衣服，裴婧书的这件衣服，是米色基础针织打底上衣，有弹力，尺码合适穿上会刚刚好，修饰身形，简单大方得体，但是穿在倪雾身上，胸前过分的饱满，米色的针织布料被撑开到透明，透出里面浅色的内衣。 倪雾的脸颊红着。 余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男人。 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她想出去。 外面走廊上，传来孩子们跑跑跳跳的声音。 今天来了不少小朋友跟家长。 倪雾又觉得穿上不合适的衣服有些局促。 她害怕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 裴淮聿扫了一眼她胸前，“你就准备这么出去？” 倪雾没出声。 只是捂着胸口缓缓低下头。 裴淮聿打开门往前走了两步，侧过身对她说，“跟上。” 倪雾跟在他身后。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带到了他的领地。 那是裴淮聿的书房。 入目是一幅抽象油画，让灰色调的书房带上一抹颜色，书房很大，装修的风格也很符合他本人的性格，一面墙的书架，健身器材，休闲区域，墙壁上挂着欧式钟，上面的时针指向10点。 裴淮聿丢下一句话，“等我20分钟，这里不会有人进来。” 就离开了。 一个人的空间，倪雾也放松下来。 她看着关上的房门。 轻呼出一口气，空气中都是熟悉的气息。 书架上，都是医学类的书。 倪雾走过去，踮起脚，打开了一本，她忽然想起在第一院心外的介绍栏上，上面写着裴淮聿学的是全科医学。 医学类型的书，枯燥乏味。 倪雾看了几页，她看的很慢，看到他的笔迹偶尔标记勾画，几年不见，他的字迹比年少时也有不同。 裴淮聿推门进来的时候，倪雾并没有察觉。 等到他走到自己身后的时候。 倪雾才感应到。 一瞬间，女人的手指捏紧了单薄的书页。 她转身。 裴淮聿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微抬了一下下巴。 倪雾接过来。 打开一看。 里面的衣服，跟内衣，是崭新的。 裴淮聿没说什么，脸上还带着一丝困顿，他昨晚上通宵夜班，今早上才回家，躺了三个小时不到，家里就来了一群小朋友，跑跑跳跳，他也无心睡眠。 倪雾等到裴淮聿离开之后。 立刻换上了衣服。 文胸的尺码很合适。 合适到让倪雾脸红了个彻底。 她自己去内衣店买衣服，都买不到这么合适的尺码。 每家店的尺码都略有不同。 需要试几次才行。 他不过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毛衣是粉色的，带着衬衣样式的小翻领。 她看了一眼吊牌价格，在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商扬，来回驱车25分钟，已经算是极限速度了。 只是价格，让倪雾有些肉疼。 她给裴淮聿的微信转了一笔账。 四千块。 两件衣服的价格。 人家随手在购物商扬拿的一件衣服，却也是她半个月的工资。 她将换下来的衣服整理好。 走出书房，却被靠在书房外的人影吓了一跳。 裴淮聿还没走。 倚靠在墙壁上。 黑眸扫了她一眼，“尺码合适吗？” 倪雾点着头。 手指紧紧的拎着袋子。 她小声补充，“毛衣很合适。” 男人笑了一下，没说话。 “舅舅你在这里啊——”顾子墨的声音传来。 还有其他几个小朋友，一起跑过来。 顾子墨抓住了裴淮聿的手臂，“舅舅，我礼物呢？” “没有，我困了。”男人眉眼掩盖不住疲倦，抬手扣住了顾子墨的脑袋，“晚点给你。” 顾子墨大叫了一下，“舅舅我的发型被你摸乱了。” 他今早上做的发型。 还让爸爸给他喷了一点发胶。 裴淮聿扯了下唇，朝着卧室的方向走了。 顾子墨转了个圈，“倪倪，你送给我的卫衣真好看，我要天天穿着。” 男孩现在已经换上了这件卫衣。 倪雾蹲下身，“好看。” “但是，但是我明年就穿不上了。” “那我明年再给你买新的。” 顾子墨心满意足，能够穿上自己喜欢的女人送的衣服，他希望每天都可以过生日，那么倪雾就会每天都能送他礼物了。 小胖手悄悄的握住了倪雾的手指，“倪倪，你今天要在我家里多呆一会哦，下午有烧烤趴体，晚上我要放烟花的。” “好。” 中午切蛋糕的时候，裴淮聿才下楼。 裴家以往平时没有这么热闹。 裴成均跟于绣惠自从20年前的绑架案之后，就一直很低调，平时的寿宴，也都是一些挚亲挚友，今天小外孙的生日，难得的热闹，裴宅在老城区，闹中取静的黄金地段，三层的复古洋楼，奶白色墙体，门外种着两棵百年的罗汉松。 裴家的佣人，从一周前就是开始准备今天的生日宴。 布置了一个容纳30人座位的圆厅。 座位也是有讲究的。 除了几个主位，其他的位置由着佣人指引落座。 “倪倪。”顾子墨朝着倪雾招手，让她过去。 倪雾的脸皮有些薄，还是坐了过去，但是顾子墨高兴的跟个喇叭花一样，裴婧书都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儿子很喜欢人家，不过裴婧书以为，自己的儿子喜欢人家家里的小姑娘。 裴淮聿下了楼。 坐在了倪雾身边的位置。 倪雾反应过来的时候，余光中已经瞥见男人的长腿。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 但是当她低头咬着一口蟹粉汤包的时候，男人的长臂笼罩她，自后擦过她的脊背，她整个人浑身紧绷。 第44章 难以形容 “谢谢叔叔。” 原来是裴淮聿给倪安，递过去一块切好的慕斯蛋糕，蛋糕上有晶莹的草莓，看上去香甜软糯。 然后倪雾的视线余光中，也出现了一块草莓蛋糕，跟男人指骨分明的手指。 这只是一个自然的举动。 吃饭的地方人多，但是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切蛋糕，分蛋糕，彼此面带笑意的交谈，亦或者拍照。 没多人留意到。 但是裴婧书看到了。 她瞪大眼睛。 朝着于绣惠的方向轻咳了一声，仿佛看到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但是于绣惠没心思理自己的女儿，忙着跟裴老先生咬耳朵。 “你看那个女孩，多漂亮多可爱，那鼻梁，那脸蛋，跟老四多像啊。” 裴成均瞥了一眼，看到小女孩的脸。 心里也嘀咕了一句是很像。 但是，“你想孙女想发疯了吧，人家的孩子，跟老四有什么关系，这都六岁了，还是子墨同班同学，你难不成让老四大学的时候就有孩子，怎么可能。” 于绣惠嘀咕着，“我年年给佛祖捐钱，万一佛祖听到了我的祈祷。” “祈祷什么，祈祷有女人大肚子找上门让老四负责，你觉得老四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且不说老四做出这样的事情，你看看人家女生，明显跟老四不熟。”裴成均冷哼一声，要不是今天是外孙的生日，他肯定要跟老太太说道说道，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 于绣惠平时几乎每天都跟裴成均拌嘴。 “我昨晚上看了个短剧，那剧里啊，京圈太子爷回国，重逢初恋女友，女友带球跑...还生了一对双胞胎归来，然后那个婆婆呢，还不喜欢，说什么门当户对嫌弃女主出身不好，各种虐她，把我气死了，这都是谁编的，我要是空降一双孙女孙儿，我能从这里出门裸奔狂奔一万米——”于绣惠越说越气，拿出手机打开某果，找出短剧递给了一边的裴成均，“咱们裴家不也有影视公司吗？改明我去公司，让负责影视的小万也投几部，难道就没有个正常的婆婆看到孩子高兴的不得了吗？实在不行让我去演几集...” 裴成均狠狠地压着眉心。 “谁稀罕看你裸奔，你把这些软件卸了。” 于绣惠想翻白眼，“你也卸啊，你不也天天看战神吗...” “咳咳，爸...妈...”裴婧书叹息一声，看着这两个老顽童。 裴成均端着酒杯起身。 他以为自己的女儿提醒他该举杯共饮了。 没想到站起身之后。 无数道视线落过来。 热闹的餐厅，顿时一片寂静。 裴成均自然不会被这种小扬面尴尬到，面色不变，低咳一声。 周围的人顿时起身，纷纷举起酒杯。 倪雾也喝了一口。 不过酒杯里面的是果汁。 整个下午，倪雾也在裴家，下午三四点左右，裴婧书跟顾淮夫妇在院子里面准备烧烤。 倪雾看了一眼时间。 她跟岁岁从上午十点左右来到这里。 也是时候离开了。 但是看着岁岁跟顾子墨还有那些同学，在院子里面玩的正开心，倪雾也很少见到女孩笑的这么灿烂。 倪雾也加了几个家长的微信。 偶尔闲聊几句。 五点左右的时候。 倪雾原本想带着女儿离开。 但是顾子墨拉着她的手不放，说晚上会放烟花。 这种漂亮璀璨的烟灰，小女孩也不想错过。 一直到了晚上，用过晚餐，烟花绽放之后。 陆陆续续的有家长带着孩子离开。 大多都开着车。 裴家的厨房给每个来参加顾子墨生日宴的小朋友，都准备了一份手工零食礼包，都是今天下午厨房特地现做的，鲜花饼，蛋挞，手工饼干之类。 但是这几天松城这几天降温降雨。 八点左右的时候，雨水倾洒。 裴家陆续安排司机相送，倪雾不想麻烦他们，而且也需要等待时间，于是借了一把伞，带着女儿走出裴宅。 手机响了一下，司机说这个地段外人进不来，需要乘客走到外面站牌附近。 距离站牌，步行要六百米。 这六百米，乍一看不远，但是凄冷雨夜，一把伞，带着一个女孩，倪雾也有些吃力。 她弯腰想把女孩抱起来。 岁岁仰着头，很是懂事。 “我自己走就好，妈妈我想跟你一起散步，我还没有跟妈妈在大雨中散过步。” 倪雾将伞面微微倾斜，“好，那我们一起走。” 她紧紧抓住了女儿的手指。 走了百来米的距离。 手机提示司机长时间没有接到顾客，本单被取消了。 忽然背后一抹刺眼的光亮传来。 倪雾转身，抬手挡住眼前。 骤然亮起的白光。 一直到一阵热源靠近了她，车辆已经停在她身边，倪雾还未看清来人，但是却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 “上车。” 倪雾也不想带着女儿在外面淋雨，伞面盖不住两个人，雨水倾泻，她的大衣几乎湿了大半，当下打开车门，让女儿先上去，然后收了伞也坐在后座的位置。 裴淮聿身上穿着的，还是在裴家黑色的居家服，黑色的短发垂在额前，清俊的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疲倦，倪雾想起顾子墨说，他昨晚上夜班，今天上午十点多就醒了，一天就睡了两三个小时，一直到现在。 随着车辆的行驶，倪雾看着车窗外蜿蜒的雨水。 车内温度适宜。 倪雾帮着女儿把外面湿了的外套脱下来。 车厢内没有开灯。 入耳之声只有细密的雨水落在车顶的声音。 狭小却又带着安全感的空间。 倪雾很难形容这是什么感觉。 那些雨，打在车顶的同时。 又像是在她的心脏上敲击着。 第45章 “爸爸” 正常行驶，即使雨夜，半小时也就到了。 岁岁趴在倪雾的膝盖上睡着了。 裴淮聿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抬起眸。 男人黑色狭长的双眸，深不见底，无声的抿唇，透过后视镜看着女人的脸。 淡雅恬静，脸颊莹白。 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但是也带着一种理性的陌生。 裴淮聿不想因为自己的心理问题，把这个给自己一种熟悉感的女人，当做程青渺的影子，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她们很像，这种感觉。 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为什么会有这么相似的感觉。 那只有一个答案。 模仿。 他并不想把倪雾的行为想的太卑劣，但是他见过为了靠近自己，而特意迎合他喜欢的那些千金名媛。 他心里，是下意识的否定。 倪雾是这种心机深的有心之人。 但是种种诡异的感觉结合在一起。 男人握紧了方向盘。 薄唇无声紧抿。 倪雾对上了他的眼睛。 她的手指，正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 忽然僵了一下。 那张脸，极具东方男性内敛的凤眸，眼皮内褶，眉骨深邃，平静无波的看向她，像是审视，探究。 她当下心头一跳。 这个时候，男人启动车子。 往前行驶了一段时间。 忽然熄了火。 裴淮聿重新启动，无效。 他皱眉。 打开车门下了车检查。 倪雾看着车窗蜿蜒的雨水。 雨势丝毫未小。 裴淮聿躬身，查看熄火情况。 倪雾隔着雨雾打湿的车窗，看着男人模糊修长的轮廓，完全置身在大雨中。 她打开车门，撑着伞走出去。 伞面挡在了男人头顶。 裴淮聿抬起脸。 “去车上等我。” 倪雾有些坚持，伞面倾斜向他，“我帮你撑着伞，雨太大了。” 雨太大，女人说话的声音被雨水淹没。 裴淮聿只能看到女人的唇张合。 他盯着她绯色的唇。 看着她半边肩膀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另一只手握住伞，将她笼罩其中。 “熄火了，车先停在这里，我明天让人来送修。” 倪雾也发现了。 裴淮聿今晚开出来的是一辆跑车。 跑车的底盘低。 涉水熄火。 两个人上了车，几乎都被淋透了，车厢内温暖一点，但是车辆无法行驶，外面雨势不减。 倪雾想打车，定了位之后，系统提示雨夜打车需要等待。 “我住的地方在前面路口，方便的话，去这里暂时避避雨，天气预报显示，10点之后雨势会小一点。” 倪雾一直看着窗外。 听到男人的声音，转过脸，她原本想说这样太麻烦了，但是对上男人湿漉漉的脸，似乎是淋了雨，男人的眼神越发的漆黑深邃。 而自己也是，头发，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这样在车里等着也不是办法。 于是点了头。 下车的时候倪雾撑着伞。 裴淮聿先她一步抱起来正在熟睡的女儿。 岁岁睡梦中，抱住了男人的脖颈。 热乎乎的脸颊埋在了裴淮聿的肩膀。 男人忽然一怔。 心中涌起一丝奇异的暖流。 他下意识的单手轻拍了一下女孩的脊背略作安抚。 忽然听到一声梦语呢喃。 “爸爸。” 这一声，很轻。 加上下雨。 倪雾没有听到。 只有裴淮聿听到了。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耳边柔软稚嫩的嗓音，却真真切切。 女孩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柔软白嫩的脸颊，呼吸落在他肩上。 女孩的呼吸轻柔，却仿佛跟他心脏跳动同频共振一般。 让他整个人愣了一瞬。 身体像是被按下了暂停开关。 裴淮聿知道，这女孩，把他认成了她的爸爸。 倪雾踮着脚，撑着伞盖住了裴淮聿跟女儿，眼神有些惊讶的看向他，不知为何他忽然停下脚步。 “裴淮聿。”她轻声喊着。 男人回神。 漆黑雨夜，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这一瞬间，他竟然在幻想。 如果他真的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 如果面前的女人，是自己的妻子。 看着她被淋湿的肩膀，他单手有力的抱着女孩。 另一只手臂伸出往前一捞，女人纤细的身躯靠近了他。 倪雾的手指有些局促紧张的紧紧攥着伞柄。 他的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腰。 两人步伐一致。 女儿趴在他肩头熟睡。 倪雾撑着伞，她扬起脸颊，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人。 原来小小的一把伞。 真的可以容纳三个人。 身上被打湿的衣服，湿漉漉，带着冷气。 但是在他怀中，有一种异样的温度。 慢慢灼她。 也慢慢灼他。 - 蓝铂3号楼12层。 裴淮聿居住的地方。 他开密码锁，倪雾下意识的侧开脸不看。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 倪雾听到他淡笑了一下。 她摸了摸脸颊，脸颊也是湿漉漉的，发丝黏在脖颈，有些不舒服，这么大的雨，被淋湿了才是常态。 手指冻得有些僵。 打开门。 倪雾伸手想要从裴淮聿怀中接女儿，他先一步走到了侧卧，把女孩放在床上。 倪雾站在门口，看到他给岁岁盖了被子。 或许，他以后跟蔺诗宣结了婚，有了孩子，应该也是一个好父亲。 有什么东西，扫到了倪雾的腿。 她低头，这才发现，是那只金毛。 脸颊已经发白，看上去，有一定的年纪了。 她家里也养了两只狗，土豆跟肉松。 身上带着同类的味道，金毛在她的脚边嗅了嗅。 倪雾反应过来，这里是别人的家，急忙脱了鞋，看着鞋架上，只有男士的拖鞋。 倪雾以为，这里应该是有女士用品的。 蔺诗宣不应该也经常来吗？ 她弯腰打开鞋柜，身后传来裴淮聿的声音，“我家里没有女士用品，你随意就好。” 第46章 是失控了 等到雨小一点，也方便打车。 其实上次，倪雾对夜晚打车，都有阴影了。 但是生活，只能如此。 室内开着空调，温度宜人。 侧卧有洗手间。 倪雾来到洗手间里面，洗了一个热水澡。 终于驱散了指尖的冷意。 她体质差，不洗个热水澡，淋了雨，第二天一定会感冒的。 手指按压了一下沐浴露。 清冽的海盐味。 很男士。 她看着这瓶沐浴露，动作缓慢又僵持，然后用沐浴球打出泡沫，涂抹在身上，忽然有一种被陌生的气息包围的感觉。 浴室里面的空气，稀薄又制热额。 倪雾站在温热的花洒下，清澈的水流包裹着她，从白皙的身体滑落，她垂眸的时候。 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水流冲散泡沫，扫过平坦腹部，那一道已经淡到极致泛着浅粉的疤痕。 - 浴室里面有浴袍，是男士的。 黑色的薄绒，腰部系带。 倪雾咬着唇，还是选择穿上了，然后拿着吹风机吹自己换下来被淋湿的衣服，这样过个小时就能换上了。 她有些心疼自己这件大衣，沾了水。 这是倪雾在商扬打折换季的时候买的。 当时跟孟琳一起，孟琳打趣的说她把800的大衣穿出八千的感觉，再加上导购也推销的热情。 岁岁躺在床上睡得熟。 倪雾坐在床边。 手机上，裴淮聿还没有确认点她的转账。 他是不收，还是忘记看手机。 似乎是在陌生的环境中。 女孩轻声梦呓。 “妈妈。” 倪雾收了手机，轻轻的拍着岁岁的脊背，等到女孩睡熟了，她也躺在床边。 她只是看着岁岁的睡颜，忍不住伸手，纤细的手指弯曲，轻轻蹭着女孩的脸颊。 他以后跟蔺诗宣，也会有孩子吧。 他对岁岁都这么温柔。 对待他跟蔺诗宣的孩子，一定更加温柔百倍，倪雾忽然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子。 想着想着，倪雾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过来。 是门外，传来声响。 倪雾起身开了门，看着趴在门外的金毛，她蹲下身的时候抓住了胸前松散的浴袍领口。 “我知道，你叫nemo。” 女人压低了嗓音。 手指轻柔的摸了一下金毛的脑袋。 金毛似乎是很喜欢她一样，不停的蹭着她的手，倪雾也感受到了这个庞然萌物的热情。 她养了两只狗之后，才发现，宠物是需要陪伴的。 需要花时间，精力，倪雾每天晚上回家，都会牵着女儿的手，给土豆跟肉松套好绳子，带到小区里面散步。 看着金毛脸上发白，一看就是养了很多年了。 倪雾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裴淮聿。 他不喜欢宠物。 却养了很多年，并且把这只狗养的很好。 她伸手。 金毛也抬起前肢，放在她掌心里面。 倪雾笑着，“你好啊，我叫倪雾，我们上次见过面。” 金毛傻笑的样子，带着一点蠢萌。 倪雾完全想不出，裴淮聿这样的性格，会养这个品种的狗。 如果养的话。 刻板印象中，他应该会跟罗威纳很配。 钟表的时针指向11的时候。 雨势并没有减小。 天气预报预测的不准。 倪雾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女孩，心想或许今晚要留在这里了。 客厅里面很安静。 一片漆黑。 倪雾看着手机上百分之19的电量，想找数据线给手机充上电。 走到客厅，视野漆黑。 她开了手机灯照明，扫了一眼客厅，倪雾并不想因为这件事过度的打扰到裴淮聿。 如果能在客厅里面找到数据线，最好不过。 手机灯的光芒，扫到了躺在沙发上的身影。 她吓了一跳。 立刻关掉了光亮。 倪雾没想到裴淮聿竟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瞬间，她站在了原地。 看着不远处模糊的轮廓。 隐约还能感受到，对方传来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倪雾也不想打扰到他。 她也不可能在没有主人的允许之下，私自去他的书房卧室寻找数据线。 倪雾转身放轻脚步。 男人翻了个身。 盖在身上的毛毯滑落在地。 倪雾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弯腰捡起，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攥了一下毛毯，然后还是选择帮他盖上。 正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 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随之，裴淮聿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夜，跟这双漆黑湛人的眼睛。 倪雾下意识的抽动了一下手腕，对方攥的紧。 “裴...裴医生，我，我的手机要没电了，你有充电的...” 倪雾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她感受到，对方抓住她手腕的力度减轻了一点。 但是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手腕的肌肤。 身体本能的产生一种异样的战栗。 “倪雾。” 裴淮聿的声音暗哑。 低声喊着她。 视野之内漆黑，但是女人的肌肤带着晶莹白皙。 像是夜露枝头的白蔷薇。 狭长深邃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的脸。 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倪雾被他的眼神烫到了。 本能的低下头。 气氛，暧昧升温。 倪雾也感觉到了。 她的心脏跳的很快。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会出现不可控的事情。 “我...我女儿要醒了...” 倪雾挣扎了一下，想要抽出手腕。 男人的掌心像是滚烫的烙铁，力道大的仿佛可以在她腕间留下痕迹。 “裴...裴淮...唔——” 下巴被挑起。 男人的薄唇覆上来。 冷冽的气息也包裹了她。 倪雾瞪大眼睛，睫毛颤着。 看着他眼底，黑色的旋涡渐渐席卷了自己。 男人高挺的鼻梁与她的鼻梁相抵，他吻的，没有章法技巧，只是本能的含吮，单手托住她脖颈往上抬，手指揉捏着她的后颈。 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让倪雾几乎要窒息了。 她一瞬间忘记了挣扎，也忘记了其他的事情。 大脑空白一片。 她被吻的浑身软意弥散。 他的唇温凉，唇齿温度却灼的要把两人都融化掉。 倪雾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就是那慢慢要融化的冰淇淋。 “不...唔...不可以....” 她反应过来。 手指紧紧的抓着男人的衣袖。 左右侧开脸想要躲避。 “裴唔...” 呼吸重新的被吞灭。 这一切。 在裴淮聿的手指，深入女人的浴袍中，冰凉的指尖，沿着她的脊骨蜿蜒，倪雾猛地清醒过来。 她抓住了男人的手臂，呼吸不稳。 声音哑着。 “不可以，我们不可以这样。” 清醒过来的，又何止倪雾。 还有他。 男人眯着眸。 他的呼吸，没比倪雾稳多少。 目光之中，女人身上原本宽松的浴袍散开，她呼吸的时候，胸口起伏，柔软平坦的腹部紧绷着。 这件浴袍，是他的。 平时他穿的时候都很宽松。 何况是一个清瘦玲珑的女人。 倪雾后知后觉的抓住了衣领，她的肩膀轻轻颤抖，手指僵硬的快速把系带打了一个结。 裴淮聿喉结滑动了一下。 盯着她被亲的红艳的唇。 这个时候，他原本应该要说一句抱歉，以此证明自己的态度，是失控了，很不好意思。 但是那两个字卡在了喉咙里面。 抱歉这种事，只能说一次。 而他现在，很清醒，也足够的理智。 他就是，对她有这方面的意图。 他不想说什么抱歉，给自己的清醒的冲动镀上一层假意的理由。 他可以虚假的抱歉一次。 仅仅只能一次。 第47章 妈妈，你不喜欢裴叔叔吗 到了第二天早上。 倪雾帮着女儿整理衣服，岁岁抱着她的脖颈，问她为什么会在裴叔叔的家里。 倪雾说，“昨晚上雨太大，暂时在裴叔叔家休息。” “那我要谢谢裴叔叔。” 女孩的声音，还有天真烂漫的眼睛。 让倪雾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晚上的荒唐一吻。 她的行为举止，或许是个异类。 她的闪躲担忧。 也把自己禁锢住。 按照正常的思想，裴淮聿好心让她们母女二人在这里过夜避雨，那么她们说一声谢谢，是一件最正常的事情了。 可是就在刚刚，倪雾甚至连打开这扇次卧门的勇气都没有。 “嗯，对，我们要去谢谢裴叔叔。”倪雾微笑着。 “妈妈，你这里是怎么了，怎么红了。”岁岁瞪大眼睛，有些好奇又担忧的摸了一下倪雾下巴处一道红色的痕迹。 她不由得侧开脸。 在女儿懵懂担忧的目光中，脸都红到脖子根。 “被蚊子咬了。” “妈妈你骗人，这都是冬天了。” 岁岁眨眨眼，抱住她，“妈妈你脖子上怎么也有。” 倪雾有些哑然。 无法解释。 恰好这个时候，门外传来窸窣的声音。 她起身打开门。 金毛走了进来，摇着尾巴走到床前，跟岁岁一人一狗对视着，金毛是个温和的品种，尤其是裴淮聿养的这一条，没有一点脾气，见到人就笑。 “你好呀，我叫倪安。” 女儿很喜欢狗。 家里也养了两只。 她的小手轻轻的摸了一下金毛的脸，金毛糊了岁岁一手的口水，笑的有点傻。“你好可爱啊，你是裴叔叔养的吗？” 岁岁歪着脑袋。 金毛也有样学样的歪着。 “你多大了啊，我六岁了。” 倪雾也不知道这只金毛的具体年龄，但是看上去，并不年轻了，她看着女儿跟狗互动的开心，下意识的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时间让她学会记录关于女儿的一切。 握住手机的时候。 她看着上面满格的电量。 想起昨晚上，雨夜失控的吻，还有男人漆黑湛人的眼睛，他沉默着松开了她，从茶几的抽屉里面拿出一根数据线，缠在了她的手腕上。 卧室的插头上有数据充电口，她回到卧室，看着一点点充入的电量，思绪崩离。 她不再是程青渺。 她有了新的身份，新的生活。 他也没有认出自己。 她没有在他眼底看到嘲弄，他面对陌生的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冲动吗？ 他看上去好像很冷静。 喜欢吗？ 倪雾苦笑了一下。 谁会喜欢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陌生人’。 天之骄子如他，放着名媛女友不碰，来找自己这个‘离过婚’的普通人。 她思绪微乱。 背后有人靠近都没有反应过来。 在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说，“他叫尼莫，再有五个月，就七岁了。” “哇，七岁了。”岁岁的手指很轻的揉着金毛的脸，在听到金毛的年龄的时候，她漂亮的眼睛瞪大了，她听陈奶奶说过，狗狗的寿命并不长，所以她每天晚上都要让土豆跟肉松来她的卧室，睡在她的床边，她第一次见七岁的狗。 “尼莫，你好呀。” 倪雾轻轻蹙眉。 看着这只金毛。 “他的血统看上去并不纯...是...” “是个萨摩耶串。”裴淮聿道。 岁岁问，“是萨摩耶跟金毛的狗狗吗？” “嗯。” “那他的妈妈是金毛还是爸爸是金毛呢。” 孩子的世界，总是喜欢刨根问底。 裴淮聿走进来，倒是很有耐心。 “叔叔也不知道，养的时候，尼莫已经三个月大了。” 倪雾咬着唇。 瞳仁轻轻颤了一下。 三个月的萨摩耶金毛串串。 是她... 在雨里捡回来的那只。 真的是她捡的那只。 他不是说... “我不养，我讨厌狗。” “程青渺，你要是把狗送到我的公寓，我就扔垃圾桶。” 他还是，养了。 岁岁还记得从裴淮聿的车底捡到土豆的事情，“裴叔叔，尼莫是你捡来的吗？长得好漂亮。” 裴淮聿的声音很淡，带着一点哑，“别人捡的，丢到我家里了。” 女孩听不懂。 她伸手。 尼莫不需要听指令，金毛似乎很喜欢跟女孩互动，主动的伸手放在她掌心。 倪雾距离裴淮聿不过一米的距离。 她也用倪雾的身份，第一次从他的口中，听到了关于曾经的自己。 不是朋友。 不是前女友。 是，别人。 她，是别人。 “叔叔，谢谢你昨晚上让我们在这里躲雨。” 女儿说出了倪雾没有说出的话。 她就顺便装作了哑巴。 裴淮聿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女孩，“叔叔送你们回去。” 哑巴倪雾开口说话了。 “不用麻烦了，今天是周日，外面出了太阳，我准备带着她去动物园看看，从这里打车刚刚好。” 倪雾带着女儿走入电梯。 岁岁不忘回头挥手。 “拜拜裴叔叔，拜拜尼莫。” 电梯的门关闭的那一刻。 倪雾蹲下身。 “岁岁，你还记得妈妈之前叮嘱过你的话吗？不要告诉裴叔叔爸爸跟他长得很像。” 倪雾以前没想过会再见到裴淮聿。 她也从来没有对女儿掩饰过。 父亲的这个形象，她包装了一个童话般的故事。 死亡这个词对于孩子来说，陌生又悲伤又遥远。 倪雾也不想从小就给孩子灌输‘爸爸死亡’的悲伤谎言。 只能说，爸爸在外面工作。 很小的时候，岁岁喊过陈绍安一声爸爸。 陈绍安逗她，说跟你妈妈结了婚，你就要喊我爸爸了。 倪雾说，陈先生，你别逗她。 女儿落户，去幼儿园，都是陈绍安一手办理的。 从所属幼儿园可以直升松明小学，松明小学毕业后的初中，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就比如裴氏家的小少爷顾子墨，也会选择这个老牌小学做地基。 她跟陈绍安，各取所需。 但是她不会随随便便的让自己的女儿，喊其他男人做爸爸。 她的女儿，可以不需要爸爸。 她可以一个人，养好岁岁。 但是随着岁岁一年年长大。 终究会明白，爸爸外出工作，是一个谎言。 倪雾抽屉里卡包里面的那张照片。 是深夜中倪雾抱着女儿，她讲着故事书。 女孩轻声细语的一句询问。 源自于好奇。 因为每个人都有爸爸，只有她没有。 所以倪雾告诉女孩，照片上的人，就是爸爸。 “妈妈，你不喜欢裴叔叔吗？” 此刻，连六岁的女孩都能察觉出。 “岁岁，答应妈妈好吗？” 回避一个无法暂时无法回答的话题。 对于裴淮聿，倪雾无法用喜欢还是不喜欢来回答。 第48章 跟她很像。 孟琳先看到她下巴上的痕迹。 脖子上尚可围上丝巾。 下巴上某处的红痕，消了不少，但是她皮肤白，还是留下一道可以肉眼可见的颜色。 孟琳虽然八卦。 但是有时候，也很懂眼色。 压低嗓音，“有情况啊倪姐。” “没有。”倪雾打开电脑。 “你不会说是蚊子咬的吧，大冬天的，我可不信哈。”孟琳捧着她肩膀，“不过这也太生猛了吧，啃人下巴，这没个几天消不掉，我包里有遮瑕，特别好用，要不要遮一下。” 说着，就递了过来。 倪雾说了一声谢谢。 蔺诗宣的办公室传来声音，孟琳被叫了过去，过了十来分钟，孟琳的脸带菜色，无奈的摇着头轻手轻脚的从办公室走出来。 齐露招招手，“怎么了孟姐，这蔺总监怎么了，大清早的发脾气。” “不知道，好像跟她男朋友吵架了吧。”孟琳小声，“把桌面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我要收拾还让我滚。” 孟琳补充，“我听到她跟她妈妈打电话，说她男朋友要出去学习一段时间，错过了她的生日...” 倪雾打开手写板。 停顿了好几秒。 接下来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倪雾在办公室里面，从蔺诗宣办公室传来细枝末节的消息中拼凑出。 裴淮聿，去了安城。 即使倪雾自然的顺应自己的生活。 还是无可避免的听到了关于他的消息。 她去医院，提前在公众号上抢了董主任的号。 对方看着倪安的病历。 开了个彩超。 然后对倪雾随口一问，“你是小裴家里的亲戚吧。” 倪雾不懂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小裴给我看过你女儿的病历。” “...不是。” 倪雾的回答让董为民抬起头，原本对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看着倪雾，他笑了下，“你跟小裴在处对象？” 倪雾瞪大眼。 没想到对方看上去非常稳重专业，心外一刀的董主任，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您，我女儿都这么大了。” “他特地叮嘱过我，让我看这小朋友的病历，还说如果你女儿手术，让我来主刀。”董为民还挺惊讶的。 因为裴淮聿的性格，董为民很清楚。 八年前裴家老太太做心脏手术。 董为民那时候第一次见裴淮聿，当时裴老太太的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20，手术就是赌。 那个少年，超脱同龄的稳重，跟他谈论手术方案。 少年才17岁，自学了甚至董为民手术多年才涉猎的相关知识，制作了预备手术方案。 少年的声音平静，“这是我用模拟手术室模拟过手术总结出来的，十次，我失败了九次。董叔，这一次，我赌我们会赢。” 裴淮聿高三那年，于绣惠做了手术，成功了。 董为民很少把天赋跟天才随意的冠在一个的头上。 因为这两词会磨灭掉对方的努力。 董为民也曾被誉为医学天才，他知道，天才是什么样的。 是17岁的裴淮聿。 裴淮聿去安城之前，拜托他看一眼倪安的病历。 这在儿外很常见。 他会诊的时候遇见过很多次。 这样的手术，一般，董为民会让团队的医生去做，他团队的医生，也足够的出色，面对这样的手术，已经非常成熟。 但是裴淮聿说，希望他来主刀。 董为民笑着，“什么朋友啊，要是你女朋友的女儿，那我必须得答应你了。” 团队里面另一个医生笑岔气。 “董老师，你说什么呢，女朋友的女儿，这女朋友的女儿喊裴医生什么啊，上次这小女孩来挂裴医生的号，可是喊叔叔的。” “裴医生，你这女朋友都结婚了孩子都六岁了啊。” 办公室里面，似乎都找到了一个调侃裴淮聿的话题。 平时很难从这个高岭之花身上找到其他的话题。 男人也只是淡笑着。 “您怎么说都成，这手术，我就当您应下了。” 倪雾最后说了两个字。 “同学。” 她补充，“我跟他是同学...” 董为民点了头。 “从同学的时候就开始谈了吗？” 倪雾开始对面前这个第一院心外一刀口碑赞誉度极高的董主任脱了一层滤镜。 对方跟陈老太一起跳舞的广扬舞大爷无二。 还非常语出惊人。 “董主任，您快别开玩笑了，我女儿都六岁了。” 董为民抬了一下手推着眼镜，“哎，这很正常啊，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是古板，我的思想接受度是很高的，你们要是真谈了，我也是很高兴的，难得他有个女朋友了。” 那小子还是第一次‘求’他给小女孩做手术呢。 敲门声中断了倪雾的话。 她带着女儿去做心脏彩超。 她为了节省时间，提前找黄牛约了超声科主任号。 没有排多少队。 很快就排到了她。 看着从彩超室走出来的人。 倪雾的神情短暂的有两秒钟凝滞，然后马上恢复了。 倒是岁岁认出来对方，甜甜的喊着。 “裴奶奶。” 于绣惠今天来检查，没什么大问题，还是老毛病了，身边安嫂跟一个中年贵妇陪着。 她看见女孩，顿时开心起来。 “岁岁啊，你怎么在这里啊，哪里不舒服吗？” 岁岁仰起头看向倪雾。 而倪雾，抿着唇，目光落在于绣惠身边的女人上。 其中一个是安婶，她在裴宅见过。 另一个... 穿着打扮品位极佳，面相带着几分冷意的中年女人，是秦菀卿。 倪雾一辈子都忘不掉。 当初秦菀卿看向自己的时候，眼底带着的厌恶。 像是看一块垃圾，一脚踩在她的尊严上。 之前在裴宅，她没有见到秦菀卿。 那时听说，裴家长子跟长媳，一同在英国陪着自己的女儿准备演出。 裴初嫣，伯克利毕业，五年前出道，被誉为21世纪最美小提琴演奏者。 这次，是她的五年环球巡演。 裴家夫妇心疼女儿，暂时搁置裴氏工作，陪着女儿准备演出。 下一站，就是松城。 还未售票，就被无数粉丝期待。 倪雾掐着自己的掌心。 她扯了一下唇。 说自己的女儿有心脏方面的问题。 于绣惠听到后，打心眼里疼惜女孩。 还要给女孩引荐医生。 倪雾的耳蜗有些嗡鸣。 她感觉到秦菀卿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扫过。 但是对方的语气疏离却也客套。 很明显并没有认出她是当年的程青渺。 “当年妈的手术是董主任做的，等会儿去董主任的诊室帮忙问一下。”秦菀卿扶着于绣惠，她虽然不明白婆婆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且穿着普通的女生很是关注。 尤其对对方的女儿。 但是她这个做媳妇的，自然不会反驳什么。 倪雾带着女儿去了彩超室。 等到她们出来。 于绣惠跟秦菀卿还在这里。 或许是这十来分钟的时间内。 秦菀卿知道倪安跟顾子墨是同学这个缘故，笑容虽然还是疏离，但是也温和客套。 几个人一同朝着诊室的方向走。 秦菀卿打量着她，“你看上去很年轻，没想到女儿这么大了。” 倪雾也客套着。 她觉得自己吞咽，都有点生理性困难。 “您也是，看上去很年轻。” 到了诊室门口。 取了返诊号。 秦菀卿心里是不怎么喜欢婆婆这个举动，明明可以直接进去，明明有着显赫的身份，却非要跟寻常人一样恪守这种规则。 但是她也没有反驳，只是扶着于绣惠坐下。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无聊。 偶尔闲聊几句。 倪雾也轻声回应。 忽然安婶的一句话响起。 “大少奶奶，您跟倪小姐鼻梁长得都真好看，一样的秀挺漂亮，鼻尖还有颗痣，长得位置都一样嘞。” 第49章 宋雪卿 但是听者尴尬。 倪雾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像是秦菀卿，对方妆容相貌无一不精致，还带着一丝金钱权势堆积出来的凌人之气。 秦菀卿笑容优雅。 “我也觉得跟倪小姐很有缘分。” 这话，自然是客套话。 毕竟于绣惠表现出很喜欢对方家的女儿，又跟子墨是同学。 秦菀卿自然不会逆着婆婆说话。 她多看了倪雾一眼。 漂亮白皙，看上去显得文静柔和。 于绣惠笑着，左右看看，“可不是嘛，鼻尖这一颗痣都长得真漂亮，都是美人胚子。” 倪雾莞尔，随耳听之。 她鼻尖这颗小痣，是怀孕之后才长的。 稍微上点粉底，就会盖住了。 今天在医院里面，遇见裴家人，只是一个插曲。 但是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 倪雾打开手机，热搜上出现了关于裴初嫣的事情。 微博粉丝过千万，全球巡演的下一站就是松城，微博热搜预热，预约购票的人数超过百万。 倪雾不由得想起高中时候的事情。 她很抗拒，遇见这些人。 那些记忆并不算美好。 甚至她拼命的往前跑，很想跟过去告别。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倪雾的思绪。 是外婆打来的。 “渺渺，这几天你姐姐要订婚了，家亮说一直联系不上你，你看看你有时间吗？一起去吃个饭。” 倪雾靠在儿童床边，她低头看了一眼已经睡熟了的女儿，轻手轻脚的起身，走出去，关上门。 “外婆，我就不去了。” 前几天，她收到了舅舅宋家亮发来的短信消息。 她的表姐宋嘉雯要订婚了。 自从当初舅舅舅妈用当年裴初嫣偷钱的视频事情威胁裴云贤跟秦菀卿，换来了姐姐进入裴氏的机会。 宋嘉雯也算努力，七年的时间，从裴氏南方分公司广告部的一个小员工，做到了分公司经理又调回了松城广告项目部经理的位置。 到现在，倪雾也是听外婆说。 男方家庭在松城有点势力。 舅舅舅妈也觉得扬眉吐气，倪雾这个手机号，外婆是知道的。 虽然她叮嘱过，不要告诉舅舅一家。 自从当年的事儿，倪雾就几乎没有跟舅舅一家来往过。 这七年，同在松城，几乎也没有见过面。 虽然她的手机上还是收到了舅舅发来的消息，外婆还是把她的手机号告诉了舅舅。 倪雾是可以理解外婆的。 但是也只能理解。 她知道外婆的年纪大了，丈夫的离开，跟女儿的离开，她想要家庭和谐安稳，舅舅毕竟是她的儿子。 外婆说什么，倪雾就听着。 她是外婆带大的。 但是也只是听，宋嘉雯的订婚宴，倪雾是不会去的。 倪雾可以不去姐姐的订婚宴。 但是外婆，她还是要去看的。 她抽了周末的时间，原本打算带着岁岁一起，但是路程来回近百公里，就拜托陈老太先照看女儿。 她买了一点营养品，大巴车两个半小时的路程。 到了青云县宋家坪。 倪雾从小，就住在这里。 村口坐着不少脸熟的长辈，但是他们都认不出倪雾，看陌生人一样看她，七嘴八舌的谈论着，村口路过的蚂蚁都要盘问几句。 这些人，倪雾都认识。 以前的时候，倪雾每次周末回来，表面上这些人很和善，喊着她渺渺，等到她走远了几步。 笑声越来越大。 “美云家这个外孙女是越来越胖了。” “走起路来胸前一颠一下的，还是个学生就会勾引人了。” “听说学习成绩不错呢。” “不错又能怎么样，过了18岁找个婆家，学习好照样也得结婚不是。” “胖成这样，要是瘦一点啊，我还有个侄子...可以撮合一下。” “你侄子不是脑瘫吗？” 他们明明知道，她当初是为了给外公做骨髓移植，吃了很多很多激素药导致的肥胖。 他们也是看着自己长大，也知道自己当初瘦的时候。 那些姨姨婶婶，也是女人，说出来的话永远是攻击女性的，对一个正在上学的高中生，品头论足。 而现在，这些村口嘴碎的大爷大妈。 好像少了几个。 这几年，陆续病死了。 旧的死了，新的补上。 一个村里，永远不缺嘴碎的。 倪雾走进来的时候，还有人问她，“找哪家的亲戚啊。” 倪雾没理会。 她双手拎着的东西有些沉，径直往里面走。 宋美云的家在胡同深处，红漆铁门，倪雾用钥匙打开门，外婆在院子里面洗衣服，旁边两只狸花猫蹲在她脚边。 看到倪雾，外婆愣了一下然后擦着手起身。 “你这个丫头，怎么忽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倪雾快步走过去。 放下手里的东西。 “我不是给你买了洗衣机吗？这么冷的天，用洗衣机就好。” “就两件衣服，用洗衣机多浪费啊。” 倪雾握住了外婆的手，斑驳如老树根一般的手，她心里有些难受。 岁月时光过得太快了，倪雾现在还能追溯到自己小时候，她四岁的时候，外公也在，那个时候，舅舅虽然结婚了，但是还很正常，舅妈的脸上也带着笑意，姐姐就比她大两个月，她们在院子里面跑。 一家人在院子里面吃饭。 一个小木桌，烟火人家。 倪雾今晚上，留在这里。 房间是她从小住到大的。 “你姐姐前天订婚，排扬可不小，嘉雯现在变化可大了，那个男方啊，听说家里很不错。” 倪雾没去，也不想了解。 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宋美云也看出她不想听舅舅一家的事儿，她的年龄也大了，陪不了这个外孙女多久了。 看着倪雾，她就想起来自己的女儿。 女儿更锐一点，这个外孙女，看似柔和，但是母女的底色是一样的。 “渺渺，你跟绍安怎么样了，感情还好吗？” 之前倪雾想要让外婆放心。 就说自己已经结婚了。 她确实结婚了。 但是，她没告诉外婆，自己跟陈绍安只是交易，各取所需的闪离。 当然，她帮着陈绍安应付了他病床上的父亲，满足了他父亲想要看儿媳妇的心愿，陈绍安也帮她处理了女儿入学的问题，也帮着跟她一起来到了青云县见了宋美云一眼。 倪雾轻声说，他公司调动。 在美国硅谷。 外婆虽然觉得异地不好，但是还是觉得男人需要有更好的事业，也没说什么。 只不过打电话的时候经常询问。 倪雾不想让她太担心自己。 外婆没过过多少好日子。 倪雾其实从亲邻之中听到过关于妈妈的事情。 妈妈跟舅舅是龙凤胎。 倪雾的妈妈。 21岁就生下了倪雾。 倪雾一岁的时候，妈妈就跟爸爸离了婚，走了。 因为她心里有个初恋。 她恨外公外婆拆散了他们。 舅舅，结婚靠着外公外婆的积蓄过日子。 倪雾1岁的时候，就是被外婆抱着养大的。 她见过舅妈指着外婆的脸骂她为什么还不死。 也见过外公白血病躺在医院里面舅舅对外公说。 “爸，你也治不好了，要不你走吧，你再这么病下去，我跟秋芳都要离婚了，我的家要散了。” 然后外公不是死于并发感染，是死于喝药。 倪雾打开衣柜，听着外婆的话，她含糊的回答了一句。 “他工作忙，我们挺好的。” 倪雾也不希望外婆再操心了，外婆一直问，岁岁是谁的女儿，那个男人是谁。 倪雾回答不出来。 她耻于回答，那一段无疾而终的地下恋。 从衣柜里面拿出一床被子，忽然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掉出来。 是一张照片。 她低头看了一眼。 是一张全家福。 外公，外婆，舅舅跟...妈妈.... 那是年轻的时候。 倪雾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妈妈的照片。 只知道名字。 她的妈妈叫宋雪卿。 没想到，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清瘦，眉眼漂亮带着几分张扬自信。 倪雾觉得有些眼熟，放下手里的被子。 弯腰捡起。 第50章 我今晚上在这里陪你好吗？ 先一步弯腰捡起来。 “睡吧，不早了。” 外婆躺在床上。 照片压在枕头下。 倪雾看着外婆情绪有些不好，嗯了一声，她的妈妈这27年来，就没有什么消息，倪雾觉得，外婆忽然看到妈妈的照片，应该心里很难过。 一时间，看着外婆苍老的白发，就没有问。 在这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临走的时候。 外婆塞给她一张卡。 “你这几年给我打的钱，我都存下来了，你给岁岁把手术做了，我还有点积蓄。”见倪雾不要，外婆又叹息了一声，“这个钱你要是不拿，秋芳就过来拿走了。” 倪雾这才收下。 回去的时候，倪雾去了一趟银行，看了卡里的钱，这七年，她陆陆续续给外婆打的钱，几乎都在这里，外婆一点都没有动。 如果今年年终奖金按照她的预期，给岁岁做完手术，把外婆也接过来住在一起。 那是她唯一的亲人。 - 安城。 上午十点，参观心外科一扬大手术，安城心外第一刀孟宗文带领团队亲自操刀，并且各大媒体直播，最后也算有惊无险，七个小时的手术，顺利完成。 手术室外，孟宗文接受了五分钟的采访之后就让团队上前，他离开了人群中心，笑呵呵的看着不远处的裴淮聿。 “孟伯父。” “晚上回家，一起吃个饭，你伯母在家里等着你呢。还有念微，知道你今天来，问了我好几次。” 安城孟家是医药世家，孟老爷子以前是老军医，跟裴淮聿的外公，是旧相识。 每年，裴淮聿都会找时间来看望。 近些时日，孟老爷子身体多有不爽快，不久后就是孟老90岁大寿，裴淮聿这次前来，也准备了礼物。 晚上到了孟家。 孟家小女儿孟念微，今年25岁，气质窈窕，看见裴淮聿来了，脸颊一红，几步小跑着走过来。 “淮聿哥。” 裴淮聿其实有些头疼。 他是知道孟念微对自己的心思。 裴老太常年打牌的那个牌友蔺夫人的女儿蔺诗宣，已经够让他头疼了。 他让老太太回绝蔺家。 老太太让他多相处一下。 前日是蔺诗宣的生日，裴淮聿给蔺诗宣发了微信。 他并没有结婚的打算。 这段家里促成的相亲，可以结束了。 估计是蔺夫人又去找裴老太撮合，老太太这几天每天一个电话打过来。 此刻，孟家。 裴淮聿看着不远处的孟念微，疏离冷淡的低声应着。 看着他面色淡淡，孟念微咬着唇，眼底带着几分失落，看了一眼自己妈妈，孟夫人也心疼女儿，知道女儿喜欢裴四很多年了，眼下也想撮合一下。 又给了自己老公使了个眼色。 孟宗文忙了一天的手术，现在刚刚坐下，低声叹了一下，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儿，他看向裴淮聿。 无论是长相还是家境，以及他从专业的角度看面前这个年轻人，裴淮聿都足够的出色。 “淮聿，这次在安城多留两天，你每次来啊，待不了几天就走了，明天正好休息，让念微带着你去逛逛，安城这几年也出了很多年轻人喜欢的网红旅游景点，很有意思。” “不用麻烦了...”裴淮聿说道，“我明天上午约了朋友，陈治怀教授的演讲课在安大，我好久不见陈教授，准备跟朋友明天去拜访一下。” 孟念微看向自己的父亲。 孟宗文点头，“也好，我也许久不见陈老了，陈老的身体老当益壮，上个月在我院检查，除了血脂高一点，其他的都很稳定。” 裴淮聿在孟家吃了饭。 孟老跟孟老夫人在崇陵寺小住，裴淮聿就准备过几日再来打扰。 第二日他将给孟老的寿礼送了过来，一封白鹤松山图，明代真迹，裴淮聿托了朋友，从英国地下马扬拍卖花了200万英镑拍下。 他在安城待了十天。 孟念微发过几次邀请，裴淮聿都以工作为由拒了。 这天，孟宗文晚上组了个局，松城市第一院来进修学习的几个医生一同前往，这种官方一点的局，大多人都是到齐的，今晚上裴淮聿也多喝了几杯。 散扬的时候，裴淮聿的身形摇晃了一下。 他单手拎着外套，步伐踉跄几分。 “淮聿哥。”忽然一道香风扑过来。 有人扶住了他的手臂。 裴淮聿眯了眯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他神情恍惚，声音沙哑。 盯着面前这张瓷白的脸。 女人穿着浅蓝色的毛衣裙，笑容恬静又带着几分娇。 男人眯了眯眼睛，忽然笑了下。 “你不是在松城吗？” “淮聿哥，你喝多了，我送你回酒店吧。” 孟念微的眼底带着关切，她扶着裴淮聿的手臂，看着男人俊美白皙的脸，脸颊冒着热气。 而且裴淮聿，意外的没有抽出手，而是眼神迷蒙的盯着她的脸，跟着她一同走出会所。 到了下榻的酒店。 裴淮聿头脑昏胀，走路几步不稳。 臂弯处搭着的黑色夹克掉在了地上。 孟念微扶着他躺在床上， “淮聿哥。”她看着男人面颊涨红，带着酒气，不像是前几日在家宴上冷淡疏离的样子，看着这张英俊深邃的脸，她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凑上前。 “淮聿哥，今晚上，我留在这里陪你好吗？” 第51章 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包括他 就算是裴淮聿对自己再疏离冷漠，但是两人要是发生了实质关系，哪怕，没有发生什么，只要两人躺在了一张床上，裴家也一定会让裴淮聿娶了自己。 她听说，裴淮聿最近在跟蔺家的千金相亲。 两家有联姻的打算。 那凭什么，她不可以。 裴淮聿是喝醉了。 意识涣散。 再加上在安城这几天，他有些水土不服。 他离开松城，去任何城市，都要适应几天。 原本就发胀的头脑因为今晚上的酒局，醉意朦胧。 面前倪雾的脸忽然凑过来，带着带着一股浓烈的女士香水，馥郁的玫瑰，仿佛在空气中燃烧。 那不是倪雾身上的味道。 她是干净的，淡雅的。 裴淮聿整个人猛地清醒了两分。 抬手，捂住了孟念微凑上来的红唇顺势往前推了一下。 “淮聿哥...”孟念微一怔，似乎是有些受伤，再看到裴淮聿的眼底慢慢清明，她的脸颊羞赧的涨红，却也不想放弃。 “淮聿哥，我们从小就认识，我5岁那年，随着我妈妈去裴家小住了半个月，如果裴家要联姻，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 “念微，你从小跟初嫣一块玩，初嫣是我侄女，我也把你当做晚辈。小时候，你随着初嫣喊我一声小叔叔。” “侄女...”孟念微的眼眶一瞬间红了。 裴淮聿拿出手机，拧着眉给孟念微叫了一辆车，“我对你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刚刚是我喝多了。” 他恍惚中以为看到了倪雾。 以为是酒后的一场梦。 “为什么！淮聿哥，我不要做你的侄女，我就比小两岁，你看看我好吗？”孟念微边说着，忽然咬着牙，双手自后，拉开了背面裙子的拉链，蓝色的针织长裙褪下，露出了晶莹的肌肤。 “孟念微。”男人冷斥了一声。 那声音，那语气。 包括看向她疏离寡淡的眼神。 漆黑深邃的眼睛。 完全像是长辈看向一个要失足的晚辈的眼神。 亦或者，像是学院里面，老师看向学生那种带着一丝丝警告的呵斥。 孟念微一颤，忍不住哭了。 她穿好衣服，羞愤的捂着脸转身跑开了。 裴淮聿双手撑着坐起身，靠在床头，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床头灯光明亮，耀的刺目。 他起身，从茶几上的烟盒拿出一根烟。 点燃猛地抽了两口。 原本他觉得这段时间离开松城，可以好好的调理一下心情。 让自己不要有一些荒唐的想法。 但是现在，好像心情并没有多好。 男人走到落地窗前，面色冷峻深邃。 看着晚风吹起浅蓝色的窗纱，像是女人穿着蓝色的长裙走路荡的裙摆，带着淡淡波纹。 如果刚刚吻他的，是倪雾。 他会制止吗？ 如果刚刚在自己面前哭着脱衣服的是倪雾，他会让她离开吗？ 仅仅是一秒钟。 他的心里已经给了自己答案。 不会。 他只会把她压在床上，甚至觉得她脱裙子的速度太慢了。 他怎么会对一个结婚有孩子的女人，有这样的冲动。 裴淮聿知道，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 违背道德。 他找不到答案。 一见钟情，见色起意？裴淮聿嗤笑一声，薄唇淡勾，他不信这个。 多么漂亮的女人他都见过。 孟念微不漂亮吗？ 年轻，漂亮，家境好。 还是说，他还是没放下程青渺。 在他最想要见程青渺的时候。 有一个跟她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出现。 她消失了，把当年交往中所有的东西都还给了他，却也把他困在了原地。 明明是她先威胁了自己。 为什么拍拍屁股一声不吭离开的也是她。 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跟程青渺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这种相似，或许不是颜值长相身材。 而是一种感觉。 说话柔柔的语调，委屈红着眼的样子，笑起来淡淡莞尔的样子。举手投足甚至她抬手抚头发的样子，都有几分程青渺的感觉。 裴淮聿看着落地窗前，印着自己的面部轮廓，依旧的沉静冷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怎么样压制住胸腔里面这一头饿狼。 抽了三根烟。 裴淮聿看着面前被风吹得飘起来荡漾的浅蓝色窗纱。 像是女人走路的时候，被风扬起的裙角。 窗纱吹碰到他的腿。 若有若无的温柔触碰。 男人眯了眯眼睛。 拿出手机。 手机里面两张卡。 两张都是私人号码。 他还有一个工作备用手机，里面放着的工作号。 此刻，他用一个陌生的号码，给倪雾发了一条短信。 “你穿蓝色裙子很漂亮，以后少穿给别的男人看，也别对其他男人笑。” 因为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包括他自己。 - 倪雾临睡觉之前收到这条短信。 她吓得手机要丢出去。 一个陌生的号码。 看这个语气，像是一个男人。 她赤着脚下了床，把窗帘拉上，又打开了门口的监控看了一下，门外没有人。 捂着胸口，倪雾将门反锁。 这个小区，平均中老年人口居多。 物业还算可以，平时也没出什么事儿。 这条骚扰短信，倪雾马上拉黑，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中午吃饭，她跟孟琳齐露两人吃的金茂大厦22楼的员工餐。 吃的时候，孟琳提起昨晚上她在洗澡，结果合租室友的男朋友忽然来了，她穿着浴袍跟人打了个照面，很尴尬，跟合租室友吵了起来，晚上带男人来合租房，她太没有安全感了。 孟琳准备这周就搬家。 倪雾打开了几个租房软件，通勤稍微方便一点的，近一点的，价格都不便宜。 齐露说，“那这周六我跟倪姐陪你一起搬家。” 倪雾周末也有时间，就点了头。 就说起了昨晚上自己收到一则骚扰短信的事儿。 她在垃圾箱里面找出那条短信。 齐露说，“我表妹夫是咱这个区的片警儿，通过手机号应该能查出这个人的个人信息！” 第52章 呆的可爱 倪雾这几天，除了收到那一条骚扰短信后，也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也就把这件事情淡忘了。 她的生活照旧，接送倪安上放学的时候，偶尔遇见顾子墨。 来接顾子墨的。 有时候是安嫂，是司机，也遇见两次裴婧书。 但是没有裴淮聿。 远远的看见，顾子墨会朝着倪雾挥手，喊着她，朝着他跑过来。 倪雾发现，顾子墨这小半个月的时间，瘦了一点。 她摸着男孩的脸，微微弯腰笑着。 “倪倪，我们去吃馄饨吧，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今天来接顾子墨的是裴婧书，她下了车，倪雾抬头的时候跟对方对视了一下，两人都轻笑了一下，裴婧书几步走过来，摸着儿子的后脑勺。 “他这几天在家里减肥呢，什么都不吃，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学校里面谈恋爱了呢。”说着，裴婧书看了一眼站在倪雾身边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长得漂亮，而且跟裴家也有缘分，这脸蛋鼻梁，要是她抱着出门，说是她女儿都有人信。 裴婧书以为自己儿子喜欢人家小姑娘。 晚上还趴在床上用扭扭爬爬的毛毛虫字体写情书。 要不是她是亲妈。 真的认不出自己这个儿子的字。 写的跟甲骨文一样。 什么倪，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而且最近鸡腿也不吃了，火鸡面也不吃了，开始减肥了。 男人开始减肥，这就要出事了。 裴婧书拍了一下儿子的后脑勺。 “那就一起去吃馄饨吧，上车，倪小姐，我带着你们一起。” 倪雾笑着点头。 岁岁上车的时候，甜甜的说了一句谢谢阿姨。 裴婧书一边开车，一边看着后座。 她怀孕的时候，特别想要一个女儿，然后生了顾子墨，此刻看着倪安，又觉得心里格外喜爱。 莫名的觉得很有缘分。 裴婧书又从老太太口中知道女孩有心脏病，这么小的孩子，还要遭受病痛折磨，裴老太就有心脏方面的问题，做了手术，裴婧书很了解这种感受，当下加上了倪雾的微信，给倪雾推了裴淮聿的微信。 “这是我弟弟，市医院心外的医生，他的老师是心外一刀董教授，前段时间子墨生日，你带着倪安来参加，应该见过他的。” 裴婧书之前在leo的生日会上，看到自己的弟弟摸了一下倪雾的后背，当时她愣极了。 但是人家，不过是越过倪雾，给小女孩递一块蛋糕。 裴婧书又无语极了，无语自己。 人家倪小姐都结婚了，自己怎么还瞎想呢。 而且她不了解别人，还不了解自己弟弟吗？ 老太太给裴淮聿张罗相亲，他避之不及。 勉强应付了事。 虽然这位倪小姐长得不错，但是人家女儿都六岁了。 倪雾看着这个微信。 哑然了几秒。 然后略做尴尬的低声，“谢谢。” 且不说，她加过裴淮聿的微信。 下意识的点进对话框。 她跟裴淮聿，没有任何的聊天记录。 “我弟弟这段时间出去进修，应该明天回来，你到时候可以去医院挂他的号。”裴婧书从后视镜里面，看到女人姣好白皙的脸，温柔美好，她补充了一句，“我那个弟弟看上去冷淡疏离了一点，感觉不是很好交流，但是他绝对不是针对谁，你不要见怪。” 倪雾扯了一下唇角。 低声应着。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键盘，手机页面上，还保持着裴淮聿的微信界面。 一个问号的标点发了出去。 一个玫瑰的表情... 倪雾一愣。 呆住了。 然后马上撤回。 继而关掉了手机页面。 内心惴惴。 她撤的这么快，他应该没看到吧。 她不是有意发消息的。 也就是过了几秒钟。 手机，在女人的掌心震动了一下。 裴淮聿：“？” 接着。 裴淮聿：“什么事？” 倪雾看着这条消息，揉了一下眉心，又熄了屏。 - 裴婧书等红灯的时候，给自己弟弟发了一条消息。 “我刚刚认识了一个朋友，她女儿有心脏病，我把你微信推给她了，你加一下。” 裴婧书怕裴淮聿这个性格，不会同意好友。 于是又发，“你给我个面子，你的医者仁心呢？” 裴淮聿没理她。 要不是车里还有人，她就直接语音轰炸了，此刻裴婧书耐着性格打字，“她跟女儿就在我车上呢，我们要去她家小区门口饭馆吃馄饨，那个女孩特别可爱，一看就跟我们裴家有缘分，还是leo的同桌呢，leo最近开始减肥，上学还要在身上喷香水，一看就是恋爱了...” 裴淮聿依旧没回。 反而坐在后座的倪雾。 手机又震了一下。 “再不说话，我打电话了。” 倪雾立刻打字，“抱歉裴先生，我刚刚不小心误触到了键盘。” 然后她又发送了一句。 “打扰了。” “我这个号是私人号，如果有什么病情方面的问题需要咨询，可以周二周四门诊挂我的号。” 倪雾看着男人发的这句话。 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她有些懊恼，刚刚怎么就不小心误触了键盘。 而且怎么还尴尬的发了一个玫瑰花的表情。 对方的语调公式化又冷淡，她熄了屏。 过了几分钟。 手机又震了一下，“我周二上午的号没号了，你如果着急，可以加号。” 倪雾咬着唇。 “不麻烦了。” 然后又加了一个字，点了发送。 “不麻烦您了。” 非常的恭敬又客套官方语调。 - 倪雾没想到，裴婧书是一个非常热情直率的人。 完全没有任何的架子。 难怪顾子墨的性格也这么好玩。 顾子墨第一次吃这家店的馄饨，语调夸张又可爱率真，而裴婧书也是。 “哇，真好吃，比我家厨房的五星厨师做的都好。” “leo，你偷偷吃这么好吃的东西，竟然现在才告诉妈妈！” 简单的食物，简单又老旧的店内装修，完全不像是这些世家权贵千金来吃饭用餐的地方。 “是我舅舅带我来吃的。”顾子墨打了一个饱嗝，唇角油亮亮的，裴婧书没反应过来，这里是市北，距离中心市南有点远，裴淮聿来这里做什么。 顾子墨忽然看向店门口。 “舅舅！” 男人推门走进来，店内温度适宜，刚刚走进来，裴淮聿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瞬间泛起雾气。 倪雾听到声音，抬头看去。 黑色的大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西装，这样的打扮其实很千篇一律，倪雾在公司电梯里面见过多数，但是穿在他身上，挺阔有型，说不出的英挺俊硕。 裴淮聿看了一眼，然后几步走过来。 加了一把椅子，坐下的时候，镜片上还带着淡淡雾气。 盖住狭长漂亮的眼尾。 他看着倪雾。 自己的左手边。 白色呢大衣脱下了放在膝上，里面穿着浅蓝色丝绸质感的衬衣，乌黑丝绸般的长发吃饭的时候随意的扎了一下，此刻怔愣的微张着唇，看着他。 有点呆的可爱。 何止倪雾惊愕。 裴婧书道，“你怎么回来了。” 裴淮聿双膝叠了一下，“您让松城的机场安保把我扣住了吗？我还不能回了。” 裴婧书瞪他。 她微笑着看向倪雾，“这就是我弟弟，你见过的。” 倪雾的手机，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正好也缓解了她的一丝尴尬。 急忙拿着手机站起身。 齐露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前两天我不是找我妹夫查那个骚扰你的手机号吗...” 第53章 拉拉扯扯 倪雾起身往外走。 手机里面，传来齐露的声音。“我妹夫让我问问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对方现在还在骚扰你吗。” 倪雾想了想，“没有，我已经拉黑了。” 她平时除了工作，也很少社交，每天就回到家，哪里会得罪谁。 “那应该是发错了吧...我妹夫也不敢告诉我，就说对方家里很厉害。”但是齐露跟倪雾工作四年了，她也算比较了解倪雾，倪雾的圈子简单干净。 倪雾这两天，拉黑了对方，对方也没有继续用其他的骚扰自己。 难道真的是发错了？ “我妹夫说了，对方家里势力很大，如果只有短信骚扰，没有实质性的，一般...你想想你有得罪了什么富家公子吗？”齐露没敢明说，她妹夫说了，手机号的主人，住的地方，在松城是算顶了。 “没有。” 店内。 顾子墨见倪雾走出去了。 吃饭也不香了，抬着头扯着脖子往外看。 然后一只大手，扭着他的脖子。 裴淮聿抬了眼皮，“吃饭。” 顾子墨无声的反抗，伸手，在裴淮聿的裤子上擦了擦。 男人低头看着那只小油手抓着自己的西裤，皱着眉，正准备伸手拍开。 忽然一只白皙的小手，端着一杯水递过来。 女孩的声音稚嫩清脆。 “裴叔叔，你渴吗？” 裴淮聿看着小女孩。 眼睛圆圆的，像是两颗黑色的宝石。 眨眼睛的时候，带着光。 “嗯，岁岁渴吗？那边还有橙汁跟酸奶，叔叔带你去买好不好。” 裴淮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对着女孩说话的时候，声音格外的温柔。 温柔到罕见。 一边的裴靖书猛的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异类一样看向他。 她什么时候见过自己这个弟弟说话用这种语调啊。 男夹子！ 是谁附身到裴淮聿的身上了吗？ 快点从她弟弟身上下来。 顾子墨拧着眉毛。 他喊了一声妈妈，裴靖书惊愕的看着裴淮聿握住女孩的手，两人走向前台买饮料。 顾子墨低头猛地喝了一口汤，嘀咕了一句。 今天妈妈跟舅舅都好奇怪。 倪雾接完电话，回到了店内。 看着她轻蹙着眉毛，裴靖书询问是否遇见了什么事情。 倪雾轻声说。 “没什么，就是前几天接到了一个骚扰短信。” 她毕竟跟裴靖书也不熟，只是偶然相遇，虽然对方热情率真，但是自己也不能没有边界感。 裴靖书皱着眉，“现在的男人啊真是，只知道用下半身思考，你平时下班也小心一点，身上带个电击棍跟防狼喷雾。” 裴淮聿瞥了她一眼。 淡勾着的唇角肉眼微见的一僵。 倪雾很认真的对裴靖书说了一声谢谢，虽然跟裴靖书萍水相逢，但是对方热烈真诚。 她见过秦菀卿，但是秦菀卿跟裴靖书，完全不一样。 顾子墨咬着虾仁，他左看看右看看，“倪倪，什么是骚扰短信啊，有人欺负你吗！我会保护你的！” 裴淮聿抬手，轻易的捏住了男孩的后颈，按了一下让他坐下，他沉声，“好好吃你的饭，这次不减肥了吗？” 顾子墨扭动着，瞪了一眼裴淮聿，低头吃饭的同时，掐着裴淮聿的大腿。 舅舅每次都打扰自己英雄救美！ 他化悲愤为了食欲。 再加上这几天他很认真的减肥，终于控制不住了。 低头把一大碗馄饨吃的干净。 擦了擦嘴。 嘟囔着，“舅舅，你怎么来这里了。” 裴靖书也看向他。 “是啊，你怎么来了。” “这家店写你裴靖书的名字了吗，我就不能来吗？”裴淮聿皱着眉，英俊的眉眼看着碗里漂浮的紫菜虾皮，他拿了筷子，一点点的他挑出来。 黑眸垂敛下的时候。 余光中看到倪雾的腿。 黑色的牛仔裤，冬天的衣服厚重，但是余光之中，女人的腿笔直，纤细，修长。 男人的视线缓缓上移的时候。 对上了一双清透的眼睛。 她素颜，脸上一点妆感都没有。 吃饭的时候，唇上最后一点口红也淡没了。 鼻尖上一颗小痣，让她整张脸，灵活又带着一种娇俏的漂亮。 她平时上妆的时候，这颗痣也会盖住，盖住的时候，整张脸会柔很多。 裴淮聿皱着眉，盯着女人的鼻尖。 倪雾也看向他。 然后两秒，移开。 裴淮聿也没说话，低头吃了一口馄饨，有些漫不经心。 第一口吃到虾仁的时候，他眉心折痕加深了一点，还是咽了下去。 他总是反复的觉得她很熟悉。 却也反复的觉得她陌生。 裴淮聿不喜欢这种太脱离控制的感觉，就比如，他听到裴靖书说要跟倪雾来这里吃饭，他刚刚下飞机，也鬼使神差的过来了。 - 裴家并没有太严苛的用餐规矩，吃饭的时候可以说话，也不必刻意的等待长辈用完餐才能起身。 吃饭的时候。 裴老夫人跟裴靖书，永远都是话最多的。 就像是现在。 “倪小姐，我手里正好有几张音乐会的票，我有个侄女，小提琴巡演下个月在松城举办，到时候你带着倪安一起来吧。” 倪雾没想到对方会邀请自己。 一时间有些哑然。 在裴靖书的角度上就是善意且热情的邀请。 她也并不知道自己跟裴初嫣的事情。 “额我...好，如果我那天有时间的话...” 倪雾很想拒绝对方。 但是她发现，只要身边的人对自己表现出一点善意温柔，她都会想着努力的回馈对方。 她太珍惜这种善意的温柔。 即使倪雾知道，这样或许，会很累。 - 吃完饭，倪雾跟裴靖书还有顾子墨挥了挥手，跟顾子墨约定下次再一起吃饭。 就带着女儿朝着小区内走。 裴淮聿靠着车，点了根烟。 眼眸深暗，看向不远处。 顾子墨坐在车里，趴在窗户上，“舅舅，你听到了吧，倪倪主动提出要跟我约会哦，就在下周，你说下周的天气冷不冷啊，我想穿倪倪送我的卫衣...这样会显得正式一点...” 顾子墨满脸的纠结，小嘴叭叭的没停。 但是他说了一大堆，裴淮聿看都不看他。 他一直，看的是另一个方向。 那就是倪雾跟岁岁离开的方向。 女孩走了一会儿，觉得累，倪雾弯腰把她抱起来，她很瘦，抱着女孩有点吃力。 走了几步，女孩就拍着她肩膀要下来。 她跟小区里面其他的住户似乎都认识。 经过的时候微笑着打着招呼。 还有一个... 男人。 裴淮聿挑着眉，眯起眼睛。 看着一个年轻的男子，那男人长相普通，个子不高，穿着打扮，也没什么品味可言。 倪雾笑着跟他打招呼。 唇红齿白的明媚。 裴淮聿眉心褶皱加深，他单指掐着烟。 笑什么笑，对一个男人笑这么开心。 看女孩对这个男人陌生的程度，对方不是她老公。 而且，他不觉得倪雾会这么没有品味，喜欢上一个看上去普通且平凡的男人。 尤其是这种，看上去斯斯文文弱弱的。 戴着个黑框眼镜。 眼镜男抱起了女孩。 然后笑着跟倪雾并肩走。 裴淮聿掐了烟，大步朝前走过去。 也不知道是倪雾跟眼镜男散步悠闲缓慢，还是男人的长腿步子快，没几步，裴淮聿就走到两人身后。 女孩趴在眼镜男的肩膀上，看着裴淮聿。 然后有些惊喜的喊着，露出一双小虎牙。 “裴叔叔。” 下一秒，裴淮聿伸手，将倪安从眼镜男的怀里抱过来。 岁岁很自然的抱住了裴淮聿的脖子。 倪雾转身，她惊讶的看着忽然出现的人。 还没说话。 男人单手抱着女孩，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腕。 抓住她的手指。 “倪小姐，这是...”王林砚愣了一下，看着倪雾被那个身形高挑英俊的男人带走了，他下意识的往前跟了两步，男人回过头，视线冷意弥漫。 王林砚僵在了原地。 “裴淮聿，你怎么来了。” 倪雾被他抓着手腕，不得不跟着他走。 男人的力气大，她试图挣脱。 又没有很大幅度的挣扎，女孩趴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脸上带着笑意，是看到裴淮聿的时候露出的惊喜的笑容。 倪雾看得出来，岁岁很喜欢跟裴淮聿相处。 这或许，就是血缘的力量。 她过度的挣扎，会显得两个人在吵架，再吓到了女孩。 一直走到单元楼。 裴淮聿才看了她一眼。 压着嗓音里面的浊气，“你老公不在家，你随便跟一个男人在小区里面拉拉扯扯，也不怕被人看见。” 倪雾没想到，他竟然还先发制人了。 他拉着自己走了一路，看见的还少吗？ 顿时有些无语。 她觉得裴淮聿很奇怪。 盯着男人抓住自己手腕的手。 他的掌心干燥灼热。 “裴淮聿，现在跟我拉拉扯扯的是谁？” 第54章 第一次去，她的家 裴淮聿从小到大，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就没有栽过跟头。 尤其是在感情上。 可能唯一栽过一次，是有个女人威胁了自己。 然后又悄无痕迹的消失了。 第二次，裴淮聿觉得，那就是现在。 他嘴上说着她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但是真正握住她手不松开的是他。 她说对了。 裴淮聿也承认。 但是他又不想承认。 他沉默着，面色沉下。 握着她的手往单元楼的方向走，她说中了他经过掩藏后微妙的心思。 他唯一的回应应该当下放开她的手，或者是反驳几句。 但是裴淮聿只是面色冷沉的越发用力的握着她的手腕。 他步伐走的很快。 但是单手抱着女孩，很稳。 岁岁看了一眼裴淮聿，又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倪雾，小声的喊着，“妈妈。” 但是女孩的眼底并没有任何害怕的情绪。 倪雾点着头。 周围有经过的邻居，看了他们一眼，两人这副表情，一个不情愿，一个沉着脸，如果不熟悉的会觉得，这是一对颜值颇高，吵架冷战的小情侣。 但是这个小区里面，到处都是陈老太太的牌友，老年舞蹈团的朋友，个个儿都认识倪雾。 看着倪雾，又看看裴淮聿。 到了单元楼，刚刚走了两层楼梯，一楼的门打开，两个人老太太走了出来。 正好跟倪雾打了个照面。 都愣了一下。 裴淮聿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其实他并不想松开。 但是他也知道，这里都是倪雾的邻居，他的举动，超出了道德范围。 倪雾，结婚了。 而且跟她婆婆住在一起。 他的矛盾，他的纠结，都掩盖在一张平静的面孔之下，抱着女孩，跟两个老太太擦肩，往楼上走。 老太太跟旁边的人小声嘀咕了一下。 “这不是陈老太楼上的女人吗？” “这男人谁啊，打扮的这么...看上去挺有钱的。” “这倪雾挺有本事啊。” “她跟陈老太的儿子是怎么回事啊，我可是听说了...他们离....” 白发老太太这句话还没说完。 已经往前走了几步的裴淮聿猛地停下脚步，转身面容冷峻，眼底迸发冷意，看向两个人。 那老太太吓了一跳，跟旁边的老闺蜜左右看了一眼。 倪雾简装急忙说， “抱歉啊顾婶，宋阿姨。” 这次，是她推着裴淮聿的后背往楼上走。 她有些恼的瞪着他。 咬着唇，着实有些无奈。 裴淮聿被女人推着。 道不算大，对于他来说，力道不算大，但是对于倪雾来说，已经是很用力了。 他下意识的往后倾了一些。 女人的掌心用力，完全的贴着他脊背骨骼的位置。 手指柔软。 他走在前面。 倪雾在后。 倪雾看不到他的表情，她只是无奈懊恼的推着他，希望赶紧回到家，把这尊‘神’送走。 她倒不是怕小区里面的邻居背后议论自己。 她讨厌那些人在背后议论岁岁。 明明都是女人，但是嘴碎八婆，之前有一次小区里面有个老太太说岁岁是小野种，还是挡着岁岁面说的。 跟野男人偷生的。 那是三年前。 倪雾刚刚来这里，在陈老先生去世之后，她跟陈绍安约定离婚。 女儿才三岁，吐字发音都不准。 那天是陈老太给岁岁钱，让岁岁去门口超市里面买巧克力吃。 从小区到超市，路不远，陈老太在后面四五米的距离跟着，让岁岁自己去买，想锻炼小孩子的能力。 回到家的时候，女孩奶声奶气的问她，“妈妈，什么是野种，孙奶奶说我是野种。” 倪雾当时整个大脑都嗡鸣一声。 然后她就抱住了女儿。 还是陈老太，冲到超市里面去理论。 “孙慧娟你嘴巴再贱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敢生还怕被说啊，你不会是希望你儿子做接盘侠吧， 难怪你儿子邵安刚刚结婚就走了，你也是，让你儿子娶了一个带娃的女人，这种女人看着长得纯，指不定之前私生活多...” 第55章 发酸 小区里面，知道她跟陈绍安结婚离婚，约定婚姻的人并不多，这也不是什么人人称赞可以随时说出去的光彩事，尤其是那些年长一点的人，不会理解。 与其浪费口舌多解释这些，人家不想听的人，你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你跟人家六七十岁，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解释这些，也没人信。 慢慢的，倪雾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那些难听的话，她就选择性的不去听。 到了家门口。 岁岁忽然朝着她笑。 好像是感觉刚刚的游戏很好玩。 在女孩单纯干净的世界里面。 妈妈推着裴叔叔往前走，像是玩游戏。 倪雾也笑了笑，伸出手指勾了一下女孩的鼻尖，“快下来吧。” 在女儿面前，她总是觉得自己有无限的力量。 可以驱散所有的不愉快。 裴淮聿将女孩放下来。 他爬了六层楼梯，面色平稳，丝毫不喘。 倪雾在门口换了鞋，打开门走进去。 裴淮聿站在门口。 原本平静的脸，忽然不平静。 他看着鞋柜上，放着一双男士拖鞋。 黑色的，鞋码42。 他穿43码，鞋，不合适， 而且，并不是崭新的，而且有穿脱使用过的痕迹。 门口的鞋柜不大，四层，放着女士跟女孩的鞋，还有两双男士的。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裴淮聿。 这个女人，结婚的事实。 鞋，是她老公的。 他盯着这双男士拖鞋，忽然觉得空气中有什么无声东西扇了一巴掌自己的脸。 扇的是他内心，违背道德观念的，荒唐的想法。 刚刚女孩抱着他的脖子，细腻的脸颊偶尔蹭着他的脸，呼吸的时候像是一个乖巧的小猫，甜甜的喊着他裴叔叔。 这一切，都是属于另一个男人的。 裴淮聿的内心横生出一种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想法。 如果岁岁是自己的女儿就好了。 如果倪雾是他的... 在倪雾转身想要关上门的时候，裴淮聿脱了鞋，穿着袜子踩在地板上，走进来。 倪雾一怔。 没想到他竟然还要进来。 她以为他会走的。 也就是怔了两秒，她瞥了一眼男人的脚，然后下意识的说，“门口有男士拖鞋。” 裴淮聿看着她，轻哼了声。 让他穿她老公穿过的鞋，怎么可能。 只是一个音节。 但是倪雾隐约觉得，他好像不大开心。 她对他还是太熟悉，太了解了。 即使过去这么多年。 她依旧能从男人话语的语气中，察觉他的情绪。 倪雾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会不高兴。 以前的时候，她或许会很紧张。 她想知道他为什么开心，想陪他一起开心。 但是他也并不会分享这些。 他不开心的时候，程青渺也会失落。 但是现在，倪雾只是平静的转身走到沙发前，倒了一杯温水，算是待客之道。 水壶里面的水没有了，她去了一趟厨房。 两只狗跑出来，围绕着裴淮聿身边嗅着，其中一条，他认识。 他眯了眯眼睛， “土豆。” 土豆似乎真的还认识他一样，马上摇着尾巴。 岁岁介绍着，“这是土豆跟肉松哦。” 肉松把裴淮聿当做陌生人，略带警惕，咬着男人黑色大衣的一角。岁岁非常小主人的脆声呵斥，“肉松，不能咬裴叔叔的衣服。” 裴淮聿坐在沙发上。 沙发很小。 但是很柔软。 上面铺着一层米色的沙发垫。 客厅不大。 但是处处透着温馨。 桌面上透明花瓶里面的花。 窗台放着的几盆多肉。 电视机不大，还是老式的，桌子上贴着几个女孩喜欢的贴纸图案。 空气中，带着清新舒适的味道。 桌面上，有些乱，放着女孩的书，还有一张手抄报，各种水彩笔，岁岁回到家就趴在这里，画的很认真。 裴淮聿看着她。 岁岁抬起头，“裴叔叔你要吃水果吗？” 裴淮聿想说，我不吃。 但是他点了头。 女孩马上站起身，小跑着来到冰箱前，她跑的时候，马尾辫一甩一甩的。 很是可爱。 打开冰箱，垫着脚，岁岁喊着妈妈，然后倪雾走过来，帮她拿了一个苹果。 于是，裴淮聿吃到了女孩递过来的苹果。 这些他短暂感受到的。 可是都是另一个男人，可以经常获得拥有的日常。 他看着在厨房里面的倪雾，女人背对着他，水壶里面的水嗡嗡响动，倪雾抬手，揉着脖颈，活动了一下。 她脱下了大衣。 蓝色的衬衫在灯光下，带着淡淡珠光的温润。 低头的时候脖颈白皙，厨房的灯光晕黄又温柔。 裴淮聿咬了一口苹果，一颗红色的苹果，入口清甜，汁水丰富，但是他吃着，唇齿发酸。 他忽然起身。 岁岁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走到了门口，身影消失不见。 “妈妈，裴叔叔走了。” 厨房里面的倪雾，也听到了。 其实裴淮聿走的时候，关门的时候，她就听到了。 家里就这么大，七八十平。 风吹的大声一点都能听到。 何况是离开关门的声音。 倪雾煮的这一壶水，四分钟，刚刚煮沸。 他就走了。 倪雾看着水壶冒出的蒸腾热气。 泡了杯玫瑰花茶。 她来到客厅，跪在地毯上，看着女孩画的手抄报。 岁岁不懂，“妈妈，裴叔叔为什么忽然就走了...” “大概，临时有事吧。” 这是倪雾找的一个借口。 “哦。” 其实倪雾不是很想继续关于裴淮聿的话题。 但是女孩握着画笔，歪着头。 “妈妈，裴叔叔的力气好大，他抱着我上楼梯，好像一点都不累。” 倪雾不得不感叹血缘的力量。 这几年，倪雾接触过几个异性， 公司的同事，虽然这种接触是出自于工作上的接触，但是LM的封总封南，也给女儿送过玩具，请她跟其他的同事一起吃饭，她当时也带上了女儿。 还有公司同一个组的男同事。 还有陈老头介绍的王林砚。 岁岁都见过他们。 但是那些人，真的就是陌生的叔叔，在女孩的眼里就是这样。 前不久在小区里面碰见王林砚。 岁岁当时说好累不想走，倪雾抱着她走的有些吃力，王林砚就自然的说抱着她，岁岁并不排斥他，在陈老太口中听到过很多次小王叔叔。 但是女儿并没有会在日常中很开心的提起他。 倪雾把打开的水彩笔用湿纸巾擦着上面溢出的墨水，然后盖上，放在盒子里面保存好，一年级的小朋友经常会有一些手抄报，画画的作业。 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岁岁喜欢裴叔叔吗？” 第56章 男小三 “嗯。”女孩眨眨眼。 “那岁岁喜欢小王叔叔吗？” “喜欢啊。” 王林砚的妈妈跟陈老太很熟，都是一个小区的，陈老太一个人在家里，花洒漏水，灯坏了，王林砚有空都会过来帮忙维修。 岁岁见到过他很多次。 倪雾本以为，也会听到女孩准确的回答。 因为在这个年龄的孩子，思想不像成年人这么复杂。 但是她没想到。 竟然从女孩的脸上看到了犹豫思考的痕迹。 “喜欢小王叔叔好，但是裴叔叔更更好。” 看见倪雾沉默。 女孩继续说，“妈妈，我生日的时候，可以让顾子墨跟裴叔叔一起来吗？” 倪安的生日，在一周后。 她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岁岁，那天是周六，我们要回去见曾外婆。” “哦。”女孩有点点失落。 但是很快的又开心起来，扑到倪雾怀中，“那我们那天可以见到曾外婆了，我有好多话要跟曾外婆说，我还给她画了画。” - 裴淮聿打了车回去。 途中，打开微信。 裴靖书给他发消息，问他怎么突然不见了。 裴淮聿没回。 他能回什么。 难道说自己去了倪雾家里，没待几分钟，看着外面的男士拖鞋，看着小女孩画手抄报上面的一家三口外加两只狗，完完整整的，满屋子都是温馨温暖的气息。 他吃的苹果发酸， 他格格不入，坐不住的又出来了。 裴淮聿是没回裴靖书。 但是回了一句家庭群里面的消息。 老太太知道他拒了蔺诗宣，又给他安排相亲对象。 他直接回了句，“我下周忙，没空。” 裴靖书的消息开始轰炸。 “我看到你去倪雾住的小区了。” “leo跟我说，你认识倪雾，哦，原来你认识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加她微信呢。” “你去人家小区做什么，难不成你想送她回家，她老公还在家里呢。” 裴淮聿被裴靖书消息轰炸的有些烦。 回了句。 “她老公在美国。” 裴靖书，“你连她老公在美国都知道？” 裴淮聿，“嗯。” “嗯是什么意思？裴淮聿，我可是看到了，leo生日宴的时候，你坐在她旁边，悄悄摸她后背。” “嗯。” 依旧还是这个字。 裴靖书不淡定了。 马上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虽然她上来就想风暴式的询问，但是开口的第一句话，还是慎重之后。“裴淮聿，你...你认真的？” 裴靖书自认自己是了解这个弟弟的。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已婚已育的女人。 倒也不是她觉得倪雾不好。 相反，倪雾很漂亮，说话谈吐让人舒服。 女儿也可爱。 她第一眼就觉得跟倪安特别有缘分。 但是倪雾出身普通不说，重点是，人家结婚了，家庭幸福美满，女孩六岁了。 自己的弟弟跑到人家家庭里面横插一脚。 这算是什么事儿。 她之前也觉得，自己眼花了。 要不然怎么会看到，裴淮聿的手指沿着倪雾的背扫过去。 原来自己并没有眼花。 裴靖书今年37岁，但是她觉得血压有点不稳了。 自己的弟弟，竟然插足别人的婚姻。 她现在还在裴家。 马上走到了小阳台上。 “你知道自己这是什么行为吗？” 裴淮聿眉心跳了一下。 他低头，咬了一口苹果。 窗外，夜色漆黑，只有路灯跟行人车辆的光影迷离。 照着他的脸。 又深又冷。 照着他手里的苹果，红彤彤的漂亮。 倪安，给了他一颗，最大最红的苹果。 他越吃越酸。 “跟妈说一声，我下周没空，下下周也没空，让她别操心那些事，她介绍的那几个名媛千金，我不会赴约的。” 裴靖书觉得。 现在当务之急。 不是什么赴约不赴约之类的事儿。 而是。 她的弟弟。 松城顶级豪门裴氏的小公子。 要去插足别人婚姻的事儿。 “裴淮聿，你知不知道，这事儿要是被咱爸妈知道了，要出大事的。” “这不是不知道吗？而且，我没有做什么。”男人的嗓音冷淡，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苹果，过了一会儿了，苹果都开始氧化了。 “要是爸妈知道你想做男小三，老爷子大义灭亲的！”裴靖书捂着心脏。 这个词，刺的裴淮聿眼皮跳了一下。 他沉默着，没再出声。 忽然没有反驳的话。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他懒得再继续这通电话，直接挂了。 裴靖书想继续拨过去。 她的话还没说完呢。 于绣惠忽然从背后的方向走出来。 “什么男小三啊。” 把裴靖书吓了一跳。 裴靖书正想努力的纠正自己弟弟的错误的想法并且制止。 没想到转头看到裴老太。 她心虚的时候，容易结巴。 于是，“妈...妈你怎么在这里，吓我一跳。” “你还没回我呢，什么男小三啊。” 裴靖书的思维敏捷，没直接说，您听错了，而是马上找了个话题。并且想试试裴老太的想法。 在家里，老太太是思想相对开放的，紧跟潮流。 至于老爷子，裴靖书想都不敢想。 “是顾淮，他有个表弟，插足别人的婚姻。” “哎呀，这不是作孽吗？好好的，怎么还这么想不开呢。”于绣惠记得，顾淮有个表弟 ，叫封什么南什么，自己创业投资，长得蛮不错的，年龄也不小了。 “额...妈。就如果啊如果那个女的离婚了...是不是应该也还行啊。” “有孩子了吗？” “有了...”裴靖书有点站不住了。 “那怎么行啊，这是怎么想的，给别人养孩子是个操心活儿，你让顾淮劝劝他，我记得他表弟长得不错，性格也可以，这怎么还...”于绣惠走过来，裴靖书扶住她，老太太对这个话题很是敏感。 “你这个做嫂子的，别太干涉这件事情，让顾淮去劝。”于绣惠继续说，“哦对了，你给淮聿打个电话，他啊，董家那位千金我看着蛮好的呀，他就算是不喜欢，见一面也行。我就算是入土了也看不到他结婚了...” “妈，您别说这种话，您健康着呢。” 于绣惠叹了一声，“老四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前段时间在崇光寺给他求签，大师说，他姻缘签有波折。” 裴靖书心想大师算的真准啊。 这何止波折... “妈，假如啊，我是说假如，要是淮聿忽然想恋爱了，喜欢上一个结婚的女人...” 第57章 认真的回答 不等裴靖书出声。 于绣惠又说，“我知道，顾淮的表弟，不就是封南吗，封南的爷爷，是S大的老教授了，估计啊，接受不了这样的情况。” 裴靖书没问出答案，心里也发虚。 她扶着老太太朝着外面的小花园走，两人一起散步。 裴老太太看似是个温和的老顽童一样，但是早年陪着裴成均纵横商界，阅历跟眼界都非比寻常。 裴靖书最后挣扎了一下，“我说的是假如...” “假如也不行啊，这话你也就在我面前说说，要是让你爸爸听到了，是要把他气死的，血压都得飙高了。” - 裴淮聿回到家。 nemo只是趴在沙发上，抬起头懒散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趴着。 一条老狗。 已经不似最初的时候那样的热情，金毛是个热情的动物，尤其是nemo，萨摩耶跟金毛的串串。 小的时候，没少给裴淮聿惹麻烦。 磨牙的时候，直接用裴成均收藏的古书磨牙，在裴成均的书房里面画地图。 裴淮聿在国外最初的两年。 这条狗，都是在裴家养大的。 后来，还是裴云贤去美国，坐的是裴家的私人飞机，把nemo也带上了。 此刻，nemo也就是抬了抬眼皮，挤了一下眼睛，一直到裴淮聿走过来，他将吃的只剩下一半的苹果放下。 苹果已经氧化。 nemo嗅了嗅。 裴淮聿说，“不准吃。” 呵，人。 真小气。 nemo舔了一下苹果，确实没吃。 裴淮聿来到了浴室，男人站在花洒下面，抬手，捋了一下头发，黑色的短发带着湿漉漉的水珠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透明的水线。 他仰着头。 温热的水流从高挺的眉骨，鼻梁流淌。 客厅里面。 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着。 响了一会儿。 又继续。 裴淮聿从衣架上拿了浴袍，走出去，黑色的丝绸浴袍松垮的在腰间系了一些。 湿漉漉的手指划了一下屏幕，接通了。 打电话的，是于绣惠。 “初嫣要回来了。” 裴淮聿语气淡淡，“回来就回来，还要我去接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缘故，他对裴初嫣，从小感情就很淡。 于绣惠也知道这点，马上话题就扯老生常谈的话题，给他安排了个相亲。 这次是丹青世家董家。 裴淮聿拿着手机，开了免提，走到落地窗前，巨大的落地窗，他看着外面的夜景，看着白色的窗纱，然后揉着眉心。 他忽然觉得白色不好看。 不如换成蓝色的。 最后说了句，“我这两周都没时间。” 于绣惠算是很开明的母亲，其他的什么事儿都好说，每天乐呵呵的，就在催着结婚这件事情上，比谁都着急。 其实裴淮聿也知道。 老太太生他生的晚，人到中年。 再加上裴延死了。 跟裴老太太同龄的那些人，孙子孙女都上初中高中了。 于是他缓了缓语气。 “等我有时间吧，别耽误人家董小姐了。” “等你有时间，那要等几年，我闭眼的时候能不能看到我宝贝孙儿孙女的。” 从裴淮聿的视觉里，这个高级公寓，是这一片地段最好的。 可以清晰的看到松城地标建筑之一的裴氏集团，钢筋水泥鳞次栉比，‘裴氏集团’四个字光影闪烁。 “您要是真想见，我给你带回来一个现成的怎么样。”说话的时候，裴淮聿转身，看着客厅里面。 躺在大理石茶几上，一颗已经吃了一半。 并且氧化的苹果。 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看着这半颗苹果，裴淮聿握着手机，“女孩行不行。” 于绣惠一愣。 好几秒没说话，然后笑着骂他，“你这个时候还跟我开玩笑。” 客厅里面的光明亮。 但是在阳台上，仿佛明暗界限一般。 男人颀长的身影在阴暗的光影中。 无人知道。 他是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 - 倪雾今天来公司来的有点晚，虽然LM是弹性工作时间，但是弹着弹着，今年一年要过去了，年尾结算考核中，大家也都卷了起来。 她刚刚来到工位上坐下，前几天她的电脑出了点问题，让维修师傅来看，现在没修，倪雾只好从包里拿出平板来。 她刚刚坐下没两分钟，身上的外套都没有来得及脱下来，例会就开始了，铁打不动的流程，散了会，蔺诗宣叫住了她。 让她接一个私单。 设计一款礼服。 半个月的时间。 蔺诗宣这边给了个合适的价格，倪雾也点了头。 “好，我把具体的要求发给你。” 从会议室出来，倪雾回到了工位，刚刚坐下没两分钟。 手机响了，封总让她去一趟办公室。 办公室里面，甲方品牌负责人来了，商定下个季度的新款设计理念。 对方是个中年人，看了一眼倪雾，忽然眼前一亮，聊了一会儿，要加倪雾的私人微信。 倪雾犹豫了一下，其实品牌方负责人加设计师微信，是正常的情况。 但是倪雾有点反感这位汪总，他看人的眼神有点油腻。 封南起身，提议拉个三人群，有什么事情在群里说。 倪雾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在倪雾眼里，封南跟其他的老板不一样，做事不会含糊其辞，懂得维护员工，也不会让下属去猜，而且也没有职扬喝酒的恶俗的要求。 虽然LM不大，但是封南的名字足够大，上流圈子里面出来创业的阔少，投资LM不过是顺手，名下子公司多，一周就来LM一次。 当初，倪雾投了简历，被无数家拒了。 只有封南，让她来面试，并且亲自面了她。 倪雾还是很感激他的。 聊了一会，封南的助理走过来，带着这位汪总去设计部。 倪雾也准备离开的，但是手里的图稿还需要封南过一些。 这个时候。 封南的手机响了。 封南看了一眼倪雾，眼神示意抱歉，然后接了电话。 办公室不大，再加上倪雾就站在不远处。 隔着一张办公桌。 清晰的听到那端传来一个男人的嗓音。 “南哥，怎么回事，我们兄弟几个听说你插足别人感情去当男小三了？” “收手吧，别再堕落下去了！” “今晚上盛子的酒吧试营业，记得来捧扬，诗宣也在你公司是吧，要不然一起叫过来...” “南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跟兄弟们说，这撬墙角如果是普通的时候，兄弟们都支持你，但是人家都结婚了有孩子了，你再插一脚实在是不合适了...” 封南皱着眉。 “你们在说什么？” 倪雾在一边。 听得尴尬。 这些豪门子弟玩的也太花了吧。 平时看封总很正经的一个人。 封南的长相，周正偏帅，不是那种一眼大帅哥，而且给人一种很有实力且成熟端方感。 倪雾瞬间觉得，这面相也不科学。 没想到还插足别人家庭... 她低着头。 想走吧，又觉得现在走，似乎举动太明显了。 封南捏着眉心，只当几个兄弟们跟他开玩笑，笑着骂了句，说晚上见，就挂了电话。 他对倪雾抱歉一笑。 倪雾听到了这么多八卦，也有点尴尬，没再办公室待多久马上就走了。 走出办公室的门，她舒了一口气。 晚一点的时候，忙完了今天的工作，倪雾打开手机，看着蔺诗宣发来的消息。 倪雾添加了对方助理的微信，沟通细节。 得知对方是半个月之后演唱会的时候需要配合舞台视效。 优雅的白天鹅风格的长裙。 助理说，“我家小姐现在不在国内，大约一周后回来。” 第58章 喝醉了，什么都想给她 - 晚上八点，昼夜。 裴淮聿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包厢里面一片热闹。 都是些熟悉的朋友。 从小玩到大。 小时候，玩游戏，他当摄政王，贺序戴明盛几个人抽签谁当皇上旁边的小太监。 皇上是裴延。 忽然想起以前的事情，裴淮聿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一扬绑架，他捏了下眉心，眼睑本来就有些疲倦此刻也涌上酸涩。 “四哥，这里。”贺序伸手，示意他来牌桌。 四个人的位置，在裴淮聿走近的时候，立刻有人起身让开了位置。 男人坐下，摸了把牌。 手气好到极致。 戴明盛说，“你让四哥来了，我们还打什么，我刚买的跑车就要输出去了。” 裴淮聿从小到大，在牌桌上，尤其是跟他们这些朋友，就没输过几次。 他心情越差的时候，赢得越狠。 反而心情好的时候，放放水。 贺序笑了笑，“这不是给咱们几个上点压力，一直在赢有什么意思。” 裴淮聿扯了唇。 “确实没意思。” 裴淮聿连着赢了三把之后，其他几个人面带菜色。 戴明盛看着贺序，“这有意思了吗？输的裤衩都没有了。” 贺序摸摸鼻子，正准备说继续再来。 包厢的门推开了。 封南姗姗来迟。 今晚上裴淮聿给人替了个班到现在，所以来得晚，封南，来的更晚。 而且，脸上还有一道抓痕。 戴明盛卧槽了一声。 站起身，“你不会被人家老公捉奸在床吧，你有没有被人看到脸，这要是被对方知道你是封家二少爷，再找上门讨个说法，你爷爷不得气出脑血栓了。” 贺序犹豫了一下。 说，“这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人家都结婚有孩子了，南哥，何必呢。” 到底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怎么能看到对方走向死胡同。 封南的爷爷，S大文学院教授。 奶奶，昆曲世家。 这要是爆出来插足别人的婚姻去当男小三，传出去简直不敢想了。 封南一脸懵。 扫了一眼几个发小，“你们都说的什么啊。” 季高宇盯着他的脸，“被女人抓了吧，是不是被她老公捉奸在床，这要是闹上娱乐新闻就麻烦了。” 裴淮聿抬了眼，也看了一眼。 封南的脸上，确实有一道小抓痕。 他也有些好奇了。 个把小时前，他刚刚来这里，贺序跟戴明盛就神秘兮兮的跟他说了个八卦。 封南，看上了一个结婚的女人。 这年头，这是什么流行事儿吗？ 裴淮聿以为，自己够不正常了。 但是他再不正常，也没有被‘捉奸在床’过。 封南无语了。 什么脏水都泼他身上，搞得他莫名其妙的。 “什么抓痕，什么女人什么男小三，我都分手多少年了，我脸上的抓痕是kimi抓的，它前不久刚刚绝育，脾气不好。” 他家的猫。 众人一愣。 听着封南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 面面相觑。 难不成，搞错了？ “你们从哪里听到的八卦。谁造谣的，让我知道，我可饶不了。”封南一边说，一边开了瓶酒。 贺序迟疑，“这...你哥说的。” “顾淮？”封南不解，“他？” 接着封南就打了一通电话。 打完之后，“应该是个乌龙，裴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喜欢一个结了婚的女人，插足别人的婚姻，让顾淮劝我回头是岸。” 几个人点了头。 原来是乌龙啊。 把他们吓了一跳。 戴明盛义愤填膺的说，“我就说嘛，南哥要什么女人没有啊，怎么会看上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这谁造的谣啊，都传到裴老夫人耳朵里了，太可恶了。” 裴淮聿坐在单人沙发上。 神情寂寂。 抬了眼皮，扫了一眼戴明盛。 嗓音轻飘飘的，语调却带着耐人寻味的冷意。“看上离婚的女人怎么了？犯法吗？” “额...” 其他几个人相视了一眼。 都捉摸不透裴淮聿的意思。 也不敢轻易搭腔。 从小，他们几个就怕裴淮聿，因为他最厉害，主意多，他说一不二，吩咐号令似的，其他几个人都听着。 贺序眼瞅着，周围的氛围不大对。 连忙扯开了这个话题。 酒过三巡。 大概都喝多了。 晚上十点了。 戴明盛起身说要回去了，门禁。 周围的人打趣说结了婚都不敢晚回家了，说他回家晚了连房门都敲不开。 然后这话题，又扯到了联姻上。 他们年龄相仿，二十八九，亦或者三十出头。 玩几年，终究要考虑利益婚姻。 “四哥，你跟蔺诗宣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啊。” 平时这话，戴明盛是不会说的。 他老婆舒舒跟蔺诗宣是闺蜜。 舒舒没少从他这里打听裴淮聿的私人喜好。 今天喝的多了点，戴明盛想着老婆的话，就问了一嘴。 这一嘴问下去，他下一秒酒就要醒了。 因为裴淮聿看向他的眼神，冷淡寡然，“我连她的手都没摸过一下，就传出要跟她联姻了，早不联系了，你们的信息能不能更新一下了。” 戴明盛摸了摸头发。 “这...都觉得四哥你最后会跟她联姻...” 贺序摇摇头，是你觉得，别拉我。 季高宇犹豫了一下说。 “四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旗下的娱乐公司，新签约了几个小花，你要不要看看...” 裴淮聿知道，有几个发小，玩的花一点。 他素来不参与这些。 贺序赞同的点头，“是啊你一直没有女朋友，裴阿姨也催的厉害，不如谈个试试。” 戴明盛这次队伍站的对了。 “是啊，四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总得有个类型吧。 他们几个，也知道裴淮聿感情史，七年前大学的时候谈了个，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裴淮聿靠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 双喜交叠。 他今天穿了件暗蓝色的衬衫，烟灰色马甲，显得风度翩翩，很贵公子，少了几分冷意。 灯光下，凌厉俊美的五官线条分明立体。 他今晚上也喝了点。 掐着烟。 什么类型的啊。 忽然眯了下眼睛。 哑着嗓子说了句，“她还没离婚。” 然后看向桌面上的一盒巧克力，进口的，他抬了抬手，让一边呆愣住的戴明盛去给他找一盒新的，他带回去送给小女孩。 但是戴明盛愣住了。 其他几个人都愣住了，表情微妙的微妙，震惊的震惊。 封南‘额’了一下。 最终几个人僵硬的转着脖子，面面相觑，眼神交流着。 裴老太太口中那个男小三... 是裴淮聿啊。 裴淮聿手臂搭在椅背上，单手支着太阳穴，指尖那根烟带着淡淡袅袅的白雾。 “你们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跟她老公离婚。” 贺序顿时哑然住了。 这是人话吗？ 什么叫让她跟她老公离婚。 人家是夫妻哎。 但这话，贺序没说。 然后几个人谁也没出声。 这话题，答不了一点。 酒都被这么个话题吓醒了。 裴淮聿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面。 男人站起身。 “你们也觉得我不正常吗？” 这话题，其他几个人更不敢回答了。 裴淮聿走了，临走的时候拿了一盒桌面上的巧克力。 他坐上车，打开一道车窗，冷风吹着满上酒气的脸，半醒半醉的下了车，付了钱，抬起脚走入了一个老式的小区。 他醒着，他记得她的单元小区楼号。 但是也醉了。 敲错了房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人，粗着嗓子问他找谁啊。 裴淮聿靠在墙壁上，模糊的说自己敲错了。 对方似乎是骂了一句酒鬼，然后就猛地关上门。 他靠着墙，往下滑。 再抬头的时候。 一双女士杏色的皮鞋，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面。 裴淮聿摇摇晃晃的起身。 眯了眯眼睛。 女人的脸模糊又精致。 倪雾没想到她在小区里面遛狗，刚刚回来，就看到裴淮聿靠在家门口。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皱着眉，嗅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的酒气。 裴淮聿伸手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巧克力。 塞到了倪雾的手里。 然后又在另一个兜里，掏出来一个苹果，塞到了倪雾的手里。 她的两只手满满当当的。 “你...” 裴淮聿还在掏着兜，但是兜里没有什么了。 然后他解开了手腕的表，戴在了倪雾的手上，男士的表，很大，挂在她手腕上。 接着，他似乎有些懊恼，身上好像没有什么东西了。 把大衣脱了，披在倪雾的肩膀上，开始解马甲扣子...衬衣扣子... 倪雾想要制止，“额...裴淮聿，你喝多了多少——” 第59章 男人的电话 倪雾想要伸手抓住他解扣子的手。 但是两只手里面，都拿了东西，一大把巧克力，从指缝中漏出来，倪雾顾不得捡，两只狗却低头开始舔，倪雾又呵斥两只狗。 不能吃巧克力。 她手忙脚乱的打开门，手忙脚乱的扶着醉意迷离的男人走进室内。 这个点，十点半了。 岁岁已经睡了。 两只狗今天晚上精力格外充沛，倪雾也只好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出去溜溜。 没想到，碰见裴淮聿站在家门口。 她扶着男人高大的身躯，放在身份上的时候，也累的气喘，两只狗松开狗绳之后，绕着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嗅了嗅，又看看倪雾，土豆小声的呜了一下。 好像在说，妈妈这人我认识。 倪雾‘嘘’了一声。 让它们不要叫。 晚上会扰民。 然后走出门，把散落在地上的巧克力捡起来。 倪雾看着手里的巧克力。 不明白裴淮聿忽然来这里做什么。 或许，并没有很复杂，只不过是他喝醉了，走错路。 倪雾听到女儿的卧室里面传来声音。 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进去。 女孩睡着了。 踢被子。 倪雾帮她把被子盖好，忽然门口传来哒哒哒的声音。 这个声音，倪雾很熟。 那就是四条腿小跑着的声音。 肉垫踩在地板上，哒哒哒。 果然，肉松趴在房门口，小声的呜呜叫着。 似乎是在示意什么。 倪雾想起在客厅的裴淮聿，然后立刻走出去。 就见裴淮聿坐在沙发上，人看似是醒了。 倪雾走过去。 犹豫了一下问他，“既然你醒了，就回去吧，需要我帮你叫一辆车吗？” 他喝这么多，肯定不是开车来的。 就算是开车来的，这也不能开回去了。 裴淮聿坐在沙发上。 他站起身，视线循着女人说话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一步一步，身形不稳的朝着她的方向走。 倪雾下意识的往后退。 很快后面就没有路了。 她的背脊，靠在了墙壁上。 女人皱着眉，“裴淮聿，现在已经很晚了。” 肉松似乎是能感受到女主人的情绪。 咬着男人的裤脚，但是一条四五个月大的狗，好像阻拦不了什么。 再加上，肉松并没有攻击的意向。 土豆这小东西被裴淮聿养了几天，完全把他当熟人了，只知道摇尾巴。 他看着不远处模糊的人影。 依稀看见一张白皙的脸。 或许是酒精上头，驱使着他做一些平时不能做的事情。 在这个陌生狭小的空间，小小的，温馨的客厅里面。 那种念头滋生的越来越强烈。 倪雾转身，想要打开房门。 忽然看见裴淮聿前面有个椅子，而男人应该是真的喝醉了，醒过来，但是却不清醒，她下意识的出声提醒着‘小心’。 裴淮聿还是被椅子绊了一下。 原本就不稳的身形往前踉跄。 倪雾扶住了他的同时。 也被他抱住。 对方呼吸时唇息的热气扑面而来。 扣着她腰的那只大手，缓缓收紧。 等到倪雾反应过来想要挣扎的时候，男人的唇已经覆下来。 他抱着她，薄唇紧贴不留缝隙。 倪雾瞪大眼睛，唇齿间都是男性身上的气息，她被吻的浑身发软，彼此的呼吸都乱了节奏。 侧过头的时候，倪雾的视线余光看着男人的脖颈处喷张起来。 一起倒在沙发上，男人的手指穿入她漆黑的长发，扣着她后脑勺，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腰往他怀里按。 倪雾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 不对，鱼还能蹦跶两下。 她推着他胸膛。 只觉得对方的胸膛硬的像是铁，也不知道他平时怎么练的。 于是倪雾猛地咬了一下。 她咬的是他的唇。 裴淮聿确实停下了动作，两人咫尺，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像是幽深的古井一样。 看的倪雾心脏发紧。 也就是两秒钟。 男人的吻越发的汹涌席卷了他。 他好像一点也不怕疼。 反而这种刺痛的感觉弥漫在唇齿中让他更兴奋起来。 倪雾咬了一口也后悔了，她了解裴淮聿，他就喜欢她挣扎，以前就是，越挣扎她越哭他反而越掌控主动权。 两只狗在沙发旁边叫着。 倪雾的大脑一片空白。 缺氧，雾蒙蒙。 裴淮聿的手从她的后腰上移，贴着她皮肤。 倪雾晚上出去遛狗，里面穿着棉质睡衣，外面是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 此刻，余光之中。 她看着那件羽绒服躺在地上。 她好像也有些醉了。 或许如果没有那一道突如其来响起的电话铃声。 他们会继续。 手机在羽绒服里面震动。 声音在只有彼此喘息声的客厅里面，显得格外的清晰。 倪雾猛地清醒，侧开脸。 她大口呼吸着。 面颊涨红，黑色的长发凌乱的披在身后。 裴淮聿也愣了一下。 唇上有一个清晰的伤口往外渗血。 两人四目相对之间，倪雾看着他薄唇上的伤口，愣了两秒，然后猛地推开了他。 捡起散落在地面上的羽绒服。 拿起手机，来电显示是一则来自美国的号码。 打了两遍。 她都没接。 倪雾立刻拨了过去。 手机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 “我是陈绍安。” 倪雾，“我知道。” 她的呼吸还不稳。 其实倪雾并没有任何心虚的感觉，因为她跟陈绍安，各有所需，冷静期一结束就离了。 但是怪就怪在，她跟陈绍安不熟，她的声线不稳，让倪雾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低下头，努力的压了一下声线。 在裴淮聿看来，倪雾脸上的表情闪躲，有点耐人寻味。 他舔了一下唇角的伤口。 不怎么疼，还往外渗血，就是刺刺的。 等到倪雾挂了电话，披了羽绒服往外面走，他站起身，眼底晦暗，“谁的电话。” 他模糊的听到里面是个男人的声音。 倪雾没空理他。 刚刚电话里面陈绍安的语气有些急，他说给陈老太太打电话，她接了一下，忽然挂断了，他怕陈老太太年龄大了，身体会出什么事情。 就想让倪雾去看一下。 捏了捏眉心往外走，裴淮聿几步跟上，盯着她红肿的唇。 倪雾仰起头，“陈绍安的电话。” 这是裴淮聿第一次在倪雾口中听到一个男人的名字，一瞬间，他就知道这是她老公的名字。 瞬间，脸色变了一下。 第60章 “你把我咬成这样，让我明天怎么见人。” 看着她匆匆往楼下走，拿着钥匙，打开了她婆婆家的房门。 裴淮聿眼底晦暗着。 他觉得，自己不如醉死的好，也比现在半醉半醒舒服。 她老公那一通电话，一瞬间把他按在了冷水里面。 理智短暂的占据了上风。 裴淮聿靠在门口，抽了根烟，含着烟的时候蹭到了嘴唇上的伤口。 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亲都亲了。 他没什么觉得后悔这个行为。 他本来，只是鬼使神差的想过来给她送一盒巧克力。 怪就怪，她腰太软。 她太善良。 要是眼睁睁看着他往地上倒，把他关在门外面，就没什么事了。 男女之间的力气悬殊着，她瞪的眼睛都红了，其实裴淮聿想放开她的。 他不希望对方讨厌自己。 但是一碰到她，他浑身的血都是烫的。 由不得自己清醒。 道德不道德的，他已经亲完了。 目光盯着门口鞋柜上放着的一双男士拖鞋。 放在最上面的一层柜子里面。 他越看越刺眼。 抽了半根的烟，弹了下烟灰，冒出火光，碾在上面。 空气中传来微微烧焦的味。 “裴叔叔。”背后传来小女孩的声音。 软软的，像是刚刚睡醒。 裴淮聿背脊一僵，像是突然做什么不光彩的事情，被小天使看到了一样。 他僵着脖颈转身。 走廊上，没有灯。 而室内，温暖明亮。 看着客厅里面抱着一个粉色兔子玩偶的小女孩。 岁岁穿着粉色的睡衣，头发乱茸茸的。 就是一个漂亮的小天使。 揉着迷迷糊糊的眼睛。 “裴叔叔，你怎么在我家里。” 裴淮聿本能的挡在门口。 当然他也并不觉得自己在这个小女孩心里是什么正派得体的形象。 只是，他不想给小女孩让小女孩看到自己不算光彩的举动。 孩子的世界，应该保留那一份纯粹烂漫。 “嗯，叔叔今晚上...” 今晚上来这里做什么。 裴淮聿的话语一顿。 敏捷的思维，愣是没有找出一个借口搪塞。 也幸好，岁岁并没有过多的询问，她很困，只是在想上厕所的时候，看到家门口开着门，妈妈不在家。 然后看到了裴叔叔。 女孩又困又好奇，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闻到烟味，皱着眉，迷迷瞪瞪的眼睛看着他。 小鼻子也皱着。 裴淮聿忽然有种诡异的挫败感。 他原本想伸手摸一下女孩的头发让她去睡觉，动作也僵住了。 这种诡异的挫败感的来源那就是。 陈绍安应该不会抽烟。 所以岁岁并不会在爸爸的身上闻到烟味，那似乎是一个很健康的爸爸的角色。 他心里憋了一口闷气。 岁岁抱着怀里的兔子，“妈妈呢，我要找我妈妈。” 声音哑着，“她去你奶奶家了，快去睡吧，太晚了月亮公公会出来把不睡觉的小孩子抓走。” 倪安吐了吐舌头。 “那是月亮姐姐。” 裴淮聿不会哄小孩。 而岁岁此刻还清醒了，一点都不困，她朝着裴淮聿的方向走过去。 男人让她站这里。 “叔叔刚抽完烟，身上有味道。” “裴叔叔，我周六生日，你会来吗？”岁岁抓紧了怀里的兔子玩偶，她很喜欢裴叔叔，很希望裴叔叔可以来跟她一起过生日。 她的生日很小，不像顾子墨的这么大。 她只有妈妈，陈奶奶。 还有曾外婆。 如果裴叔叔来帮她过生日，那么就还有裴叔叔。 “好啊，叔叔来陪你过生日。” “但是叔叔，我周六要去曾外婆家里面...”小女孩有点沮丧。 她也想邀请顾子墨，因为顾子墨也邀请了她。 但是周末两天她要跟妈妈去见曾外婆。 她很想曾外婆，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了。 曾外婆的头发都白了，她也想陪曾外婆。 裴淮聿只是随口一问。 “你曾外婆家在哪里。” 不过看着女孩脸上的表情，他也知道这么大小的孩子，不会记得这么多。 能记清楚父母的手机号家庭住址就好了。 但是此刻他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枯萎的树苗忽然吸饱了水分疯狂的往上张顶破了泥土冒出头。 他蹲下身。 看着面前粉嫩可爱的女孩。 “记得叔叔的手机号吗？” 岁岁摇了摇头。 裴淮聿说了一串数字。 “能背下来吗？”男人舔了舔唇，此刻的大脑格外的清醒。 他甚至清醒的可怕。 “以后有什么事儿，可以给叔叔打电话。” 她爸爸妈妈解决不了的事情，他都能解决。 “嗯，背下来了。”女孩脆生生的说着，点着头，又背了一遍给他听听，裴淮聿满意的笑了下，“周五放学，给叔叔打电话，叔叔给你过生日。” 倪雾不知道裴淮聿跟女儿的这个约定。 她在陈茹岚家里。 陈茹岚正在家里追剧呢，手机应该是蹭到了，不小心拨出去一个电话。 倪雾见她没事也放心了。 陈茹岚给儿子回了个电话，倪雾见她晚上还吃了个小蛋糕，忍不住轻轻蹙了眉心。 桌面上还有一碟卤毛豆跟俩鸭头一瓶开封的啤酒。 小蛋糕吃了一半。 陈老太太瞬间有些心虚了。 推着倪雾让她快点回去。 倪雾被她推到了大门外。 “陈你血糖血压都高，平时饮食得注意。” 陈老太太也只有住院那几天才忌口了。 平时的时候哪里忍得住。 倪雾转身，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撑着门，“上次住院，你血糖血压都高了不少，好不容易控制住，刚刚你儿子给我打电话，这次也是怕你忽然在家里晕过去没人发现。” “我就吃了一点点，那个啤酒啊，我就开封还没喝的，就吃了俩毛豆，蛋糕是王姨送来的，她说是什么慕斯蛋糕，不吃就融化了...这多浪费啊，我还给了岁岁一块，我就留了一点，我就吃了一点的一半...” 倪雾说，“等我抽个时间，带你去医院再检查一下。” 老人跟小孩，都怕去医院。 听到医院脸色就变了。 急忙让倪雾快去睡吧，关了门。 倪雾无奈的叹了一声，转身往楼上走。 黑暗中。 声控灯在男人打火机齿轮摩擦的时候，亮了。 裴淮聿站在房门外。 背靠在墙上。 手指把玩着打火机，火苗亮一下，灭一下。 倪雾站在台阶下，仰着头看他。 如果不是陈绍安的一通电话让她猛然清醒了，或许现在，会发生无法控制的事情。 她对他太熟悉了。 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她浑身发软无法自控。 因为那是，她曾经，喜欢了多年的人。 即使七年过去了。 她清晰的知道她跟他的差距，此刻也感激那一通电话。 把她拉回了现实的世界。 倪雾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经过他身边。 没有看他，没有停顿。 打开房门，关上，然后。 上了锁。 她做出了早在一个小时之前应该做的正确的举动。 倪雾觉得，为时不晚。 裴淮聿听到房门里面传来反锁的声音，清脆又沉重的‘吧嗒’一声。 他盯着这扇紧闭的房门。 看了两分钟。 然后缓缓下了楼。 走出小区，他叫了辆车。 月光把男人的影子拉长。 他舔了一下唇角的伤口。 - 倪雾躺在床上。 平复了今晚上的心情。 准备关灯休息的时候。 手机响了一下。 微信有人发了个消息。 她打开一看。 裴淮聿发了一张图片来。 一张很随意的自拍。 “你把我咬成这样，我明天怎么见人。” 倪雾气的攥紧了手指。 他真会倒打一耙，她为什么咬他，他不知道吗？ 第61章 生日快乐，小公主 裴淮聿：“你要是拉黑我，明天有人问起，我就说是你咬的。” 倪雾对他的消息设置了免打扰，然后把手机丢在了一边。 过了十几分钟。 她困意全无，拿起手机，看着他又发了几条。 倪雾深呼吸了一下。 “那你呢，请问裴先生半夜借着醉酒的名义，闯入异性家里，意欲何为。” - 松城晚上12点。 两侧路面宽阔，驶入市区商圈的时候，繁华迷人眼。 裴淮聿看着车窗外闪过的风景。 光影变换里，男人的脸明灭切割着。 裴淮聿想着倪雾质问的话，意欲何为。 他意欲何为。 图谋不轨。 - 今天在市第一院。 裴淮聿上班的时候。 身边经过的十个人，十个人看向他，在他走了之后，小声议论着。 “裴医生的嘴怎么了。” “好大一块伤口啊，一看就像是被什么咬了。” “还能被什么咬了啊，肯定是女朋友呗。” “谁敢去问问裴医生啊。” “我可不敢当着他面八卦，我听说啊....” “嘘，小点声吧，姚舒的脸色好差啊。” 几个人余光看过去，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姚舒走过来，脸色黑着，瞥了一眼刚刚八卦的最起劲的小护士，“工作时间不好好工作，有心思在这里八卦。” 她攥着拳，终于在两个小时之后，手术室门外等到了裴淮聿。 裴淮聿换了衣服，摘下口罩。 他看了一眼在门口的姚舒，侧开身从她身边经过，姚舒伸手挡在他面前。 “裴淮聿，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聊聊吧。” “我没空。” 裴淮聿确实没空。 他还要去董主任的办公室。 “裴淮聿，我知道你已经跟蔺诗宣分手了，我也知道你不会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女人。”姚舒忽然红了脸颊，“这周末，我爸爸从美国回来，他很想去裴家拜访一下裴先生跟裴太太。” 裴淮聿皱着眉。 漆黑的眼眸扫了她一眼，看着她红着脸，男人不知道她在害羞什么。 还有，她从哪里听说自己跟蔺诗宣分手了。 他们有在一起过吗？ 他们是不是生活在一个国度里面，怎么语言不通。 都什么年代了，家里安排见个面，吃个饭，就是在一起了？就算是裴老太太的年代，也没这么随便。 “姚舒。”裴淮聿皱着眉，声音淡下来。 “你喜欢去裴家吃饭就去，谁也没拦着你，你要是喜欢裴家的厨子，我现在打电话让管家安排，明个入职你姚家。” 姚舒不甘心，这么近的距离，她清晰的看到裴淮聿唇角上的伤口，这完全就是女人咬的。 而且咬的狠了。 结了痂。 “淮聿...” “别把精力放在我身上，我对你没兴趣。这里是医院，我没有时间跟你聊私人事情，姚医生请便吧。” 裴淮聿迈开长腿，走的很快。 推开了董主任办公室的门，走进去，办公室里面四个人，董主任跟他的两个助理，还有心外董主任团队里面一名医生小蒙，四个人纷纷看向他的嘴唇。 董主任推了一下眼镜，满眼都是八卦。 其实在裴淮聿进来之前，这个八卦的话题已经在办公室里面热火朝天的讨论了好一会儿了。 裴淮聿坐在电脑前，余光之中看着其他几个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他忍不住轻笑了声，觉得有些无奈，不就是被咬了一口吗？ 至于这么盯着他吗？ 倪雾这一口，咬的确实狠。 他今早上喝水都用的吸管。 幸亏今天回裴家，要不然，老太太的眼珠子估计都瞪出来了。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电脑上敲击了几下，搜出了倪安的病历。 他起身，拿着笔记本电脑走到董主任面前放下。 “董叔，您看看这个。” 董为民一只眼看电脑，一只眼瞥着裴淮聿的脸。 裴淮聿捏了下眉心。 压低嗓音，“董老师。” 董为民推了推眼镜，煞有其事。“哎呀，这伤口看着挺深的，你看看你这么不小心，这一看就是不小心磕到了吧，或者是被猫抓的，被蚊子咬了。” 董为民身边的一个女助理笑着。 帮腔，“对对对，一看就是左脚不小心绊右脚，不小心磕到了。 ” 裴淮聿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摇着头。 他平时很少笑，也很少在工作的时候这么放松。 笑起来，格外丰神俊朗。 他看着办公室里面几个人八卦的眼神。 声音有些微哑，“人咬的。” 霎时，办公室里面，此起彼伏的。 “哦~~” 在这种起哄声中，裴淮聿竟然难得的脸红了一些。 虽然红的不明显。 董为民是看出来了，平时这个寡言少语冷淡疏离看着不好相处的年轻人，忽然有了一丝难得的烟火气。 跟着办公室里面的同事都开起玩笑，也不恼其他人八卦他。 裴淮聿跟医院里面的其他人，都有明显的距离感。 男人身上有着骨子里面的倨傲跟与生俱来的矜贵，医院里面其他人哪里敢打趣他，也只敢在背后小声八卦几句。 今天，裴淮聿都被起哄到有些脸红了，却也没有恼怒的意思。 小蒙甚至大着胆子搂着裴淮聿的肩膀，“裴医生有情况啊，这得请我们科室吃饭了。” 被人搂着肩膀，裴淮聿确实不自在。 但是也没推开对方。 不过小蒙也就搂了一下，就非常保持分寸的松开了。 男人微怔，扫过办公室里面几张脸。 然后点了头，“好，找个时间我请客。” 董主任看着电脑上的病例，压低了嗓音在裴淮聿耳边，“你跟这个小女娃的妈妈，有情况？” “董叔，我听说超声室最近忙不过来，您可以去看看，靠着您的火眼金睛，都省了仪器的钱了。”裴淮聿按着董为民的肩膀，把他按在了电脑前。 “那还真让我猜对了...”董为民嘀咕了一句。 裴淮聿听到了。 董为民看着病例，这个小女孩的情况他已经非常了解了，就裴淮聿对这个女孩这么上心的程度，他要是不答应主刀，怕是要被裴淮聿堵在办公室里面了。 不过董为民有件事儿，觉得有些奇怪。 但是他没说。 那就是他觉得这个小女孩的长相，眉眼间，跟裴淮聿还有几分像呢。 没说是因为，两人之间差距很大，而且以前的生活轨道完全不相交。 以前都不认识，只能说，是缘分吧。 且不说裴淮聿是不是真的对倪雾有兴趣，单是门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完全没可能的。 他了解裴淮聿的性格，但是恰恰也是因为了解。 才会知道他不是那种玩弄感情的浪荡公子。 董为民正色道，“我让医院这边联系一下倪安的妈妈，敲定手术日期。” 裴淮聿神情松缓了几分，“谢谢董叔。” 他扯了下唇，正好蹭到了唇上的伤口，舌尖顶住了上颚。 清晰的刺痛，让他回想起昨晚上倪雾质问他的话。 意欲何为。 他知道自己昨晚上的行为，跟一个登徒子没什么区别。 他也不会虚假的说句抱歉，把昨晚上的行为都归于喝多了。 男人喝酒，只要不是烂醉如泥，都是有几分清醒的。 亲她的时候，她有多甜，他的血流淌的多热。 他清楚的感受到。 转眼，到了周五。 裴淮聿开车来到了学校门口。 下了车，靠在车门上。 看着时间。 裴家的阿姨来 接顾子墨，正好看到他，喊了一声四少爷。顾子墨朝着他跑过来，“舅舅，你是来接我的吗？” 裴淮聿扯了唇。 很无情的说，“不是。” 顾子墨，“那你来做什么。” 这个时候，岁岁背着小书包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走过来，“裴叔叔。” 裴淮聿眉宇温和很多。 握住了女孩的手，让她先上车。 顾子墨也想跟着。 裴淮聿拍手拎住了男孩的后脖颈，“我有事，你跟阿姨一起回去。” 顾子墨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很高深莫测的表情。他极其郑重的看着裴淮聿，“舅舅，我明白了。” 女孩上了车。 裴淮聿关上了后座的车门。 然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阿姨，示意阿姨带着顾子墨回家。 又听到顾子墨说话，懒散的搭腔，“你知道什么？” “你要跟倪安去约会，我去了就要当电灯泡了，所以你不想带我。” 裴淮聿无奈的捏着眉心。 一边赶来的阿姨也忍不住笑着。 “子墨少爷太太在家里陪着老夫人看狗血剧，有点上头了。” 裴淮聿摇着头，无语又无奈。 喊着男孩的名字，“顾子墨。” 顾子墨挺着胸，“被我猜对了吧！我可以不去，但是我下次跟倪倪约会，你也不能插足哦。” 男孩稚嫩又非常小大人的语气。 平时裴淮聿听着只会想笑。 但是现在，男人发现自己听不得插足这个词了... 脸色瞬间变了。 “你都是跟谁学的这些话。”裴淮聿一把捞起来男孩，夹着走到保姆车前，把顾子墨塞进去。 “以后少跟你外婆看这些狗血剧。” 顾子墨肉乎乎的小手扒着车窗户，“就这么说好了，我也要跟倪倪单独约会。但是舅舅，你不准欺负倪安，如果我跟倪倪在一起了，我们的关系会很复杂的。” 裴淮聿沉着脸关上车窗。 回到了车上。 看着乖巧坐在后排的小女孩，裴淮聿觉得从刚刚烦躁的心情变得岁月静好起来。 或许最近营养跟上来，女孩的脸颊不再像是之前瘦的尖尖小小的，微微有点圆，穿着干净的校服，像是一个可爱的糯米糍。 “裴叔叔，我没有告诉妈妈，真的可以吗？”女孩眨眨眼，还有些纠结。 “你妈妈今晚上要加班，叔叔在九点之前送你回去。” 所以裴淮聿准备，先斩后奏了。 “所以，岁岁，愿意跟裴叔叔一起玩吗？” 倪安其实明白。 妈妈好像不喜欢裴叔叔。 因为裴叔叔跟照片里面的爸爸长得很像。 如果告诉妈妈，她跟裴叔叔一起玩，妈妈会不高兴的。 可是她觉得裴叔叔是个很好的叔叔。 跟裴叔叔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会很开心。 裴叔叔跟小王叔叔不一样。 裴叔叔的怀抱，很温暖，像是爸爸一样。 “嗯。”她重重的点着头。 裴淮聿看着不远处，陈茹岚赶过来接岁岁放学，他拿出手机，给倪雾打了一通电话。 告诉倪雾自己接了倪安。 不等倪雾说什么，他又说，“晚上九点之前，我把她送回去。”说完就挂了。 他竟然也有种心虚的感觉。 把人家女儿拐出来了。 但是电话，没有再响。 裴淮聿以为，自己会被倪雾的电话‘追杀’着，但是没有。 只有微信上。 岁岁平安：“路上注意安全，她对花生过敏，不要吃相关的食物，不要太兴奋过度运动跑跳。” 女人的叮嘱。 他只是瞥了一眼文字。 她的声音也慢慢的响在耳边，仿佛是一个妻子对丈夫跟女儿的叮嘱一般。 温柔的沉静的。 像是一条静谧流淌的河流，从裴淮聿的胸腔漫过去。 可惜，女儿是她的。 但是她的丈夫另有其人。 驱车行驶的路上，路灯光影随着车辆行驶打在他的脸上，裴淮聿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后视镜。 女孩也在看他。 并且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裴淮聿也笑了下。 “很快就到商场了。” 顾子墨就不喜欢坐车，在车里仿佛屁股下面有针一样到处乱蹭。 而女孩就是个乖巧的小公主，坐在这里好奇的看看窗外，听话又期待着。 裴淮聿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有孩子。 但是应该，不会有像倪安这种小天使做他的女儿了。 到了商场。 他买了票，买了爆米花，带着倪安去看了个小孩子喜欢看的动漫电影。 吃了饭。 吃饭的时候三层的粉色蕾丝蛋糕推上来，最上面有一个奶油小熊的造型。 店员还以为是爸爸跟女儿。 于是递给倪安塑料刀叉，“小朋友，给爸爸切一块蛋糕吧。” 倪安瞪大眼睛，完全沉浸在三层蛋糕的惊讶与喜悦中。 三层蛋糕，做成公主裙摆的造型，最上面一个粉色小熊。 她的嘴巴，张成一个''o''形。 裴淮聿听到店员的话了。 他也没反驳。 女孩应该是没有听到，真的切了一块蛋糕给他。 裴淮聿吃着蛋糕。 甜的。 他吃完一整块。 还真有一种为人父的喜悦。 “喜欢吗？”裴淮聿问。 “嗯。”女孩点着头，唇角带着奶油。 看着倪安很开心，他也很开心。 同时。 他心里挺鄙夷陈绍安的。 硅谷的科技人才。 年薪百万。 对自己的老婆跟女儿这么抠门。 看倪安的表情，应该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蛋糕。 鄙夷的同时，裴淮聿又嫉妒。 除了蛋糕，裴淮聿还给岁岁准备了一个宝石王冠，设计的款式是小女孩都喜欢的艾莎公主款，裴淮聿亲手给她戴上，手指穿过女孩细软的发丝。 “小公主，生日快乐。” - 裴淮聿是晚上八点五十，准时把倪安送回了家。 家门口。 倪安敲着门。 裴淮聿发现，门外鞋柜上，那双男士拖鞋不见了。 不见了最好。 那双鞋他不合脚。 他今晚上挺高兴的。 但是马上，房门打开的时候，裴淮聿上扬的唇角僵了下来。 因为开门的，是个男人。 脚下穿着的，是被裴淮聿用烟蒂烫了一个洞的拖鞋。 第62章 她的指尖发麻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男人。 平头，戴着个眼镜，看上去斯文秀气的打扮。 对方看着裴淮聿。 裴淮聿亦看向他，眼底漆黑深邃，唇角微抿。 岁岁眨着眼睛，“小王叔叔。” 王林砚摸了一下头发笑着，“岁岁，出去玩的开心吗？”他似乎是知道岁岁今晚上在外面玩，此刻，他看向裴淮聿，只是一眼就察觉出对方身份应该是不凡，有几分拘谨又尴尬。 “这么晚了，谢谢你把岁岁送回来。” 这话，其实说的没有问题。 但是落在裴淮聿耳朵里，刺得慌。 他是用什么身份来跟自己说这句话。 还谢谢自己，轮不到他来说谢谢。 裴淮聿握着女孩的手走进来，走进来的时候，王林砚也站在门口，裴淮聿的肩膀碰了一下，直接就走进来。 男人的个子比王林砚要高很多，气场更冷，这让王林砚有些尴尬的摸了下鼻子。 客厅，还是跟裴淮聿上次来的那样，小，而温馨。 灯光是明亮的透黄色。 白色的小茶几上，放着一捧花。 还有一个小蛋糕。 跟一个粉色的书包。 厨房里面传来声音，裴淮聿双手插在西裤兜里，看过去，女人背对着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小毛衣，白色的休闲长裤，一双修长笔直的腿，他一只手就能掐过的腰。 岁岁跑过去，抱住了倪雾的腿，“妈妈。” 倪雾笑着，“今天开心吗？” “开心。” “妈妈，小王叔叔怎么在家里。” 听着这话，裴淮聿冷嗤了一声，。 连小女孩都知道疑惑不解，为什么一个男人在她家里。 倪雾听着男人的声音，抬起眸看过去。 裴淮聿走到沙发上坐下，双膝交叠着，长腿往前一伸，直接就碰到了小茶几。 似乎是带着他的情绪，茶几摩擦地面，发出‘吱——’的一声。 而王林砚也走过去坐下。 家里就这么一张小沙发。 三人位。 两人中间隔了一个位置... 倪雾的眉心跳了下。 她端着洗好的水果，走到了客厅，隐约嗅到了客厅里面不寻常的气息。 家里洗手间的水管坏了，一直漏水，漏到了老太太的家里。 陈老太就让王林砚过来，王林砚的妈妈住在这个小区，跟老太太平时是牌友，今天正好是周五晚上，明天休班，老太太就随口跟王妈妈说了一句，王妈妈就让她儿子过来了。 应该也是从陈茹岚的口中知道，岁岁的生日。 于是，王林砚来的时候，买了个小蛋糕跟一个粉色的书包。 倪雾去厨房洗水果。 正洗着，裴淮聿就把岁岁送回来了。 倪雾觉得客厅里面的氛围，有些让人不舒服的冷意，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坐在扶手旁，西装穿的工整又冷峻的男人。 客厅里面温和柔软的光，并没有减少半分冷意。 见倪雾来了，王林砚站起身，“洗手间的水管我看了，目前手里没有配件，我在同城下单了，等会骑手送过来，我帮你换上。” “麻烦你了。”倪雾将果盘放在茶几上，然后拿了一个切好的橙子，递给了王林砚。 她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余光中看见裴淮聿的目光，倪雾轻蹙着眉。 然后迟疑了一下，也拿了一块切好的橙子，递给了裴淮聿。 她递过去。 男人没抬手。 倪雾以为他不吃。 准备放下的时候。 裴淮聿的头忽然靠过来，用嘴，咬住了橙子。 男人的唇，擦过她的手指。 温凉又柔软濡湿的触感。 倪雾吓了一跳。 眼睛都瞪大了，急忙抽出手。 她惊愕的看向裴淮聿，男人的面色平静微眯着眼睛，似乎是觉得橙子不错，吃完了一块自己去果盘里面又拿了一块。 刚刚那个举动，就仿佛是倪雾的幻觉。 可是她手指上，刚刚碰到过濡湿柔软的唇，那种触感，她的指尖发麻，那种感觉，倪雾知道，不是错觉。 岁岁没有看到。 女孩坐在单人的小板凳上，她看向裴淮聿的时候，视线刚好被倪雾的背影挡住了，于是她看着桌面上的书包，“小王叔叔，谢谢你送的书包。” 王林砚愣了神。 因为，他也看到了。 但是角度不同。 他只看到倪雾递给那个男人一块橙子，然后他含在嘴里吃了。 从背后的角度看，看不出多暧昧，只是有点奇怪。 这两人，似乎关系不错？ 这个男人手腕上戴的表，他见过，劳力士。 倪雾家境一般，怎么会认识这么有钱的人。 王林砚自然是很喜欢倪雾的，虽然倪雾带着女儿，但是性格好，漂亮。在任何的婚恋市场，漂亮的长相跟姣好的身材，都是很抢手的。 “哦。岁岁喜欢就好。”王林砚摸了一下鼻子，“叔叔还买了蛋糕，岁岁吃蛋糕吗？” 再加上他妈妈，也很喜欢倪雾，跟陈老太太是牌友，对倪雾也很了解，王林砚也到了结婚的年龄，其实他有时候也有些忌讳，毕竟倪雾结婚并且生了孩子。 他是一个传统的男人。 接受不了未来的妻子有其他的男性。 但是倪雾实在是漂亮。 一个女人，为了其他的男人生了孩子，那么结婚之后，一定也要跟他再生育一个，他肯定是需要有自己的后代的。 但是他妈妈也说了，像倪雾这么漂亮的女生，要不是离婚了，他也接触不到，让他赶紧追。 所以王林砚也做了心理建设，这才开始追求倪雾。 “谢谢叔叔。”其实岁岁不想吃了，因为她吃过了。 她吃了很多。 但是她觉得，王叔叔来给自己过生日，还买了蛋糕跟书包，她如果不吃的话，王叔叔也会不高兴的。 于是岁岁就吃了两口。 时间不早了，倪雾订了明天上午八点的票，她让女儿先去睡觉。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王林砚走过去开了门，跑腿小哥把水管维修的配件送过来，王林砚拎着去了洗手间。 客厅里面，只有倪雾跟裴淮聿两个人。 倪雾攥紧了手指。 看向他， “时间不早了，今晚上谢谢你给岁岁过生日。” 她的逐客令，下的很委婉。 但是她知道，裴淮聿一定能听懂。 不过此刻，裴淮聿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打算，大衣脱了，里面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衣，银灰色条纹领带，这么矜贵斯文的打扮，男人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冷意。 他扯开了领带，单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姿态闲适。 “你老公知道，你让一个陌生男人，穿着他的拖鞋，在你的家自由进出吗？”裴淮聿低头，看了一眼手腕的表。 铂金腕表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表盘划过一抹光泽。 跟他眼底的冷意如出一辙，“现在是晚上九点十五分，你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吗？” 第63章 想约，那就跟我约 倪雾蹙着眉。 她没想到他竟然误会了。 那鞋，不是陈绍安的。 是她自己买来，放在外面，毕竟单身妈妈，这个老小区她也需要伪装一点 而阳台上，也挂了两件男士的衣服。 那衣服确实是陈绍安的。 她在陈茹岚家里的衣橱拿的。 这样，她觉得安全一点。 而且门口那双拖鞋，外人来家里做客的时候，也能穿，并不算摆设。 只是最近有些奇怪。 那双拖鞋她都放了两三年了。 忽然，上面被烧了一个孔。 她家门口的监控门铃，这几天没电，她刚刚充了电。 也没录到什么。 不知道是谁在恶作剧。 倪雾没想到裴淮聿竟然一直觉得，自己跟陈绍安结婚了，岁岁是她跟陈绍安的女儿，但是这样也好，他不会知道那是他的女儿，他也不会知道自己是谁。 原来曾经最熟悉的人，现在可以这么陌生。 陌生到，见面不相识。 这不正是她所想要的吗？ 而且... 倪雾看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她压低了嗓音。 “我当然有安全意识，所以裴先生，你可以离开了吗？” 最不安全不稳定的因素，就是他！ 裴淮聿眯了眼睛。 站起身，朝着倪雾走过来。 盯着面前的女人，她今晚上穿着浅蓝色的毛衣，看上去温柔恬静，气质美好，垂落在颈间的几缕黑发，从白皙的脖颈，落在锁骨处。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刚刚王林砚看她的时候眼睛都直了，眼睛一直盯在她身上。 就这么让一个男人这么晚在她家里。 是等着夜深人静想做点什么？ 男人都是危险因素，真要做什么，她能怎么办。 还是说，他们现在到了你情我愿的地步了？ 倪雾往后退了一步。 “裴淮聿，我真的很感谢你今晚上带着岁岁出去玩，给了她一个难忘的生日。”这一段生日，或许会成为女儿一段美好的回忆。 等到女儿做完手术，她带着女儿离开松城。 或许以后，他们就不会见面了。 他是岁岁的爸爸，这一段血缘，注定无形之中会拉近两人的感情。 岁岁很喜欢他，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开心是发自内心的。 客厅就这么小。 裴淮聿不过两步就走到了倪雾面前。 双手按住了她纤细的肩膀。 裴淮聿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升起的怒气是为什么。 因为他穿着不合适的拖鞋。 另一个男人穿上了。 另一个男人，也来这里，给他的女儿过生日，买了蛋糕，送了礼物。 她还笑意相迎。 桌面的水果，也不是招待自己的。 是招待另一个人。 他看得出来，她跟她老公的关系，应该并不好。 塑料夫妻？ 她的女儿，姓倪。 当下社会，孩子随母姓很常见。 裴婧书前两年怀过一个孩子，当时就跟顾淮商量，生下来随她姓氏，不过这个孩子，裴婧书之前劳累过度，气虚虚弱，没留住。 他之前，并没有怀疑什么，但是今天，他看到那个叫王林砚的男人，出现在倪雾的家里。 裴淮聿可以肯定。 倪雾跟她的老公，感情很一般，异地夫妻，终究会出现这样的感情问题。 他挑着唇笑，眼底并没有笑意。只有一丝丝讽刺，“看来我在这里，打扰你们了？” 想赶自己走。 那么他走了之后呢？ 她要跟王林砚上床？ 裴淮聿的手指，捏住她的肩膀，让她无法动弹分寸。男人的力量，就是能这么轻易的掌控她。 他低头，嗓音压在她耳边，湿热的唇息，吹在她耳朵里。 “不如跟我约，想缓解一下寂寞，我比他能让你舒服。”说这话的时候，他倒是平静下来，盯着她白皙的脸，要把她凿穿一样。 倪雾往后躲了一下。 但是也是只能侧开脸。 她的脸被男人的唇息烫的发红，又震惊于他说出的话。 “你...” 女人的唇瓣阖动着。 裴淮聿现在的行为，完全的脱离了她对这个男人的认知。 但是这似乎就是他。 那个具有欺骗性的高岭之花的外表，只是表面。 只是倪雾完全没有想过他竟然会对着她说出这样的话。 轻浮，暧昧。 她怔愣间。 洗手间里面传来王林砚的声音，“倪雾，你家这个水管还有点漏水，我回我妈妈家拿一趟工具。” 倪雾听着声音。 猛地推了一下裴淮聿。 男人顺势抓住了她的手指，在自己的掌心紧攥了一下，贴在自己胸口压。 另一只手抱住她，往前走了两步，压着她抵在了房门口。 低头含住她的唇。 男人的喉结滚动，来势汹汹的吻让她丝毫没有招架的余地，而洗手间里面，王林砚又喊了她一声，倪雾用力的拍着他的胸膛。 耳边，任何一点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唇齿磕碰吞咽的声音。 她的手指抓着他衬衣，挣扎抗拒的声音。 还有他们的呼吸，缠在一起，凌乱。 还有洗手间里面，王林砚站起身，走路的时候步伐衣料摩擦的声音... 倪雾急了。 张嘴要咬，像上次那样，但是被他察觉，先一步捏住了下巴。 倪雾眼睛都红了，哀求的看向他。 裴淮聿腿，有力的顶开她的膝盖。 一只手紧紧的捏着她的手，抚平她的手指，贴在自己胸膛上，另一只手捏住她下巴。 湿热的唇息喘着咬着她耳垂。 她的耳垂很敏感。 他轻咬一下。 倪雾猛地颤抖着。 “倪雾，拒绝他，让他离开，听懂我就放开你。” 倪雾忙不迭的点头。 裴淮聿这才松开了她。 女人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刚刚转身，就看见洗手间原本半掩的门打开，王林砚从里走出来。 王林砚说，“还有个零件忘了买，少了两个固定螺丝，我妈家有，我去拿一趟。” “不...不用麻烦了。”倪雾说着，感受到背后男人的视线，她伸手，将散落在耳边的一缕黑发抚到耳后。 她继续说，“天色不早了，今天麻烦你了让你跑一趟。” “那行，我把水阀关了，明天我再帮你修。” 倪雾感受到，背后男人的视线又冷了一分。 “明天我带着岁岁去外婆家，这几天不在家，先关上水阀应该也不会漏水。” “也好。”王林砚看了一眼时间，确实不早了。 他走到门口。 转身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裴淮聿，倪雾送他到门口，准备关门的时候，王林砚皱着眉问了一句，“那位是...” 那个男人看向自己的时候态度不善。 倪雾侧过身，余光中瞥了一眼，裴淮聿坐在她家客厅的小沙发上，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跟裴淮聿的关系。 只能硬着头皮，“他是我...表哥...” 她能怎么说。 说他是自己男朋友吗？ 并不是。 那是什么，医生过来给患者过生日吗？ 说出去更没有人信。 而唇瓣上，刚刚的吻，瞬息之间，覆盖的唇带着冷冽熟悉的气息。 她不喜欢骗人，但是自从遇见裴淮聿之后。 她好像，要说无数的谎。 “这样啊。”王林砚挠了一下头发，“他看上去不怎么喜欢我。” 喜欢他做什么，两个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这是倪雾的第一反应。 她轻轻的‘哦’了一下，“我表哥性格就这样...” 其实王林砚还想说什么，就算是亲戚，那这么晚了，也不能在倪雾家里过夜吧。 但是倪雾已经关上了门。 王林砚摸了摸鼻子，他还想约倪雾下周出去看电影。 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是也无法细想，只能换了鞋离开。 客厅里面。 倪雾深呼吸一口气。 看见裴淮聿把桌面上的花跟蛋糕丢在垃圾桶里面。 要不是垃圾桶小，他应该也把书包丢进去了。 倪雾头皮发麻，“这样可以了吗？你可以走了吗？” 裴淮聿站起身，修长的手指解开了腕表，几十万的表丝毫不怜惜的丢在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 然后一边挽起衣袖露出结实的小臂，一边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倪雾跟上去。 就见那个身形矜贵的男人，弯腰蹲下身，打开进水管，检查着。 他皱着眉，神情认真。 倪雾张了张嘴，有些惊讶。 她没有想到过裴淮聿竟然还会这么做... 在自己这个小阁楼的洗手间里面，给她修水管？ 看着女人站在门口，表情呆呆的，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个小呆鹅。 突然很像某个卡通玩偶。 “表妹家的水管坏了，以后打电话找表哥，知道了吗？” 他说话的语调，不算多正经。 但是这张脸上，也没有了冷意，还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 跟刚刚客厅里面发狠吻她的完全又像是两个人。 倪雾无奈的脸一红，侧开脸不看他。 裴淮聿研究了一下，“不漏水？” 倪雾站在门口，提醒着。 “水阀关了。” 裴淮聿抬手打开水阀的时候，倪雾轻呼一声，“先别开——” 老楼的水管用了多年，水流猛地喷溅出来，带着浑浊的锈迹，喷在了他脸上，衬衣上。 第64章 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用拇指按住出水口，倪雾已经冲过来，关上了水阀。 别说裴淮聿了，倪雾整个也反应不过来，看着他，“你...你还好吗...” 她从架子上拿起毛巾，下意识的递过去。 裴淮聿接过毛巾。 柔软，带着淡淡清香。 跟她身上的味道一样。 他擦了一下脸之后，动作微不可见的僵了两秒，抓在手里。 裴淮聿低头看着毛巾，浅粉色的，干净又柔软。 他不是什么还在上学的毛头小子。 也不是没有过女人。 只是此刻他清晰的感受到，血热起来。 他心里也有些鄙夷自己。 不过就是用个女人用的毛巾，至于吗？ 身体的反应很明显。 倪雾出去了。 没有看到，男人的脖颈到耳垂的位置都短暂的红了一下。 仿佛是热血冲上了脸颊。 裴淮聿原本想用毛巾擦一下衣服上的水，犹豫了一下，他的衬衣上带着锈迹的污水。 将毛巾放在一边，抬手脱了衬衣。 丢在一边。 倪雾正好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走过来。 来到洗手间门口，猛不丁的视线落在了男人纹理清晰的腹肌上，下意识的站在门口，侧开脸，然后拿着短袖递过去。 但是余光中，还是看到男人的腹肌，他应该平时经常健身，腹部肌肉紧实，肤色偏白，腹部肌肉随着呼吸微微绷紧着。 倪雾看向客厅外的方向，“这是...你先穿上吧，家里没有其他的衣服，这件你穿应该合适。” 衣服，是陈绍安的。 她从陈老太家的衣橱翻出来的，一直挂在阳台佯装家里有男性，毕竟她一个人带着女儿，这样也安全一点。 她的手都僵硬了。 抬的有点酸。 裴淮聿没接。 只是眼神淡然的看向她。 倪雾放在了浴室外的衣架上。 转身离开。 这件衣服，裴淮聿并没有穿。 倪雾以为他不穿着这种廉价的衣服，确实，就说他丢在地上脏了的这件衬衫，都是倪雾平时接触不到的品牌。 裴淮聿确实不会穿这件短袖。 他怎么可能穿陈绍安的衣服。 甚至他现在听到陈绍安三个字就头疼。 他车上有备用衣服。 拎着大衣离开了倪雾的家，倪雾不在客厅，在卧室，卧室有一道缝隙，裴淮聿站在门口看向她的房间。 看了几眼，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又折回客厅内。 把垃圾袋一起带走，扔了。 上了车，换上了衣服，裴淮聿开着车驶出了小区，一路绿灯，晚上11点的路面空旷，车辆稀少，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 开了一段路，他从储物盒里面找出烟盒，点了根咬在嘴里。 这一根抽完。 他给倪雾发了条消息。 “我今晚上说的话，一直有效。” 发完这句话。 那端没有回应。 但是裴淮聿知道，她肯定会看到。 说不定，现在已经盯着他这句话思索着怎么回复，或者不回复。 一直等到裴淮聿回到家。 倪雾依旧没有回他。 他来到跑步机前，运动分泌的多巴胺让全身都短暂的处于一种精神临界点，裴淮聿享受着这种大脑放空又集中心率过度的感觉，他想要发泄一下，也想要让自己冷静一下。 半个小时后。 裴淮聿去了洗手间，男人双手撑在洗手间，抬眼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滴滴汗水从下巴滑落。 黑发被汗水打湿，几缕落在额前，眼底清明，深不见底。 此刻的他足够的冷静。 但是这种冷静下，他做了个跟道德相背的举动。 如果说，在倪雾的家里，因为看到一个陌生且平凡普通的男人出现在她身边，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一种刺激，那么现在，这种刺激没有了。 - 倪雾准备睡了。 她关上了床头的灯，躺在床上，最后看了一眼工作群。 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裴淮聿有条消息发过来。 倪雾点开，第一眼，愣住了。 然后下一秒马上把手机反扣着藏在被子里面，摸了一下发红发热的脸颊。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重新拿出手机打开，发了一个“？” 裴淮聿，给她发了一张图片。 男人似乎是刚刚锻炼完，腹部肌肉紧绷充血，肌理明显，这张照片，没有露出脸，只是露出一截下巴，下巴处隐约有汗水蜿蜒下的痕迹，从胸膛滑落。 裴淮聿看着这一个问号，他也回了一个问号，接着看着她那端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单手撑在浴室的墙壁上，闭上眼睛，呼吸慢慢不稳，幻想着她脸红的样子。 很漂亮。 - 倪雾第二天带着岁岁坐了汽车，来到了外婆家。 现在的交通很方便，可以直接把她们放在村子口。 天冷起来。 路上人很少。 用钥匙打开门的时候，外婆在屋子里面听到声音，走出来惊喜的看着她们，岁岁小跑着过去，抱住了外婆的手摇晃着。 “曾外婆，你想不想岁岁啊。” “哎呀想，特别特别想。”外婆一只手握着岁岁的手，一只手伸着抓住倪雾的手，“你手怎么这么凉啊，快来屋子里面暖一暖，路上累不累。” 倪雾反握住外婆的手，外婆的手也很凉。 今天是岁岁的生日。 外婆提前准备了很多菜。 倪雾给外婆买了个羽绒服，跟护膝。 屋子里面很冷，倪雾烧了一壶热水，再次的提起来，“外婆，过了年，你来松城跟我们一起生活吧。” 岁岁点着头，“是啊曾外婆岁岁很想很想你，想天天见到你。” 外婆笑着挥挥手，爱怜的抚摸着女孩的头发，“我才不去跟你们年轻人一起生活，我一个人在这里生活的很好不愁吃穿，地窖里面有白菜红薯土豆，健康纯天然。” 倪雾带着女儿在这里住了一晚上。 周日下午的时候要离开。 她讨厌分别。 哪怕是短暂的分别。 看着寒风中外婆苍白的头发，身形枯瘦的小老太太，她忽然觉得眼眶酸涩。 人长大了，就要面临很多分别。 她很怀念自己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舅舅舅妈都是善良的。 她坐上大巴车。 车子行驶的时候，岁岁透过车窗跟外婆挥手，车子慢慢的走远了，外婆的身影变得小小的，到看不见。 第65章 礼物还给他 “妈妈，我们可不可以下周也来见曾外婆。” 倪雾抬手，抽出纸巾，擦了一下女孩泛红的眼角，人类都是感情动物。 分别总会感伤。 “寒假我们来外婆家里住，住很长一段时间。” 打开包的时候。 看见里面塞满了东西。 都是外婆这一段时间在家里，攒的一些零食，这些零食在当下这个生活中其实已经过时了，蛋黄派，饼干，硬质糖果。 这些在大都市里面被淘汰下来的零食。 还有倪雾留给她床垫下的两千块钱，外婆又塞给了她。 “是曾外婆给我们的吗？”岁岁开心的笑着，拨开糖纸，第一颗给了倪雾，第二颗给了自己。 倪雾红了眼睛。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幸福的，也是温暖。 她有一个可爱懂事的女儿。 也有爱她的外婆。 糖果是廉价的，普通的，但是是倪雾吃过最甜的。 她打定主意。 或者，等到岁岁做完手术恢复之后，她带着女儿回县城生活。 这样的慢节奏生活，或许适合她。 倪雾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 冬天的六点，天色已经黑下来。 “妈妈，这是你的快递吗？” 换鞋的时候，倪雾看到鞋柜上放着一个包装盒。 倪雾没有买东西，而且上面也没有快递单面。 她打开了。 是一个粉色书包。 背在岁岁的肩膀上，正合适。 倪雾拿出手机，按照上面的品牌搜索了一下，看着一个书包竟然要五位数，她不禁有些咋舌。 同时，倪雾也反应过来，这个书包是谁送的。 她摸着女儿的头发，“裴叔叔送给你的。” 他把王林砚送的书包跟蛋糕都扔了。 然后他送一个。 成年男女，她知道裴淮聿的意思。 但是倪雾不明白为什么。 他裴家四少想要找女人，什么女人找不到。 来这里，跟她玩情人游戏吗？ 寻求刺激？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以吸引他的点。 他们睡过这么多次，倪雾知道他这方面的需求挺大的，从大学到现在七年了，他身边肯定没有少过女人。 倪雾来到女儿的房间。 打开抽屉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蓝色宝石王冠。 岁岁说，“那是裴叔叔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女孩还小，自然不知道这个的价格。 但是倪雾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珠宝品牌。 太过昂贵。 在饭后，她来到阳台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给裴淮聿拨了一个电话。 响了两声，接通了。 他那边的声音嘈杂一点。 倪雾隐约听到有人喊他。 应该是在打牌。 “四哥你去哪？” 裴淮聿放下手里的牌，拍了一下一个人的肩膀让他替自己，然后握着手机往外走。 听着倪雾的声音。 他说，“那是我给倪安的礼物，我送给她的，如何处置在她，她要是不喜欢可以丢了。” 他还是这样。 以前他也对程青渺说，不喜欢可以丢掉。 像他们这种富家少爷，六位数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那端沉默了几秒，倪雾的声音轻柔又清晰的落在他耳朵里。“裴淮聿，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过普通的生活。” “如果你想找个人女人满足你的生理需求，我并不符合你的标准，也希望，你不要...再打扰我。”说完这句话，倪雾紧紧的捏着手机。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的要跳出胸膛。 她知道裴淮聿这样的人倨傲又矜贵的天之骄子，被几次的拂了面子，是不会再跟自己继续纠缠的。 果然，倪雾感受到了那端死寂漫长的沉默。 压着她心跳。 “倪雾，你是不是觉得，我非你不可了。” 任何的男人被几次三番的拒绝，都不会高兴的起来。 何况裴淮聿从小到大，谁敢给他裴家四少脸色。 他是高高在上的。 而她在他眼里，是一个结了婚，有了孩子的女人。 他的声音沉静又寡淡，隔着手机，倪雾觉得他应该是生气了，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浓墨重彩里一抹月牙。 也看着雾蒙蒙的玻璃里面自己的脸。 两人听着手机那端彼此的呼吸声。 最先挂电话的是倪雾。 倪雾知道，这通电话结束后，她都把这件事情说破了，拒绝了，应该，也真的结束了。 宝石王冠是送给岁岁的。 但是价格太昂贵了。 倪雾这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还是选择找了快递上门，打包好，填写了裴淮聿的家庭地址。 书包，她留下了。 裴淮聿收到快递的时候，是晚上。 物业管家提醒他，有一个快递送到了他家门口。 回到家的时候。 他正好看到。 上面写了一个‘倪’字。 裴淮聿没有拆快递，就能知道里面是什么。 他有些自嘲的笑着。 女人生气的时候，都要把他送的东西寄回来吗？ 程青渺是这样的。 倪雾也是这样的。 他直接把快递丢到了垃圾桶里面，没有拆开。 nemo似乎是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 裴淮聿不高兴的很明显。 nemo来到垃圾桶旁边嗅了嗅，然后又跑到裴淮聿腿边蹭着，吐着舌头，金毛的热情也不足以让他脸色缓和，晚上九点，裴淮聿拿起大衣，出门离开，一路驱车来到了昼夜。 这是戴明盛开的酒吧。 这段时间刚刚开业，晚上格外热闹。 人很多，他坐在卡座里面，踩在脚蹬上，听着劲爆刺耳的音乐，摇晃着玻璃杯里面的酒。 靠在椅背上半寐半醒。 戴明盛走过来，给裴淮聿倒了杯酒，“陈朗你还记得吧，我公司跟他合作过，他就是九中二班的，你不是三班的吗？之前跟你见过的。现在也在楼上，一起喝酒有什么意思，要不要过去坐坐...” “人家高中聚会，我去做什么。”裴淮聿眼睛都没有睁开。 “你之前不是问他认不认识那个同学，什么雾。”戴明盛挠了挠头发，他记性不好，但是陈朗家里跟他公司合作过几次，陈朗家是做能源电池，之前听陈朗说过，四哥跟他打听一个女人。 这可是稀奇事。 男人睁开眼。 瞳仁清明又黑不见底。 “李雾。” “对，就是李雾，她也在包厢里面。” 男人的长腿散漫的搭在脚蹬上，一口喝完了玻璃杯里面的酒，听到她的名字，裴淮聿的脸没有什么异常的表情。 只是五根手指扣捏住了玻璃杯，慢慢的用着力，指腹压泛白。 戴明盛的眉心跳了一下。 这几个发小里面，他是最捉摸不透裴淮聿的，要是贺序在就好了，贺序的眼力劲儿比他厉害。 最起码能在裴淮聿这张看似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点情绪来。 劲爆的酒吧一角，却有种压抑的氛围，戴明盛有点额头冒汗，“四...四哥。” 就见裴淮聿站起身，朝着楼上的方向走。 戴明盛也跟上了，他也想见见，这个李雾是何方神圣啊能让四哥情绪乱成这样。 第66章 冷静点 包厢里面很热闹。 裴淮聿出现在包厢里面的时候，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他点了下头，算是客套。 今晚上负责这次班级聚会的是陈朗，还有二班的班长。 虽然二班三班是隔壁班，但是裴淮聿对这些同学，过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印象，只有陈朗，他还记得。 但是这些同学认识他，毕竟九中，同一届，谁不记得裴淮聿。 陈朗几步走过来寒暄着，“裴少，你来了，这边坐。” 裴淮聿坐在了黑色真皮沙发上，他从刚刚进来到现在，视线在包厢里面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倪雾，大包厢可以容纳几十个人，棋牌桌，台球厅都有，那些面孔，昔日同学，裴淮聿在这里看到了季斯扬，曾经，程青渺还给季斯扬送过情书。 一想到这里，裴淮聿没什么好脸色。 当年季斯扬是篮球队的，在九中也算是有一批迷妹。 两人四目相对，季斯扬端着一杯酒走过来，“裴少，好久不见啊。” 季家家里是做电商运营生意的，松城跟滨城交界区域有个电商孵化中心，最大的股东是季家。 裴淮聿坐在沙发上，抬脚，长腿搁在脚撑上。 神情淡淡。 他跟季斯扬没有什么旧情好续，裴淮聿这个人，也不喜欢表面上的客套。下颌敷衍的点了下，抿了一口酒，一边的戴明盛最擅长这种交际场合，揽着季斯扬的肩膀，口吻熟稔，“你以前是二班的吗？” 戴明盛也是九中的。 从小，他跟贺序都喜欢跟在裴淮聿屁股后面，但是他成绩一般，在九中混日子，家里给九中捐了个图书馆，在末尾班混的舒服。 “今天季少过来热闹一下。”说话的是陈朗，陈朗笑着，重新起了一瓶拉图，想要给裴淮聿续酒，男人单手扣在酒杯上，声音淡哑，“今晚上挺热闹。” 陈朗拿着红酒，站在一边。 姿态端正又带着一点谦卑讨好，说话的时候看着裴淮聿的脸色，“难得聚一聚，这批高中同学很难凑齐，今天班里也没来全，这么多年过去了，变化都很大。” “裴淮聿，你还记得吗？高三的时候我们两个班换着阅卷，你还批改了我的试卷，我叫桑巧。”走过来两个人女人，互相挽着手，脸上笑着，其中一个女人脸颊带着一抹羞涩。 裴淮聿没什么印象。 他也不是什么会顾及人面子的人，疏离是出了名的，薄唇淡淡的吐出三个字，“不记得。” 陈朗也笑着化解尴尬，“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裴少怎么会记得。” 那女人有点点尴尬，笑了一下悻悻的离开了。 一个很短暂的插曲。 裴淮聿也不知道自己还坐在这里做什么。 戴明盛走过来问他要不要去打牌，他摇了下头。 修长的手指随意的轻轻晃着玻璃杯，看着里面的液体划过杯壁，这周围一切的热闹都跟他无关，裴淮聿捏了捏眉心，他也不理解今晚上自己的行为。 这次，人家前脚拒绝了自己，他不过是听到了她的名字，现在过来参加她的班级聚会又算什么。 裴淮聿把这一切，归于自己喝多了。 其实他没有喝多少。 两杯酒，不至于醉，他酒量没这么差。 有些自嘲的摇着头。 看着周围陌生的面孔。 然后站起身。 准备离开的时候。 忽然听到正在台球桌打球的几个男人在说什么。 一个熟悉的名字，清晰的传过来。 带着嬉笑声音。 “你们还记得隔壁班那个胖妞吗？我才知道，我堂哥跟她姐结婚了，这个世界真小啊。” “谁？”男人打球，没反应过来。 另一个人说，“就那个程青渺啊，上体育课的时候，跑步胸很大一晃一晃的那个。” “她啊。” 接着，几个男人不约而同的笑着。 “你别说，那胸真大...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两个班的体育课是合堂，她跑步每次都在最后面，皮肤还挺白，不过我忘了她长什么样了。” “我记得姚冽还在校外约过她...那口味真重，喜欢这种...” “她姐跟你哥结婚，呦，这不是缘分吗？苏铭你现在不也单身吗？试试去。” “得了吧，她这么胖...不过...这也不是不行...”话语停顿了一下，几个人相视一笑，眼里都是轻浮油腻。 裴淮聿紧紧的捏着玻璃杯。 眼底的冷意越来越盛，迸出寒光。 他转身，一步一步，朝着台球桌走过去。 一切的事情，只是发生在一瞬之间。 先是有人发出惊呼的哀嚎一声。 原本热闹的包厢，这一道声音，突兀，怪异，又带着一点惊悚。 然后是几个女生的惊呼一声。 “啊——” 戴明盛正在牌桌前打牌，吓了一跳，接着他看清楚状况之后，跟陈朗猛地冲过去。 裴淮聿一身戾气，抓着一个男人的衣领，屈膝，朝着对方腹部猛地踹了几脚，明明对方也没有比他矮多少，甚至那个男人还比他胖。却跟个弱鸡一样被揍的只知道求饶，捂着肚子喊着，“裴少，我怎么得罪你了。” 台球桌旁边两个人想拦着裴淮聿，没能拦住，男人像是蛰伏暗夜突然苏醒的猛兽一般。 戴明盛过去抱住裴淮聿示意其他几个人把躺在地上哀嚎的男人扶起来，他自己额头都冒汗。 他心里嘀咕为什么今晚上贺序不在，他一个人哪里能拦得住裴淮聿。 也不知道那人怎么得罪了四哥。 戴明盛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裴淮聿跟谁动手。 除了小时候。 “四哥，四哥你冷静点。” 包厢里面，一片寂静，其他几个女生坐在沙发上，被这忽如其来的情况，吓得脸色发白，视线交换着，却不敢讨论。 陈朗几个人也愣住了。 他不明白苏铭是怎么得罪了裴淮聿。 “裴...裴少...”陈朗试探性的开口，“都是同学，如果苏铭有什么得罪了您的地方，别放心上...” “是啊是啊。”有个男人忽然反应过来，他们也没有做什么，不过就是刚刚在说三班里那个胖子...难不成是因为这件事儿？但是裴家少爷跟那个胖妹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为了那个胖妹出头？ 但是现在也无暇思索，面如菜色的说着，“刚刚都是我们瞎说的，喝多了说胡话。” 第67章 不准笑 裴淮聿冷眼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人。 他攥着拳头，胸膛因为呼吸剧烈而起伏，只是侧过头看了一眼戴明盛，对方急忙松开了他。 裴淮聿咬了一下后槽牙。 听着他们猥琐的语言。 呼吸的时候觉得胸口发浊。 “四...四哥...”戴明盛也被吓到了，“你是不是喝多了...要不然去我的办公室醒醒酒。” 戴明盛倒不怕今晚上的事儿闹大。 想办法压一下就是了。 只是裴淮聿这副一身冷戾的样子很少见。 裴淮聿眼神如锋，看了一眼苏铭，捡起散落在沙发上的大衣，转身离开。 戴明盛往前跟了两步，然后想到什么，叮嘱陈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像平时那么吊儿郎当的。反而带着一丝警告，“你应该知道怎么处理吧。” 陈朗急忙应着。 戴明盛往前走了几步，裴淮聿已经走出门口，他快步跟上的时候，从门外走进来三个女人。 “李雾，你脸上的粉底液是什么牌子的啊，感觉好细腻。” “啊，就随便买的，很便宜，我把链接推你。” 戴明盛愣了一下。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这个叫李雾的女人。 很普通啊。 长得有点小可爱吧，脸颊有点小雀斑，但是要说很漂亮，也没有。 四哥怎么会对这个女人感兴趣？ 他下意识的皱眉，“你是李雾？” “对啊。”李雾看着面前的人，有些疑惑，“你是...” 戴明盛扯了扯唇角没说什么，大步往外走。 包厢里面，其他几个人都不知道，刚刚裴淮聿为什么忽然动起手来。 苏铭被打的鼻青脸肿，等到裴淮聿跟戴明盛走了，才吐了一口唾沫大骂着，“有钱他妈的了不起啊。” 陈朗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惹到裴少了？” 苏铭有些心虚，“我怎么知道...” 只有不远处的季斯扬，端着红酒杯，姿态惬意的靠在沙发上。 “一群蠢货。” - 走了几步，在楼梯处看到了裴淮聿，“四哥，我刚刚在包厢里面看到李雾了...” 他当然不敢说，那个李雾很普通，四哥你看上她哪里了？ 他要是这么说了，岂不是找死。 裴淮聿正准备走下楼梯。 步伐一顿。 然后几乎是一秒钟，脸上的冷意仿佛凝结，他大步往楼下走。 戴明盛紧跟在后面。 他跟在后面，看不到裴淮聿的表情。 看不到裴淮聿的脸上，在听到李雾这个名字的时候，下意识加快的步伐，跟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迟疑。 明明在在之前，他听到李雾的名字，想要去包间见她。 但是似乎，在一瞬之间，微妙的改变了。 从加快步伐走下楼梯，险些跟端着酒水上楼的侍应生相撞，侍应生看着戴明盛，酒吧里面的大老板，吓得颤抖的说了一句对不起，裴淮聿没有理会，似乎此刻只想离开这里。 裴淮聿的车停在外面 。 戴明盛先一步跑过去，打开后座的车门，“四哥你要去哪儿？我给你找个代驾。” 算了，不找了，他来开吧。 因为戴明盛隐约觉得今晚上的裴淮聿不大对劲。 裴淮聿坐在后座，揉着眉心。 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回家。 多余的字，一个不想说。 他攥了一下拳的时候，手指骨骼传来清晰的痛感，那是他刚刚攥紧拳头，一拳打在对方的脸上，骨骼碰撞。 回到家之后，裴淮聿这一夜，没有睡着。 他上一次失眠，还是因为，在浅梦中，梦见了程青渺，也梦见了那个他觉得跟程青渺有些相似的倪雾。 但是慢慢的，这一段时间，程青渺的名字仿佛慢慢的被淡化掉。 他没有再失眠。 倪雾忽然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他对这个女人有一点卑劣的心思。 三观道德，被抛之脑后。 他甚至对她的女儿都有一点占有欲，开始幻想，如果自己也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女儿该多好。 他并没有把倪雾当做是程青渺的替身。 但是起初，确实是因为他对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才留意到了她。 裴淮聿不知道是自己就对这样的女人感兴趣， 还是他见色起意。 他很坦荡直白的面对自己对倪雾不单纯的心思。 想睡她，没什么好遮掩的。 只是今晚上。 他因为倪雾去了二班聚会的包厢，却因为听到那几个男人言语羞辱程青渺而无法自控的出手。 裴淮聿不知道。 自己离开之后，包厢里面会怎么八卦，倪雾会不会听到。 他对她不单纯的心思，并不是唯一。 以前的时候裴淮聿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跟渣男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同一个时间，心里还想着两个女人。 但是他接受不了别人这么羞辱程青渺，哪怕是今晚上当着倪雾的面，他也会揍那几个人。 他喜欢，或者不喜欢程青渺是他自己的事情。 夜幕完全深起来。 裴淮聿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 身上的酒气早就散了。 客厅里面没有开灯，一片暗色。 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裴淮聿站起身，走到垃圾桶前，把扔在里面的快递箱打开。 快递纸箱只有巴掌大，打开之后，里面被泡沫海绵包裹着，蓝宝石王冠，细钻镶嵌，火彩在暗色中闪烁，华贵而漂亮。 他去专柜选这一款的时候，导购说，这上面镶嵌了两颗健康石，寓意平安。 而且蓝色，很漂亮。 他明白倪雾的意思。 也觉得这一段时间，过分荒唐。 如果不是今晚上，他或许还会荒唐下去。 这一夜之后的一段时间，倪雾没有见过裴淮聿，裴淮聿也没有见过她，两个人的生活都回归到正轨。 只有裴淮聿偶尔去接顾子墨的时候见过岁岁。 不过也只是远远的看着。 早上他顺道送顾子墨上学的时候，从储物盒里面拿出来一盒进口的水果软糖，“一盒给你，另一盒给倪安，就说是你给的。” “好啊。”顾子墨高兴的把两盒糖放在书包里面，正准备下车，男人的手伸过来，神情看着车窗外有些变化，他捏着顾子墨的后颈。 顾子墨双手拍着。 整个人跟从海里钓出来的鱼一样扑腾。 “舅舅你放开我，我看到倪倪跟倪安了，我要过去找她。” 这个点儿。 上学的时间。 学校门口，一堆人一堆车。 路面赌。 人流量慢。 裴淮聿也看到了倪雾。 他咬了一下后槽牙，眉心的折痕不自然的加深，拍了一下顾子墨的头，“少折腾，等会儿再下去。” “不嘛，倪倪——”顾子墨喊了一句。 但是在车上，裴淮聿关着车门。 声音也没传外面去。 倪雾跟倪安挥挥手，女孩走进学校，倪雾也转身离开。 一直到走远了。 男孩子哀怨的看着他，“舅舅！你就是我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他都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倪倪了。 好不容易见到了。 舅舅还不让他下车。 等到倪雾的身影走远了，裴淮聿又拍了一下顾子墨的头，顾子墨躲开了，瞪着他。 男人淡嗤了一声，“下车。” “舅舅！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顾子墨的腮鼓的跟河豚一样，掐着腰。 男人眉眼一抬，冷淡淡的扫着他。 顾子墨缩了缩脖子，耸搭搭的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回去一定要找外婆告状！ 裴淮聿驱车往前走。 这个点儿，导航上提示，前面路段拥堵。 他的车，跟龟速爬一样。 爬着爬着。 又看到了在前方公交站牌旁边，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怎么又穿蓝色大衣。 这女人是有多少蓝色的衣服。 怎么等个公交车，旁边的人还要搭讪。 她在跟旁边的男人聊什么。 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男人笑。 第68章 被困 怎么没见对他笑的这么开心过。 裴淮聿按了一下喇叭。 但是没有用。 前面的路堵死了。 每一辆车都爬的跟乌龟一样。 裴淮聿打开了车窗，外面冷风灌进来，他指尖捏着烟，搭在车窗，轻点了一下。 淡淡的青白烟雾吐出来，模糊视线的同时，却没有模糊掉倪雾的脸。 从这里，到公交站点，中间隔了几辆车。 她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大衣，脖子上围着米色的围脖，冷风吹着她头发，她跟旁边的男人说说笑笑，笑起来的时候唇红齿白。 又纯又媚。 路上，堵了二十分钟。 车流才慢慢的行驶。 裴淮聿看着她跟那个男人都上了一辆公交车，就在他前面，公交车慢悠悠，驶出两条街道之后，公交车走了BRT，越来越远。 裴淮聿的车拐了弯，朝着医院的方向行驶。 中午的时候，裴淮聿去了一趟儿外。 都中午12点了，02诊室的宋医生还在加号，等了二十分钟，忙完了，裴淮聿才敲门走进去。 宋麒有点意外，没想到心外这位明星医生裴医生竟然来他这里，他正准备关上电脑，站起身，“裴医生有什么事？” 据说，这位裴医生，家境显赫。 有人说他是军功赫赫老司令于东山的外孙。 松城裴家的小少爷。 豪门圈里面叠buff一样的出身。 平时看着冷淡疏离，寡言少语。 宋麒平时跟他没有其他的接触，此刻有点意外对方会来他的诊室里面。 “昨天下午，是不是有个叫倪安的病患挂了你的号。” 是因为这事儿啊，宋麒点了头，推了一下眼镜，“是有个，六周岁，开了彩超抽了血，裴医生要看看报告吗？” 虽然，看病患的电子病历跟报告单，需要医院调配，但是在这个系统里面，有时候规则并不是死的。 裴淮聿坐在电脑前，微微皱眉，“最近董主任下下周手术的号空了出来，可以安排她预约手术的时间。” 宋麒说：“这个我跟她的妈妈说过，她妈妈的意思是，等到寒假的时候，女孩也放假正好术后有一个休息的时间。” 裴淮聿点了头。 这样也好。 他对着宋麒淡声说了声谢，转身离开了诊室。 宋麒还有些惊讶。 这裴医生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儿？ 难不成，裴医生认识人家？ 是亲戚？ 不能吧，看着不像啊。 但是宋麒也不敢多问。 - 倪雾中午吃饭的时候，跟着齐露还有孟琳，在顶楼的餐厅吃饭。 又遇见了秦阔。 顶楼这家餐厅，价格平民，平时外卖吃腻了，没有合适的券儿，就来顶楼上这家餐厅吃，日常炒菜。 金茂大厦一共28层。 倪雾平时也就在自己办公的区域活动。 她今早上送女儿上学，等公交的时候遇见了秦阔，这个是她刚刚在一家公司实习的时候认识的，法务部的。 后来换了公司，退了群组，几乎没有联系过。 没想到秦阔现在在金茂16层律所。 中午的平民中餐厅，几乎满座，倪雾跟孟琳齐露落座后，正好还有一个位置。 秦阔落了座。 倪雾跟孟琳还有齐露介绍了一下。 孟琳得知对方是律师，顺嘴咨询了一句，“我之前合作，有个室友把男朋友带回来，已经好几次了，我洗澡的时候出来正好撞见他，有一次，我室友都不在，只有我跟她男朋友在家里，他还很...很不怀好意的看了她一眼，我跟我室友无法沟通，她还污蔑我勾引她男朋友，我就气的搬出来了，但是当时房租押金我们两个人出的，她现在不还我。” 秦阔拿出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 加了微信后，孟琳继续说着，秦阔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倪雾，忽然愣了下神。 他以前的时候没觉得倪雾竟然这么漂亮。 格外的耐看。 当时刚刚实习的时候，倪雾才23岁，也不会打扮自己，整个人青涩稚嫩，而现在，倪雾脸上的淡妆柔和，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针织毛衣，低头的时候长发从纤细的肩膀滑落，她伸手自然的抚到耳后。 皮肤清透无瑕。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倪雾这么漂亮。 秦阔咳嗽了一声，“倪雾，咱们还没有微信吧，我们加个微信吧。” 倪雾没带手机。 她抱歉的笑了一下，“我手机没电，在工位上充电的。” 孟琳，“我把倪雾的名片推给你好了。” 吃完饭，回到了工位上。 倪雾刚刚坐下。 齐露按住了她的肩膀，啧了一声，“你跟那鸣城律所的，有情况啊，坦白交代。” 倪雾无奈的笑着。 看着非常八卦的齐露。 “我们今早上刚刚在公交站遇见，很多年不见了，他也是来送孩子上学的，他女儿跟我女儿同龄，隔壁班的。” 岁岁在五班。 秦阔的女儿在四班。 齐露说，“我刚刚给你打听了 ，姐妹我的人脉还是不错的，那个秦阔啊，今年32岁了，离异了，有个女儿确实六岁了。” 倪雾点着头。 她对这些事情不感冒。 齐露也看出来了，倪雾的脑子里面暂时就没有情情爱爱这方面的事儿。 虽说倪雾已经有孩子了，但是颜值才是这个世界的稀缺资源。 要是倪雾愿意用脸还点钱，现在就不用在LM当苦哈哈的设计师了。 齐露是一个很现实的人，看着倪雾在忙也不再打扰了。 倪雾到了晚上。 才把初稿交上。 蔺诗宣让她接的私单，白天鹅羽毛礼裙，重工刺绣钉珠，单单看确实有些浮夸，但是舞台妆造跟灯光配置好，会非常合适。 蔺诗宣看了一眼初稿，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倪雾，“这真是你设计的？这么短的时间，你就能完成？” 倪雾有些奇怪，“不是蔺总监你让我今天交稿吗？” 蔺诗宣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奇怪，她没跟倪雾说什么，挥了挥手让她出去，说接下来的事情不需要她了，也不需要她再跟对方的助理联系。 倪雾走出办公室之后，手机来了一则银行转账。 这也太低了。 她重新折回了蔺诗宣的办公室，“蔺总监，我们当时说过的，这一单的价格...” “倪雾，你真的以为你是什么天才设计师吗？你不过就是公司一个小小的员工，这就是你的价格，而且你以为你这一单设计的很好吗？我刚刚跟裴小姐的助理联系，她对你的设计很不满意，需要我重新改动。” “还有，谁允许你不敲门就闯入上司的办公室，封总当初破格让你来公司，已经算是打破公司用人的先例了，你应该感恩才是。” 倪雾是不吃这种pua的。 但是她现在也确实做不到直接走人，现实生活让她没法这么冲动，她需要拿到今年的年终奖。 就算是离职，也需要年后。 此刻，倪雾紧紧的攥了一下手指。 然后手指弯曲，纤细的骨节轻轻敲击了一下玻璃门，“打扰了蔺总监。” 蔺诗宣这才满意的点了头，看着倪雾离开，她马上拨通了一则号码。 “菀卿姨，我给嫣嫣设计了一款礼裙，初稿发到你邮箱了，您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改动的？合适的话我马上送去工厂定版打样，在嫣嫣巡演之前，一定让她穿上。” “诗宣，看不出来，你现在越来越有自己的设计风格了。”秦菀卿看着电脑，点开了邮件，看着初稿设计，眼前一亮，夸赞之词溢于言表。 “这都要感谢菀卿姨，您是我最好的老师。” 倪雾也是在今晚上下班的时候。 接到了秦阔发来的邀约。 她拒绝了。 她想起齐露的话，难不成秦阔真对自己有什么好感，她原本想在微信上拒绝对方，打了两行字，又删了。 对方只是约她出来吃饭。 她要是上来就说些官方拒绝的话，未免也太自恋了吧。 就这么过了两三天。 到了周五。 倪雾答应岁岁，今晚上放学后要带她去看电影。 最近上映了一部动画片。 但是五点的时候，倪雾被困在了电梯里面。 跟她一起被困的，还有五六个人。 忽然轿厢一摇晃，接着就陷入了一片漆黑。 有两个女生尖叫了一声。 第69章 桌下 倪雾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心里顿时的咯噔了一下。 她想着在网络上刷到的那些电梯被困，保命的冷知识，连忙贴着电梯壁，深呼吸踮着脚。 电梯往下坠的几秒。 她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 忽然电梯猛地停下，虽然不算平稳，但是好在暂时没有了危险，只是电梯门紧闭着，一直打不开。 “怎么办，谁的手机有信号？” “六个电梯，怎么就我们这么倒霉！” “我手机是苹果的，平时在人多的地方都没有信号，更别说这里了，就两格，电话播不出去。” “卧槽，我手机也是啊。” 视野里面漆黑。 六个人困在这里。 呼吸之间氧气浓度慢慢的减少，倪雾打开手机照明，按照网络上说的，尝试着把所有的按键都按了一下，然后按了紧急按钮。 “这安保是摆设吗？” “平时说着24小时在线，真有事了就不出声了。” “我上次背着包，不小心蹭到紧急按钮，安保亭的大叔还骂我，现在真出事了，怎么都联系不上。” “我们在这里出事是不是工伤啊。” “呸呸呸，你能不能说点好的话乌鸦嘴——” 倪雾内心惴惴不安。 她想说，她手机挺普通的，但是信号也很弱，人到了遇见突然困难的时候，仿佛是陷入了某一种被安置好的定律，信号，电量，急救按钮那端的保安大叔是摆设。 不过好在。 过了十几分钟。 维修人员终于来了。 安慰性的说了几句话，但是有人来了，倪雾也松了一口气。 几个人在电梯里面，分别靠在墙壁上，大气不敢喘。 不过是过去了半个小时。 但是被困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漫长。 几个人被救出来的时候。 已经过去四十五分钟了。 明明是冬天。 倪雾觉得身上的衣服，粘了一层冷汗，她呼吸着外面的空气，自由又安全，或许也是心理作用，刚刚被困在里面，她有些缺氧。 看了一眼时间。 不敢耽误。 今晚上是周五，她原本跟女儿约好了，带着她去看电影的，还叮嘱女儿在校门口指定的位置等着自己。 立刻打车赶过去。 天色黑了。 看着空荡荡的校门口。 倪雾有些慌了。 岁岁去哪了。 她左右四处看着，然后立刻来到保安亭，询问保安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女孩，还找出了岁岁的照片。 保安摇着头。 倪雾有些头晕，她的牙齿都在打颤。 忽然，背后传来声音。 “妈妈——” 倪雾转身，急忙跑过去抱住了女儿。 捧着岁岁的脸，她刚刚差点吓坏了，但是此刻也没有责怪女儿，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在指定的位置等着自己，只是紧紧的抱住了孩子。 没有什么，比岁岁平安无事最重要。 “抱歉，是妈妈来晚了，岁岁是不是等了很久了。” 岁岁抱住了倪雾的脖颈。 然后小手轻轻拍着。 “我知道妈妈肯定会来接我的，所以我哪里都不会跑，我就在这里等着。但是秦雨晨的爸爸说外面太冷了，让我去他车里等，虽然那个叔叔是陌生人，但是秦雨晨在隔壁班，我认识她...就答应了。” 倪雾抬起头。 微微泛红的眼睛看着不远处站在一辆黑色轿车前的男人，秦阔走过来， “我刚刚在群里听说了，3号电梯忽然停运了，你是不是被困在里面了，还好吗？” 倪雾站起身，她的脸上还带着惊慌之后的苍白，这种微妙纤弱的气质，让秦阔非常有保护欲。 他说，“你没事就好。” “今晚上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我看你女儿一个人在外面，今晚上风大，来车上坐着等也是等。” 倪雾能感受到，女儿的手掌心温热。 夜风吹起女人的长发，黑色温柔如墨。 秦阔看着她，说外面风大，要送她们回去。 他替倪雾打开车门，把她们送到小区外，坐在副驾驶的秦雨晨忽然说，“爸爸，我们今晚上吃什么啊，还没吃饭呢。” 倪雾看了一眼对面的馄饨店。 提议请他跟秦雨晨吃，作为感谢。 推开店门走进去，倪雾也有自己的习惯，她来这里吃饭，很喜欢坐靠窗位置。 靠着老式的铝制窗，窗户并不透亮，还贴着去年被太阳晒得褪色的窗花，斑驳褪色的印下平安喜乐几个字。 上面有她最喜欢的数字6号桌，她希望跟岁岁以后的人生顺顺利利。 只不过此刻，那个位置上，坐了人。 男人坐在这里，黑色的短发后梳着，偶尔垂落几缕在额前。 眉眼深邃，他侧着头看向窗外，鼻梁高挺。 穿着黑色高领毛衣。 深灰色质感高档的大衣搭身边的椅背上，有些松垮，应该是随意一搭。 黑色的毛衣，袖口往上挽了一下。 露出手腕上设计独特又低调的腕表。 他靠在椅背上，缓缓的移动视线，漆黑的眼睛扫过站在倪雾身后的男人，然后目光落在倪雾身上。 最后又看了一眼倪雾身后的男人。 似是打量，审视。 倪雾怔了怔，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不看他。 但是岁岁看到了裴淮聿，然后抓了一下倪雾的手。 老板娘走过来，“现在饭点儿，桌位都坐满了，要不你们跟那位裴先生拼个桌，我去拿个凳子。” 老板娘自然是知道，倪雾跟那个穿着打扮很贵气的男人认识，这都一起来吃过很多次饭了。 不等倪雾回答，就去拿了个凳子送过来。 秦阔带着女儿也走过去，他很绅士的让倪雾跟岁岁坐在对面的位置，然后坐在裴淮聿身边。 毕竟让女性坐在陌生异性旁边，不大合适。 落了座，倪雾垂着眸，漆黑浓密的睫毛盖住眼底。 听到碗筷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余光中看见裴淮聿的手，骨节修长，捏着汤勺像是捏着艺术品一样。 岁岁看了一眼裴淮聿，又看了一眼倪雾。 然后做喇叭状，冲着裴淮聿的方向，无声的喊，用口型。 “裴叔叔。” 裴淮聿笑了一下。 声线低沉，胸腔微微震颤。 被倪安可爱笑的。 秦阔见状，“你们，认识啊？” 倪雾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反应过来摇头，轻声说，“不熟。” 秦阔若有所思，也没多说。 馄饨很快就煮好了端上来。 倪雾立刻低头吃。 她没想到裴淮聿竟然来这里吃饭？ 她一个身份显贵的贵公子，来这里做什么，从医院来这里，十公里。 忽然，她的手机震了一下。 倪雾打开一看。 距离上一次，她跟裴淮聿微信消息，过去了11天。 此刻。 裴淮聿：“你选男人的眼光，挺差的。” 倪雾：“确实差。” 因为她第一个，选的是他。 倪雾大大方方的承认，裴淮聿反而没再想调侃她的心情了。 伸腿的时候，桌下，不小心碰到了她。 这种小餐馆的桌子，桌下的空间本来就小。 他腿长，碰一下，是偶然。 但是碰第二下，就不是偶然。 倪雾清晰的感受到，小腿处，传来一抹异样的碰触。 不轻不重的。 她捏紧了汤勺。 余光之中垂下眸。 睫毛轻颤着。 男人黑色的皮鞋，擦着她小腿往上滑。 第70章 隐私 冬天的衣服偏厚。 但是倪雾清晰的感受到。 明明微妙的一点摩擦力。 像是带着电流。 逐渐席卷全身的神经。 她紧绷起来。 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裴淮聿，男人的神色丝毫没有变化。 眉眼冷漠疏离，低头喝了一口汤，甚至皱了一下眉，他的脸沉静的跟一面湖水一样，半点波澜都没有。 没有人会想到，桌子下面，他昭然若揭的不安分。 倪雾搬了一下凳子，准备往后挪一下。 但是小店铺，空间就这么大。 她往后挪了一点距离，就碰到了背后正在吃饭的顾客，倪雾只好作罢，桌子下面，男人的腿脚依旧不安分，黑色皮鞋时不时的，若有若无的，擦一下她的腿。 倪雾皱着眉。 秦阔看向她，说道：“今晚上的事儿吓坏了吧，不过咱们大厦的电梯，经常检修，我在金茂工作四年了，今天也是头一次。” 倪雾微笑着。 “那今天就是我倒霉了，不过幸好维修师傅来的很快。” 就是正好赶上了学生放学。 倪雾怕的不是自己自己困在电梯里面，倪雾害怕的，是找不到岁岁。 两个小女孩吃不了多少东西，吃了一会儿就说悄悄话。 “我也是每天要来接我女儿放学，以后你要是忙，我顺道帮忙一起，我家也住着附近，就在前面两条街道，顺华路小区。” 倪雾自然不会麻烦秦阔。 她正准备张口拒绝。 桌下，男人的腿直接往前一伸开，横刺刺的别住了她的腿。 倪雾瞪他一眼。 他的腿怎么这么长。 她笑着对秦阔说不麻烦了。 实在是没忍住，在微信上。 “你有病吗？” 裴淮聿：“倪小姐对我的个人隐私这么感兴趣，恕我无可奉告。”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看着对面的女人，瞪了自己一秒钟之后，马上变脸，微笑着对秦阔说话，然后低头在手机上敲击的时候有点咬牙切齿的样子。 裴淮聿还是第一次从倪雾这张恬静柔美的脸上，看到这么多丰富的表情。 瞬间勾了下唇。 手指骨骼曲起来，似有似无的敲击着桌面。 觉得很有意思。 心情，似乎都好了很多。 今晚上下了班，他不想回家，找个地方吃饭，又不知道去哪里，开着车绕着路面转了一个小时，夜晚的松城，美食小馆，商业街，中心大道，一片灿烂繁华，他鬼使神差的来到了这里。 店内的烟火气很足，老板娘还认出他。 记得他的口味。 从这里，到倪雾住的地方，一条路之隔，甚至从这个斑驳老旧的铝合窗，就能看到对面的小区，人车来往。 他准备吃完饭就走。 饭还没吃完，就看见了倪雾跟那天在公交站牌前说说笑笑的男人，一同走了进来。 她笑的很温柔，尤其是低头的时候，脸颊浅浅的笑意，唇色粉红，面若桃李。 这发展的挺快的，刚刚在公交站牌认识没几天，就已经发展到线下吃饭约会了。 他抬脚，脚尖勾了一下女人的小腿，满意的看着她捏紧了筷子，神情紧绷又怕被发现，轻抿着唇瓣忍耐着。 不敢大幅度挣扎的样子。 桌下，鞋尖越发放肆的在她小腿上游走。 她瞪着他，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里丝毫没有威胁力。 只会激发这个看似冷淡疏离的男人，骨子里面的坏。 - 秦雨晨的筷子掉了。 小朋友弯腰去捡。 看着桌子下面，有些好奇的眨了眨眼睛，然后抬起头，“这位叔叔，你的脚碰到倪阿姨的腿了。” 小朋友说话，学校里面上课有感情朗读课文那样字正腔圆。 声音很脆。 带着好奇。 岁岁听到后也低头趴在桌下看，被倪雾轻轻的捏住了马尾辫。 倪雾的脸都爆红了。 薄薄的脸皮，到脖颈。 耳垂，都无法控制的红了一片。 她几乎要把头埋在碗里了。 裴淮聿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异常。 他声音也很平静，平静中没有任何的歉意，但是嘴上说着，“抱歉啊。” 倪雾没说话，点了下头。 用吃饭来掩盖。 她的脸颊一片热气，一蓬一蓬的伴随着尴尬，把整张脸都染红了。 秦阔看了一眼裴淮聿，又看向倪雾，只觉得周围的氛围有点奇怪，但是除了奇怪，好像又捕捉不到什么。 只能笑着对女儿说，“雨晨，快吃饭。” 晚上七点40分，秦阔带着女儿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还捏了一下倪安的脸颊。 “今晚上没有看电影，雨晨也很想看，不如明天，叔叔来接你们，我们一起去看。” 倪安想了想。 她很想看，但是要先问过倪雾。 倪雾并不想跟秦阔有超出工作之外的联系，她的生活很简单，重心偏向女儿，今晚是意外被困电梯，她感谢秦阔帮自己照顾岁岁。 “明天我有点事，你们先去看吧。” 秦阔也没有勉强，但是他对倪雾，也是很想继续发展一下，他离异之后一个人带着女儿，前妻去了美国，他今年才32岁，还是黄金时间，很想再找一个合适的。 这次偶尔碰见倪雾。 惊鸿一瞥。 倪雾嗓音温柔，五官漂亮耐看，气质婉约，跟以前来公司实习的时候完全两个样子。 那个时候的倪雾，还胖一点。 现在，竟然窈窕纤细。 而身材好到极致，穿着普通的白色毛衣，比例十分惹眼。 倪雾走到收银台扫码付钱，秦阔看着女人的背影，大衣搭在臂弯里。肩颈线条优美，这样的女人，不看正脸，只是一个背影，都知道是个美人儿。 他两步并做一步的走过去。 想要攀谈。 “你比之前瘦多了，我前几天见你，差点都没有认出来，我记得你之前...” 5年前，倪雾在上一个公司实习，那个时候她生下岁岁之后，也慢慢的瘦了下来。 在那个公司里面的时候，她那个时候已经瘦到了125斤左右。 并不算胖，那个时候的体重看上去更加匀称自然。 只不过，跟现在来说，还是有对比的。 倪雾刚刚付完账，猛不丁的眼皮一跳，没想到秦阔忽然说起这一会儿事，她抬起头看向秦阔的身后。 裴淮聿一步步的走过来。 第71章 你是猪吗？ 秦阔似乎很想说以前的事情。 仿佛可以跟倪雾有多一点的话题。 “你那个时候下巴微微有点肉，很可爱。” 倪雾头皮都在发麻。 看向走过来的裴淮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秦阔！——”她的声音有些紧，急忙的打断他。“我刚刚买了一盒生馄饨，玉米猪肉馅，送给雨晨吃吧。” “好。”秦阔接过来，“倪雾你家住在对面的小区吗？” “我婆婆家住这里。”倪雾觉得，住在陈老太的阁楼中，果然能省去很多没有必要的事情，她甚至不需要再多费口舌，就看到秦阔的脸色变了一下。 秦阔是打听过倪雾的信息，都在一栋办公大厦，人来人往，饭后闲谈。 他打听的是，倪雾一个人带着女儿。 秦阔以为她也离异了，没想到这...她没离婚？还有丈夫？ 他顿时有些尴尬的摸了一下鼻子。 倪雾微笑着，带着女儿转身走了。 岁岁握着倪雾的手，转身，看着秦阔身后的人。 一只手做喇叭状，无声的用口型喊着。 “裴叔叔，拜拜咯。” 秦阔看了一眼裴淮聿，目光从对方身上的衣服，到脚下的鞋，然后到他手腕戴着的腕表。 这种低调的款式，格外有品位。 还有对方的气场，豪门世家与生俱来的矜贵感。 秦阔在律师，也遇见过不少有钱的客户。 “这位先生，您跟倪雾认识。” 裴淮聿淡淡道，“不熟。” 对方的态度很冷淡。 而且这样看上去不凡的身份，倪雾应该接触不到。 而且，这倪雾都结婚了，孩子都这么大了，虽然是长得漂亮，但是能花上百万买一枚小众腕表的男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结婚有孩子的女人。 再漂亮也是有婚史了。 男人，都是有这方面洁癖的。 秦阔的顶头上司，女朋友是大学生，粘人又年轻。 秦阔带着女儿离开了馄饨店。 裴淮聿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捏在指尖，没点，冷眼扫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单手撑在收银台上轻点了一下。 扫码付了款。 然后看了一眼收银台旁边的冰柜。 里面是今天店老板现做的生肉馄饨。 老板娘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笑着说，“这位先生你可以买几盒回家尝尝，很多老顾客都会回购，自己在家里煮也一样好吃，还方便。” 老板娘继续说，“刚刚倪小姐也买了盒。” 裴淮聿眼睛不瞎。 他看到了，倪雾给了秦阔一盒。 他点着头。 让老板娘给他包十盒。 然后说，“记在倪雾账上。” 老板娘，“？” “这...这不大好吧。”老板娘知道裴淮聿跟倪雾认识，虽然倪雾跟他就来这里吃过几次饭，但是这个男人无论是身高长相还是气质，太出挑了，人堆里面一眼就看出来的贵公子。 裴淮聿拎着十盒馄饨走出店。 看着倪雾跟岁岁在小区外面的水果摊上挑水果。 她蹲下身，买了一桶草莓。 又捡了四个又大又圆红彤彤的苹果。 倪雾付了款，拎着袋子准备走，袋子最下面有个裂口，两个红彤彤的苹果掉出来，滚了出去，岁岁哎呀了一声，小跑着过去捡。 有一颗，滚到了裴淮聿脚边。 男人弯腰捡起来。 想递给岁岁的时候，又握住。 “这个苹果，送给叔叔可以吗？” 岁岁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跑向了倪雾。 岁岁很喜欢面前这位裴叔叔，但是在她的心里，任何人都比不上倪雾女士。 倪雾握着女儿的手。 她另一只手拎着塑料袋，草莓散发着香甜的气息，走进小区之后，她才转身看了一眼裴淮聿，他已经上了车。 回到家，倪雾拿出钥匙打开门。 手机响了一下。 微信上。 裴淮聿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男人帮了你，你就要请他吃饭吗？” “不然呢。”倪雾发过去三个字。 然后打开门。 她来到厨房，把草莓放在盆里，泡好水清洗着。 “这是你跟男人相处的固定公式吗？对方送你回家，你就请他在小区外面的馄饨店吃饭。” 隔着屏幕。 几行字。 倪雾自然不知道那端的裴淮聿打字的时候咬着后槽牙。 “不然呢？”倪雾是纯粹的疑问。 裴淮聿驱车到了路口。 看着这平静至极的反问语气。 三个字，冷冷淡淡的。 他拿起苹果，吃了一口。 苹果没洗。 摔在地上的时候青了一块。 “老公不在家，你就算是婚姻寂寞想找个外遇，也挑一挑质量吧。” 倪雾看着这几行字。 看着外遇这两个字，眉心都跳着，她抬手揉了揉。 想拉黑了。 忍住了。 裴淮聿越来越不正常了。 他以前就算是不正经一点，也只是在床上。 现在真是越来越... 馄饨店的老板娘，给倪雾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裴淮聿拎了十盒馄饨，算她账上。 倪雾咬着草莓。 给老板娘转了个支付宝。 实在是没忍住。 对裴淮聿的微信说，“你是猪吗？” 十分钟之后。 裴淮聿回复：“彼此彼此。” - 松城进入一月份。 天气大降温。 中午的温度，却诡异的艳阳高照。 早晚的时候，能冻死人。 倪雾给女儿约了手术的时间，下个月的18号，年初四。 上午10点，公司例会结束，倪雾今年业绩超额达标，这算是今年一个不小的收获，她这一天的心情都格外不错。 下午的时候，她跟陈老太太打了个电话，问她今晚上有没有空，帮忙接一下岁岁。 老太太说有空，她这几天打牌手气特别差，连忙应着，躲避着几个牌友。 让她去忙就好。 倪雾拿到了全组最高的年终奖，要请小组的人吃饭。 去了一家人均108的自助西餐厅。 饭菜吃到一半的时候。 倪雾的手机响了。 她回到座位上，低头看了一眼，是一则陌生的号码。 她准备回拨过去。 这个时候，几个同事举杯庆祝她，倪雾也站起身。 第二通电话，是十分钟之后打来的。 倪雾接通了。 她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拎起水壶，给周围的同事倒了一杯水。 手机那段，声音很急，又带着一点嘈杂的环境。 与此同时，身边有个同事刷手机念着一条新闻。 “我的天哪，红旗路松明小学下午放学发生车祸，二十多名小学生受伤，肇事者已经被控制住了，有精神类疾病。 ” 第72章 陈绍安电话 “我看到视频了，太可怕了，一辆白色轿车忽然冲过来，好像是故意加速了。在放学高峰期的时候，车轮下面都是血...” “这种人仗着精神病报复社会吧。” 倪雾的大脑‘嗡’了一下。 手里端着的水壶，脱力的掉在了桌面上，塑料水壶往外淌水，孟琳急忙抽出纸巾擦拭着桌面，以为倪雾没握稳，看向倪雾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脸色苍白如纸。 孟琳，“倪雾你没事吧...” 倪雾的身形摇晃着，她大衣都没有穿，匆忙又跌跌撞撞的离开。 手机里面。 “请问你是倪安的妈妈吗？这里是市第一院急诊，你的女儿倪安目前正在我院…” - 医院，倪雾第一次在医院里面见到这么多人。 听到这么多哭喊的声音。 小推车担架车经过，滴滴答答的鲜血溅落在瓷白的地板上... 她第一次知道，市医院的急诊，这么大。 每个人的脸上，悲凄的，痛苦的，绝望的。 有一个比自己稍微年长一点的女人，浑身是血，她抓着一个医生的手臂，跪在地上。 “救救我孩子，求求你了，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磕头了。” 倪雾面色苍白，左右茫然的看着。 脸上无悲无喜，她像是来到了一个异样绝望的国度。 一时之间，张嘴的时候，连语言功能都丧失了。 抓住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倪雾好几次开口，发不出声音。 对方推开了她，让她去护士站，然后一边打电话一边联系各科的医生。 倪雾觉得，这里就是地狱。 因为只有地狱里面，才有这么多哭声。 才会这么冷。 地面上才会有这么多清洁阿姨都拖不去的血迹，模糊着白色的瓷砖。 她在痛苦跟绝望中穿梭，听着无数家长的哭声，看花了眼睛，终于在一张病床上，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女人跌跌撞撞的跑过去。 女孩躺在床上，脸颊，有擦伤，额头蒙着纱布。 摸了摸女孩的脸颊，热的。 鼻子下面，温热的呼吸。 在昏睡着。 护士走过来，“你是倪安的妈妈吧？她轻度脑震荡，手臂后背几处软组织擦伤，左脚足舟骨骨折，明天上午安排手术，目前没有性命危险，你先去挂号缴费。” “谢谢，谢谢医生。”倪雾张了张嘴，双眼被泪水模糊，她擦了一下，终于找回来自己的声音。 她来的路上在想。 如果岁岁出事了。 她要怎么办。 岁岁还这么小，才六岁，老天爷是要夺走她的全部的。 她不会让女儿一个人离开。 她会陪着女儿一起走。 她无牵无挂。 外婆会理解她的。 倪雾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又忍不住摸了摸岁岁的脸颊，软软的，热热的，她浑身颤抖终于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紧绷如弦的心，崩到了极致，骤然得到松懈。 倪雾只觉得眼前在发黑，身形不稳，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 一只手，从后面托住她的腰。 顺势，手臂从后，抱住了她。 裴淮聿抱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顺着她背脊轻轻的拍了一下。 倪雾闻到了医院冰冷的味道，还有熟悉的气息。 他看着她，看着她哭红的眼睛。 看着她脸上惊慌绝望之后未散的痛苦。 男人的声音并不平稳。 漆黑的眼底有丝慌乱跟慌乱之后的镇定。 “没事的，倪安没事。” 裴淮聿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 一滴泪从倪雾的脸上滑下来。 男人顺势抱住她。 紧紧的抱住。 宽大的手掌贴在她后背轻轻抚着。 感受着她的颤抖，裴淮聿低头，脸颊轻轻的贴在她脸上，蹭了一下。 女人的脸，又凉又热，生理惊恐到了极致。 裴淮聿的声音温和，生怕大一点会吓到她。“倪雾，别怕。” 倪雾抓住了他背部的衣服，紧紧用力攥着。 湿热的泪水无声的流淌着。 裴淮聿觉得自己脸颊上的泪水，很烫，是她的。 她哭起来。 他心脏揪住，说不上什么感觉，好像自己也喘不上气一样。 他只能一遍遍的说，没事了。 别怕。 最后又说了一句。 我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 倪雾扑到了他怀里。 她太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的女儿还需要她。 但是她好像这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一直在抖。 泪水一直在流。 他身上的气息，像是注入心脏的镇静剂。 他是自己曾经很喜欢的人。 是岁岁的爸爸。 倪雾张了张嘴，忽然觉得眼圈天旋地转，只能紧紧的抓住男人的衣服，站稳。 或许她甚至不需要这么做。 因为男人的手臂，紧紧的搂住了她的腰。 倪雾在他怀里。 裴淮聿发现她这么瘦这么轻。 她心脏跳动的很厉害，裴淮聿能感受到，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也异常的快。 “倪雾，你看看我。”男人的手指穿过她发丝，扣住了对方的后脑勺，让她抬起脸跟自己对视。 “别害怕，我在这里。”他声音低沉的，清晰的，拇指穿过发丝，捏住了她的脸颊，指腹在她的脸上摩挲。 倪雾看着他的脸。 虽然眼前被泪水模糊着。 但是他一点没有变。 还是跟当年一样。 大二的时候，户外旅营的时候遇见蛇。 倪雾吓得一晚上不敢睡。 裴淮聿被吵醒，皱着眉。 声音带着一点少爷脾气， 怕什么，我在这里。 - 缴费，是裴淮聿去的。 倪雾坐在病床边。 裴淮聿回来，还带回来晚餐，里面有一份南瓜小米粥，“等会喝了，再晚一点岁岁应该会醒过来，足舟骨手术明天上午九点半进行。” 到了第二天早上。 手术时间不长。 医生叮嘱了术后防止感染，开了药。 岁岁被裴淮聿抱着。 另一只脚包裹的严严实实。 眼眶哭红了。 骨折没有什么大问题，需要静养，但是还是有点头晕。 身上擦伤的位置会疼。 但是这些，已经是万幸。 回到病房，倪雾把手机递给她，让她玩了一会儿，看着裴淮聿在病房里面，她问他今天不忙吗？ 如果不忙的话，麻烦帮忙照看一下。 她要去看一下陈老太太。 昨天陈老太太被撞到了一下，目前在外科病房。 倪雾昨晚上去看望了两次。 裴淮聿盯着倪雾的脸。 这女人变脸比谁都快。 昨晚上趴自己怀里哭。 哭的他难受。 今天就又不熟了。 裴淮聿淡着个脸色。 吐出三字。 “不熟，忙。” 倪雾说，“你帮帮忙，就十分钟，我马上回来。” 当着倪安的面。 裴淮聿忍着。 抓着倪雾的手走出病房外，到了病房外也不松开。反而攥的更紧。 “陈绍安电话呢？” 第73章 幼稚鬼 他的妈妈，女儿都在医院里面，出了这么大的事。 就让倪雾一个女人在这里忙前忙后的守着。 她昨晚上都哭成什么样子了。 倪雾平静的看着他。 看着他不平静的样子。 裴淮聿捏着她手腕，周围有医护人员跟病人来来往往，看着裴淮聿跟倪雾，都带着八卦好奇的眼神，尤其是几个女护士。 裴淮聿侧开身，挡住了倪雾的身影。 声线压低从喉咙深处溢出来，“陈绍安电话呢？你不给他打，我来打。” 自己的女儿跟妈妈都在住院，他倒是不闻不问。 常年异地婚姻，让自己的老婆一个人撑着家庭，能是什么好男人。 倪雾也察觉到周围异样的目光。 “你先松手。” 看着裴淮聿，倪雾妥协的说，“我先去外科病房看看，等会儿就给陈绍安打电话。” 听到倪雾要给陈绍安打电话。 裴淮聿皱着眉。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真听到她要给她老公打电话了，更不高兴了。 “你先松开我。”倪雾看着护士从病房进出的时候，带着八卦好奇，眼睛都瞪大了，看着裴淮聿抓着自己的手腕。 裴淮聿这张脸，在医院也是出了名的。 看着他眉心紧皱着的样子，倪雾也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抬手，指尖轻轻碰在他眉心，揉了一下。 “别皱眉。” 女人的手指，润凉。 指尖像是沾了一点雪一样，在他的眉心，碰触到他的体温的那一刻，瞬间融化掉。 裴淮聿一怔。 神情不自然起来。 全身像是忽然被点了穴一样。 过了两秒，他抬手拍开了倪雾的手。 沉默的转身就走进了病房。 “裴叔叔，妈妈呢。”倪安坐在病床上，看着裴淮聿一个人走进来。 裴淮聿帮她调整了一下床头高度。 坐在一边的陪护椅上。 “去看你奶奶了。” “哦。”女孩点点头。 病房里面的电视，放着动画片，她安静的看着。 隔壁几个病床。 都是昨天晚上松明小学车祸送过来的，情况比倪安严重一点。 这么小的孩子，要遭受这样的痛苦。 病房是四人间。 倪安的病床在最里侧。 此刻，病房里面挤满了人。 其他三张病床身边，亲戚来了一大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姑姑舅舅都来了。 只有倪安这里。 裴淮聿看着女孩。 她乖巧安静的看着电视，瞳仁漆黑明亮。 下巴尖尖的，瘦弱苍白。 动画片在放完一集之后，放了一会儿广告，女孩靠在床头，侧过脸看了一眼隔壁几个病床的热闹，那失落的神情，裴淮聿看到了。 隔壁病床的妈妈，女儿跟倪安同班。给了倪安一盒草莓牛奶。 倪安，“谢谢阿姨。” “我听说倪安观察三天就可以出院了，真好，不像是我家萌萌，我家萌萌严重多了，但是万幸的是没有伤到性命，昨晚上的视频，我都不敢看...”对方妈妈说着就红了眼睛，擦了擦，“倪安爸爸，你是这里的医生吗？我听外面的护士喊你裴医生……” 对方把裴淮聿认成了倪安的爸爸。 裴淮聿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男人薄唇微抿。 女孩安静的看着他，然后看了一眼裴淮聿，眨了眨眼，“阿姨，这是叔叔。”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是你爸爸呢。” 等到倪雾回来的时候，裴淮聿还在病房。 她穿过几床的亲戚，来到了女孩的床边。 对着裴淮聿说，“麻烦你了，打扰你工作了。” 裴淮聿坐在陪护椅上。 一身的冷淡。 倪雾坐在病床边。 四目对视。 裴淮聿，“陈绍安什么时候来。” 倪雾，“他最近刚刚进入研究组...从美国飞到这里，一来一回至少40个小时，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放年假，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不好离开...” “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回不来？”裴淮聿语调有些冷的打断了她的话。 倪雾点了头。 她在陈茹岚的病房里面给陈绍安打电话了。 陈老太也不让儿子回来，她的问题不大就是遭受撞击后伤到眼角，暂时失明，尾椎骨断裂，医生给的建议是手术治疗加上卧床静养，失明术后一个月之内就会慢慢恢复。 陈绍安今年的工作更上一层楼，进入了科研核心，还在电话里面询问了一下岁岁的情况。 其实倪雾觉得有些抱歉。 毕竟昨晚上，陈茹岚好心去接岁岁，没想到遇见这样的事情。 陈绍安没说什么，毕竟老太太把倪安当孙女对待。要不是有倪安，陈茹岚一个人在家里也很孤单。 他给倪雾转了笔钱，让倪雾给陈茹岚请个护工，他现在没法回去。 说春节会回家。 陈茹岚一听儿子春节回来，也露出笑容。 裴淮聿站起身。 胸口仿佛憋着一股无言的怒火。 看着倪雾垂眸温柔却苍白的脸，想起她昨晚上一个人惊慌失措，差点哭晕在自己怀里颤抖的样子。 只觉得这股怒火无处发泄，又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脚上打着石膏的女孩。 他低头，咬着牙。 凑到倪雾耳边，声线压抑着要爆发的情绪。 “陈绍安是救了你命吗？要给他家当牛做马评选松城第一圣母老婆吗？” 那话。 裴淮聿说的咬牙切齿。 他猛不丁的凑近。 倪雾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躲了一下，男人炙热的唇息伴随着他说话，一同落在她脸颊。 不等倪雾开口。 裴淮聿说完就转身走了。 那沉着脸色的样子。 连岁岁都看出来了。 “妈妈，裴叔叔好像生气了。” 倪雾哪里能看不出来呢。 她了解他。 倪雾摸了一下女儿的脸。 “休息会儿吧，眼睛看了太长时间动画片了。” “妈妈...”岁岁抓着她的手。 “裴叔叔，挺好的。” “妈妈知道。” “陈奶奶怎么样了。” “陈奶奶也要手术，妈妈下午去陪着陈奶奶。” 晚一点的时候，倪雾接到了外卖电话。 外卖小哥把餐送到了病房里面。 她没有点过。 而且这个高档餐厅里面的饭菜，不是倪雾考虑的范畴。 清炖花胶鸡汤，时蔬炒菜，还有小孩子喜欢的金枪鱼饭团。 她给裴淮聿的微信转了钱。 他不收，也不回。 一直到三天后岁岁出院，裴淮聿也没来，岁岁趴在倪雾的肩膀上，手指抓着倪雾的一缕头发。 “妈妈，你跟裴叔叔还没和好啊。” 倪雾伸手刮了一下女孩的鼻子。 抱着女孩走出电梯。 她拎着包，虽然住院三天，包裹里面没有什么，但是也有几件衣服跟日常用品，挎在手臂上。 岁岁很轻，但是到底也六岁了。 倪雾抱着她走的远一点还是有点吃力。 医院很大，她平时就有低血糖的毛病。 岁岁趴在倪雾的肩膀上。 “妈妈，裴叔叔是个幼稚鬼，他昨天晚上来病房看我，偷偷给我买奶茶，不让我告诉你。” 倪雾拍一下女儿的后背，“原来你瞒着妈妈喝了一大杯奶茶啊，难怪今天妈妈抱你觉得你变重了呢，原来是长胖了，胖成小猪。” “才没有变成小猪。” 走在医院大厅。 倪雾有些气喘吁吁。 她想找个轮椅，但是轮椅不能推出医院外。 走了两步。 忽然背后一阵风。 倪雾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臂上一轻，裴淮聿从她身后出现，单手把岁岁从她怀里接过来，另一只手，一把扯过了倪雾手臂上的包。 倪雾的身体还因为这个力气。被猛的扯了一下，往前踉跄了一步。 他动作不算温柔。 脸上也没什么好脸色。 一只手抱着女孩，一只手拎着行李包，迈着长腿大步往前走。 倪雾小跑着跟上。 裴淮聿今天开着的车是是一辆黑色宝马7系，停在住院部门口。 他将女孩放在后座。 就关上了车门。 然后坐进了驾驶位。 倪雾站在车前，看着紧闭的车门，拉开车门上了车。 她刚刚关上车门，车子马上启动。 一路上，裴淮聿目视前方，专注开车，车厢内沉默着，一直到车子驶入了小区内，停在单元楼下。 倪雾拎着包裹下了车。 裴淮聿顶着这英俊的死人脸，将女孩抱起来，然后抬手，从倪雾手里夺过包，大步往楼梯上面走。 腿长的甚至轻松跨两三个台阶。 倪雾摸了摸鼻子，跟在后面。 岁岁趴在裴淮聿的肩膀上。 看看裴淮聿，又看看倪雾。 六岁的女孩也察觉到，氛围怪怪的，也没说话。 到了家门口。 倪雾微微喘着。 还没反应过来。 裴淮聿把包‘嘭’的一声扔在地上。 就丢在倪雾的脚边。 然后把岁岁，放在倪雾怀里。 冷着个脸。 转身就走。 “唉…”倪雾看着他挺括的背影，下意识的开口说了一个字。 裴淮聿下楼的步伐顿了一下。 “嗯...你...谢谢你。” 听着这么一句话，男人的脸色丝毫没有得到缓解。 没回头，往下走。 “你要上来喝杯水吗？”倪雾看着他走下一整层台阶，已经看不到他了。 他走的很快。 脚下生风一般。 她咬着唇，从兜里拿出钥匙打开车门。 倪雾走进来，关上门的时候。 一只手指修长，青筋血管分明的手。 从外面伸进来，随之紧实的手臂挡在门口，挡住了正要闭合的门。 走了进来。 第74章 照片 倪雾看着水壶里面被烧的滚烫沸腾的水。 她这一壶水接的满，沸腾起来，往外溢出。 倪雾洗好了水果，把苹果跟橙子切成块，端着水杯走出来。 客厅里面。 裴淮聿没在客厅，站在小阳台上，看着她放在阳台上两盆肉瓣发黄的熊童子，还有一盆被养死了的仙人掌。 倪雾，是个花草杀手。 两只狗趴在女儿卧室门口，摇着尾巴嗅着她打石膏的脚，狗脸写着担忧。 岁岁虽然出院了，但是还有点头晕，脚上的伤口过几天去拆线，脚不能沾地，倪雾抱着女儿回到了卧室，让她先休息。 “妈妈，你跟裴叔叔还会吵架吗？” “不会。”倪雾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如果你很喜欢裴叔叔，如果裴叔叔以后有时间的话，让他来看你好不好。” “真的吗？” 倪雾看着女儿眼底的惊喜。 她轻笑着点着头。 她阻挡不了父女之间神奇的血缘关系。 不如在离开这里之前，让他们都留下一段回忆。 女儿趴在裴淮聿的肩膀上，宽厚的，温暖的，像是爸爸一样。 倪雾能看得出来。 这次突然发生的意外，让倪雾也明白了许多。 她亦不想让女儿的童年中，充满此刻的遗憾。 倪雾已经决定。 等到岁岁手术之后，在陈老太太家里过了这个新年。 她就带着女儿回县城里面。 倪雾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她从未感受母爱为何物，但是她有疼她护她的外婆。 跟陈绍安结婚。 她想要对方帮自己拿到学区名额，给女儿落户，上好一点的学校。 但是现在倪雾才发现。 人太渺小了。 她这几夜，控不住的看那天车祸的视频，听着隔壁病床小朋友的妈妈哭诉着。 岁岁是轻伤。 陈茹岚握着她的手走在路上，背后冲出来的白色丰田是擦着她们冲出去。 是幸运之神的关照。 陈茹岚跟岁岁被惯性带的摔倒在地上滚了几圈。 这扬事故，松城警方紧急出动，全网通报也下来了，学生加上家长，18人受伤，其中五人重伤，一名家长护着怀里的孩子当扬去世。丰田车主赵某，患有精神病，目前已经被警方带走。 倪雾想起这些，眼眶不由得泛红。 她调整了床头灯的亮度。 岁岁很快就睡着了，梦中呓语喊着倪雾。 裴淮聿从阳台来到了客厅。 他坐在沙发上。 男人双膝交叠。 目光看向侧卧。 侧卧的门开着一道缝隙，里面透出温暖的光。 过了一会儿，倪雾从里面走出来。 她来到客厅。 看着已经空了果盘，跟空了的水杯。 又看着裴淮聿丝毫没有变化冷淡的脸色。 跟挂了一层霜一样。 自从那天他冷着脸从病房离开，到现在。 倪雾给他重新倒了一杯水。 然后拿起空了果盘。 “你还吃吗？”倪雾问他。 男人不理她，抬起脚，搭在了一个木马小矮凳上，姿态闲适，眼皮慵懒的半阖一下。 倪雾来到了厨房。 洗了干净的草莓。 这个季节的草莓，正是香甜。 颗颗红润漂亮，带着香气。 倪雾让裴淮聿上来，之前的本意，确实是想让他喝杯水，感谢一下。 谢谢这几天他对她还有女儿的照顾。 医药费当时是他缴的，倪雾给他转账，他没收，此刻，女人来到了卧室，从皮夹里面拿出一叠钱。 一张双人照，落在了地上。 倪雾一怔。 捡起来的时候手指有些抖。 照片上的她跟裴淮聿，穿着九中的白色校服，袖口有一圈蓝色的锁边条。 男人个子高，站在她身边，身形清瘦笔直如松，眉眼疏离似雪，可望不可即。 还有第三个人，被她剪裁掉了。 倪雾盯着这张旧照片发呆。 这张照片，她保存的很好。 边角都没有一点磨损。 倪雾一直都有家里放一点备用现金的习惯。 照片，就放在皮夹里面，一保存，就是这么多年。 倪雾蹲下身，她在发呆。 没有听到背后的房门被推开。 等到她听到脚步声的时候，裴淮聿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忽然从身后包围的熟悉的气息。 冷冽的男士淡香。 倪雾的面色一白。 她站起身的时候，下意识的转身，手中的照片紧握。 另一只手，拿着一叠纸币递给他。 “这个是医药费，现金应该还不够，你先拿着。” 裴淮聿捏住她纤细的手腕。 另一只手从她手里拿起一叠钱，两指摩挲了一下，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往地上一丢。 “倪雾，你真以为我上来就是口渴了，来喝一杯水？” 倪雾往后退了一步的时候裴淮聿往前走了一步，单手捏着她下巴往上挑起，他的唇落下时，倪雾下意识的侧了一些脸，男人的唇温热擦着她脸颊，到脖颈。 酥痒的落在她锁骨上。 她的掌心攥的更紧。 那张照片，被她保存的完好的照片。 被她攥的发皱，边缘切割着掌心。 倪雾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纸币，推着裴淮聿的胸膛，“我除了钱，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 “倪雾，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男人的手轻易的掌控她的腰，紧紧扣住，菲薄的唇一点点描绘着她的锁骨，声音有些含糊沙哑，他的另一只手，灵活的在她纤薄的脊背游走。 倪雾有些疼，她觉得自己的锁骨要被咬破皮一样。 沙沙的疼。 眉心蹙着。 下一秒就膝盖一软，跌在床上，裴淮聿握住了女人的另一只手，十指紧扣。 倪雾懵了一下。 背后的床很软，那是她的。 周围的环境很熟悉，这里是自己的家。 她的呼吸不稳，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只能看到天花板，还有垂眸的时候，余光瞥见男人黑色的短发，跟自己胸前毛衣撑起的弧度。 身上的衣服完整又凌乱。 倪雾的声音发紧。 张了张唇。 “裴...” 呼吸就被重新堵住。 裴淮聿一边吻着她，眼眶发热，鼻息不断加重。 他看着身下女人颤抖的睫毛，她被吻的喘不上气，没有反抗也不挣扎，只是一只手攥成拳挡在两人之间，抵在他胸口上。 却没什么力。 第75章 “喊我名字” 一边脱下了身上碍事的衬衣，他的动作不算温和，最后一颗扣子直接扯开，崩了出去。 丢在地上，单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打开了床头柜，从里面摸索着什么。 似乎是摸索的久了。 裴淮聿没什么耐性。 也终于在这个时候放开了她。 倪雾大口喘息着，心跳快的要冲出喉咙，她刚刚被吻的呼吸乱的彻底。 唇红齿白，在床头灯光下唇色滟滟。 像是裴淮聿在客厅里面吃了的那一颗草莓，甜涩到唇齿发软。 黑色的长发铺在浅粉色的枕巾上，微微几缕发丝黏在瓷白的脸颊上。 裴淮聿在床头柜里面，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倪雾攥了一下手指。 照片还在掌心。 裴淮聿看着她，两指捏着她脸颊，她脸颊上没什么肉，“你家没有吗？” 倪雾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用完了。” 男人的眼底深暗，盯着她。 盯了好几秒，舌尖抵了一下牙齿，“你跟你老公消耗的还挺快。” 倪雾没回什么。 她没什么好回的。 只是含糊的应了一声。 裴淮聿抿着唇，双手撑在她身侧，看着她恬静的眉眼，温顺漂亮，眼角泛红，呼吸的时候微微张着唇，唇瓣被他亲的肿起来。 这副样子，美不胜收。 但是，这一切，都是陈绍安的。 裴淮聿一想到这是另一个男人拥有的，他太阳穴跳的发疼。 她也在陈绍安身下喊着陈绍安的名字。 她喘的这么漂亮，都是因为另一男人。 裴淮聿低头咬她唇。 声音模糊又沉声，“喊我名字。” 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 捏着她后脑勺。 听着倪雾气息不稳的喊着他的名字。 裴淮聿心中的情绪并没有被抚平。 卧室里面的光，温暖。 窗外一缕月光，皎洁。 裴淮聿看着她被推上去的毛衣，看着女人纤瘦的腰身，看着上面，一道淡粉色的疤痕。 疤痕很淡。 岁月冲洗后。 但是还是能看到。 他是医生，自然是知道，这是剖腹产的疤痕。 太阳穴跳动有种要炸裂的感觉。 他眼底漆黑一片，紧紧的盯着。 男人伸手，指腹轻轻的摩挲着这道疤痕。 倪雾的身体下意识的紧绷着。 她看着他的眉眼，紧抿的唇。 脸色深沉如水。 欲念全消。 裴淮聿伸手，帮她整理了衣服，手指挑起她脸颊的一缕长发抚到耳后，捏了一下她的脸。 然后捡起地面上的衬衫穿上，他一言不发。 倪雾笼了一下领口。 看着男人离开的身影。 听到关门的声音。 倪雾打开掌心，看着掌心被照片边角割的发红。 看着照片变皱。 倪雾重新的抚平，捡起地面上散落的纸币，一同放在了皮夹里面。 - 裴淮聿开车来到了昼夜。 戴明盛今天不在这里。 他走进去，找了个角落的卡座坐下。 没有熟悉的人更好。 点了几杯酒。 裴淮聿咬着烟，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仿佛有人在里面敲打，要凿开一样。 一杯接一杯喝着，喝到有点醉意上头的时候。 裴淮聿想。 如果不是今晚上他在床头柜里面没有找到避孕套，如果没有看到她剖腹产的疤痕。 那么这一切，应该不会在欲望最浓烈的时候戛然而止。 他在倪雾跟陈绍安的家里。 在他们的床上。 企图，欲行不轨。 她也是这么夜夜呢喃喊着陈绍安的名字，她腹部的疤痕，刺的他难受。 他想要继续，又不得不停下。 心里梗着的这根刺。 忽然变成了她。 - 裴淮聿在酒吧待了一夜。 第二天下午，回了一趟裴家。 松明小学门口发生车祸的时候，顾子墨那两天正好病毒感冒请假。 老太太直呼是菩萨保佑。 这两日，给崇光寺捐了香。 “我听说啊，那人是精神病，这就不能判了吗？这种人太可恶了！这简直就是专门在学校门口报复社会呢。”安婶愤愤不平。 于绣惠捂着胸口。 心有余悸。 看见裴淮聿走过来。 “四儿回来了，你看新闻了吗？” 裴淮聿点着头。 看见老太太面色苍白，他原本想上楼，转身朝着于绣惠走过去。 于绣惠这个心脏病，做了手术，受不得什么大刺激。 应该是这几日看了学校门口的视频，加上担惊受怕，胸口不舒服。 “我没事儿。”于绣惠说，“倒是你，脸色怎么不好，这么大的黑眼圈，昨晚上没休息好吗？” 裴淮聿此刻还带着宿醉后头部胀痛。 点了下头，含糊的应着。 “我今早上跟你大哥通了个电话，他现在人在美国还没回来，这不是初嫣的巡演最后一站定在松城吗？延期了，现在中途加了一扬在巴黎。” 安婶，“初嫣小姐现在在全球都非常火。” 裴淮聿打开了医药箱。 看着里面各种保心护心药都在。 他点了下头，问了一句子墨呢，然后就转身往楼上走。 于绣惠看着他的背影。 叹了一声。 “淮聿啊，跟老大家的女儿不怎么亲近，他对这个大哥倒是很敬重。”于绣惠念叨着，“初嫣虽然是收养的，但是也是云贤跟菀卿在福利院挑选的，两人把初嫣当成亲生女儿对待疼爱，小时候啊，初嫣还来问我，奶奶，为什么叔叔好像不喜欢跟她一起玩。” 安婶笑着，“四少爷就是这个脾气，看着冷淡而已。” “哎呀，快收拾一下，我差点忘记了，跟子墨约好了去见他同学的。” 裴淮聿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于绣惠带着顾子墨往外走。 上了车。 他问了一句，“老太太要带着子墨去哪里？” 安婶说，“子墨少爷要去看望受伤的同学，就是他生日那天，来给他庆生的那个小姑娘，叫倪安。” 裴淮聿整理着袖口。 动作一顿。 晚上的时候于绣惠才带着顾子墨回来，裴淮聿已经走了。 饭桌前。 于绣惠提起今下午的事情。 她越看倪安这个小丫头，越觉得有缘分，她喜欢的不得了。 “要真的是我的宝贝孙女就好了。” 裴成均冷哼了一声。 “你看短剧看疯了吗？你上次做的荒唐事我还不想说你。” 第76章 我想 准备去化验呢。 被裴成均呵斥了几句拦住了。 说她七十多岁大脑发昏，想一出是一出。 于绣惠跟他斗嘴斗了快一辈子。 一点不输。 “我不仅看，我还要演呢，我都签约了，就咱们家影视公司。马上我就要拍戏，我这叫带资进组，专门演有钱人家的老太太。” 裴成均被气的头疼。 没吃两口不理她了。 管家连忙去厨房让厨师重新准备了一份晚餐，端着送上去，劝了两句。 裴成均叹了一声，“随便她去玩吧。” - 倪雾这几天请了假。 一周后带着陈茹岚去医院复查了一下，眼睛恢复良好，在家静养即可，注意饮食。 又过了两天，倪雾要去上班。 准备给陈茹岚请个护工。 陈茹岚躺在沙发上听书。 “我不要护工，我哪里都好行动自如要什么护工。”不过就是看不见，走的慢一点，这里是她的家，生活了半辈子，她闭着眼都知道东西放在哪里。 “让岁岁在家里当我的眼睛就好了，饿了我就点外卖，你放心，饿不到我跟你姑娘。” 听着倪雾在笑。 陈茹岚中气十足的说，“你不会觉得我不会点外卖吧，我可告诉你，我会的可多了。” 就是眼睛看不见，不方便她跟两个打牌的老姊妹续火花。 倪雾又询问了几遍，陈茹岚坚决不要请护工。 然后打开了陈茹岚的手机，打开抖音，分别给岁月静好跟阳光微笑发了个表情包。 又叮嘱了几句岁岁，让她在家里有什么事就用陈奶奶的手机拨给她，这才离开。 这几日，顾子墨倒是经常来这里。 有时候裴家老夫人也会来。 这都是倪雾晚上下班回家，陈茹岚告诉她的。 陈茹岚跟裴家老太太还聊得格外投缘。 松明小学门口多了几辆警车巡逻，全校家长联合签署声明书，送至检察院，要求严惩肇事者。 顾子墨的感冒好了，只有周末的时候来看岁岁。 但是岁岁，被传染了病毒感冒。 冬季病毒感冒肆意，倪雾找了个小推车，推着岁岁去医院输液门诊。 输液诊室，人满为患。 咳嗽声不止。 大多都是小孩。 倪雾怕交叉感染，带着女儿在诊室外的走廊上输液。 “妈妈，你不要怪顾子墨，不是他传染我的。” 倪雾摸着她的头。 “妈妈知道。” 她怎么会怪小朋友呢。 这些在日常是不可避免的。 就算是在学校里面上课，只要有一个感冒，一个班都会传染上。 顾子墨在微信上发了好几个哭的表情包。 倪雾发语音哄着。 “倪倪，你不会怪我吗？我以为我感冒好了...” “不会，阿姨下次请你来家里吃饭好不好。” 倪雾软着嗓音哄着。 没有注意身后多了一道身影。 岁岁喊了一句裴叔叔，倪雾才抬起头。 他很高，阴影笼罩着她。 - 裴淮聿的休息室，跟倪雾想的不同。 松明第一医院，这里是南院区，最早是在北院区，南院区很大，这几年才重心偏移过来。 一张桌子，一张一米二的小床。 衣架上挂着一件男士大衣。 空气中，干燥的消毒水味中夹杂着一丝丝男人身上的味道。 裴淮聿将岁岁放在小床上，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在这里睡一会儿，睡醒了就打完针了。” 裴淮聿还有事，没多停留。 “这里虽然是公用休息室，但是一般没有其他医生过来，不会有人来打扰。” 他说完就走了。 不多时，外面下起了雨。 玻璃窗外一片斑驳雨意。 岁岁躺在床上睡着了。 四个输液瓶，打了一瓶。 倪雾帮她掖了一下被角。 外面的雨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视野中昏暗，室内没有开灯，她怕光线太强影响女儿休息。 裴淮聿推门走进来的时候，是晚上七点。 他走过来，适应了昏暗的视线，查看了一下女孩输液的情况。 然后看向趴在桌前的女人。 他取了衣架上的大衣，盖在她肩上。 倪雾醒了。 揉了一下朦胧的眼睛，“你忙完了吗？” “嗯。” 她刚刚睡了一觉。 确实有点冷。 抓着男人的大衣衣袖，看向他。 模糊的轮廓。 窗外一道闪电，撕裂夜空。 一瞬间把室内，照的亮如白昼。 照着男人棱角分明的脸，还有女人微张着唇，清润迷蒙的眼睛。 窗外大雨倾盆洒落。 窗户被敲击的作响，仿佛可以掩盖室内一切的声音。 他看着她，眼底燃着火。 一切只是瞬息之间。 雨声夹杂着气息凌乱的声音。 窗前，裴淮聿单手扣住她的腰，倪雾下意识的伸手撑着玻璃窗，看着外面雨水肆意，也看着闪电划破夜空，自己印刻在窗前的脸。 他把她翻了个身，拨开了她身上穿着的黑色羽绒服。 倪雾听着这个空间之中，属于第三人的呼吸。 那是她的女儿。 她压低颤抖的嗓音，“别...别在这里。” 裴淮聿抱着她，来到了洗手间。 他亲吻她的腮边，唇瓣，咬着。 抓住她的一只手引导着伸入自己的西裤口袋中，松开她，哑着声音，“拿出来。” 倪雾摸到了一个边缘较硬的盒子。 她知道是什么。 脸不可避免的一红。 然后垂着眸没看他。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游走。 看着她脸颊的粉色，那股子醋劲上的猛。“这就害羞了，跟你老公做的时候也这么害羞。” 她不语。 裴淮聿今晚上也没准备放过她。 捏着她的手，拆开盒子，拿出一片。 低头咬她耳朵。 把她抱起来放在洗手台上。 “记住了，以后买这个尺码的。” 倪雾还是没回答，她心跳的快，眼眶发热。 余光中看见男人裸露的腹肌，她眼皮跳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后倾，背脊，靠在冰冷的镜面。 洗手台，也很凉。 这个季节，冻得她哆嗦了一下。 裴淮聿捡起地上的短袖，抱着她，放在她身下，一只手贴在她后背，在镜面与她皮肤之间。 倪雾的背后，是冰火两重天。 男人的掌心干燥炙热。 但是除此之外的肌肤，碰撞在镜面上的时候，冷的她打颤。 她的指甲修的圆润干净。 紧紧抓着他背后的皮肤。 微微仰起头，眼底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模糊了眼眶，她咬着唇，听着裴淮聿说喊他名字。 倪雾就喊了一声。 忽然，裴淮聿捏着她下巴问她。 “如果你拒绝，我现在可以终止。” 倪雾瞪着他。 怎么有他这样的人。 都这样了，怎么停止... 亏得他能一本正经的说出这句话。 裴淮聿看着她泛着红的眼眶，捏着她下巴的时候都能感受到她不稳的呼吸，勾了下唇，微微靠近，脸颊微微的摩擦她的腮边。 “原来你这么想要啊？” 倪雾瞪了他一眼，开始用力的推他。 她玩不过他。 马上就被他抓着手腕，裴淮聿低头咬了一下她手指又含住，唇齿温热，声音沙哑。 “好，不是你想，是我想。” 第77章 避孕药 男人的手掌贴在她的蝴蝶骨上，一冷一热，她的思绪被分散了，而他的技巧十足，倪雾不由得回想起以前的时候。 他也是喜欢抱着她，在浴室里面。 热水蒸腾，他把她抵在墙壁的三角区。 有一段时间，他的需求很频繁，倪雾的肌肤上刚刚留下的指痕还没散，马上覆盖上新的。 做这样事情的时候，他更喜欢在身后。 裴淮聿不喜欢看她的脸。 倪雾自卑又难过。 他也喜欢关着灯，好像看到她的脸，会影响心情一样。 说不难过是假的。 但是他们之间，也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她在学校无人的一角跟在他身后，四下安静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碰到他的手指。 然后握住。 他面色冷淡，但是没有甩开。 或许，那些看似美好的回忆，只是对于倪雾来说是美好的。 对于那个高傲的天之骄子来说。 是一种不耻的存在。 阔别七年，此刻倪雾的眼前蒙上一层水光，她鼻腔酸涩难耐，呼吸之间被堵住，她看着面前熟悉的人，忍不住伸手，慢慢的碰触一下他脸。 裴淮聿抓住她的手腕，把她从洗手台上抱下来。 把她转了个身。 倪雾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抬起眼睛，感受着男人的吻细密的覆盖在她脊背上，一点点的从她的脊背骨骼吻至腰际。 她的手指紧紧的撑着洗手池。 指腹被压得苍白。 他很有耐心，等到她适应之后才继续。 倪雾看着镜子里面，看着自己泛红迷蒙的双眼，此刻唇肿着，眼角往外沁着泪，黑色长发被他抓在指尖，顺至一侧。 垂落在女人的胸前，微微摇晃。 倪雾从镜子里面看到他的脸。 她以前的时候也会这样，从这种角度，从镜子里面，看着身后的人。 男人动情的样子，其实很明显。 不仅仅是只有身体的生理反应。 他无论是在高中还是S大，都是风云人物。 起初的时候，裴淮聿并没有碰她。 只是按照约定，当地下男友。 像是一个冷漠的AI机器。 她这辈子，做的最应该最荒唐的事情，就是威胁她让他当自己男朋友。 倪雾也很傻。 她觉得自己拥有裴淮聿的微信，能每天收到他的消息就好了。 她把他的备注改成了男朋友，这不就是男朋友了吗？ 她为此高兴了好多天。 他只是冷淡的回一句，“我下午上高数，9号楼。” 倪雾从上大一开始，就干兼职，她不想再从外婆手里要钱，她休息的时候，会在学校图书馆，休闲区，奶茶咖啡店，零食手作店。 天气很热的时候，她煮了芋圆红豆冰给他送过去。 那天她知道他坐在那里，放在他的座位上。 裴淮聿没有吃。 坐在他身边位置的有一个女生。 倪雾看着那个女生抱着书，大着胆子坐在了他身边的位置。 倪雾记得那个女生。 护理系的系花。 她长得很漂亮，漂亮的像是头发丝都带着香气，倪雾自卑的不敢看他们。 她甚至不敢去打扰。 不敢去给他发微信。 她连去问他的勇气都没有。 一直到之后的有一天，那个女生来到图书馆一层零食手作店。 “原来是这家的啊，我找了好久呢。” 她身边的朋友问她怎么了，这家店很好吃吗？ 系花红着脸说：“我之前吃过一次很好吃，裴淮聿送给我的，没想到这家店在这里。” “男神送给你的，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哪里有，你别乱说...” 这一幕幕，像是幻灯片，破碎的在倪雾空白的大脑一遍遍的回放。 她低着头，一滴泪从眼角滚了下来。 砸在了洗手池里面，接着又是一滴。 黑色的长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带着黏腻的汗意，覆在脸上。 休息间的浴室很小。 容纳两个人，几乎室内都是两个暧昧的气息。 四面环绕。 没有窗户。 倪雾想起她跟裴淮聿的第一次，那一次，并不好受。 那年，她还没有褪去青涩。 走路都不舒服。 他喝了酒，倪雾甚至在想，如果不是那天他喝了酒，跟自己意外发生了关系，那么大学里面，他是不是不会碰自己。 一旦碰了之后，欲望开闸放水，发泄生理上的欲望。 倪雾记得。 那天清晨，两人衣服凌乱，她的身上都是红痕，裴淮聿醒了酒，神情冷淡如霜，她的身下还压着他的衣服，他冷漠的抽出来，然后动作慢条斯理的穿上了衣服。 他开口，声音沙哑。 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 “程青渺，记得买避孕药。” 倪雾也懵了，她只是怯懦的点着头。 她下床的时候腿软。 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而且昨天晚上裴淮聿喝了酒，力气比平时要大很多，不受控，没有太多温柔的前奏，她疼得哭。 白色的床单上有干涸的血迹。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副样子太可怜了，裴淮聿抱住了她。 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此刻的倪雾，也很想哭。 七年后。 她后知后觉的知道，这个男人一点都不曾喜欢过自己。 她没有忍住。 泪水一滴滴的从眼眶滑落，女人无声的抽泣哽咽，在狭小的空间内，无数倍的放大在裴淮聿的耳朵里。 她压着着，丝丝缕缕，哭的时候喘息都在抖。 背脊骨骼凸起，腰肢深陷。 倪雾腾出一只手，捂住了眼睛，泪水从女人的指缝溢出来。 裴淮聿愣了一下。 将她翻了个身，拨开她脸颊的发丝，也将她的手指放下来，看着她哭红的眼睛，脸颊遍布泪痕，睫毛哭的一簇一簇。 “倪雾。”裴淮聿喊着她名字。 她哭起来的样子让他无法招架，裴淮聿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哭起来的样子。 只有低头轻柔的吻着她的脸，薄唇擦去她脸颊的泪痕，他的动作足够的温和，倪雾却哭的越发汹涌。 她把脸埋在男人的肩颈。 抽泣哽咽着。 “疼，很疼。” 她替七年前的自己说。 裴淮聿没有想过她是因为这个原因哭，他今晚上足够的温和自控。 倪雾跟她老公，结婚这么多年，女儿都有了，虽然他能感受到她依旧足够的青涩。 此刻他懵了一下。 怔忪的看着怀里的女人。 他的肩膀上，还有女人温热的泪水。 他竟然把一个女人，欺负到让她趴在自己怀里大哭不止的喊疼，对方的泪水，烫的他忽然不知所措。 裴淮聿28年来，头一遭经历这样的事情。 第78章 别哭了 他只有低头温柔的吻着她的发丝，肩膀，有耐心的一点点的轻啄着。 他完全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有过女朋友，睡过，各种姿势试过，印象中，程青渺每次都很配合自己。 她也会哭。 轻声的抽泣几下。 但是哭起来不是倪雾这样。 哭的睫毛都黏在一起。 像是外面的瓢泼大雨。 倪雾终于止住了哭泣，但是心里那些悲伤的回忆，并没有减少。 或许因为她哭成这样。 裴淮聿没有在强行碰她。 只是耐心的哄着她，吻着她。 他这副样子，倪雾以前没有见过。 原来，他也会这么耐心温柔。 尽管他的脸色，还是冷的。 但是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裴淮聿，你跟你以前的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吗？”倪雾的声音很哑。 她问出了一个自己知道答案的问题。 裴淮聿皱了眉。 “怎么，对我以前的私生活这么好奇。”看着倪雾不哭了，他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语调也变成漫不经心的调侃。 “哭的跟花猫一样，倪雾，你要不要看看你哭成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欺负的多惨。” 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向镜子的方向。 倪雾当然知道自己哭成什么样子。 她的脸颊都在发麻。 她几乎要哭到碱中毒。 倪雾拍开了裴淮聿的手，低下头不看镜子。 男人从喉咙里面发出一声轻笑。 修长的手指穿过倪雾的长发，把她黏在脸颊的发丝一缕缕的抚到耳后，最后有些恶劣的捏住了她的鼻子。 倪雾呼吸不上，只能张着嘴，抬起头看他。 裴淮聿原本并不准备放过她。 但是刚刚倪雾哭的喘不上气的样子让他也没继续碰她。 来日方长，不急一时。 裴淮聿正准备松开她。 倪雾忽然踮起脚尖。 女人的手指，又细又软，捧着他的脸。 柔软的唇颤着主动吻他。 她似乎很紧张，吻的时候第一下，吻在他唇角上。 然后才慢慢的找对方向。 裴淮聿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 单手撑在她脸颊边的墙壁上，饶有兴致。 但是让裴淮聿很意外的是。 女人的吻，笨拙青涩。 只会这么碰自己的唇一下。 碰一下之后会，若即若离。 踮着脚，似乎累了。 裴淮聿伸出另外一只手，在她再次踮起脚的时候，托住她的臀部支撑着她。 倪雾的吻，跟小鸡啄米一样。 偏偏一瞬间，把他撩的血液滚烫，原本他都打算放过她了。 倪雾伸手，勾住他的脖颈让他低头。 努力的踮着脚，柔软的唇瓣，亲了一下他的眼睛。 这么近的距离，倪雾看着他眼皮褶皱上一颗细小的痣，只有这么近的距离才能看到。 也看到了他眼里的自己。 裴淮聿还没来得及闭眼。 女人的唇，像是融化的冰淇淋，轻轻的碰到了他的睫毛。 甜的他心口发腻，眼里开花。 裴淮聿眨了一下眼睛。 下一秒就把她抱起来放在洗手台上，身躯压下的同时，动作却斯文克制。 倪雾仰起头。 看着天花板的角度。 眼底蓄起来的泪水没有落下来。 今晚上，她没有拒绝裴淮聿。 他想要，他也得到了。 男人得到了，就不会在珍惜了。 他的身边，有无数身份显贵的名媛千金，今晚上跟自己在一起，当一扬风流韵事，随风消散。 其实那晚上，倪雾知道，他是看到了自己腹部的疤痕，在他的心里，自己为了陈绍安生儿育女，男人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尤其是裴淮聿这样生来倨傲的人。 他根本不会在乎抽屉里面有没有避孕套。 他不过是，忽然看到她腹部的疤痕，失去了兴趣。 倪雾想疯这一夜，一夜就好。 她主动吻着他。 主动抱着他的腰。 他让她喊他名字她就喊。 她不知道沙哑着声音喊了多少遍裴淮聿这三个字。 在倪雾精疲力竭的时候，他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一直到外面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打断了两人。 倪雾吓了一跳，浑身紧绷着，呼吸都屏住了。 裴淮聿咬着牙，拍了拍她后背让她放松，他也没回应，外面的敲门声不停。 传来护士的声音。 “裴医生，10号床的病人家属点了夜宵送给我们，给你留了一份，放在门口了。”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护士走了。 倪雾以为结束了。 她动了一下想下来，却没想到裴淮聿的手，扣住她的脚，压在洗手台边缘。 薄唇气息滚烫。 “继续。” 倪雾摇着头。 她是疯了。 没想到他更疯。 她低估了男女的体力悬殊，更高估了自己。 毕竟这七年，她也没有这样的经历。 倪雾连连摇头，腰肢被裴淮聿往前捞了一些，他看着她困恹无力的样子。“体力这么差。” 也终于，大发善心的放开了她。 捡起地面上女人的衣服，倪雾连手指都不想抬，裴淮聿轻啧了一声，压着嗓音，“行，我来伺候伺候倪小姐穿衣梳妆。” 他拿了毛巾湿，擦着她脸颊上干了的泪痕。 这事儿他在家里常做。 动作也顺手。 他把nemo从小养大，也是一个合格的铲屎官。 女人的皮肤娇嫩，裴淮聿的动作也放轻。 不过她的脸，哭完之后，还是红红的，鼻尖也是红红的，嘴唇更是被亲的肿着。 他还拿起发绳，给倪雾扎了下头发，用手指梳着。 最后抽了几张纸巾。 倪雾双脚沾地。 腿软的差点跪下去。 当然她不会跪下去，裴淮聿就在咫尺的位置。 扶着她的腰。 裴淮聿都怀疑，面前的女人是不是试管怀上的陈绍安的孩子，怎么身体青涩的跟小姑娘一样，亲他的时候吻也笨拙的不行。 舌头都不会伸，只会轻轻的碰一下唇。 亲的时候牙齿都打颤。 还是说陈绍安是个无能的废物。 连自己老婆这点需求都满足不了。 难怪异地婚姻，迟早完蛋。 日子久了，就算他跟倪雾没发生什么，就倪雾这张漂亮小脸，软乎乎的性格。 什么王林砚秦阔的都盯上来。 但是有句话，在喉咙里面，裴淮聿没说出来。 他没说让倪雾离婚跟自己。 没有处理好障碍之前，他做不出任何承诺。 他不会给一个女人，虚假的口头支票。 裴家二老，要是知道他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先把老太太气的心脏病复发了，老太太做过开胸手术，眼下这个高龄，这事儿裴淮聿开不了口。 他很喜欢岁岁这个女孩。 但是现实，裴家不是寻常家庭，他无法让裴家也接纳一个没有血缘的孩子，且不说，自己还插足别人的婚姻。 除非，让倪雾再怀一个自己的种。 他给裴成均于绣惠来个先斩后奏。 裴淮聿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没接，似乎是知道对方有什么事。低头吻了一下倪雾的额头。 “外面雨大，你们先在这里休息，我出去一趟，董主任那边找我，很快回来。” 倪雾点了头。 余光看见男人胸口一道道抓痕。 她脸一红。 也没想到自己的手指指甲很短，能把他抓成这样。 裴淮聿笑着。 “现在知道脸红了，我后背都是你抓的，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的杰作。” 倪雾不理他。 往门口走。 转身的时候看见裴淮聿拿起垫在洗手台上的黑色短袖准备穿上。 她瞪大了眼睛。 “你——” 女人的脸颊爆红一片，红到脖子上，“不行，这衣服脏了，你不能穿了。” “我不穿这个穿什么，你难不成让我裸着出去。”裴淮聿的声音也有一点鼻音，抿着唇。 洗手间里面头顶的灯光打在他脸上。 一双眼睛漆黑深邃。 看着她爆红的脸，勾着唇，他三两下穿上，又穿了件黑色的毛衣，最后拿起搭在衣架上的白大褂。“再说了，除了我，谁知道这衣服还没干。” 倪雾紧紧咬着唇。 而且好像确实没有第二件打底短袖了。 她说，“你可以不穿这件，直接穿毛衣。” “那不行，扎人。”裴淮聿走过来，衣冠楚楚的样子，越发让倪雾脸红的滴血。 倪雾才不信，这种昂贵的毛衣会扎人。 “你是变色龙吗？”裴淮聿抬手覆在她额头上，“红成这样。” 倪雾纯的让他意外。 他自己都不嫌弃。 她还羞成这样。 他盯着倪雾的脸，神情严肃起来。 “陈绍安，不会真的是个性无能吧，让你独守空闺。”连个夫妻间的小情趣都没经历吗。 裴淮聿能感受到，倪雾的性生活，比白纸没几分。 倪雾不理他，打开房门。 她再不出去透口气，她要爆炸了。 谁料，刚刚打开。 女孩站在门口。 “妈妈，你脸好红啊。” “咿，裴叔叔，你跟妈妈怎么都在洗手间里面。” 第79章 永远被忽略 倪雾心想。 幸好他们两人现在衣服都完整。 倪雾的脸红的跟什么一样，身后的裴淮聿倒是一脸神清气爽，不过看着女孩清澈的眼睛，他忽然有种莫名的心虚感。 她也没过多的解释，跟小孩子解释不清。 裴淮聿说他出去忙点事，晚一点过来送她们回去。 倪雾知道岁岁应该是想上厕所，准备帮她，岁岁说，“妈妈我一个人可以的。” 倪雾在洗手间外等了一会儿。 盯着磨砂玻璃门，她也莫名的心虚。 脸颊滚烫并没有散去。 好像做了某些‘坏事’之后，怕被发现一样。 她想着洗手间里面连窗户都没有，也不知道裴淮聿有没有顺手打开通风系统，里面的味道有没有散去，避孕套是丢到了垃圾桶里面，还是丢在地上忘记处理了。 倪雾像是回到公司之后，还一直惦念着家里的门没有锁一样。 完全没有当时操作的记忆力了。 “妈妈。”里面传来女儿的声音。 倪雾推开门走进去。 “妈妈，还是需要你帮助我。” 冬天的衣服厚，女孩一只脚不敢用力。 倪雾帮着女儿把衣服穿好，余光下意识的扫向洗手间，休息室的洗手间，比她家里的都要小很多。 几平米的空间，倪雾简直不敢想，他们两个人刚刚在这里面这么久，怎么会做出这么激烈的事情。 难怪她有一种频频缺氧窒息的感觉。 “妈妈，你是不是发烧了，脸好红啊。”岁岁担忧的看着她，忽然摸向了自己额头上的冰凉贴，撕下贴在了倪雾的额头上，“妈妈你这样会不会舒服一点。” “谢谢宝贝。” 倪雾摸了一下额头冰冰凉凉的东西， “岁岁，我们现在回家吧。” “裴叔叔刚刚说，要我们等他，他会送我们。” “裴叔叔很忙，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外面的雨依旧很大。 坐上了车，雨滴密集的打在车顶。 岁岁输液的时候睡了一会儿，一直到回到家，还有些精神。 “妈妈，你这里怎么了。” 倪雾换衣服的时候，被女孩看到了腰上一片异样的红痕，还有点点淤青，倪雾说不小心磕到了。 岁岁踮着脚，来到客厅，从医药箱里面找出来药膏。 想给倪雾涂上。 倪雾趴在床上，她看不见自己的背后，但是因为男人的力度，她的脊背撞在瓷砖墙壁，洗手台的镜面，她也后知后觉的觉得酸疼。 此刻，冰冰凉凉的药膏涂上，女儿的手掌心是热的，动作很轻，带着担忧。 今晚上跟裴淮聿发生关系的这一夜。 他们以前睡了这么多次，但是他并没有认出自己。 她的变化很大。 很多亲戚同学也没有认出来。 但是倪雾都不在乎。 可是他是裴淮聿。 她一方面不想让他认出自己，是曾经的程青渺。 但是另一方面，他真的没有认出自己，倪雾的心里反而带着浓浓的感伤。 或许在他的心里，自己永远都是那个胖子。 永远被他忽略。 七年了，他或许早就忘记了自己。 “妈妈，你是不是很疼。”岁岁抽出纸巾，一脸担心的看着倪雾，帮她擦着眼角滚下来的泪水。 倪雾湿了眼眶，“不疼。” “骗人是小狗哦。” 土豆趴在床边摇晃着尾巴，“汪！” 倪雾忍不住含着泪笑了一下。 她很克制的在女儿面前哭。 今晚上却没有忍住。 在女儿要睡着的时候，倪雾问她，“岁岁，你愿不愿意回青云县，跟曾外婆生活在一起。” 倪雾可以在县城贷款买个楼，房价不是很贵，把外婆接过来住。 女孩认真的想着。 “愿意，妈妈在哪里，我就去哪里，岁岁要永远跟妈妈在一起。” 倪雾关了床头的灯。 把脸颊埋在女孩小小温软的肩膀。 夜色中女人的眼角带着水光。 这一刻，倪雾不想纠结，曾经的那个人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很爱她。 满心满眼都自己。 那就是她的宝贝女儿。 - 倪雾是在第二天清晨醒过来的时候。 才看到手机上裴淮聿发的消息。 昨晚上凌晨两点10分。 她并没有等他，而是直接带着女儿回来了。 到现在，清晨七点半。 倪雾并没有回这一条消息。 回复消息，是有时效性的。 这已经过时了。 倪雾来到公司，昨晚上没有休息好，一上午都有些精神疲倦，下午的时候公司的副总闵乔找到了她，让她明天跟她去滨城参加服装布艺展，闵乔是封南一手提拔上来的，跟封南同一所大学毕业，是他的学妹。 封南平时每周来一次公司，其他的时候，公司大部分事宜都是闵乔来处理。 这个小设计公司，不过是封南富家少爷随手投资的。 就连蔺诗宣，每周也就来个两次三次，有时候在办公室待上几分钟，签个字就走了。 在公司的时间，还没有跟小姐妹喝下午茶的时间多。 闵乔今年29岁，戴着个无框眼镜，非常知性，单眼皮，皮肤白，整个人有点冷，做事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她正在往前走，看见倪雾犹豫，说道：“我知道你女儿生病，但是倪雾，年终审核刚刚结束，你拿到了金额最多的年终奖，这是你工作范围之内的事情。 如果你请假，我让其他的员工顶替你，就算是平时跟你相处的不错的齐露，都会心生不满。” “年终组内投票的时候，你们1组，一共六个人，除你之外，有三票，给你投的反对，不过你的业绩优异，封总跟我这边给你过了，那三个反对票对你这次考核也没有影响。” “我明白，谢谢乔总。”倪雾点了头。 这个小组，包括自己，一共六个人，五个人之中三人给她投了反对票。 “明白就好，明早上八点的高铁，具体流程我稍后发你。” 倪雾回到座位上。 桌面上一杯热可可是齐露给的。 打开手机微信，孟琳还问她，岁岁怎么样，想今晚上去看她。 其他三个同事，一个刚刚实习进来的男生，见到她就笑着露出虎牙喊倪雾姐。 还有一个老同事。 跟一个刚过实习期的女生，之前被蔺诗宣骂的哭了，捅了个小篓子，还是倪雾帮她。 果然有句话说得对，永远不要跟同事做朋友。 第80章 视频 三天，她就带了一个小的行李包。 以前也出差过几次，但是这次家里还有俩病号。 她叮嘱陈老太跟岁岁的时候，陈老太挥着手，“别说三天，你就算是去一个月，我这里也没有问题。” 滨城气候温度要稍微高这么两三度，但是靠海，带着一种湿意。 闵乔带着她见了几个合作方，大多是一些网络经营的电商，对设计并没有硬性要求，只是要求要快，各种新奇创意花色款式要走在最前面，这跟倪雾入行最初的设计理念不同，但是想要生活，却只能这么做。 晚上倪雾没喝酒。 她喝不了多少，酒量差，而且不善酒扬长袖善舞。 闵乔耸耸肩，不强求。 对她说，“我喝多了扶着我。” 她们两个人肯定有一个要喝，她就自己上了。 倪雾在公司里面，其实工作相对愉快，无论是封南还是闵乔，都是不错的上司，至于蔺诗宣平时偶尔嚣张跋扈一点，她就当做空气。 今晚上闵乔喝多了，倪雾扶着她回到酒店。 帮她拍着后背，看着她吐成这样，倪雾打电话让酒店准备醒酒汤。 闵乔吐完也清醒很多，她酒量不错，倒也没喝醉，吐出来好受一点，来到窗边沙发坐着点了根烟。 倪雾见状去了浴室洗澡。 她留在外面的手机，时不时的震一下。 然后还响了一下。 等到倪雾洗完澡穿着浴袍走出来的时候，闵乔提醒她，“你手机，微信消息。” 倪雾以为是闵乔给她发了什么工作上的事情。 急忙拿起手机，打开一看。 裴淮聿问她， “在哪。” “回消息。” 倪雾拿起手机。 “我在出差，滨城。” 倪雾发完就坐在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整理了一下今天的资料。手机又响了。“几天？” 倪雾老实的回他，“三天。” “自己？” “跟公司的副总。” “男的？” “女的。” 倪雾打了这两个字，就放下手机，但是下一秒，她的手机还没离手，就在掌心震动着，裴淮聿的电话拨过来。 倪雾拿着手机，下意识的去了洗手间。 闵乔抬起眼看过来。 她觉得今晚上的倪雾有点奇怪。 “倪雾，一定要我问一句你回一句吗？我不问，你就不知道回了吗？”出差都不告诉他。 从手机里面，男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散漫的腔调。 倪雾也不觉得，他会因为自己出差而不高兴。 他有什么不高兴的。 不都睡完了吗？ 睡过之后，他这样的人，不应该就不会纠缠自己了吗？ “你有什么事吗？”倪雾坐在马桶盖上，下意识的捂着唇，压低嗓音。 那端男人好像说了什么，声音也压的很低，压的比倪雾的声音都低都小。 倪雾没听清。 又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了什么。” 手机里面男人的声音正常了，语调依旧散漫，“我哪里敢说话，特务接头呢，大声说话会被判刑。” 倪雾解释，“我跟乔总住的双人间，这里隔音一般，我大声说话她会听到的。” “嗯。” 听到他出声，倪雾又说，“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裴淮聿靠在门外，头顶的声控灯灭了，随着他说话，又亮起来，照着这个老式小区的步梯跟面前紧闭的房门。 他捏着指尖抽了半根烟。 “行，挂吧，打扰你了。” 倪雾看了一眼手机，觉得他有些阴阳怪气，只好补充。“我刚刚洗完澡，穿着睡衣，不方便出去接电话，现在在洗手间里面给你通话，我真的不能说话太大声，乔总有点喝多了，正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躺着。” 听着女人温和的语调说了这么多，裴淮聿又嗯了一声。 然后他就挂了。 倪雾看着被挂断的通话，摇了摇头，叹了一声。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明明裴淮聿的心思，才难以捉摸。 她揉了揉脸颊，正准备走出去，手机又响了一下，这次是微信视频。 倪雾点开。 就看见裴淮聿的脸，他应该是在灯下，头顶明晃晃的一片亮光，一瞬间把男人的脸照的棱角分明，鼻梁高挺，隐约可见打下来的阴影。 男人靠在墙上，吐出了唇中最后一口烟。 看着手机里面，女人微微惊愕瞪大的眼睛，她刚刚洗完澡，从视频里面就能看出来浑身软软香香的，穿着件浴袍，很宽松，头发半干的披着，头顶有已经干了的小绒毛微微蓬起来。 倪雾没想到他给自己打视频，此刻，下意识的抓了一下领口，站起身。 “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不能跟你聊天，非要有事吗？”裴淮聿今天来倪雾家门口，敲门，没人开。 他又不能直接去楼下敲她婆婆家的门。 以为她今晚上加班。 一直等到了现在，人还没回。 结果一问，人家出差去了。 裴淮聿看着视频里面，女人脖颈下的红痕，他留下的，还没消，不知道身体上有多少。 男人眯了眼睛，想看看。 “衣服脱了。” 倪雾皱着眉。 心里道你有病吗？ 她的小表情，都表现在了脸上。 裴淮聿知道她心里估计骂了自己一句，很夸张的打了一个喷嚏，“倪雾，你刚刚是不是骂我了。” “没有。” 倪雾这才留意到，裴淮聿身后的背景竟然这么熟悉，这不是她家门口吗？ “裴淮聿，你现在在哪？” “市北，第三大道，健民梧桐小区，8幢2单元601门口。” 声控灯灭了。 裴淮聿的脸隐匿于一片暗色中，只看见男人的唇阖动，随着说话，灯光又骤然大亮，把他一张出色的脸，照的耀眼夺目。 倪雾咬着唇，眉心跳了一下。 “你来我家做什么？” “你不是喊疼吗？自己一个人偷偷走了，我作为当事者，过来看一下你的伤情，消肿了吗？” 倪雾的脸烧起来。 他是怎么能顶着这么一张清冷似雪般的脸说出这么不正经的话。 “我没事。”然后过了两秒，倪雾说，“你快回去吧，不要在我家门口徘徊，小区里面有保安亭，你非本小区业主，大晚上的在这里...不大好。” “你说的是，门牙还有两颗走路要拄着拐杖那位老大爷？”男人把玩着打火机，看着她瓷白的肌肤上那一点随着她拢领口的动作，而露出的一片红痕，不知道身体上还有多少，他喉咙发干，“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 “几点。” 倪雾，“下午六点。” 他问什么，她说什么，除了让她把浴袍脱了，倪雾没脱，裴淮聿终于挂了电话。 倪雾呼出一口气，走出了浴室。 就对上了闵乔的目光。 闵乔坐在沙发上，托着腮。 倪雾走过来，沙发，跟书桌，本来就靠在一起，倪雾刚刚坐下，身上的睡袍随着她坐下，领口折了一下，闵乔看了一眼，轻轻啧着。 倪雾红着脸系好带子。 “这么激烈，你老公给你啃成这样，这种好几天都消不掉的，也幸好现在是冬天，穿的衣服多。也不知道轻点，都结婚这么久了，怎么跟没见过女人的毛头小伙子似的。” 倪雾脸冒热气，“乔总你别说了。” 第81章 去酒店开房，都要AA 如果不是封南，她有更好的去处。 但是也恰恰因为，那个人叫封南… 闵乔对同事个人私生活没有太大的干涉，只不过倪雾看着很纯，有的人，纯是装出来的，但是倪雾不一样，倪雾在公司工作三年，闵乔跟她共事三年，倪雾是什么人她很清楚。 公司里面的员工，背地里对倪雾的诋毁议论，她也知道。 倪雾足够的优秀，很多美好的词汇都可以形容她。 今晚上的酒局，有个法国来的经销商，倪雾还说了几句法语，公司规模虽然小，但是闵乔平时跟倪雾也很少直接接触。 “倪雾，你竟然还会法语。” “我大学的时候自学的...就会一点点。” 闵乔知道是她谦虚了。 她记得，倪雾是滨城职业学院设计系毕业的，那年倪雾入职还是她跟封南面试的，当初因为倪雾的学历低，不符合招聘要求，但是她的设计极具天赋，封南就破格录用了她。 也因此，公司里面不少人传倪雾是封南的小情人，后来又说倪雾的女儿是封南在外面的私生女，还是倪雾这个受害者把结婚证带回来，举证力证清白，才平息了风波。 倪雾在滨城三天。 回去的时候是第四天下午六点。 她拎着行李包，揉了一下略僵硬的脖颈，一步步的走上台阶，回到家门口，就看到自家门锁换了。 倪雾拿着钥匙，看着面前的密码锁。 带着人脸识别模式，红点扫在她脸上，系统机械的语音提示，“开锁失败——” 这是她的家吗？ 倪雾又看了一眼，然后来到了楼下陈茹岚家中，发现陈茹岚的门锁也换了，她敲了门，开门的是岁岁，女孩跳着脚，“妈妈！” 陈茹岚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听着倪雾的声音，说了一句回来了。 倪雾走进来。 “这门锁...” 岁岁说，“裴叔叔换的！” 倪雾微怔。 陈茹岚说道，“就是那位裴医生，他有个朋友家里是高端密码锁经销商，给咱们打了五折呢，最近要过年了，很多无业青年手脚不干净，这几天有住户家里被撬了的，我也寻思把老式门锁给换掉，钥匙都不用了，扫脸，指纹就能开，很方便，正好裴医生帮了我们。” 陈茹岚没听到倪雾出声，又说了一句，“你有他联系方式吗？请他来吃个饭，感谢一下，我给他钱，他不收。” 倪雾应了一声。 密码是岁岁的生日，倪雾输密码回到家。 准备洗澡换一身衣服，手机就响了， 她刚刚脱下毛衣，看到裴淮聿给自己打的微信视频，又急忙把毛衣穿上，知道他的脾气，没来得及整理头发，就点开了视频。 裴淮聿看着视频里面，女人因为静电微微蓬起来的头发，唇角的笑意没忍住。 但是听到倪雾说要给他转钱，男人眼底的笑意敛没了。 倪雾查过这两个门锁的型号，品牌，一个大约三千多，这种锁安在老式防盗门上，着实是老房子描金边，也难为安装师傅了。 “我看上去，很缺钱吗？” 从裴淮聿的声音里面，倪雾就能听出来他的不高兴。 “裴淮聿，你不用给我太多东西。”倪雾跟他睡了，也不是交易，以前她觉得自己是这样，裴淮聿不喜欢她，却仿佛喜欢她的身体，发泄他的欲望，然后象征性的给她一些昂贵的礼物。 这好像是金钱交易。 秦菀卿说得对，舅舅舅妈为了给姐姐铺路，持续四年威胁秦菀卿跟她要钱，是一个吸血鬼。 那自己呢，自己何尝不是。 视频通话里面是漫长的沉默。 倪雾被这种沉默压的有些喘不上气，她知道这种沉默代表着裴淮聿不高兴了，女人垂着眸，举着手机的手往下垂了一下，错开了视线。 “那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 裴淮聿没回应，挂了电话。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给倪雾发了一个餐厅的地址。 倪雾赶过去的，是7点左右。 一家中式餐厅，来往的侍应生穿着黑红拼色旗袍，笑意盈盈，引着倪雾来到了二楼靠窗的位置。 裴淮聿已经到了，男人穿了件蓝色衬衣，灰色的西装马甲，似乎已经来了一会儿，神情淡淡，桌面上的茶喝了半杯。 倪雾看了一眼时间，正好是约定的七点整，她没有迟到。 侍应生拿着餐单走过来，先递给了裴淮聿，男人抬了一下下巴，示意给倪雾。 倪雾接过来。 菜单上的价格并不贵，倪雾下意识的准备点菜，她知道裴淮聿的喜好，但是她需要表现得不知道，于是就询问他。 得到了男人一句散漫回答，“你请客，你看着点就好。” 倪雾点了一荤一素一汤，然后还点了两瓶红酒。 等到上好了之后，裴淮聿看着桌面上的红酒，侍应生戴着手套，倒了两杯，裴淮聿端着酒杯，摇晃着玻璃杯里面的液体，他没喝，但是酒他认得。 又看着倪雾的脸，倪雾被他看的心虚的垂下眸，裴淮聿冷哼了一声，“一杯三千块，倪小姐在哪里发财了。” 倪雾不语。 低头吃菜。 裴淮聿仰起头，一口气喝完了一杯红酒，然后指了指倪雾面前的一杯红酒，“那这一杯是不是也是我的？” 倪雾把面前的红酒推过去。 男人的手指落下的时候，也按住了她的手。 裴淮聿以前也遇见过一个女人。 把一切分的很清楚。 他送的任何礼物，对方不要。 就连去酒店开房，都要AA。 有一次，他故意开了一间价格很昂贵的套房，他知道程青渺没多少钱，看着她满脸窘迫不知所措。 但是裴淮聿没有想到。 七年后他遇见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跟程青渺一样。 一样的，倔强。 一样的要跟他算的清清楚楚。 仿佛多占了他一分便宜是什么难堪的事情。 男人的黑眸越深，压着倪雾的手指，看着她的手指泛白充血，然后抬手端起酒杯，喝完了两杯酒。 他放酒杯的声音略重。 玻璃杯落在桌面上，闷沉的响声。 倪雾的肩膀轻轻一颤。 心中叹息了一声。 倪雾今晚上点了一份酱鸭，店家做的造型，规规整整的放在盘子里面，男人拿着筷子，拨开了鸭头，“看什么看。” 看他笑话吗。 给一个女人花了六千块，对方还给他的笑话吗？ 第82章 遇见真正的李雾 一道女声，略带惊喜的响起。 裴淮聿抬起头，看着走过来的女人，他不认识对方，但是也有点印象，上次2班在戴明盛的酒吧聚会，这个女人是2班的同学。 叫什么... 对方自我介绍，“我是桑巧，你还记得吗？隔壁2班的。” 裴淮聿没什么，反应，下颌轻点，算是打了招呼。 而倪雾，猛地捏紧了筷子。 她看着桑巧，准备低头的时候，桑巧也看向她，微微的弯着眼睛，似乎是在好奇，跟裴淮聿一起吃饭的女人是谁。 “裴同学，这是你女朋...” “桑巧！”倪雾急忙出声。 或许是倪雾的语气有些急，裴淮聿也看向她，倪雾只好快速稳住心神，对桑巧笑着说，装作熟稔的问，“你一个人来吃饭吗？” “哦我约了朋友，先到了。”桑巧不认识对方，但是又觉得对方的语气像是认识自己一样，正准备问她是谁，裴淮聿的手机响了一下，男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起身走出去接电话。 倪雾看着裴淮聿的背影。 一直看着他走下楼梯，她才发现自己的背上都是汗。 “这位小姐...”桑巧看着她，“我觉得你好眼熟啊，我们以前见过吗？” “我...”倪雾张了张唇。 “额，我们是高中同同学，我以前也是九中的。” 桑巧笑着，“这么巧啊，抱歉，我都没有认出你，你以前是几班的？” 倪雾说不出。 果然，说了一个谎话，就要用无数的谎话来圆。 倪雾说不出自己是2班的，也无法说自己是3班的，她陷入了真实跟谎言交织的泥沼里面。 挣扎不得，也无法出来。 桑巧是一个很热情的人，要加倪雾微信，笑嘻嘻的问，“你跟裴淮聿是什么关系啊，男女朋友吗？” “不是。”倪雾否认着。 “哦。”桑巧点着头，“你好漂亮啊，跟他好般配啊，我刚刚看过来的时候还以为你们两个人是男女朋友呢。” 她不记得九中有这么漂亮的女生。 如果有，他们那一届，面前的女人应该是校花了。 加了微信，有人走上二楼，喊了一句桑巧的名字，桑巧立刻应了一声，“我朋友来了，我先过去，以后有机会再聚聚。” 倪雾正准备松一口气。 桑巧也走远了。 但是隐约，倪雾听到女人说了一声，“李雾，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现在这个点堵车，我打车来的，多要了我10块钱呢。” 倪雾的睫毛一颤。 松城很大，但是这一刻，仿佛很小。 她遇见了真正的李雾。 “等会吃完饭，我们要不要去看个电影啊。” “不了，我要回家陪囡囡，我老公今晚上加班，我公婆帮我照看着。” “李雾，你这结婚了，重心都在家庭里面了，不过你老公蛮好的，开辅导机构的，最起码女儿的教育方面不愁了。” “也还好吧，最近要寒假了，比较忙。” “你要吃点什么，这家店的特色菜是地锅鸡...” 距离不算远，倪雾能听到身后方传来的声音。 她转过身，看着那个叫李雾的女人，她是真正的李雾。 倪雾已经记不清，当年高中时候的李雾长得什么样子了。 但是自己，是假的李雾。 谎言，摇摇欲坠。 她站起身，苍白着脸。 桑巧见倪雾起身要走，还对着她挥了挥手。 倪雾的脸色一僵，她甚至做不出回应。 只想着离开这里。 李雾问桑巧，“那是谁啊。” “不知道，跟裴淮聿坐在一起吃饭，好像是我们高中同学。” 李雾，“裴淮聿？在哪。” 她可要看看这个高中校草，陈朗还说裴淮聿找她，但是人家是什么人啊，裴氏集团的少爷，自己就一个普通人，就当陈朗开玩笑了。 “接电话，出去了。”桑巧看着倪雾走下楼梯，身影消失了，“但是我对她没什么印象，要是有这么漂亮的同学，我们当时肯定会记得。” 倪雾匆匆的下楼。 正好撞到走上来的裴淮聿。 她下意识的抓住了男人的衣袖。 阻止了男人往上走的步伐。 裴淮聿看她一眼，气还没消，但是看着女人苍白的面色，眉心轻蹙，一张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就连唇瓣，颜色都很淡。 倪雾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手。 她不想再说谎了。 一个谎言需要用另一个谎言来圆。 一楼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有侍应生走上来，倪雾侧开身，然后越过裴淮聿往下走。 裴淮聿下意识的抓住了倪雾的手。 握在掌心的时候，皱了眉，手这么凉。 脸苍白成这样。 男人放缓了嗓音，“不舒服？” 倪雾轻轻的摇着头。 只是低声说，“我想先回去了，饭菜我去结账。” 倪雾不想再说谎，如果他上楼看见了李雾跟桑巧，那么请允许现在给她十分钟离开的时间。 谎言总是会被戳穿的。 她不知道如果裴淮聿发现，她就是程青渺会是什么样。 更讨厌自己吗？ 把岁岁从她身边夺走吗？ 她下楼梯的步伐很快，裴淮聿看着她的身影，然后几步走上二楼，拿了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匆匆离开。 桑巧指着李雾的背后，“哎，裴...” 她话还没说完。 裴淮聿就走了。 倪雾站在餐厅门口，打了一辆车，车子刚刚来，她上车准备关门，男人的手握住了车门把手，他往车里坐，倪雾也只好往里面挪了一点。 司机一路开车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倪雾跟身边那个冷着脸色的男人，“小姑娘，跟男朋友闹矛盾了？” 倪雾，“他不是我男朋友。” 司机摸了摸鼻子，也不再说话。 到了小区门口。 倪雾下车，没走几步，手腕就被身后的人攥住，她挣了一下没挣脱，裴淮聿看着她泛红的眼睛，无奈的叹了一声，把她拥入怀中。 他对她的眼泪，没有办法。 “别哭。”裴淮聿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倪雾其实没哭，只是眼眶忍不住红了一下。 她被男人抱了个满怀。 他身上很暖。 跟他这个人不一样。 倪雾吸了吸鼻子，声音很闷。 “我没哭。”她继续补充，“风吹得眼睛不舒服。” 裴淮聿没哄过女人，也不知道怎么哄她，只好揉了一下倪雾的头发，冬天摩擦容易有静电，女人的头发柔软柔顺，微微的蓬起来，样子说不出的可爱滑稽。 裴淮聿不知道为什么吃完这顿饭之后，倪雾好像情绪不好，他第一次关注一个女人的情绪。 他不过接了个电话，离开几分钟。 返回去的时候这个女人面色苍白的下楼，情绪低落。 问她，她也不说。 倪雾来到了房门口，输入密码开门。 裴淮聿在她身后。 从鞋柜里面，拿出一双拖鞋。 这个拖鞋，倪雾没见过。 也不是她家里的。 毕竟，她的家里不会有这种高奢牌子的拖鞋。 裴淮聿换了鞋，驾轻就熟地走入她的家。 第83章 是挺爽 倪雾在厨房，水壶里面烧着水，她在洗草莓。 这个季节是草莓的季节。 草莓又大又甜，就是不宜存放。 她洗好了草莓，分了两个果盘，准备给岁岁一盘，女儿在卧室里面，端着两盘水果转身，猛地被身后笼罩下来的高大身影吓了一跳。 他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厨房很小，他就站在门口，看着她系着围裙，温柔静好，看了好几分钟了然入神。 她的背影很漂亮，脊背轻薄，粉色的毛衣，皮肤细腻瓷白，在厨房暖黄的灯光下，带着一层莹莹温柔。 黑色的长发随着倪雾低头的动作，垂在腮边。 此刻受到惊吓一样，微张着唇，瞳仁颤着看他。 裴淮聿拿起一颗草莓，放在嘴里，还挺甜。 他又拿起一颗，咬在嘴里，没吃，一只手搂住她的细腰，把她抱起来放在橱柜台上，低头吻她唇，把草莓喂进去，汁水在唇齿中炸开。 男人的另一只手，关上了厨房的门。 一扇磨砂玻璃门。 抬手，打开了抽油烟机。 嗡嗡的声音遮盖住了唇齿吞灭的声音，呼吸呢喃纠缠，细碎的呜咽声。 女人的黑发垂在脸颊上，她红唇呼吸不稳，带着一层靡靡水光，背脊靠在墙壁上支撑着。 “你想做就快一点，岁岁会出来。” 倪雾知道，他不就是想要这个吗？ 反正，她也不会在松城待多久了。 “快不了。”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开了她脸颊的发丝，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脸颊，“太快你也受不了。” 裴淮聿捏着她的下巴，轻轻的往上抬，“倪雾，你看着我。” 倪雾看着他。 男人的眼睛很深，倪雾跟他对视。 今晚上在餐厅里面见到了李雾跟桑巧，松城这个城市这么大，却又这么小，以后也会遇见的，仿佛是某种定律一般，倪雾知道，裴淮聿应该很快就知道她就是程青渺了。 他讨厌自己，倪雾并不害怕。 以前，他也不喜欢自己。 但是倪雾害怕裴家会想办法带走岁岁，不会有任何大家族允许血脉流落在外面，她不能失去女儿。 谁也不能把岁岁从她身边带走。 她接受不了岁岁被当做裴家的私生女，接受不了裴淮聿跟其他名媛联姻结婚，女儿要喊其他人妈妈。 “裴淮聿。”倪雾轻轻的喊着他的名字。 然后抱住了他，脸颊贴在他胸膛上。 像是一根羽毛，忽然的温柔，扫过他胸前。 男人抱着她，身形微僵，然后手掌抚着她后背。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这还是倪雾第一次这么温柔，求他帮忙。 裴淮聿低头吻了一下她裸露的肩膀，之前在餐厅里面，请他喝了两杯酒，想要划清关系，此刻忽然温柔起来，男人有些意外的同时，心里竟有丝丝愉悦。 “嗯，说。” 倪雾此刻，提起任何的要求，裴淮聿都会答应她。 就算是她说自己想当裴太太，他也想想办法，让老爷子点个头。 然后想办法把她的婚离了。 实在不行，给他老公一点经济上的补偿。 裴淮聿也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后知后觉的吓了一跳。 自己难不成真陷进去了。 想娶一个结婚的女人。 不仅仅插足他们的婚姻。 “你能不能帮我约一下董主任，往前提一下手术时间。”现在岁岁因为足舟骨骨折，也没有去学校，在家静养，正好可以提前手术，这样的大手术，需要一个很长的恢复期。 现在手术，年后就能恢复。 “好。”裴淮聿没想到倪雾提的是这个要求，点了头。 他低头吻她唇，唇齿缠绵十几分钟，把她吻的卸力，她坐在柜台上，双手撑着都不稳，只好双臂环住了男人的脖颈。 裴淮聿想到了什么。 松开她。 准备出去。 倪雾抓住了他的衣袖。 她知道他要去找什么，“不用戴。” 裴淮聿看着她，眼神微眯。 片刻，指骨掐着她的细腰，“你确定？” “嗯。”倪雾点着头。 因为，她不会怀孕的。 医生说，她不会再怀孕了。 结束后，裴淮聿打开了厨房的窗，点了根烟，抽油烟机的声音也消失。 狭小的厨房，暧昧过浓。 倪雾整理着衣服，双手捏着背扣，绕过脊背。 裴淮聿点了下烟，然后咬在唇里，长臂捞住倪雾细腰往前一带，双手绕过她脊背，抓住了她的手，精准的扣好。 目光落在她身上。 指尖在她肩膀上一抹痕迹上按了一下，这道痕迹很浅，前几天的，还没消。 这女人皮肤这么嫩。 他都不敢用力。 一道痕迹，能留这么多天。 裴淮聿的大脑，不由得浮现出她跟陈绍安在一起的样子，是不是也是这样。 以前，她的身上，是不是都留下陈绍安的痕迹。 一想到这里，裴淮聿心里不是滋味。 烟捏在手里，掐着倪雾的脸就要吻她，刚刚结束，倪雾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小腿肚都有些抽筋打颤。 他的吻，像是灭顶的乌云一般。 又很呛人。 倪雾也不明白他上一秒还挺正常的，下一秒怎么忽然有些失常，但是她是没力气继续了，但是幸好，裴淮聿只是吻着她，没有做什么。 当倪雾敏锐的听到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岁岁走出来。 自从岁岁脚骨折之后，要么就是跟小兔子一样踮着脚跳，要么就是骑着扭扭车借力。 她急忙推着裴淮聿的胸膛。 “我女儿出来了。” 裴淮聿松开了她。 倪雾抿了一下唇，红肿的唇有一种涩痛感，但是幸好，衣服都是完整的。 她轻声给裴淮聿下逐客令。 毕竟做也做完了。 裴淮聿没理她，看着地面上躺着一颗又大又红的草莓。 弯腰，捡起来放在嘴里。 都说男人把X无情，那面前的女人算什么。 用完就让他走。 倪雾下意识出声，“草莓掉地上脏了...” 他这样矜贵的大少爷，吃她家掉在地上的草莓。 “倪雾，爽完了就赶我走，哪有这种道理。” 倪雾脸一红。 “你难道没爽吗？” 裴淮聿看着她。 厨房的灯，晕黄明亮，把面前女人的小脸，照耀的温柔如水，此刻泛着红，她脸红的样子很漂亮，尤其是情欲浓时，全身泛红的样子。 简直美的夺目。 他低头。 压低声线，莎莎哑哑的擦着她脸颊。 “是挺爽。” 第84章 礼物 岁岁只是出来上了一个厕所，然后就回到了房间。 倪雾推门走进来，拿了一盒温热的牛奶放在床头。 现在是晚上10点。 倪雾也没想到，自己跟裴淮聿在厨房里面待了这么长时间。 喝了牛奶，女孩躺在床上睡着了。 裴淮聿也已经走了。 倪雾去浴室洗了个澡。 她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温热的水流跟沐浴露泡沫划过胸前的肌肤，传来敏锐的痛感，倪雾快速的清洗了一下，看着镜子里面，蒙蒙雾气中，遍布全身的痕迹。 第二天早上。 倪雾出去买了早餐，先送给陈老太一份。 陈老太问她，有没有感谢一下裴医生，毕竟人家帮了自己。 倪雾点了头，意识到陈茹岚现在还看不见，就说，“请他吃了饭。” “这裴医生，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陈茹岚一眼就看出来了，从那晚上裴淮聿来到她家中，给她量血压的时候，陈茹岚就看出来了。 而岁岁又跟这个裴医生很熟，刚刚见面就高兴的喊着裴叔叔。 倪雾微微的抿着唇。 她将小米粥倒在碗里，递给陈茹岚。 “我...” 她刚开口，陈茹岚就说，“那个裴医生，家境不简单，这样的豪门家庭不好进。”陈茹岚当然希望倪雾可以有一个好归宿，但是她带着女儿，要是进入那种豪门家庭，肯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陈茹岚跟倪雾相处了三年，从一开始她很排斥儿子为了让老头子离开的安稳一点，合约结婚，她也顺带不喜欢倪雾。 倪雾长得漂亮，还带着一个女孩，未婚生子嫁给自己儿子。 小区里面有几个跟陈茹岚关系好的老姊妹，对着倪雾也是上下打量，说这种漂亮的女人，带着孩子，他儿子吃了亏。 陈茹岚最初，也骂自己的儿子，真的想让老头子安安稳稳的走，领一个假的结婚证就好了，何必真的结婚又离了。 搞得自己的儿子成了离异的了。 而且陈绍安，这么多年了，在国外谈了几个女朋友，但是一直不确定关系，不带回来。 陈茹岚也着急啊。 慢慢的，她跟倪雾相处中，却也真的把倪雾跟倪安当成了家里人。 小区里面，那些背地里面嚼舌根子说倪雾跟岁岁坏话的，她掐着腰骂回去。 前几年过年的时候，陈绍安回来，陈茹岚还想办法撮合自己儿子跟倪雾复婚，但是两人都不来电，跟陌生人似的。 “我跟他...没有什么。” 听着倪雾说话，陈老太抓住了她的手，“还没什么呢，他昨晚上去你家了是吧。” 倪雾有些惊讶。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他昨晚上十点多从你家出来，被楼下的陈阿姨看到了，她昨晚上就给我发消息告诉我，我说那是你堂哥，我说我家里的门锁就是你堂哥帮忙换的，那个陈秀丽，她家也想换锁，还让我帮她打折呢...” “我不会跟他在一起，以后也不会。”倪雾说完，又拿出药箱，把陈茹岚饭后要吃的药准备好，又倒了一杯温水。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随便你们了，我就是不想见你受欺负。” 倪雾也明白。 陈茹岚待自己极好。 等到岁岁手术，恢复好，也过了这个新年，到时候陈茹岚的眼睛也恢复了，也到了分别的时候。 倪雾看着陈老太没有焦距的眼睛，伸出手指，在她的眼前晃了一下。 她没告诉她，自己要带着岁岁在年后离开松城。 毕竟，等待分别，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 当天下午，倪雾就接到了医院董主任团队的电话。 手术提上日程。 就在这周五。 裴淮聿的电话也随之打过来。 他要去滨城滨大附属医院观摩学习，滨大接了一台大手术，罕见病，全球只有百余例，汇集了数十人专家团队，数家媒体报道，引起广泛关注。 裴淮聿跟随董为民的团队一起过去，回来的时候休整一天，就是周五。 这几日，倪雾也做了很多准备。 调整了工作计划。 她向闵乔提前申请年终奖发放。 闵乔的审批通过了。 但是卡在了蔺诗宣这里。 下级，卡了上级。 蔺诗宣这几日不在公司，倪雾还是通过孟琳，得知了蔺诗宣在一家私人高级美会所。 她去了地方，从下午2点等到5点。 才有工作人员引着倪雾走进去。 私人汤泉，白雾袅袅。 倪雾看到了蔺诗宣旁边的人，她没想到竟然是秦菀卿。 除了秦菀卿，还有一名贵妇跟一个年轻的女人。 倪雾听着蔺诗宣甜甜的喊着对方，“小舅妈。” 倪雾余光看了一眼那贵妇，是封南的妈妈封夫人。 她没想到，原来蔺诗宣竟然是封南的表妹。 不过想想，松城上流权贵，都是大家族之间联姻，有姻亲关系，也是正常。 蔺诗宣捏着腔调做派，训斥着倪雾，又仿佛大赦一般，签了字。 倪雾拿到了签字，没有久留。 她刚刚离开。 封夫人看了秦菀卿一眼，此刻泡在汤泉里面，都是一张素颜，秦菀卿平时的妆容偏凌厉，眉峰上挑，但是此刻，素颜之下，显得温婉柔和几分。 刚刚走进来的年轻女人，竟然跟秦菀卿长相有几分相似。 但是封夫人自然不会多问。 这个世界上，相似之人很多。 谁也不会多嘴。 只是笑着问，“初嫣要回来了吧，我听说初嫣要订婚了，对方是姚家三少爷。” 秦菀卿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姚冽跟初嫣相处有一段时间了，彼此情投意合。” 联姻，不过是锦上添花。 蔺诗宣说，“初嫣现在可是知名小提琴家，一票难求，这次回松城巡演，我听说刚刚开售，所有的门票一抢而空。” 这段时间，蔺诗宣跟秦菀卿走得很近，秦菀卿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但是裴淮聿的婚事，可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她作为大嫂，只能在裴老太太面前提几句。 于绣惠虽然很想让裴淮聿尽快有个女朋友，但是裴淮聿不愿意的事情，谁也无法做主。 裴淮聿这个人，在她看来，性格冷僻古怪，完全是个难相处的人，在裴家，两人见面他有时候大嫂都不会喊一句，虽然对云贤尚尊敬几分。 “还是要谢谢诗宣帮忙设计了礼服，嫣嫣非常喜欢。”秦菀卿也没有想到，蔺诗宣的设计，突飞猛进。 完全是惊艳之作。 - 周三这天，倪雾带着女儿办理了入院。 做了全身检查。 周四中午，裴淮聿来到了病房，刚刚下飞机，就赶了过来。 午休时分，岁岁躺在床上熟睡着。 洗手间内，裴淮聿把倪雾抵在墙壁上，绵长深入的吻，掠夺之态明显，倪雾只觉得空气稀薄，暧昧失重。 裴淮聿的手指，灵活游走。 浴室里面的暖光照映她的脸，纤长浓密的睫毛如羽翼，轻轻扇动。 倪雾觉得脖子一凉，她先是低头一看，手指摸索着一条链子，然后转身看向镜子。 看着脖颈间，铂金链条上，一颗饱满圆润带着光莹的珍珠，点缀在肌肤上。 淡软的沁香钻入鼻息之间，裴淮聿的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温柔暗哑，“喜欢吗？” 他看了很多饰品，钻石，宝石，但是还是觉得珍珠更配她。 倪雾想摘下来。 裴淮聿低头咬在她毛衣上。 他用行动证明，敢摘下，他可不会放过她。 倪雾忍着疼。 轻声道，“我怕弄丢了。” 这个答案裴淮聿勉强满意，唇齿声音模糊，觉得她的毛衣碍事，“弄丢了就再买一条。” 第85章 水做的吗？ 从洗手间出来。 裴淮聿一脸的神清气爽。 倪雾面颊染上潮红。 病房，是双人病房，但是只有岁岁一个人。 女孩还在睡觉，裴淮聿想到了什么，从兜里拿出来一个方形的盒子，巴掌大，递给了倪雾。 倪雾接过来。 打开，里面是一个古银手镯。 看圈口，很小。 裴淮聿说，“给岁岁的，你在滨城上的大学，应该知道，滨城非遗古银工艺是很出名的。” 昨晚上跟董主任逛了一圈夜市小巷，正好看到有一家银饰店，他顺手，买了下来。 圈口里侧，刻着岁岁平安四个字。 倪雾睫毛轻轻的颤了一下。 她看着这枚古银手镯。 忽然眼眶有些热。 胸口像是哽住了什么一样，过了好一会儿，低声说了句，“谢谢。” 倪雾忽然有些看不清面前的男人。 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这一枚手镯，倪雾都想对他说谢谢。 裴淮聿看着她睫毛轻轻颤抖，清泪无声慢慢的打湿了睫毛，女人的睫毛很长很密，湿漉漉的，眼睛很亮，泪水含在眼圈没有落下，看着裴淮聿心绪复杂，他捏了一下倪雾的腮。 她脸颊很瘦，没有肉感。 “你是水做的吗？” “碰你一下也哭，送你礼物你也哭。” 倪雾侧过脸，手指轻轻的擦了一下眼角。 “你刚刚回来，应该还有事，先去忙吧。” 裴淮聿确实是刚刚下飞机，就往这里赶。 行李包还放在车上。 “用完就让我走。” 他裴淮聿什么时候被一个人女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准确来说，是完全的挥之即去，人家压根没让他来。 去滨城的这三天，倪雾没有给他发过任何的微信消息，问都没有问一句。 但是他偏偏拿倪雾没有办法。 谁让，是他自己硬生生插足人家的婚姻感情。 此刻，裴淮聿双手撑在她腰际，高大的身形完全的笼罩着她，“明天倪安手术，他爸爸不过来吗？” 裴淮聿不明白。 有什么工作，能比女儿的手术更重要。 倪雾轻轻抬眸看向他。 她的爸爸，已经来了，并且送给了她礼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枚刻着‘岁岁平安’的古法银镯，面前男人平时冷锐的眉眼，温和几分，倪雾感谢他也是真心感谢。 她下意识的环住了裴淮聿的腰。 没说话，只是轻轻环住他的腰。 脸颊贴在他胸膛上。 裴淮聿身形一僵。 轻叹一声。 倪雾很少这么主动抱他。 他拿倪雾没办法。 也不再询问。 只当是夫妻感情不好，异地夫妻能有几个感情好的。 人家感情不好，自己才能有机会。 要真的是夫妻感情极好，家庭和睦，他插足其中，生生把人拆散，强人所爱，那他是什么人，有违道德不说，行为也很畜生。 倪雾跟陈绍安感情不好，婚姻破裂，裴淮聿的内心也舒坦几分。 负罪感小一点。 - 裴淮聿离开后不久，岁岁就醒了。 看到手腕上戴着的古银手镯，高兴的不得了，倪雾说这是裴叔叔送给她的。 一下午的时间，术前检查。 跟董主任见了面，沟通手术事宜。 董为民是一个看着很严肃，但是开口很是和善，极致的专业性打消了倪雾很多顾虑，临走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倪雾。 “小裴跟你是怎么认识的。” 董为民身后的蒙医生也略有八卦的看向倪雾。 倪雾哑然。 最后说了两个字，“同学。” “小裴这个人，看着不大好相处，但是本性很好。” 倪雾觉得，董主任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像是松城便民路相亲角里面的说媒的大爷。 裴淮聿何止是看着不好相处。 冷冷淡淡的外表下，骨子里面也不好相处。 到了第二天上午，手术的时候。 岁岁有些害怕，抓住倪雾的手不松手。 倪雾也很怕。 她了解过这个手术，昨天下午也跟董主任仔细的沟通过，在这之前，她更是期待能快一点约到专家号。 但是此刻，心脏紧紧的悬着。 裴淮聿弯下腰，抱住了女孩的同时，也搂住了倪雾的肩膀。 “别害怕，叔叔进去陪着你。”他轻声温和的哄着女孩。 男人的掌心温热有力，隔着布料，温度慢慢的传递给了倪雾，她看向他，裴淮聿戴着口罩，眉骨深阔，他的眼神很温和，跟以往不同。 倪雾咬着唇。 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 在女儿最害怕的时候，她最期待的爸爸，也在陪着她。 此刻，也没有了遗憾。 他并不知道岁岁就是他的女儿。 但是他看向女孩的眼底，些许温柔。 倪雾轻轻的摸着女儿的脸颊，余光之中，落在裴淮聿的脸上。 这么多年，有几个辗转的夜晚。 倪雾想过，是不是自己错了。 妄想过，走入他的世界中。 她出神之际，只觉得掌心被人扣住，紧握了一下。倪雾低头看着，男人的手掌宽大，包裹住她的手指，指骨修长分明，手背表面青筋透肤有力。 “别害怕。”裴淮聿对她说。 倪雾点了头。 裴淮聿又说，“这项手术现在已经非常成熟，董老师操刀，不会有事。” 倪雾又点着头。 她的手很冷，裴淮聿握在手里，又紧紧攥了一下。 走廊上没有人，医护人员都走进手术室。 只有休息椅上，陈茹岚坐在这里，但是她看不见。 裴淮聿快速的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唔...”倪雾身形一紧绷，唇上温热。 男人的气息包裹她。 裴淮聿松开了她，只是亲了这么一下，就转身去了手术室。 倪雾左右看着。 才松了一口气。 走到了陈茹岚身边，陈老太的眼睛还没恢复，但是眼前也有光亮，辨的出人影，倪雾虽然知道她没有看到刚刚的那一幕，但是耳尖不由得红了一下。 陈茹岚今天上午，非要来这里，倪雾拦不住。 倪雾想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 陈茹岚直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眼睛看不见不中用了，岁岁到底喊了我三年的奶奶，孙女做手术，我在家里哪里躺得住，你不带我来，我自己来。” 此刻，她跟倪雾一样紧张。 毕竟这么大小的孩子，就要做这么大的手术。 “我听着裴医生说没事，手术技术很成熟，还是最出名的董主任给做的，岁岁肯定会没事的。”陈茹岚握住了倪雾的手。 安慰她。 也安慰自己。 倪雾看着手术室亮着的灯。 不知道什么时候，裴淮聿出现，他的话，好像带着安全感一般。 让她有些想依赖的同时也明白，这个讯号的出现，并不妙。 第86章 醉酒喊着她，青渺。 陈茹岚的手机响了一下，她让倪雾接，倪雾看了一眼，是陈绍安的电话。 然后就接了。 陈绍安的声音传出来。 “岁岁的手术进行的怎么样？” “还没结束。”倪雾说，“你那边情况如何，我听陈姨说，你15号回来？” 陈茹岚嘀咕了句，“是17号回来，吃顿年夜饭，待不了几天就走，每次就回来这么几天，干脆别回来了。” 陈绍安的声音略有抱歉。 “妈，我这边工作有变动，我回家再跟您细说。” 美国时间，现在应该是八点左右，倪雾怕耽误他工作，陈绍安说现在手里的项目在收尾接节点，难得清闲，如果岁岁手术结束了，让倪雾给他发个消息或者电话告知一声。 临结束通话的时候。 陈茹岚说，“过年你一个人就别回来了，要想回来就带个女朋友回来。” 说完，就先一步气哼哼的点着手机屏幕，因为看不见乱点了好几下，挂了电话。 其实倪雾知道，陈茹岚很期盼陈绍安回家，每年就回来这么一次，前年的时候中秋回来了一次，待了三天就走了，陈茹岚就这么一个儿子，去年暑假，倪雾带着女儿回了青云县陪着外婆。 陈茹岚一个人在家里，家里清清冷冷的。 这个老太太脾气还倔强，自己怕孤单，但是嘴上不说。 倪雾不知道该怎么样跟她说分别。 堵在胸口，只是一声轻叹。 又过了一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灭了。 最先出来的是董主任团队的蒙医生，对倪雾说手术很成功。 倪雾松了一口气。 高悬的心也落下。 裴淮聿取下口罩，脱了衣服，抬眸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孩，还有正在输液的吊瓶，两只手，其中一只手在输血浆，袋子上标注了血型。 医护人员把岁岁推出去。 只是一撇。 他皱着眉。 眼眸眯了一下。 “裴医生。”有人喊他。 裴淮聿思绪沉下，走了出去。 他看着倪雾扶着陈茹岚，两人跟在手术推车旁边，一同走入了病房，男人几步跟上去，听着倪雾声音喃喃，“她以后会像正常的孩子一样生活吗？” “会。” 倪雾抬手，捂住了脸颊。 肩膀轻轻颤着。 她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她只愿女儿，可以健康无忧。 陈茹岚在病房里面。 裴淮聿没有久留。 拍了一下倪雾的肩膀转身要走的时候，听到陈如岚说，“你给邵安打个电话说一声，岁岁的手术很成功。” 然后女人点了头，拿过手机。 裴淮聿关上门离开的时候。 听着她沙哑温柔的声线对着那端说，“岁岁刚刚从手术室出来，手术很成功。” 男人的手，捏了一下门把手。 骨骼僵硬。 无论感情如何，生活异地，到底是一家人，那是他们的女儿。 裴淮聿点了根烟。 牙齿咬了一下烟蒂又含住，淡白青烟遮住了脸，也遮住了眼底带着的冷意跟自嘲，指腹摩擦着打火机的滚轮。 蒙医生正好经过，他原本想跟裴淮聿打个招呼。 毕竟刚刚的手术很成功。 但是看着裴淮聿脸色不是很好，也没敢上前。 - 倪安住院住了一周。 回到家，一直卧床静养。 裴淮聿这几天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 导致家里两条狗对他都很熟了。 下午五点左右，倪雾在厨房准备晚餐，她下意识的准备了四人份，到了六点左右，一切都收拾好，桌面上放着三副碗筷，她准备了一份送到了楼下陈如岚的家中。 回到家，一直等到六点半。 裴淮聿没来。 她打开手机，看着半个小时之前，他给自己发了一条消息，说今晚上朋友生日，小聚一下。 倪雾给女孩盛了汤，“先吃吧，裴叔叔今晚上有事。” 看着女孩眼底的失落，倪雾心中也有点不舒服，这几天，倪雾发现不仅仅是自己对裴淮聿产生了一丝依赖，就连女儿也是。 血缘关系很微妙，无限拉近。 她的家里，这几天的时间，出现了很多陌生的东西。 裴淮聿给女孩买了一个小轮椅，方便活动，他嫌弃她家里的沙发太小，他坐上去舒展不开，换了一个大的。 他觉得她家里的窗帘不好看，他说浅蓝色的纱好看，重新换了个窗帘。 他嫌弃她的冰箱，老式容量太小，保鲜技术也差，换了一个大的。 他还嫌弃她的床，说活动起来，会吱呀的响，他都不敢用力，怕楼下听到。 这个倪雾红着脸拦住了他，也顺带想捂住他的嘴。 裴淮聿的语气变得阴阳怪气，“怎么，这床上承载了你跟你男人多年感情，舍不得换了。” 他又掐着她脸，汗水从他的鼻梁砸在了她脸颊上。“你睁眼看看你现在的男人是谁。” 此刻，倪雾捏着筷子，纤细的手指骨骼紧绷。 摇了摇头，想要把裴淮聿的身影从大脑中甩出去。 吃了两口米饭，岁岁坐在轮椅上，轮椅是智能的，倪雾虽然不知道具体价钱，但是也清楚价格不便宜。 “妈妈，我听子墨说，裴叔叔的生日在年后，还有一段时间。” 倪雾也记得。 他的生日... 女人的唇，白了几分。 她当然记得他的生日。 他21岁生日的时候，那几天下了一扬很大的雪，他跟他的朋友们在包厢聚会，倪雾没有进去，那一晚上，她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里面的嬉笑，嘲讽。 她都听的到。 “妈妈，我想给裴叔叔买个礼物。”女孩的眼睛很亮，倪雾点着头，姣好的脸上，唇色依旧泛着白，她说，“好啊，妈妈陪你一起准备。” 凌晨。 倪雾的手机响了。 她从睡梦中惊醒，看着上面显示着‘裴淮聿’的号码。 他的手机号，倪雾没存。 但是这个号码，她背过无数遍。 “喂。” “四哥喝多了，倪雾小姐，能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吗？你家在哪，我这就过去。” 送到她这里？ 倪雾说了裴淮聿的地址，那端沉默了一下，“这...四哥一个人，我也不放心，你家是在市北区是吧，四哥嘴里一直喊你名字...” 二十分钟后。 倪雾家的房门被敲响，她打开门。 一个年轻的男子扶着裴淮聿走进来，裴淮聿的身上都是酒气，倪雾微微皱眉，下意识的低声，“怎么喝了这么多。” 戴明盛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倪雾，他开了辆千万跑车来到这个小区，车头在小路上都转不开，这个小区又老又旧。 但是他也终于见到了裴四哥嘴里喃喃念着的女人。 长得确实漂亮，温柔气质挂。 身材更是好的离谱。 包装一下直接出道当明星，脸蛋还是纯天然。 倪雾也看向他。 面前这个公子哥，她知道。 戴氏集团的少爷。 高中的时候在九中末尾班级。 那一晚上，也就是他说，“哪里来的廉价品，不会是那个胖妹送的吧，太廉价了吧。” 这个公子哥口中的廉价品，是倪雾打工攒来的。 两千块，别说是七年前的程青渺，就算是现在的倪雾，两千块可以是她跟岁岁一个月正常饮食的生活费。 “四哥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戴明盛刚刚走出房门，马上拿出手机在群里发消息。 “卧槽，都别睡！我有个大八卦！我今天看到真人了！” “就是四哥撬人家墙角的那个...” - 倪雾扶着他躺在沙发上。 去了一趟洗手间，打湿了毛巾帮他擦着脸。 纤细的手指轻轻的覆在男人英俊的脸上，指腹划过男人高挺的鼻梁。 女人双膝轻轻跪在地上，她自认重心很稳，但是被裴淮聿抓住手腕往怀里揉的时候，倪雾还是有些失重感。 酒意四散，男人的吻密不透风，他喝醉的时候吻的更凶。饶是倪雾有些经验，也有些难以招架，马上被吻的浑身无力。 只好用力推了他一下侧开脸寻求呼吸。 “青渺。”裴淮聿的声音沙哑迷离，视线重重雾霭，他本能的搂着面前的女人。 手掌心贴在她润凉细腻的脸颊轻轻摩挲。 单手撑着沙发，凑上前去，细密的吻在女人脖颈留恋，唇息火热带着浓郁酒气。一声一声，“程青渺。” 倪雾的一只手紧紧的抓着打湿的毛巾。 指骨用力的绷着。 被吻的泛红的脸颊，慢慢的变得苍白。 她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听到面前的人喊她这个名字。 第87章 诋毁 “原来，你还记得我。” 裴淮聿睡着了。 倪雾没有睡，她打开了客厅的空调，拿了毛毯盖在他的身上。 环膝抱住自己，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偶尔，可以听到他在醉梦呢喃的时候喊着她的名字。 他喊过倪雾，也喊过程青渺。 除了外婆，这七年间，她几乎没有再听过这个名字。 倪雾并没有把自己跟七年前切断，但是再次从裴淮聿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仿佛是一扬梦。 这一夜。 倪雾半梦半醒，她好像回到了七年前。 穿过学校小路，裴淮聿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天很冷，她朝着掌心呵气。 明天是她的生日，倪雾没有想过会他会跟自己一起过生日，但是心中也隐隐的带着一丝期望，她小心翼翼的问他明天有空吗？ 裴淮聿说没空。 倪雾很失落，但是她走在他后面，裴淮聿没有看到。 或许她的失落很明显，即使裴淮聿走在前面，还是感受到了，周围的空气静下来，他停下脚步，倪雾险些撞在他后背。 裴淮聿问她，明天有什么事？ 倪雾摇着头说没事。 第二天是倪雾的生日。 裴淮聿并不忙，答应晚上跟她出来看电影，两人买了一个冷门电影，人不多，在后面几排坐着，电影很无聊，但是倪雾很开心。 走出影厅，外面有个抓娃娃机，里面有一个长着蜜蜂翅膀的兔子，倪雾很喜欢。 她希望裴淮聿送给自己。 裴淮聿说这个丑，兔子长着蜜蜂翅膀。 说她审美奇葩。 但是还是给她抓了。 倪雾把这个当做生日礼物，发了一个朋友圈，只给自己看。 这几年，倪雾已经很少梦到以前的事情了。 自从再次遇见裴淮聿之后，她好像频繁的梦到曾经的事情。 她现在已经不过生日了。 倪雾只会给岁岁过生日。 但是好像，她的生日也要到了。 裴淮聿不知道，其实他们的生日，间隔很短。 都在这个落雪时分。 清晨六点，倪雾揉了一下酸疼的脖颈，她换好衣服，出门买早餐的时候，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身影，裴淮聿还没醒。 早餐，倪雾也要买了三份，上楼的时候给了陈老太太一份，回到家的时候，裴淮聿已经醒了，似乎是宿醉的疼痛有些不舒服，男人皱着眉，神情恹恹，见倪雾回来了，他揉着眉心，声音有些暗哑，“这么狠心，就把我丢沙发上。” 倪雾把早餐放在桌上，“你的沙发比床舒服。” 他挑的，价格贵，功能多，还能按摩。 躺上去，跟躺在云朵上一样。 她卧室的床，老式的木床，承载两个人的时候，翻身都会响。 裴淮聿身上的衣服带着酒味，他冲了个澡，但是没有衣服穿，他也不穿陈绍安的衣服，把倪雾搭在衣架上的睡裙穿上了。 粉色的，很宽松，但是他穿上略怪异。 倪雾看着他，憋住了唇角的笑。 裴淮聿，“想笑就笑，别憋坏了。” 倪雾还是努力的忍住了。 裴淮聿来到厨房，靠在门口，看着倪雾在厨房忙碌着。 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扎了一下，从蒸锅里面端出来一碗金灿灿的鸡蛋羹，似乎是有些烫手，端到桌面上，然后捏了一下耳垂。 裴淮聿皱着眉，看着桌面上一碗鸡蛋羹。 有些失神。 “你怎么会做这个。” “这个很简单，我经常给岁岁做。”倪雾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就看见裴淮聿坐在桌前，拿起勺子，吃了一口。 她想说烫。 她额外给他点了一份外卖早餐，他这种大少爷，吃不惯普通的早餐。 门铃声响起，倪雾出去拿了外卖，广式早餐店的早点，她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但是裴淮聿没吃，反而把她做的那一碗鸡蛋羹吃了。 他吃的时候，皱着眉。 似乎是觉得并不好吃，但是一口一口的都吃完了。 倪雾问他，“不好吃吗？这个是给岁岁的，你可能吃不惯。” 鸡蛋羹是普通人家给小孩子最有营养且价格最便宜的食物之一。 他这种富家少爷，应该很少吃。 “我以前吃过一次，那次确实不好吃，你做的很好。”裴淮聿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平静。 说话的时候，注视着面前干净的碗盘，男人刚刚洗了澡，黑色短发垂在额前，遮住一双黑眸。 倪雾下意识的搭话，“你还吃过这个。” “嗯，那次我发烧不舒服，胃也疼。”他说话，似乎是不想提起，却又恰好想到，神情平静冷淡，像是幽静的湖面。 倪雾却怔了一下。 她都要忘记了。 那也是她。 那次，她确实做的不好吃，卖相一般，蒸出来上面都是气孔，水蛋比例也放错了。 倪雾站起身，走向一边的冰箱，打开，没有目的只能本能的整理着冰箱里面的牛奶盒，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是不是很刻意，但是她忽然有些坐不住。 只有这样，掩饰着内心。 然后装作随意的问，“是程青渺吗？你以前的女朋友。” 背后，男人的视线仿佛透骨，落在她肩膀上。 倪雾咬着唇。 解释道，“你昨晚上喝醉了，喊着她的名字。” 男人眉心一皱，脸上原本平静的表情不再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丝凝重。 “我喊着她的名字？” “嗯，昨晚上戴家那位少爷送你回来的时候，你抱着我，喊着她的名字。”倪雾轻声说。 她目光注视着冰箱里面的一盒牛奶，然后拿出来，重新坐在餐桌前，倪雾能感受到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她并不是一个会隐藏的人，相反，倪雾说谎的时候，表情很明显，会闪躲，会心虚。 “抱歉，我昨晚上喝多了。”裴淮聿抿着唇，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当着倪雾的面，喊着程青渺的名字。 这荒唐又怪异。 当着一个女人的面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他看着倪雾，隐约觉得她好像不高兴。 他试想倪雾如果抱着自己喊着陈绍安，他何止不高兴这么简单。 裴淮聿神情复杂，他想解释，但是把这些归于喝醉，仿佛是一个说辞，一个渣男的借口。 他以为自己终于慢慢的忘记了程青渺。 他并不觉得倪雾是程青渺的替身，她们确实有相似的地方。 昨晚上贺序的生日，他多喝了两杯。 没想到会喊着程青渺的名字。 他无法控制自己喝醉了的时候。 裴淮聿想要跟倪雾解释，她也有老公，他有个前女友，也是正常的事情。 倪雾笑了笑，只是眼底一片涩意，她低头喝了一口牛奶，没有让裴淮聿看到。“程青渺啊，原来是你前女友，我记得你高中跟她一个班的...” “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别人都怎么说她吗？给她起外号，说她水桶，一个穷胖子，傍上了裴家少爷的大腿，说你眼瞎，要睡一头...”倪雾的唇，轻轻的颤抖了一下，“肥猪。” “倪雾!”男人的语调沉下来。 倪雾看着他，“你身边的朋友兄弟，不也这么说吗？怎么我说了，你不高兴了。” 裴淮聿缓和了一下语调，“倪雾，我跟她已经结束了，你没必要诋毁她。” “诋毁？”倪雾笑了一下，“你的好兄弟们，昨晚上的送你来的戴家少爷，不也这么说过吗？你怎么不去对他说诋毁。” 第88章 恼羞成怒 他接触的女人很少，裴婧书是一个大大咧咧的性格，程青渺平时的时候很沉默，也很乖。 倪雾此刻，有些尖锐的让他觉得陌生，或许听到他喊着前女友的名字，让她不高兴。 他压抑着情绪，低下声音，试图跳过这个话题。 “倪雾，我们不要再聊她好吗？” 裴淮聿并不觉得，在这个时候，倪雾会想听他说前女友的事情，就比如，他听不得陈绍安的名字。 他能理解昨晚上抱着她醉酒喊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让她不舒服。 裴淮聿想终止这个话题。 但是倪雾并不想终止。 她的手指紧紧的压着牛奶盒，“你为什么不敢提她？提起她让你觉得丢脸，觉得屈辱对吗？” “裴淮聿，你有没有喜欢过她？” 哪怕是，一点点。 “倪雾！”这一次，裴淮聿加重了声音。 “我说中你的心事了，你恼羞成怒了？” “恼羞成怒？”裴淮聿嗤笑一声，薄唇上的笑容冷起来，“你这么想跟我提起她吗？你还想听什么，要不要我把我跟她相处的细枝末节告诉你？我们怎么睡的，晚上什么姿势，我一晚上用几个套，我们从沙发做到浴室，我要不要都说给你听？” 他站起身，声线紧紧压着。 胸腔起伏震颤。 几乎压不住汹涌的情绪。 “我从来没有过问过你跟陈绍安的事情，我是不是也应该问问你，你跟陈绍安的过往恩爱历史！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是不是应该彼此尊重一些。” “我跟陈绍安...”倪雾的声音颤着，她看着裴淮聿，忍不住眼底的酸涩。 他直接打断，“我不想听你们的事情。” 那句我们早就离婚了，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裴淮聿，喜欢，或者没有喜欢过，你很难回答吗？” “你们在一起三年！一点喜欢都没有吗？”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昨晚又喊着她的名字。” “你知道S大论坛上，现在还能找到，关于你们的事情，多少人说她癞蛤蟆爬上了裴家少爷的床，不知廉耻，还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勾引了你，一个穷胖子不知天高地厚。” “够了！”裴淮聿努力的压制住自己胸腔汹涌的情绪，他绕过桌抓住了倪雾的手腕，“你这么想知道吗？” 他抓着女人纤细的手腕，紧紧的用力，逼得倪雾一步步后退。 “她跟你不一样，她没有你漂亮，没有你说的这么差，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何必在这里无理取闹。我没有问你关于陈绍安的事情，我的私事，你也无需过问。” 裴淮聿盯着她的脸，深呼吸一口气。 胸腔密密麻麻的针刺感。 倪雾的脸，清冷倔强，眼角挂着泪。 裴淮聿咬着牙，松开了手。 他没再说什么。 换上了昨天的衣服，直接离开。 这一扬不欢而散，裴淮聿坐在车上的时候，头昏胀痛，他拿起手机，给戴明盛打了个电话，“我昨晚上喝醉酒的时候，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那端的戴明盛还没醒，昨晚上睡得晚，现在这个点，不是他的作息。 但是裴淮聿的电话，他坐起身，还有些不不清醒，“真没说什么啊，你就喊了几句程青渺的名字，四哥，你还没忘记那个胖子啊，那胖子都结婚生子了，贺序不是查过她的资料吗？” 手机那端，透着股阴冷。 凉飕飕的。 戴明盛，“我的意思是...那位程...这都七年过去了...” “管好你的嘴，不会说话就当哑巴！” 裴淮聿的吼声像是一记惊雷，炸裂在戴明盛耳边。 他瞬间清醒，瞌睡全无。 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戴明盛很久没有见过裴淮聿生气的样子，他生气的时候，大多是沉默的，内敛的，眼神带着料峭寒意。 只是一个眼神，就冻的人遍地生寒。 但是戴明盛很少，准确来说是极少听到他发怒的声音，整个人愣在这里。 那端直接挂了电话。 他整个人被吼懵了。 过了十几秒，才卧槽了一句，从床上爬起来拍了拍脸，急忙给贺序打了一通电话。 那端的贺序，昨晚上喝的最多。 戴明盛打了五个电话才把他叫起来。 贺序头疼欲裂，“...你最好有天大的事情...” “我把四哥给得罪了...”戴明盛现在还有点胆战心惊的感觉，他们几个兄弟光屁股长大的，裴淮聿小时候当摄政王，他可是给他当狗腿的第一人。 贺序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迷迷糊糊的说，“过几天我攒个局，我新投资了一家鱼庄火锅店，过几天开业，大家去吃个饭。” 一直到戴明盛磕磕巴巴的说起了程青渺的名字，贺序才清醒过来，他坐起身。 听着那端说完，贺序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戴明盛急了，“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说我现在要不要去四哥家里，我去当面道个歉怎么样，我也没有恶意，我就是...说顺口了...” “明盛，你知不知道...”贺序靠在床头，点了根烟，“大学的时候，四哥要出国，我们给他庆生。其实那晚上，程青渺也去了…就在包厢外面，当时我们喝醉了，四哥也多喝了一点，都有点口无遮拦，她都听到了。” “不…不会吧。” “嗯。” “四哥知道吗？” 贺序吐出一口气，眉心还有些宿醉的胀痛。 “不知道，没告诉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更加不知道怎么开口。 裴淮聿这个人，贺序很明白，在他最肆意倨傲的年纪，你要让他主动低个头，是很难的事情。 但是他的视线在一个身上多停留几秒，身边心细的人就能感受到不同。 那晚上，程青渺一直没有出现。 一直到要散的时候，裴淮聿给她打电话，问她还不来。 再不来就不用来了。 然后她说不来了，有事。 贺序就坐在裴淮聿身边，看着他神情冷下来。 其实贺序知道程青渺来过了，只不过听到他们的谈论，又哭着走了，但是他说不出口。 “明盛，以后少在四哥面前提她的名字，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初裴淮聿跟程青渺谈地下恋的事情，贺序是知道的。 因为裴初嫣的事儿，裴家希望息事宁人。 让程青渺主动承认是小偷。 裴家老夫人刚刚做了开胸手术，经不起折腾，要是知道裴初嫣偷钱的事儿，要把她气死的。 还有裴成均，古板严肃，裴家家风甚严。 裴家的孙女偷班费，真报了警，爆了出去，裴成均估计能气的进医院。 在这件事情上，程青渺是受害者。 裴淮聿也知道，他心中有愧疚，但是程青渺竟然会威胁他，让他答应在大学的时候做她男朋友。 贺序是知情者。 他知道，裴淮聿最讨厌别人威胁他。 但是也不得不答应。 其实这件事，对于程青渺是不公平的，裴淮聿答应了，也算是一点补偿吧。 公平交易。 “贺序，你有程青渺的联系方式吗？我想跟她道个歉，我当初...我当初嘴贱，我就是震惊，要是真的是我们兄弟几个口嗨被她听到了...导致她跟四哥分手了...” “没有，我只知道她老家是青云县宋家坪，但是同村的人，都说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你说哪里，宋家坪？”戴明盛一边说一边来到他爹戴华成的书房，桌面上，堆放着文件资料。 他让贺序先别挂电话，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 关于宋家坪拆迁安置协议书 上面有一大部分的人签了手印，还有一些钉子户不肯走。 戴氏集团今年第二季度规划，跟裴氏合作的项目。上面有他爹戴华成跟裴氏负责人裴婧书还有裴氏子公司负责人签字。 要在宋家坪这里造厂，地皮签下来了，戴明盛记得这个，很大的原因是，这一批钉子户都是老龄人口，不肯签字，不肯搬走。 他爹戴华成拍着桌子，让几个副总想办法。 必须解决！ 戴明盛按照人口表查了一圈，没签字的还有十几户，他也拿不准，只好问贺序，“她家是哪一户？” 贺序想了想，“她外公好像姓宋，外婆姓倪。” 第89章 一点点 水龙头冲洗着泡沫。 她觉得自己足够的冷静。 但是当一滴泪水从脸颊滑落，落到洗碗池里面的时候。 倪雾怔了一下。 茫然的抬起头。 接着又是一滴泪，从脸颊落了下来，她下意识的揉了一下眼睛，泡沫进眼，酸涩难受，大声的哭泣仿佛成了顺其自然的事情。 她只想知道，他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一点点，一点点也好。 或许不用喜欢，哪怕是一点点的好感也好。 他避之不谈，不想提起的样子，让倪雾知道，曾经的程青渺就是一个笑话。 她打开了水龙头。 水声很大。 倪雾不想压抑自己的哭声，她也需要发泄，她也是人。 她没有钢筋铁骨。 她的心脏是柔软滚烫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似乎是哭够了，倪雾洗净了手，掬起一捧冷水扑在脸颊，冰冷麻木的感觉，她胡乱的擦了一下脸，转身的时候，看到站在厨房门口的女孩。 “妈妈。”岁岁小声喊着她，眼睛里面都是担忧，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哭，只是会本能的难过。 倪雾没想到会被女儿发现，她有些怔忪，也有些自责，几步走过去抱住了岁岁。 “妈妈，我讨厌裴叔叔，我们不要给他准备生日礼物了。”任何让妈妈哭的人，她都不喜欢。 倪雾抱着她，她没有想到两人的争吵，会被岁岁看见。 她并不想给女孩的心理留下不好的阴影。 孩子的世界，应该是纯粹干净的。 “跟裴叔叔没有关系，是妈妈...岁岁，妈妈很好。”倪雾抱着她说。 两只狗也听到了声音，跑进来，围绕在倪雾身边，土豆舔着倪雾的手指，倪雾不由得破涕为笑，摸了一下土豆的脑袋。 狗，是动物，但是此刻的脸上，也带着对主人情绪变幻的担忧。 倪雾从两只狗的脸上看到了这种表情，觉得好笑的同时也觉得温暖。 一点点暖流，慢慢的滑入胸腔。 倪雾把岁岁抱起来，她原本想把女孩放在轮椅上，但是岁岁不想坐，因为这个是裴淮聿买的。 倪雾伸手，刮了一下女儿的鼻梁。 有点无奈。 她给两只狗倒了狗粮，养到现在，小半年了，跟刚刚抱回来的时候一点点大小不一样，倪雾低头摸了一下土豆，这只狗，对裴淮聿格外熟，似乎是因为在裴淮聿家里养了几天，俨然把他当成了男主人一样。 每次裴淮聿来，尾巴摇的跟螺旋桨一样欢迎。 另一只叫肉松的土松犬，跟土豆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状态，每次裴淮聿来，肉松就跟看家护院的卫士一样，盯着裴淮聿，仿佛裴淮聿是一个外来者一般。 甚至会在裴淮聿把她抵在床上的时候，她只要发出一点抗拒的声音，肉松会护住的扒着房门，吠叫着，有几次，还差点咬了裴淮聿。 倪雾把一颗水煮蛋掰开两截，一狗一半，她在想，如果把这两只带回去，租一个带院子的一楼，它们应该也会很快乐。 - 裴淮聿回了家。 男人脱下带着酒味的衣服，丢在洗衣机里面，他压着眉心，仿佛觉得气息不顺畅，就连nemo都留意到他的情绪，趴在他脚边。 裴淮聿这几天每天要去倪雾家。 她不喜欢烟味，提了几次。 裴淮聿去之前要是抽了烟，都要在外面吹会儿冷风散干净，此刻也没有了拘束，从茶几里面的隔层中拿出一盒烟，咬了一根含在唇间，眯着眼睛吸了一口。 她家里规矩多。 小小的鹌鹑大小的房间。 去的时候要偷偷摸摸的，注意别遇见她楼道上的邻居。他的车不能停在单元楼门口，会惹眼。 晚上睡觉都不让他翻身，觉得他翻身床板咯吱响，他都不敢大动。 烟也不能抽，睡觉都讲究。 他也是贱，非要在人家家里。 抽完两根烟，裴淮聿揉着眉心，微微平复了一下情绪，这事儿也怪他，谁让他喝醉酒，非要提程青渺的名字。 他能理解倪雾的委屈。 她要是敢晚上两人做的时候，在他耳边喊陈绍安的名字，他恨不得掐她脖子草死她。 但是吵架的时候，总是会上头。 他也是人，无法跟机器程序编码一般。 而且，裴淮聿确实很躲避程青渺这个名字。 仿佛是年少时心底的秘事。 他过于迫切的想要揭过去这一页。 他们谈了三年地下恋，他们睡了无数次，她对他予求予索，她怀孕了，是他的，那个孩子没有了。听说她生病了，也听说她结婚了。 他风光恣意接近三十年人生。 现在，他妈的像是一个渣男。 左右摇摆。 他对她抱有一丝理性的愧疚，跟难言的感情，并且越深越烈。 “呜！”nemo用前腿扒拉他。 裴淮聿看着面前的狗，这是程青渺捡来的，刚刚捡来的时候巴掌大，在雨里被冻得瑟瑟发抖，程青渺把奶狗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问他可不可以收养。 他才不想养，他看着狗就头疼。 一转眼，这条狗，现在长得膘肥体壮。 裴淮聿抬脚，在狗肚子上踹了一下，没用力，neom还以为主人在跟它玩游戏，很配合的四脚朝天，翻滚在地毯上。 但是因为它这个大块头，做这个动作，一点不萌。 反而... 裴淮聿忍不住笑了下。 “蠢狗。” 他拿出手机，在官方网站上点进去S大的论坛，七拐八绕，他已经多少年没有登录过了，只能游客模式。 但是游客模式没法浏览全部帖子，裴淮聿也只能重新注册了一个账号，论坛页面看的他眼花，有几个飘红的帖子，精华帖，各种学术答疑，校园吐槽，生活趣闻。 他往下划着，不知道翻了多少页，他点了一个按照回复数量排序，最上面的一条帖子，七年前的。 #惊！揭秘神秘校草的地下女友！竟是第X届外国语学院又土又穷的胖子——楼主已附图# 裴淮聿皱着眉。 点进去。 第一页有图，是程青渺的背影，而且照片拍的角度非常恶意。 下面的留言更是不堪入目。 第90章 删掉 他拨了个电话，打给裴氏集团的公关部。 公关部的陈经理表示，“好的裴少，我们会在三天之内，处理完所有相关言论。” 裴淮聿呼出一口浊气。 声音哑着。 “我说的是，现在，立刻，马上。” “是。”裴氏的公关部立刻着手处理，听着裴淮聿严肃的语气，也不敢耽误，两根烟的功夫，裴淮聿再次打开帖子刷新的时候，已经打不开了。 短暂的粉饰太平。 却是现在裴淮聿为数不多可以做的事情。 程青渺像是横亘在他跟倪雾之间，打破了他跟倪雾现在固有的平衡状态，裴淮聿没有办法，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一个女人低头说抱歉，是他醉酒不小心喊了程青渺的名字，但是他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把自己的姿态放在尘埃里。 他也有骨子里面的倨傲。 争吵，上头时候的不欢而散。 点开倪雾的朋友圈，寥寥无几。 吵成这样，让他低头，他也低不下。 她总得给自己一个台阶才好。 裴淮聿内心有些郁结，中午的时候，带着nemo回到了裴家。 nemo狗脸谄媚，于绣惠很是受用，急忙让安婶去准备鲜肉狗粮。 裴淮聿看着老太太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文件之类的东西，下意识的开口，“这是什么？” 坐在沙发上看金融财报的裴成均冷嗤一声，“回来的正好，劝劝你妈吧，她都疯了。” 于绣惠都懒得跟他顶嘴了，把手里的短剧剧本放下。 让厨房张罗午餐，她都好几日没见到裴淮聿了，也没有提相亲的事儿，怕裴小四听到直接冷着脸走了，就说了一些家庭日常。 提起了裴初嫣。 “你大哥跟初嫣后天下午的飞机。” 裴淮聿抬步往楼上走，闻言点头。 “巡演也定在这周，周六，票给你准备好了，你就算是在忙也得去，初嫣今年最后一扬巡演，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可不能缺席。” “知道。” 裴淮聿往楼上走。 于绣惠在楼下跟安婶说，“子墨跟倪安走得近，给她跟她妈妈也送两张票，我可喜欢那个女孩了。” 裴淮聿道，“她去不了，不久前才做了心脏手术出院，现在在家里静养。” “哎呀，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才知道。”于绣惠还想说什么呢，裴淮聿就上楼没有了身影，她立刻让安婶准备一点儿童吃的补品，准备下午去看一下。 裴成均捏着眉心，忽然瞥了一眼趴在沙发边上的肥狗，就对于绣惠说，“你看这四养的狗，跟他长得多像啊，估计是亲生的，你拔一根狗毛去做个DNA鉴定一下。” 于绣惠瞪着他，她就知道这个老东西又在笑话她，她不就悄悄拔了一根倪安的头发吗？ 让他念叨到现在。 她马上对安婶说，“你去找小万，让他给我接个戏，我下部戏要演老年离异开金手指带空间走上人生巅峰老太太，最好第一集让我老伴出门要饭跪地上痛哭的那种戏。” 安婶知道这两人又拌嘴起来了，扶着于绣惠的手，“好好好，我这就联系万总。” 裴成均懒得搭理她。 裴淮聿上了楼。 来到了书房，他平时很少来这里，书房里面角落里面，放着一个纸箱。 七年前的箱子，程青渺寄过来的快递。 现在还在这里。 他打开，看着里面的东西，心脏堵的厉害。 让佣人把这些都丢了吧。 佣人有些惊讶，“都丢了吗？” “嗯。”男人有些烦躁的点着头。 佣人迟疑了一下，没有动，裴淮聿皱着眉沉下声音，“我说，丢到垃圾桶里面！” 这些东西，七年前就应该扔了。 结束了，何必留着。 多看多烦。 “是。”佣人应声，急忙走进来，搬走了纸箱。 看着佣人的背影，裴淮聿张了张嘴，双拳紧握，他的理智告诉自己，早就应该结束了。 佣人走下来，正好碰见了安婶。 安婶看着她抱着纸箱，“小齐，这不是少爷书房的东西吗？” “少爷说要丢掉。” 安婶，“先别丢，放在杂物间里面。” “少爷好像有些生气，让我丢掉...安婶，你说这箱子是谁送给少爷的，都在少爷书房里面放了这么多年了...忽然就要丢了。” “别打听主人家的事情，东西放在杂物间里面，少爷问起就说丢了。” - 下午两点左右。 于绣惠跟安婶来到了小区外，她来了几次了，对这里也熟悉了，就是这个老小区没有电梯，废腿。 她爬上六楼，双腿打颤。 倪雾开门的时候看到裴家老太太，愣住了。 “裴老夫人，安婶。” 于绣惠爬上来，本来还大喘气呢，此刻稳住了，点着头，走进去，坐在沙发上。 这触感还不错，于绣惠说，“你家里换沙发了。” 倪雾轻嗯了下。 安嫂拎着两箱补品还有一盒手作的糕点礼盒，“老夫人听说倪安刚刚做完手术，比较关心，她觉得跟这个孩子有缘，就想过来看看。” “岁岁在午睡，我去...”倪雾没想到裴老夫人来是为了看岁岁，还带了礼物。 “睡吧，让孩子多睡一会儿。”于绣惠连忙拉住了倪雾的手臂，“别打扰孩子，她现在正需要好好休息，我就是过来坐坐。” 倪雾倒了两杯水，又从冰箱拿出来橙子切成小块放在果盘中。 听着裴老太太在客厅里面跟安婶说，“这沙发真不错，坐起来真舒服。” 倪雾的眼皮跳了一下。 她端着果盘走过去。 于绣惠问她，“你老公还没回来吗？你们这夫妻异国工作，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夫妻之间，还是要住在一起才好。” “他...后天就回来。” 于绣惠点着头，又问了几句关于岁岁的病情，倪雾说，“她是先天性的，一岁的时候查出来的，董主任做的手术，手术很成功。” “那就好。”于绣惠轻叹一声，“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就是先天性心脏病，做了两次开胸手术了，你看看现在活得好好的呢，以后医疗技术只会越来越好，我儿子就是心外的医生，要不是他今上午回来的时候说了一句，我都不知道倪安已经做完手术了。” 倪雾微微抿着唇。 岁岁一岁的时候，检查出来，是遗传性心脏病。 面前的老太太笑意盈盈，微胖，头发梳理的很工整，穿着打扮比年轻人都洋气，穿了件斗篷大衣，说话谈吐温和。 血缘，是世界上最奇妙而伟大的联系。 “裴...裴医生，他今天没上班吗？” “他啊，前几天忙，这两天空闲一点。”提起裴淮聿，于绣惠脸上的笑容更和蔼了，毕竟是她最满意最优秀的儿子。 两只狗在沙发旁边，叫了一声，土豆还好，肉松对外来的陌生人总是这样警惕。 倪雾轻声呵斥了一句。 于绣惠对着肉松招招手，“我儿子家里也养了一条狗，是金毛跟萨摩耶的串串，叫nemo,他可在乎了，前两年的时候Nemo生病了，他急匆匆的从美国赶回来，这宠物啊，养着养着，就养出感情了，跟一家人差不多。” “裴医生看上去，不像是喜欢养宠物的人。” “他啊，确实不喜欢狗，养nemo我们都很意外。” 于绣惠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第91章 笼，绑架 于绣惠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她平时在家里，无人倾诉，她也不想在熟悉的人面前提起以前的事情。 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祥林嫂一样。 哭了之后还需要别人安慰自己。 但是此刻，忽然眼眶酸了一下。 “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小时候可顽皮了，性格劣，同龄的孩子里面就他混，谁都管不了他，学习还不好。在学校里面抓女老师的头发，被找家长，他爸爸拿着皮鞭抽他，他还跟老裴顶嘴，把老裴气的胡子都歪了。” 看见倪雾惊讶的样子，于绣惠笑着，忍着眼眶的酸涩，“想不到吧，他小时候还是这样的，后来啊，都变了。” 于绣惠其实宁愿看以前的裴淮聿，也不愿意儿子变成现在这样。 “他...他学习成绩很好，年级第一，他...”倪雾张了张嘴，看到一边安婶给她使眼色，示意她跳过这个话题。 “他上面还有个哥哥，叫裴延，两人是双胞胎，我生他们的时候年龄很大了，这两个臭小子，是老天爷给我的馈赠，两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哥哥的性格沉稳，冷静。6岁的时候老裴就把哥哥当继承人培养，样样出色，淮聿不一样，他哥哥学习，他就捣蛋，他哥哥练口语，他就爬树掏鸟蛋，但是两人八岁的生日那天，被绑架了，他们连蛋糕都没有吃一口。 当时老裴扩展公司的手段有些狠，裴氏发展迅速，稳坐龙头，得罪不少人，两个孩子失踪了七天七夜，第八天的时候，绑匪让我们带着赎金跟合同去赎人，我跟老裴到了的时候，就看见淮聿跟阿延被关在狗笼子里面，跟一只大狼犬关在一起，身上不知道被咬了多少，浑身是血。” 一边的安婶声音也哽咽了一下，“夫人，别说了。” 倪雾紧紧的捏着玻璃杯，指骨绷紧。 她的唇瓣轻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于绣惠擦了擦眼角，“我们给了十个亿的赎金跟合同，但是阿延还是走了，救出来的时候就没气了，他一直护着淮聿，背上都是各种伤口，咬伤，刀伤，内脏出血，感染化脓了，尸体都烂了。那个时候淮聿也奄奄一息，送到医院，那半年，他一句话都不说，后来整个人就变了，变得沉默寡言，性格也不混了，他开始学习阿延学的课程，性格慢慢的像阿延，跟以前变了个人一样，都不是他了。” 一滴泪从倪雾的脸上滚落下来，她的呼吸凝滞，淤积在喉咙，倪雾完全没有想到过，这是裴淮聿经历过的事情。 于绣惠捂着脸颊，一边的安婶抚摸她的脊背，“夫人，夫人这些都过去了。” “过不去，怎么也过不去的，阿延跟淮聿就被塞到那种小笼子里面，就那么大小，两个人蜷缩在里面，那条大狼狗饿了，就啃我阿延的肉吃，我的阿延就这么活生生的被咬死了，身上都烂掉了。淮聿守着他哥哥一点点腐烂的尸体守了七天，性情大变，我怎么过得去。” “其实淮聿很喜欢宠物的，他很喜欢小猫小狗，他小时候在外面捡了一只流浪狗，抱着丢到老裴的床上，被老裴追着教训。” 倪雾觉得心脏被扯得难受。 原来这就是他不想收养狗的原因吗？ 他把自己包裹的太严实，倪雾也不曾真正了解过他。 难怪，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穿着白色的校服，扣子工整严苛的扣到最上面一颗，咬着烟从网吧里面出来。 因为那是真正的他。 在那个冷漠疏离的躯壳里面，肆意生长不羁的灵魂。 倪雾不知道怎么安慰面前哽咽的裴老夫人，安慰的话很空白，因为倪雾知道，这件事情是过不去的。 就如同她也失去了一个儿子。 无法过去。 也无法忘记。 只会在深夜无人的时候偷偷哭。 客厅里面，只有断断续续哭泣哽咽的声音。 晚一点的时候岁岁醒了，走出来，裴老夫人也擦了擦眼泪，打开了饼干盒，这是她吩咐厨房现烤的，健康干净。 “岁岁，来裴奶奶这里。” “裴奶奶。”岁岁坐在裴老夫人身边，拿了一块饼干，第一块递给了于绣惠，“裴奶奶你先吃。” 于绣惠感动的不得了，又想哭了，拿着手帕擦眼角。 倪雾起身，去了厨房。 重新烧了一壶热水。 安婶跟过来，“倪小姐，真抱歉，你下午就当一下听众，让老太太倾诉一下，别嫌弃老夫人啰嗦。这事儿发生二十多年了，她在家里，也不敢跟其他人提起，提起来，就是一家人一起哭，哭的次数多了，老夫人也不想这样，但是那是她亲生骨肉，老夫人人到中年才生下了两个儿子，当妈妈的，怎么能忘得掉。” 倪雾点着头，内心泛着酸涩。 “我理解，我明白。” “太谢谢你了倪小姐。”安婶看着客厅里面，“马上过了年，又要到少爷生日了，这一天离得近了，先生跟夫人都很难受，包括少爷也是，一家人表面上高高兴兴的把生日过了，实际上，都难受的紧了，散了生日宴，晚上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都忍不住掉眼泪。” 倪雾陪着裴淮聿过了三次生日。 每次，他都会喝很多酒。 她记得有一次，他跟朋友们庆生，那天他很高兴，倪雾在公寓里面等他，但是他一直没有回来，第二天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发着高烧。 他脾气很差的让她滚。 然后整个人蜷缩在床上，苍白着脸。 所以，他其实并不高兴... 那天的快乐，都是伪装的。 “倪小姐，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老太太也是看着少爷的生日要到了，心里难受，就想找个陌生人倾诉一下，这事儿，你...” 倪雾回过神。 她的瞳仁微微颤着，点着头。 声音沙哑，“我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听说你跟少爷是高中同学，真好啊，你这个年龄孩子都六岁了，少爷身边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老太太可着急了。”安婶看着客厅里面的画面，不由得感叹，女孩坐在于绣惠身边，于绣惠的眼底慈爱，要不是年龄大了，于绣惠都想把岁岁抱在怀里。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倪雾的声音很轻，轻的仿佛只有自己能听见一般。 第92章 连个台阶都不给，他怎么下 “倪小姐，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安婶思索几秒，“高中的时候，少爷班里有个叫程渺的女生，你认识吗？” 倪雾垂敛着眸子。 看着正在沸腾的水壶，平静沙哑的补充，“程青渺。” “对，就是这个名字。”安婶就知道问对人了，都是同学，还是隔壁班的，肯定知道点什么。 “倪小姐，这位程青渺，你能说说吗？她是什么样的，你们有同学照片吗？”少爷的感情生活中，就只出现过这个名字，安婶也想了解一下。 倪雾洗了苹果，切成小块。“她...很胖，不漂亮，也不爱说话，同学们都给她起外号，肥猪...水桶...大碗妹。” “她挺笨的，没有什么天赋，学习成绩不错因为她很努力。” “她也没有什么朋友，只喜欢自己一个人。” 她平静的诉说着曾经的自己。 安婶，“哎呀，怎么有这么坏的人，这些混学生就喜欢给人起外号。” 倪雾切好了一块苹果，递给安婶，然后端着果盘走到客厅里面。 下午五点左右。 倪雾的手机响了起来。 裴淮聿打来的电话。 她接通之后，男人的声音传来，“我妈是不是在家里。” “嗯。” “我等会去接她们。”他顿了顿，语气淡漠，“打扰你了。” “没有。” 倪雾没再说话，裴淮聿也沉默了片刻，然后挂了电话。 早上的争吵，一直到现在，气氛都有些尴尬。 倪雾看着客厅里面，岁岁拿着水彩笔，裴老夫人坐在旁边，陪着她一起画画。 这一幕很温馨，安婶也不由得感叹，“老夫人很喜欢倪安，觉得很有缘分。” 不仅是缘分，还有血缘，只有倪雾知道。 晚一点的时候，于绣惠接了一通电话，说自己儿子过来接她了，然后就带着安婶走了。 倪雾看着老夫人带回来的一些营养品，这些营养品岁岁也吃不了，而且太贵重，她拎着想送回去，老太太沉着脸不要，倪雾从冰箱里面拿出一盒草莓，她昨天买的，这一盒草莓，于绣惠倒是乐呵呵的收下了。 倪雾把她们送到一楼。 男人停在单元门口的车，裴淮聿今天开的车很高调，黑色越野，他身形高挑，腿长，靠在车门上，黑色的大衣到膝盖的位置，整个人矜贵又带着疏离，他抬起眉眼，黑眸看向倪雾。 于绣惠对倪雾说，“天这么冷，快回去吧。” 倪雾披了一件黑色羽绒服，里面穿了一件浅粉色毛衣，一条加绒的蓝色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棉拖鞋。她的脸色微微白，冷风吹过她的脸，女人微微打了一个寒战。 “路上慢点。”她说。 “等到子墨休息，我带着子墨再过来陪倪安玩儿，你快回去吧。”裴老太太给倪雾挥手。 倪雾也听到男人‘嗯’了一声。 好像是在她回应她的那句话。 又像是风声吹到她耳朵里的错觉。 倪雾看着裴淮聿上了车，车子扬长离去，其实倪雾知道，如果自己稍微低一点头，跟他说，今早上的事情是她不对。 她错了，让他别不高兴。 她小心翼翼的哄着他，说几句好听的话。 他们就能恢复到今早上争吵之前，恢复成一个，短暂的，性伴侣的关系。 可是倪雾没有。 她不再奢求于这一段感情。 虚无的泡沫。 他们之间也不会有未来。 这一种隐晦的肉体关系，保持一段时间，等他腻了，过了这一段新鲜刺激的感觉，他冷淡无情的样子，倪雾知道。 这一段肉体的关系，随时，都是结束。 早一天结束，晚一天结束，没有区别。 裴淮聿驱车，一直到车子右拐，车镜中女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握紧了方向盘，目光前方，薄唇紧抿。 于绣惠说了什么，他没听清，含糊的应了一声。 他的骨子里面也是骄傲的人，让他纡尊降贵主动跟她缓和关系，裴淮聿低不下这个头。 她总得给他一个，顺其自然的台阶吧。 连个台阶都不给，他怎么下。 - 倪雾回到了家。 关上门。 打开行李箱，整理着衣服，她现在就开始收拾东西，她跟岁岁住在这里三年，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可是终究不是自己的家。 她看了一眼银行卡里面的余额，现在房价正是最低的时候，在小县城里面，买个房子，如果不考虑很好的学区，这些钱足够生活一段时间。 “妈妈。”岁岁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倪雾整理着衣服，在岁岁的印象中，每次倪雾整理行李箱，就是要出远门，但是这一次，她知道，妈妈要带上自己。 于是她走过去。 帮着倪雾一起整理。 - 三日后，陈绍安提前从美国回来。 陈茹岚表面上淡定，嘴上说着‘你还知道回来啊’但是一年了儿子终于回来了，自从陈绍安去了美国之后，陈老太太每年就只有这个时候见他一次，说不激动欣喜是假的。 她的视力还在恢复中，眼睛时常发干，需要热敷。但是已经看得到人影轮廓。 倪雾敲门走进来，跟陈绍安打了一个照面。 陈绍安穿着一身深咖色大衣，身形高瘦，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并不显老气，整个人斯文内敛，看上去，文人学究感很足，像是某高校的教授。 岁岁从倪雾身后探出头，扶着倪雾的腿站稳，“陈...叔叔...” 陈绍安看着把岁岁腿上的石膏，几步走过来把她抱起来，“又长高了，也沉了不少，腿还疼吗？” 岁岁对陈绍安并没有很熟悉，但是也不陌生，而且这几年，陈绍安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 不过也都许久不见了，岁岁在男人的怀里有些拘谨，点着头看了一眼倪雾，然后又看了一眼在客厅里面的陈茹岚。 倪雾说，“还没拆石膏，得年后的。倒是陈姨，我带着她去医院复查，眼睛的问题到不是很大，有一个自然恢复期，就是血压跟血糖太高了，对以后的身体...” 她的话还没说完。 陈茹岚就打断了，“你们两个人啊，一见面就要唠叨我，我好着呢，来岁岁，过来跟奶奶玩。” 陈绍安把岁岁放在沙发上。 然后打开行李箱，他带了礼物。 给陈茹岚买了一件羽绒服，护膝，日常保健品。给岁岁带了一套画册跟一件红色的毛衣裙，公主鞋。 给倪雾的，是一枚女士腕表。 第93章 撞了她一下，他是故意的 陈绍安道：“在免税店买的，价格不贵，你不要拒绝。” “谢谢。”倪雾接过来，陈绍安又递过来一盒面霜，放在行李箱里面，盒子被压了一点，他很细心的抚平了一下才递给倪雾，“我一个组里面的女同事推荐的，说你们女生都喜欢这个牌子。” 倪雾看着面前一瓶赫莲娜黑绷带，这一盒，将近一万块。她迟疑了一下，陈老太太急忙让她收着。 将近中午的时候，倪雾准备出去买点菜，准备午餐。 毕竟陈绍安刚刚回来，第一顿饭总要丰盛一点，而且平日里面，陈茹岚对自己跟女儿照顾有加。 陈绍安道，“不用这么麻烦，出去吃吧。” 陈茹岚点着头，“是啊，厨房油烟大，咱们出去吃就好了。” 倪雾莞尔了一下，表示，“其实我厨艺还可以。” 人逢喜事精神爽，陈茹岚换了一身衣服，还在小群里面跟几个老姊妹发了消息，说自己的儿子回来了。 倪雾带着岁岁也回去换了一身衣服，给女孩换了一件红色的羽绒服，像是糯米团一样可爱，自己也换了一件浅色的大衣。 陈绍安打了车，几个人准备先逛一下商场。 他询问倪雾中午想吃什么？ 倪雾看向陈茹岚，最后几个人决定中午吃一顿火锅，冬日标配。 正吃饭的时候，倪雾的手机响了一下。 电话号码，是一则陌生的号。 接通之后，是裴婧书。 裴婧书问她后天有空吗？ 她家里的晚辈，在松城大剧院最后一场巡演。 裴婧书提起裴初嫣，很是高兴，“你们年轻人应该知道的，新一代华语知名小提琴家，还上热搜了呢。” “我手里有几张票，倪安的腿脚不方便，你老公回来了吗？给你两张票，你就当休闲娱乐一下。” 倪雾并不想见裴初嫣。 “我后天没空，公司有点事...” “那没关系，票我给你寄过去了，你没空这两张票送人也行。” “...好，谢谢。”裴婧书温和又热情，倪雾也无法频繁拒绝，挂了通话之后，她对陈茹岚说道，“我有个朋友给了我两张小提琴巡演音乐会的票，陈姨你跟邵安哥去看吧。” “我不去，我没有这个艺术细胞，我听这个会打瞌睡的。”陈茹岚摆摆手，“我才不去，你跟绍安去吧，人家给你的票，你要是没时间，就让绍安一个人去，这不能浪费了。” 饭后，陈绍安这次回来，很多生活日常用品没有带。 几个人就去了负一层的超市。 买了一点生活用品。 倪雾跟陈绍安其实也没什么可聊的，关系淡淡，虽然曾经有过短暂的这么一纸婚姻各取所需，但是终归不熟，平时也偶尔联系，但是不过是因为陈绍安跟她了解一下陈茹岚最近的情况。 陈茹岚有心想撮合一下两人，但是看着两人这副不熟的样子，也放弃了。 在超市里面买了一堆东西，倪雾还买了一些肉类，果蔬，一个大购物袋，回去的时候打了车，陈绍安拎着。 上楼的时候，陈绍安一只手抱着岁岁，另一只手拎着购物袋。倪雾有些不好意思。 想从陈绍安手里接过购物袋，“我来吧，你这样不方便。” 又抱着她女儿，又要拎着东西，倪雾怪不好意思。 陈绍安侧开身，“我来就好。” 陈茹岚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扶着楼梯扶手，几个人走的都不快，她说着，“你让他拎着就好，一个大男人，这不是轻轻松松吗？不过这个楼啊到底是爬的累，要是有电梯就好了。” 陈绍安道，“年后找个时间，我约个中介，我们去市南看看房子，现在房价还可以。” “不要浪费钱，我住这里挺好的。” 陈绍安笑着说，“早就该考虑了，我跟公司申请了调任，今年在松城，未来的几年暂时都留在这里。” 陈茹岚欣喜过望，“真的吗？你？？你不回美国了？” 她觉得自己都要瞬间复明了，一口气可以爬十楼。 倪雾也很高兴。 她前几日，一直担忧如果自己带着岁岁回县城陪外婆，陈奶奶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太孤单，到底也相处了三年，如亲人般，今天听到陈绍安说要留在松城了，也很是高兴。 “那太好了。”倪雾说，“我正好买了排骨跟板栗，明天做板栗红烧排骨吃。” 岁岁拍着手，大家都很开心，小姑娘也很开心，“好椰，明天可以吃红烧排骨了。” 倪雾走在后面，抬手，刮了一下女儿的鼻梁。 “还有椒盐虾，明天中午再炒一个蒜香茄子。” 寂静的楼道里面，只有几个人的笑声。 还有一道，熟悉的，冰冷的，打火机被点燃，砂轮滑动的声音。 倪雾一怔。 脸上的笑容，慢慢的僵在了唇角。 像是某种心理感应。 女人抬起头。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往下走。 脚步声重，皮鞋摩擦地面，男人的步伐跟他的情绪一样，阴沉。 裴淮聿面色覆盖冷意，外面纷飞的寒冬夜一样。 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里面是一件同色的薄毛衣，包裹着高大的身形，他单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面，另一只手 捏着一根抽了一半的烟。 楼梯间，声控灯，因为几个人上楼，明亮照人。 陈茹岚见有人下楼，笑呵呵的侧开身，她看不清楚对方，但是隐约看见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 陈绍安一只手抱着岁岁，另一只手拎着购物袋，往前迈上两层台阶，跟裴淮聿打了一个照面。 对方的眼神冷峭，从上到下的扫着了陈绍安，唇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陈绍安也下意识的打量对方一眼，只觉得对方看向自己的时候，带着异样的情绪，这让陈绍安有些莫名奇妙。 市北是老城区，这个小区，更是老龄人口居多的老住宅，鲜少见这样身形气质出挑的男人。 跟这个小区的环境，完全格格不入。 裴淮聿跟倪雾擦肩而过的时候。 倪雾下意识的侧开肩膀。 楼道虽然不宽敞，但是容纳两人并肩行走也非难事，何况，她还侧开身，垂着眸，没有看他。 倪雾的心思惴惴。 没有想到，裴淮聿竟然来了。 这里已经是四楼了。 裴淮聿好像，从六楼下来的。 他来找自己。 第94章 蓝玫瑰 自从那天早上吵了一架，裴淮聿离开，两人就没有说过话，哦，短暂的说过两句，还是因为他来接裴老太太。 裴淮聿的肩膀，撞到了倪雾的肩膀上。 狠狠的，撞了一下。 他完全就是故意的。 听着他们一家人上楼说说笑笑的声音，格外刺耳。 从倪雾跟陈绍安走在一楼的时候，裴淮聿就听到了。 他们说说笑笑的往上走。 这里是他们的家。 难怪这个女人这么无情，原来是人家老公回来了，一家四口和和睦睦，难怪她这几天，一句话，一个消息都不会发给他，因为自己在她的世界里面完全没有任何的重量。 裴淮聿没见过倪雾笑的这么开心过。 发自内心的，烂漫又温柔。 她笑起来真漂亮，一张脸亮的惊人。 这个笑容，只会跟陈绍安在一起的时候出现。 她选男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陈绍安也不过勉强是个人样。 她竟然还不敢看自己，现在知道不敢看自己了。 他主动送上门，她不给他台阶。 他自己上。 没想到，看到人家一家四口和和睦睦，她脸上幸福的笑容，刺的他难受。 裴淮聿冷冷的睨了她一眼，暖白的灯光照耀在她的脸上，倪雾唇角的笑容僵住，垂眸揉着被撞痛了肩膀不看他。 岁岁趴在陈绍安肩上。 眼睛瞪大，想张嘴喊裴叔叔。 就看到了倪雾摇着头。 倪雾上楼。 裴淮聿下楼。 他们两个人的脸色都趋于平静。 只不过内心，皆是惊涛骇浪。 家门口。 地面上一层烟灰，散落几个烟蒂。 似乎，是男人漫长等待过程中的不耐。 陈绍安把女孩放下了，扶着岁岁的手臂让她站稳。 “谁在这里抽烟了，真没道德心。” 倪雾的眉心皱着。 她准备打开家门的时候，就看见门口放着两个礼盒。 岁岁也看到了，“妈妈这是什么。” 倪雾眉心跳的更厉害了。 她没说话。 输入密码打开门，走进去。 陈绍安看了她一眼。 也没有询问。 他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 这里，是他家顶层阁楼，高中的时候，他住在这里，陈绍安喜欢安静一点，父母住在楼下，这里有独立的入户门，就是房屋面积稍微少一点，多了一个露台。 陈绍安在这里住了多年，自然对这里很熟悉。 但是今天，他看着屋内多添了一些家具。 一个跟狭小的客厅空间格格不入的品牌沙发。 倪雾让他先坐，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就看见陈绍安卷起衣袖，找了清扫工具，走出门，把门口的烟灰扫了。 倪雾有些不好意思，“我来吧。” 陈绍安笑着问，“交男朋友了？” “...没，不是。” “你年龄正好，有合适的，可以交往看看，注意一下对方的...品行。”陈绍安语调温和。 “嗯...”倪雾将水杯递给他，“还说我呢，陈姨一直盼着你这次回来带个女朋友。” “这件事儿，顺其自然吧。”陈绍安对男女感情上的事情并不强求，跟他本人相对沉稳的性格也有关系，就是到了这个年龄，最着急的是陈茹岚。 离开倪雾的住处，陈绍安看了一眼门口鞋柜上放着的一双男士拖鞋。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敏锐，而男人的第六感，同样是。 虽然是一双看似普通的拖鞋，是奢牌配货，联想起从楼梯上走下来的那个男人，对方看向自己莫名敌意打量审视的目光，还有门口的两个礼盒袋子，陈绍安大概知道，那个男人是来找倪雾的。 回到家中，陈茹岚坐在沙发上听书，电视也放着，她喜欢听戏曲节目，喜欢热闹。 见陈绍安回来了，连忙跟他聊起，聊着他在美国的生活，还有感情上的事情。 陈绍安说了些，然后话锋一转。 “妈，倪雾是不是谈男朋友了？” “不知道啊，应该吧， 她长得漂亮性格温柔，追求她的应该不少。”陈茹岚说，“你妈我啊，还有几个跳广场舞的老伴儿呢。” 陈绍安道，“她尚年轻，找男朋友要好好挑选，别被骗了，你平时，也适当提醒她一下。” “她长得漂亮，又带着一个孩子，要不是来到我们家，指不定要怎么被欺负的，现在后爹不好找，万一欺负倪安怎么办。”陈茹岚想起来，“倒是有个有钱的公子哥跟她来往密了点，但是那种豪门吃人不吐骨头的，哪里能真的会有什么发展，我也怕她被骗了。这年头啊，骗感情比骗睡都可怕。” 她这个老太太心里开放着呢。 陈绍安皱眉。 陈茹岚道，“你要是跟她能复婚，不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妈...”陈绍安有些无奈，“这事儿你在我面前说说就好，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她挺不容易的，不要把关系弄得太尴尬了。” 感情上的事情，要你情我愿，他跟倪雾，都是两个温淡如水的人，如果是寻常夫妻过日子可以。 可是他跟倪雾，早就都没有了寻常之心。 “知道了。”陈茹岚把耳机塞在耳朵里面，心想下次再也不提催婚的事情了，每次提起来都生气。 操这个闲心。 她又不傻，跟自己儿子催催可以，要是催倪雾，她是人家什么人啊。 她当然知道尴尬了。 这种事情除了做自己儿子的工作，她也没有其他的招。 - 倪雾洗完澡。 打开了桌面上的两个礼品袋。 其中有一盒草莓，看上去香甜十足，个头很大。 另一个盒子，防尘袋包裹的严实，里面是一件蓝色的长裙。 玫瑰刺绣点缀满裙身，蓝色薄纱，带着珠光感，裙摆繁琐华丽，因为薄纱面料，又显得仙气飘飘。 款式，设计，是近期法国时装秀某个奢牌秀场首发高定新款。 刚刚发布，现在官网上还查不到。 倪雾对这些品牌很敏感，前不久还有个合作方，希望她们可以借鉴一下这些设计，做高仿款式，供货电商专用，公司立刻拒绝了。 只有一些顶流明星大咖的工作室以挚友合作的名义可以借到。 只有模特上身过，目前还没有任何明星拿下首穿。 拿下首穿，必然代表着一定的时尚地位，登上热搜。 没有想到，这样一件价值不菲的高定礼裙，现在出现在她这里。 而且腰身微收了一些，是按照她的尺寸改了。 这种首发高定，无法估价，百万千万皆有，倪雾站在镜子前比划了一下，如同一条蓝色玫瑰河流在星辉下流淌。 她当下把礼裙重新整理好，放在了防尘礼袋中。 然后在微信小程序上预约了顺丰，明日上午十点，上门取件。 第95章 裴少好像失恋了 - 昼夜。 三楼包厢，裴淮聿躺在贵妃榻上，其他几个朋友在打牌唱歌，他闭着眼，半寐半醒。 一边有年轻的包厢公主递过来一杯酒。 声音娇滴滴，“裴少~” 裴淮聿看似是睡着了，没做理会，一旁的贺序走过来，接过了酒杯挥了挥手，那女人有些不甘，看了一眼裴淮聿，磨蹭了一会儿才离开。 贺序见裴淮聿从来到这里，到现在，顶着一张明显的死人脸，他跟裴淮聿从小就认识，此刻就知道，对方心里正烦着。 他将酒杯递过去，“要不要喝一杯？” 裴淮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男人的表情很淡，眼皮都懒得抬，无声中拒绝。 这个包厢，十来个人，都是熟人，差不多都是从小长大，尤其在加上戴明盛这个攒局狂魔，他玩的最嗨，三五天就要聚一聚。 他在牌桌上，最后一把手气差，丢了牌，一边的公子哥问他，“裴少是不是有心事啊，自从进来到现在，就没好脸色。” 另一个公子哥小声说，“这样子像是失恋了。” 包厢里面的气压都低了。 搞得他们玩牌的也不敢尽兴，唱歌的不敢大声。 戴明盛，“什么失恋了，四哥哪里恋过。” “前段时间，不是说他...看上了一个有家庭的女人吗？” 戴明盛，“这话不能瞎说，大家喝醉酒，那天四哥也喝醉了，说着玩玩罢了。” “也是，四哥怎么会看上有婚史的女人，老戴你到底还玩不玩了，赢了就想走是吧。” “但是我失恋的时候就是这样...”那回答的声音更小了些。 戴明盛起身，让其他人顶上。 他来到了裴淮聿身边，有事儿想跟他说。 他给贺序使了个眼色。 ‘真失恋了？’ ‘跟那个结过婚的女人掰了？’ ‘天哪，喜大普奔了’ 贺序皱着眉，无声的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但是看得出来裴淮聿心情很差，让戴明盛这个时候不要过来送死，别张嘴就说一些踩在雷点上的话。 但是戴明盛这个人，对朋友确实是很义气，对裴淮聿简直是皇帝身边忠心耿耿却有些愚蠢的掌事。 一开口就是，“四哥，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贪恋一枝花。” 而且这花还有毒，还不属于你。 掰了可太好了。 人家有老公有女儿，戴明盛简直不敢想，这事儿要是被曝光了，会是什么样子。 #惊爆，豪门公子竟然第三者插足# #首富儿子竟然是男小三# 戴明盛哆嗦了一下，就醒了，这男小三可当不得啊，而且还是主动送上门的男小三。 全是话柄。 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而且身为男人，这简直有辱人格尊严了。 这话题绝对会爆上热搜，这可比明星八卦更能引爆舆论了。 并且成为松城茶余饭后久久不衰的话题。 时不时的就被翻出来。 “四哥，你要迷途知返啊。” 贺序抬脚踹了一眼戴明盛，哪里有雷他踩哪里，马尿喝多了吧。 这时候不清醒了。 但是戴明盛今天像是一个死谏的忠臣一般，“四哥，作为兄弟，我一定要劝你，那个倪雾，如果被她老公知道了，夫妻俩拿着这件事儿要挟你，就是一个无底洞，要不然那天曝光了，舆论压力下，裴氏的股票也会波动...再让裴家二老知道了...” 这出门都抬不起头。 这算是豪门丑闻了。 而且是第一丑闻，毕竟以前没有这种首富公子去做三的。 裴淮聿整个人靠在沙发靠背上，墨绿色的真皮沙发，把男人的脸衬的有些冷白，他闭着眼，戴明盛的话他当然听到了，只是满心烦闷，没有搭理。 裴淮聿是不说话。 但是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了。 戴明盛这个忠臣死谏开始支支吾吾，到慢慢的不出声了。 这个冷冰冰的低压，再说下去，可真的要死谏了。 他看了一眼一边的贺序，你倒是说话啊。 冷沉的空气中，一道男人略沙哑的声音响起。 “她老公回来了，她跟她老公这么久没见了，今晚上，会不会...干柴烈火...” 临近新年的季节，外面天寒地冻，室内虽然开着空调温暖如初，但是贺序跟戴明盛都觉得汗要滴下来了。 谁也回不了裴淮聿这句话。 谁也没想到裴淮聿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戴明盛甚至觉得裴淮聿要疯了，这跟冷宫里面失宠的男嫔妃有什么区别。 可是这是裴淮聿啊。 松城第一豪门裴家裴四少。 要不是他顾念兄弟情，赴美留学，放弃继承人位置，现在的裴淮聿早就执掌裴氏了，父亲是早年驰骋商界的裴成均，外公是开国老将。 就是这样显贵出身的裴家小公子，竟然语调沙哑有些哀怨的问出了一个让他们这几个兄弟都大跌眼镜的问题。 贺序左右看了一眼，冷眼扫过，让不远处的包厢公主离开。 毕竟这种话题，他们几个兄弟不会乱说，不敢保证外人不会乱传。 戴明盛瞠目结舌，“四...四哥...” 他心里想那个叫倪雾的女人！！毒妇！啊！ 他见过一次倪雾，长得挺清纯啊，如此毒妇！ 究竟用了什么卑鄙手段！ 把四哥害成这样。 裴淮聿点了根烟，捏在指尖。 递到唇边，忽然想到什么， 没抽。 忍了。 贺序递过来的酒，他也没喝。 裴淮聿又摸一下下巴，也没有刮人的胡茬，他收拾的很干净。 然后拎起大衣，从茶几上拿起一辆大众的车钥匙，离开了包厢。 戴明盛一怔。 “这...这辆破车是四哥的啊，TMD停在VIP专属位置上，就停在我的跑车旁边，我以为哪个顾客故意的...让酒保给移车了...” 还不知道移到哪里去了。 贺序也意外，最近见裴淮聿，他都开着很低调的车。 戴明盛急忙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快，快把那辆黑色的大众给重新挪回来，动作快点！” 那端支支吾吾，再快也没这么快。 戴明盛挂了电话，“不行四哥去哪里我送他吧...” 贺序抓住了他手臂，“别去打扰他。” 戴明盛，“他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女人。” 贺序点了头，这不是很明显吗？ “四哥是不是...”戴明盛看了一眼包厢里面其他人，也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压低了声音，“他是不是被什么上身了，现在的四哥不是四哥了，太可怕了，一定有什么东西上了他的身。” 戴明盛简直不敢想。 裴四少像是一个冷宫等待皇帝临幸的嫔妃一般，每天哀怨痴痴地看着冷宫外，皇帝的圣驾什么时候来。 等着被翻绿头牌呢。 戴明盛当下不能看兄弟这么堕落下去了，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几个号码，“喂，你们有谁认识得道高僧，大师也行？五行术法很厉害的，我兄弟被上身了，事态紧急！” 贺序原本想拦着戴明盛。 但是转念一想，难不成裴四真被上身了吗？ 要不然怎么... 上赶着去当三。 作为兄弟，他都理解不了。 戴明盛平日广交友，眼下还真的很快速的找到了一个大师的联系方式。 据说，这位大师很少出山，戴明盛当下砸出重金邀请，才使得大师点了头。 - 第96章 这么久？疯了吧 裴淮聿是凌晨的时候，开车驶入这个老小区。 门口缺牙的大爷放着听书，鼾声很大，任何车辆都是自由通行。 他来到了倪雾家单元楼下。 熄了火。 摇下车窗，看着六楼的灯亮着。 都凌晨了，还亮着。 裴淮聿心中烦郁，一想到她脸上笑靥如花的样子，男人捏了捏眉心，车子就这么停在这里，小区的夜晚很安静，这个点儿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整栋楼一片黑，只有六楼的灯亮着。 明晃晃的，刺的他眼睛疼。 裴淮聿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一想到她跟她老公同床共枕，共度良宵。 两人许久不见，干柴烈火的恩爱。 他就不舒服，太阳穴跟锥刺一样一鼓一鼓的疼。 又等了半个小时，裴淮聿看着楼上卧室方向依旧明亮的灯。 她老公这一年不就回来这一次吗？ 至于做这么久吗？ 还没结束吗？ 男人咬了一下后槽牙。 拿出手机，给倪雾拨了电话。 - 倪雾靠在床头上，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 她洗完澡要休息了，闵乔总给她发了一个法语邮件，让她帮忙核对翻译一下，有点着急，明天闵乔约见了一个法国旧友，这个原本不是倪雾的工作，公司里面有专门的翻译，但是这算是闵乔的私事，让倪雾帮个忙。 这一段时间，岁岁住院，手术，前前后后倪雾请了不少假，闵乔都准了，倪雾也没有推辞，靠在床头一边查阅一边翻译。 她是在大学的时候喜欢看一些法国小众电影，也报过法语选课，其实她并不专业，但是她不过是比寻常人努力一点。 倪雾自认自己没有什么天赋。 想要完成某一件事情，只有不断的努力。 她的大学时光很充实，零碎边角的时光被打工兼职塞满，爱过一个无疾而终的少年，她想过自己未来，知道现实的残酷，也保留了未泯的天真。 倪雾起身，去了一趟女儿的次卧。 两只狗趴在床边，土豆睡得熟，肉松的血统带着田园犬的机敏跟忠诚，听到有人开门，抬起头看一眼。 见是倪雾，就又重新趴下。 倪雾给女儿掖了掖被角。 走出来的时候，就听到手机在响，她以为是闵乔打来的电话，快速回到房间，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裴淮聿的号码。 接通的第一时间，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下楼。” 倪雾有点无语。 现在已经是零点了。 于是问他，“你是不是喝多了？”女人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着楼下，不确定是不是裴淮聿的车，一辆黑色的大众，停在楼下车位前方，没有停在车位里面，有几分突兀。 裴淮聿没有说话。 深夜的沉默，拉长了时间，倪雾看了一眼手机，又‘喂’了一声，那端说，“你如果不下来，我就上去。” 说完，就挂了电话。 倪雾随手穿上一件黑色的羽绒服，然后拎着那件蓝色高定礼袋，轻轻的关上门，走下楼。 裴淮聿打开车门，抓住她的手腕，往怀里一带的同时，调整了一下座椅空间。 倪雾的脊背，抵在方向盘上，隔着一层睡衣跟羽绒服，男人的身形往前压了一下，倪雾下意识的往后躲，躲避着他骤然落下的吻。 倪雾躲了一下，裴淮聿捏正她的脸。 “不是问我是不是喝多了吗？你自己尝尝。” 这个姿势让倪雾很不舒服，背后硌得慌，空间狭小，双腿无法蜷缩伸展。 她的腿只能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跨坐在他腰上，让她有些难堪，手里紧紧拎着的防尘衣袋，被裴淮聿扔出了车外。 他觉得很碍事。 单手扣住女人的下巴吻上去，早就无法按捺心中欲火，她的唇很软很甜，他像是荒漠旅客看见水源，吻的有些急切。 倪雾的头不由得往后仰，但是这样的空间，这个姿势，她完全卸力，手指在空气中挥舞了一下用力的抓着他的手臂。 徒劳无效的挣扎。 男人的手臂肌肉充血，坚硬，全身蓄势待发。 倪雾被吻的有些发懵。 呼吸都变得被动。 等到新鲜的空气涌入喉咙，倪雾看着埋在胸前的头颅，男人的短发偏硬，摩擦着她的肌肤。 倪雾整个人激灵了一下。 “裴淮聿，你别这样。” 男人的手指拨开她的羽绒服，倪雾里面穿了一件米色的长袖睡衣。 裴淮聿没什么耐心。 解到最后一颗的时候彻底把所剩无几的耐心耗尽了，牙齿咬住最后一枚透明的塑料纽扣。 用力一咬。 直接咬下来，纽扣含在嘴里，吐了出来。 像是剥荔枝一样连同羽绒服跟睡衣，从她的雪肩上剥下。 倪雾的声音大了起来，声音有些发抖，“裴淮聿！” 她觉得面前的人不正常。 裴淮聿看着她，眼底阴郁，忽然笑了一下，眼底带着冷峭。 手指擦着她的下巴，然后拇指按在她的唇上。“今晚上你卧室一直亮着灯，准备什么时候熄灯。” 倪雾伸手拢了一下衣服。 “很快，差不多再有半个小时就熄灯了。”她还有半个小时翻译好，发给闵乔的邮箱就好了。 男人的眼底，猛地沉了一下。 他咬着牙，“半个小时？” 倪雾不明白，半个小时怎么了... “你...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她从没过裴淮聿这副样子，眼底阴郁沉沉，盯着她的脸，她甚至觉得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盯得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很不对劲。 倪雾的唇被他的手指压着，她说话声音都小了。 “你...你是不是嗑粉了？” 虽然倪雾觉得裴淮聿应该不至于，但是他们这些有钱人的贵公子，私下聚会，也被爆出过有过这样的事情，还上过社会新闻头条。 “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人。”男人的声音沙哑着，“就半个小时，陈绍安这么无能吗？我跟他不一样，你让我多久我就多久。” “啊？”倪雾意识到他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他以为她现在正在跟陈绍安同床共枕吗？ 女人纤细的手指，推着他胸口，让他跟自己保持了一定的空间。 虽然这个空间很窄。 “你送的草莓我收下了，礼裙我不能要，这件衣服，不适合我。” 车厢内没开灯。 空气有些密闭。 裴淮聿的声音压得低手指捏住了女人的后颈，穿过她的长发，“不喜欢？” “我不适合这件衣服。” “那谁适合？” “你裴家四少未来的联姻对象，千金名媛，她们比我适合。”她们天生就是要穿这些奢侈名装，她不是丑小鸭，也不是灰姑娘。 “少说这些气我的话，倪雾，我来不是要跟你吵架的。” 裴淮聿不想跟面前的女人再发生什么争吵。 他看出来了。 倪雾这个人，无情的狠。 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一条微信都不会给他发，送上门几百万的衣服也不要，宁愿跟她老公住在这种普通的居民小区。 他送的这件衣服，能在这个小区里面买上几套楼了。 他主动送上台阶了，对方好坏脸色都不给他。 裴淮聿没什么哄人经验，戴明盛跟贺序也没有，找这两人取经也没有用。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面，钱权在手的少爷公子，哪个不是分手了女人再闹，哪次不是女人哭着说不要分。 但是倪雾不一样，他主动招惹的，裴淮聿知道，他不找她，她真的就跟离他越来越远了。 偏巧，这个时候，她老公还回国了。 这个女人，装作不认识自己，跟陈绍安一起上楼，说说笑笑的样子，漂亮又陌生。 而岁岁，也装作不认识他，一声叔叔都不叫。 都是没有良心的。 第97章 他太奇怪了 倪雾不知道他怎么了，深夜到访，状态看上去很奇怪，他没有喝酒，也没有发烧，那只能是嗑粉了，她很难把这种违法犯罪的事情跟裴淮聿联系起来，但是面前的男人太不正常了。 她也不想跟裴淮聿发生争吵，更没有心情跟精力在这个地方跟他做那种事情。 她年后就会离开松城回老家，以后应该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只雾还没有说出口。 她想在这几天找个时机，跟他说结束。 裴淮聿盯着她胸前一片肌肤，眼眶发红，眉眼晦暗的可怕。 倪雾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锁骨下方有几处红点。 车厢内没有开灯，但是两人距离的很近，隐隐约约可见浅红色的痕迹浮现在皮肤上，再加上倪雾的皮肤白，有几处红痕很明显。 临近新年，陈茹岚家里买了不少糖果坚果，倪雾顺手吃了一块牛轧糖，没想到里面除了有巴旦木，竟然还有花生。 她对花生过敏，包裹在奶糖里面，吃的时候很香甜，吃完了等到身上起了红点才发现。 她马上叮嘱让岁岁不要吃这个。 过敏的滋味不好受。 倪雾就吃了一小块，也不多，吃了点抗敏药，身上的红疹也控制住了，就是有些痒，她抓了一下。 倪雾此刻，被他这样看的有些不舒服。 这样赤裸裸的盯着她，手指骨骼掐着她腰都有些疼。 车厢很小，气压很低。 倪雾哆嗦了一下，觉得很冷。 “裴淮聿？你...怎么了...没事吧...你先放开我。” 裴淮聿当然有事，他哪里能没事，她身上这些痕迹他演的眼眶都要烧红了。 一想到倪雾跟陈绍安翻云覆雨，或许现在才刚刚停下，她不知道用什么拙劣的谎言安抚了陈绍安之后来这里找自己。 满心满眼的紧张跟害怕，还有抗拒。 眼底灼热着，低头避开了那几处红痕，在女人胸前其他的肌肤上印下痕迹，狠狠的吮了一下，听到倪雾抽气尖叫。 女人柔软纤细的手指，抓住了男人的短发，掌心按在他额前，想要推开他。 身体往后躲着，但是背脊已经抵在了方向盘上，这里的空间太窄了，倪雾躲无可躲。 她推自己，抗拒自己，把裴淮聿气的够呛，眼底郁郁，黑眸阴沉。 陈绍安回来了。 他亲一下都不行了吗？ 她都被陈绍安亲成这样了？这一身的痕迹，他都没有说什么。 裴淮聿倒是想说什么，他也是男人，从小也是在众星捧月的生活中长大。 从来都是女人主动追求他，他什么时候低声下气的哄过女人，哪里能忍得了，但是现在竟然红着眼忍了。 他知道这个女人心肠多硬了，而且最擅长冷暴力了。 “倪雾，你心真黑。” 男人一边咬着她锁骨，往上吻过她脖颈，咬住她的唇，一边调整座椅的角度，车厢内空间狭窄，也越发严丝合缝。 倪雾今晚上熬夜翻译闵乔要的资料，本来就很累，而且现在都零点了，她没有精力去做这种事情，她明早上还要带着岁岁去医院。 “裴...裴淮聿。”她终于得以在男人钢铁控制中得以有喘息的机会，他的手臂，像是钢筋做的一样，箍的她浑身难受。 女人声音沙哑不稳，“你放开我，我很累，我明早还有事，我要回去了。” 倪雾面色沉静如水，看向他。 眸色分明，眼底清澈的没有半点欲念。 带着疲倦拒绝。 反而，发疯的是他。 裴淮聿像是被无声的打了两巴掌一样，压下急促的呼吸，手指骨骼紧紧的捏住了方向盘，以此来卸力。 他要是用这个力气留住她，掐住她的手腕，早就被他捏碎了。 他要是真的想做什么，面前这个女人怎么能反抗的了。 她身上带着清香，只有软甜，没有其他男人的味道，她洗了澡，但是身上的痕迹还在这里。 裴淮聿其实并没有想强行对她做什么，只是心里憋闷的难受。 她身体素质本来就不算好，瘦成这样，真要是欺负她，裴淮聿也没这么变态。 她很累，潜台词不就是她跟陈绍安刚刚结束，不想应付自己。 裴淮聿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呼吸。 胸口炽热发胀，盯着倪雾白皙的脸颊，狠狠咬了一下牙。 抬手，把她身上的扣子扣好。 又帮她穿好羽绒服，拉上拉链，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下，这次很轻，薄唇贴在倪雾唇角，轻轻的啄着。 “我明天晚上夜班，我后天晚上有私事，大后天晚上来找你，你什么时候有空？” 见倪雾瞪着他，略带惊愕不说话的样子。 裴淮聿忍着太阳穴的胀痛，压着情绪，声音也压低了些。 “我这周除了今晚，只有大后天有时间。” 裴淮聿抓着倪雾的手指，按在自己胸膛上。他的呼吸，胸口起伏，倪雾觉得指尖很烫，抽出了手。 男人的眼底，闪过一丝波澜跟受伤。 稍纵即逝，淹没在暗色中。 他沉默了几秒后，“你要是怕陈绍安发现，我下次来换一辆车，我每次来都开不同的低档位的车，没有人会发现我们。” 倪雾的手，摸了一下裴淮聿的额头。 温度正常。 但是他今晚上怪异的行为，让倪雾不知道如何应对。 他真的太奇怪了。 今晚上的举动，言论，完全不像倪雾所认识的他。 裴淮聿感受着额前，女人柔软的手指。 她的手指凉凉的，裴淮聿下意识的握住，捏在掌心揉了一下。 “还知道关心我。”他语调幽幽。 我没发烧，也没嗑粉，这种违法的事情我不做。” 没嗑就好。 倪雾点着头。 打开车门，外面的冷风吹进来，她刚刚下车，裴淮聿的手臂捞住了她的腰，“你还没回我，大后天晚上几点。” “到时候再说吧。”倪雾双脚沾地之后，腿差点抽筋，里面狭小的空间让她腿脚无处搁置，偏偏倪雾腿长，再加上裴淮聿身量高，两个人在一个小小的位置上，很不舒服。 这也就是没做什么，真发生什么，裴淮聿这种力道这样的空间她会散架了的。 第98章 男人熬夜会肾亏 她下了车之后，立刻想要推开男人的手。 “就这么敷衍我。”裴淮聿气笑了。 他抬起头。 看了一眼六楼的方向，整栋楼，都黑了，就倪雾房间大亮着。 搂住她腰的手臂丝毫不松懈。 “你不会想告诉我，回去跟陈绍安继续吧。”他刚刚就不该心疼她。 看她真累了，没舍得硬碰。 倪雾说，“10点，晚上十点之后。” 他还是没松手。 倪雾看着他。 裴淮聿，“是我来，还是你来找我。” “再说吧。”倪雾被风吹的，困意都淡了。 裴淮聿还是没松手，手指还在她腰际捏了一下，羽绒服里面的羽绒很软，她的腰也很软，看着倪雾神情平如静湖的样子，他松开手，但是抬了下巴，指着地上的防尘礼袋。 “衣服你拿着，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再要回来。”不等倪雾说话，他沉着声，“我送你的东西，你不喜欢可以扔掉，前面就有垃圾桶，或者挂二手卖掉。” 卖掉的钱，足够她好好生活。 非要跟陈绍安做什么穷苦夫妻。 他收过一次女人送过来的快递，里面的东西已经够让他闹心了，还是在他在美国的时候，送到他家里。 拉黑了他，删除了一切联系方式。 成了一团灭不掉的心火。 风吹又生，时不时的烧一下提醒他。 - 倪雾回到家，取消了快递预约。 她的家里有人体模特，布料剪裁专用，比人形小一点。 她找出来，把衣服穿上去。 蓝色如流光，很是漂亮。 在灯光下，梦幻美丽。 倪雾很喜欢蓝色。 尤其是浅蓝色。 她没忍住，走过去，换上了这条礼裙。 裙摆很大，缀满蓝色刺绣玫瑰。 胸围腰线都非常合适。 倪雾平时买衣服，很少有这么合适的尺码，她胸型较为丰满，胸围的尺量够了，腰就宽松。 腰线刚刚好的时候，胸又太紧。 但是这件衣服，改的极其合身。 挂咸鱼是卖不掉了，完全贴合她的身材改的，很难再卖掉了。 而且，谁会在咸鱼买几百万的高定？ 她并没有其他的渠道。 没有人会相信，她出的秀款高定是正品。 这就是他们之间身份的差距。 倪雾站在镜前，转了一圈。 然后准备换下来。 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响了。 还是裴淮聿的电话。 倪雾刚刚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裴淮聿的声音压得很低，“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熄灯？” 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 倪雾说，“快了，我还有点工作没完成。” 她倒是想睡了。 还不是怪他。 闵乔总的翻译还没完成，明天闵乔总就要，她一边握着手机一边来到窗边，拉下窗帘。 就看见楼下，裴淮聿的车还在这里。 “你怎么还不走。” 裴淮聿问，“什么工作？” 他下了车，看着楼上的方向。 倪雾趴在窗前，里面的灯光明亮，整栋楼都是黑的，只有她在发光。 身上泛着浅浅蓝色流光。 男人眯了眯眼睛，想要看清楚。 楼层虽然不高，但是怪就怪倪雾家的窗户不够透亮，他只能隐约看见一团蓝色。 这一件礼裙，裴淮聿看到的那一刻就觉得，上面写着倪雾的名字。 “我一个朋友，明天有个私人行程见一位法国合作方，让我翻译一点文件。” “法语？”裴淮聿皱着眉。 倪雾握紧了手机。 他应该不知道自己会法语。 大学里面，他们，完全不重合。 “还有多少，你不是说明早要带你婆婆去医院吗？” “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已经翻译完了。”还得有个小时吧。 “你...今晚上在翻译资料？” “嗯。” 裴淮聿点了根烟，听到她嗯了一声，眉峰轻挑了一下，不知道她是哄自己的还是真的，但是这句话，总归是让他清爽了一些。 “文件有保密性吗？没有的话发过来，我帮你。” “你...会法语？”倪雾有些意外。 她，好像也并不了解他。 他的世界，她从未走进去。 自己的世界，他更是不屑来。 如果不是裴老夫人的倾诉，倪雾也不曾知道，原来他小时候被绑架过。 他害怕狗。 男人的语调拉长了些，“我会的很多，倪小姐可以慢慢了解。” 那端，沉默了些，裴淮聿上车，启动了车子，催了一下，“发过来，女人熬夜会变蠢的。” 倪雾看着楼下。 路灯，黑色的轿车。 他还说低调呢，这辆车倒是很低调，但是停的位置，哪里有车直接停在楼下单元门口，堵住出口的。 “男人熬夜会肾亏的。” “我亏没亏，你体验不出来吗？” 倪雾觉得，他说自己蠢，她都没生气。 她回了一句，他倒是... “你破防了？”倪雾说完，立刻挂了电话，手机静音扔在桌面上充电。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打开手机。 微信上。 PHY：“你真当我不敢上去敲门吗？” 倪雾悄悄拉开窗帘一道缝隙，他还没走。 岁岁平安：“你快走吧。” PHY：“关灯。” 倪雾把灯关了，上了床，只开了一盏小台灯。 PHY：“文件发我，发了我就走。” 倪雾发了过去。 老楼隔音很差。 再加上楼层不高。 窗户是合金铝。 裴淮聿启动车子离开的声音，倪雾听到了。 第二天早上倪雾醒来看了一眼手机，裴淮聿昨晚上凌晨两点半发来了文件。 还把她因为困顿标错的给修改了。 岁岁平安：“谢谢。” 裴淮聿没回她，估计在休息。 上午，陈绍安带着陈茹岚去了眼科，倪雾带着岁岁去了骨科拆了固定夹板，这段时间不能大幅度活动，所以又拿了一些防止肌肉萎缩的药。 中午回去的时候，陈绍安想买一辆车，他今年工作调动，回国发展。 需要一辆代步车，问倪雾下午有时间吗？ 跟他一起去试试车。 最后订的是一辆白色宝马X5,年后配车，缴付了定金，一直到下午六点多，陈绍安说约了个中介，晚上顺道看一下房子。 市南现在大多是二手楼盘，新楼盘少，倪雾跟他看了几套房子。 市南区的价格，依旧是居高不下。 靠近学区的楼盘，跟镶嵌了金子一样。 陈绍安道，“这个福园户型不错，而且靠近八中跟静水实验。” 倪雾这才反应过来。 他这是按照学区购房，是为了安排岁岁上学。 “不用麻烦了，我跟岁岁...我原本想年后再告诉你跟陈姨的，我准备带着岁岁回青云县，我外婆一个人在县城里面我不放心，她年龄大了，又不愿意来市里。” 外婆说，她住不了这种窄窄小小的房子。 人老了，总是想着落叶归根。 上次去看望外婆的时候，她还在咳嗽。 倪雾每次回老家，都会给外婆带一些特效感冒药，跟保健营养品。 她只有外婆跟岁岁两个亲人。 这次回去，她也慎重考虑过。 县城的慢节奏生活，更适合自己。 她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正好这次陈绍安回到松城，也可以放心陈茹岚这边。 陈绍安看向她，沉思片刻，虽然意外，还是点了头，“什么时候走。” “年后了，我还有工作还需要收尾。” 回到小区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多。 陈绍安跟倪雾来到了小区外的馄饨店。 老板娘差点没认出来他。 盯着看了好几秒，还是倪雾笑着提醒，才记起来对方是陈茹岚的儿子，连忙招呼让两人坐下。 老板娘这边接了一个电话。 “外送？我们店没有上外卖平台，如果有配送需求的话，我们店里自己安排配送，但是要慢一点。” “哦好的，你要10份？” 老板娘拿出纸笔，记着口味喜好。 “你看饭钱怎么支付，加我微信扫码吧。” “什么？记在倪雾账上？”老板娘愣了一下，然后看着不远处刚刚坐下的倪雾，“倪雾啊，你朋友？” 倪雾，“？” 她走过去。 隐约知道是谁了。 倪雾从老板娘手中接过手机，“喂。” 果然那端传来了裴淮聿的声音，“你在店里？” “嗯。” “我夜班，请我跟我科室的人吃饭。” “那为什么要我买单...” “我送你裙子，你请我吃饭，公平。” “我知道了，挂了。”倪雾没有多说，拿出自己的手机准备扫码。 要挂掉的时候，裴淮聿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在跟谁吃饭？” 第99章 辞职 但是她没有回答。 将手机递给了老板娘，然后扫码付款后回到了座位上等餐。 裴淮聿听到她不说话。 就知道了。 除了跟陈绍安，还能有谁。 他多此一问，不高兴的反而是自己。 平白给自己添堵。 她就不能假装哄自己一下吗？ 说一句自己一个人吃，很难吗？ 馄饨送到医院里面的时候，裴淮聿请科室里面其他的同事吃饭。 “谢谢裴医生。”有个护士拿了两份来到了护士站，分给了身边其他的护士一份，压低了声音，“我怎么觉得，今天的裴医生，有点...平易近人，又有点诡异多变。” “这俩词是这么用的吗？” “感觉不是很高冷，但是脸色又时不时的阴沉沉的。” 又走过来一个护士，“我听说了，这是裴医生女朋友请我们吃的。” “裴医生交女朋友了？” 顿时，几个人震惊的面面相觑。 “谁说的啊，这可以稳坐咱们心外第一手八卦了。” “董主任团队身边的小蒙医生说的。” “男神竟然有女朋友了，真不知道他女朋友是什么样的。” “跟姚舒比怎么样？姚舒可是追了裴医生很久，都追出国了。” “嘘，小点声吧，这位你也敢提啊。” - 倪雾吃馄饨的时候，嘴巴烫出来一个泡。 因为她刷了一下朋友圈，吓了一跳。 她之前加过董主任助手的微信，岁岁手术的时候，于术前沟通。 蒙医生：今天科室收到了裴医生女朋友送来的晚餐，感谢深夜温暖！?(′???`) 裴淮聿还点赞了。 ？ 倪雾舔了一下口腔内壁被烫到的位置，皱着眉，一边的陈绍安见状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慢点吃，小心烫。” 倪雾喝了一口温水。 又打开了蒙医生的朋友圈，一盒馄饨，旁边还有水果。但是这包装袋上，不就是正正好好的写着【巧厨馄饨】吗？ 倪雾跟陈绍安吃完饭，离开馄饨店，对面小区旁边的沿街楼是一家水果铺，倪雾每天晚上下班回来，都会在这里买一点水果。 水果店的大爷跟倪雾很熟。 熟的同时，不杀熟。 家里冰箱还是满的，再加上昨天去商扬买了一堆果蔬，所以今晚上倪雾不准备买。 经过水果摊的时候，水果店的大爷却叫住了倪雾，“小倪啊，小陈，你们买的草莓还没付钱呢。” 两人停下脚步。 陈绍安有些疑惑，但是下意识的拿出手机准备扫码，水果摊的大爷说道，“两桶草莓，十个火龙果，一盒樱桃番茄，你们给一百三就好了。” 倪雾看了看陈绍安，陈绍安也看向倪雾。 两人都有些惊愕。 他们，买水果了吗？ 这不是，两手空空吗？ “李大爷，水果呢？”倪雾询问道。 “小陈，不是你一个小时之前给我打电话的吗？找了同城配送员送到大医院里面了？” 倪雾想起来什么，神情不自在，忽然有点点尴尬。 陈绍安付了款。 然后又拎了一桶草莓，走在小区的路上，倪雾抚了一下被冷风吹散的头发，“不好意思啊绍安哥...我那个朋友他...他是医院的医生，之前...之前安排岁岁做手术...是我忘记了，要买点水果送给他。” 倪雾说的磕磕绊绊。 捏着手机，想给陈绍安转账，陈绍安笑着，也没拆穿她这副脸红紧张的样子。“不用，既然是岁岁的医生，应该送点水果。” 一直等到回到家。 上楼的时候，他问道，“是那天从楼梯上下来的那个男人吗？” “啊…”倪雾没想到陈绍安还记得那天呢。 思索几秒，点了头。 “既然谈男朋友了，就好好相处，他看上去...家境应该很好。”但是脾气秉性，有些难测。 一看就是显贵人家的少爷公子。 不知道倪雾怎么招惹上了这样的人。 陈绍安看着倪雾，楼梯间声控灯下，倪雾的脸白净自然，眉眼柔和精致，他虽然跟倪雾不多熟悉，但是这三年，他知道，倪雾对陈茹岚的照顾。 她是一个很干净纯粹的人。 内里温柔善良的女生。 陈绍安继续说道，“他们这样家境显赫的人家，拘束太多。”他是希望倪雾不要被骗了。 倪雾点着头，笑着，“我知道，我年后就回老家了，跟他也没什么发展了。” “跟他说了吗？” 倪雾摇头。 还没想好如何开口。 陈绍安点了点头，未再多言。 - LM还没有正式休假，牛马总得熬到最后，尤其是设计组几乎都是松城本地人。 倪雾回到公司，上午十点半早会结束后，敲响了闵乔的门。 她递了辞职信。 想走正常的手续，闵乔这边点了头，但是把她的辞职信放在粉碎箱了，“年前肯定是不行了，这两天就开始春节假期，年后完成后续的工作，我会给你走正常的辞退流程。” 倪雾很感谢闵乔，她主动辞职。 按理说，拿不到公司的辞退赔偿金。 但是被辞的话，就不一样了。 “闵乔总这...不大好吧。” 闵乔眨了下眼，“怎么不好，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不过，这就需要你多工作一小段时间。” “谢谢闵乔总。”倪雾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对方，这三年半的时间，在这个小公司里面，也算是相处融洽，LM的各项福利补贴也都很丰厚。 按照她在这里工作三年半的时间，公在LM这里，辞职信不用送到封南这里，闵乔跟蔺诗宣签字后，她可以在辞退后的拿到四个月薪水补偿。 “不过，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辞职。”闵乔看着她，倪雾的设计天赋她是知道的。 整个1组，每个季度考核，倪雾都是最优秀的。 不少合作方，都是指定要跟倪雾合作。 而且她足够的努力，也很少抱怨，性格稳定。 如果不是最初因为卡在了学历上，就她在服装设计上的天赋。应该也不会来这个小公司，在这个圈子里，倪雾口碑很好。 就算不在LM，去其他的公司，只要对方的公司没有硬性学历要求，倪雾都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虽然闵乔觉得，LM规模不大，可是背后有封南。 封氏这位少爷，随便挥挥手，就足够养活这个小公司了。 第100章 顶替 “我想回县城老家。”倪雾说，“松城的竞争生活压力都很大，我外婆一个人在老家，我不放心。” 青云县虽然是个十八线小县城，但是近两年发展的也不错。 倪雾起初想的很简单，那就是努力生活，岁岁平安，她想在松城这个城市扎根生长，她从初中，高中到大学，都是在松城市里，她想给岁岁一个健康的学习环境，但是现在她慢慢的发现，陪伴，温馨的生活，与亲人生活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她没有妈妈，只有外婆。 她不能把外婆一个人留在老家。 闵乔倒是很赞同。 “那恭喜你，很快要过上田园生活了。我也准备工作到40岁就辞职，在市中心买个大平层，在农村老家，盖一个两层自建楼，种花种菜。” 这时，敲门声响起。 闵乔点头，“进。” 倪雾也转身离开。 蔺诗宣推门走进来。 “闵乔，今晚上六点半，给你留好位置了，记得来，不用门票，你来了，直接提我的名字就好了。” 闵乔，“今晚啊...好吧，那就晚上见。” 蔺诗宣看了一眼倪雾，“哎呦，这不是1组的大忙人吗？终于见到面了。” “蔺总监。” “想必你也没时间，我就不邀请你了。”蔺诗宣对着倪雾的背影，语气挑了一下，“我办公室桌上有两份材料，其中一份是轻·衣负责人送来的，你这个月请假次数过多，轻·衣这单你去跟着。” “好。” 倪雾这个月请假但是也没有耽误工作，1组的设计稿都是按时交，不过轻衣这边去年的时候合作过一次，负责人林总跟倪雾也比较熟，也算顺手。 回到工位上。 倪雾才想起手里还有两张巡演的票。 她不会去看裴初嫣的演出，就把两张票给了孟琳跟齐露。 齐露，“倪姐，你怎么会有这张票？你抢到的？” 孟琳，“还是vip区啊，这是媒体区，不开放售票。” 齐露，“听说裴初嫣最后一扬巡演定在松城，一直延期，我早就想去看了，她的乐队，简直就是听觉盛宴，除了她本人演奏成名作之外，还邀请了皇家乐团。” 倪雾喝了一口温水，“朋友送的。” 对上齐露跟孟琳惊讶的目光，倪雾伸手，“不要我就拿走了。” “要要要！” “倪雾姐，没想到你还有这方面的人脉呢。” 倪雾耸了下肩，把目光放在电脑屏幕上。孟琳走过来帮她捏肩，“倪雾姐，这力道如何啊？” “嗯，可以再重一点。” “好嘞！” 齐露接了一个电话，下楼去外卖柜取餐，三杯咖啡，她帮倪雾插好吸管，“倪雾姐，请喝！” “哼！”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还有女人冷哼的声音。从这个声音中，孟琳齐露回到了工位上坐好。 蔺诗宣穿着一身奶白色小香风套装，带着墨镜，冷冷的扫了一眼办公区的几个人，拎着包包走了。 孟琳压低了声音，“我听说，今晚上蔺总监也会去裴初嫣的巡演，她们好像是朋友？” 孟琳是蔺诗宣的助理之一，平时也有一手八卦。 “裴初嫣哎...她爸爸可是裴氏现在的...”齐露伸出手，大拇指竖了一下，“这个。” 齐露，“这可是裴氏啊...” 倪雾六点左右离开了公司。 整栋大楼，明明新年将至，却依旧灯火通明。 倪雾回到家，她对裴初嫣的消息并不感兴趣。 但是整个热搜，以及各种娱乐软件，轰炸式的营销爆开。 无孔不入。 甚至在倪雾跟岁岁坐在沙发上看综艺的时候，电视播放广告中途，还插播了裴初嫣的宣传广告。 “妈妈，明天顾子墨说要跟裴奶奶来这里找我玩。” 倪雾看着电视屏幕，紧紧地皱着眉。 她没有听到女孩的话。 但是下意识的点头。 只是攥紧了手指，然后拿出手机打开了微博。 有一条热搜，冲上了榜一 #裴初嫣黑色钻光天鹅长裙# #裴初嫣白色天使羽毛长裙# 有无数时尚博主转发，点评。 裴初嫣也专门为此发了一条微博。 “在我今天最重要的时刻感谢我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姑姑姑父，小叔，可爱的leo，在这里与我共度美好的夜晚。” “感谢我的好朋友萱萱@蔺诗宣V，帮我设计了完美的舞台礼服，最优秀的时装设计师~悄悄说，黑色是萱萱设计的，白色那条，是我妈妈设计的~” 裴初嫣还发了个九宫格图片。 裴家二老，裴靖书夫妇，顾子墨，还有裴淮聿都在其中。 其中裴氏二老照片光影打的比较模糊，隐约可见轮廓。 倪雾点开了裴淮聿的图片。 坐在他身边位置的，是蔺诗宣。 他们真的很般配，不是吗？ 倪雾在问自己。 她下意识的点进去评论区。 “哇，嫣嫣的小叔好年轻好帅啊。” “小叔出道吗？” “小叔有女朋友吗？” “两条礼服颜色不一样，设计的款式不同，但是风格有些相似哎。” “秦老师的设计还是独具一格，鄙人团队有幸在法国秀扬见过秦老师一面，我方杂志给秦老师发了很多次邀请函，应该是秦老师太忙了。”发这句话的，是国内二线一女刊副主编。 裴初嫣也回复了几条消息。 “我小叔有没有女朋友，那就要问问@蔺诗宣了嘿嘿~” “爷爷奶奶不喜欢拍照，所以我让团队摄影把光影模糊了一下，我奶奶是今晚上最漂亮的美少女。” “萱萱是我妈妈很喜欢的年轻新锐设计师，相信以后@蔺诗宣也会像我妈妈一样厉害。” 蔺诗宣回复道，“我的设计风格深受秦老师影响跟指点，能有老师一点点风格，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谢谢大家的喜好。” “萱萱太低调了吧。” “是啊，设计的这么好，还这么谦虚。” 今晚上，最出圈的，就是裴初嫣在巡演舞台，穿的黑白天鹅礼服。 尤其是那件黑色的，风格虽然跟白色看似相同，但是设计的夸张，配合舞台的光效，惊艳全扬。 还有这件衣服的设计师，蔺诗宣。 第101章 今晚上，几点？ 一直到第二天在公司内。 各大媒体来到了公司内，蔺诗宣妆容精致夺目，接受媒体的采访邀约。 提起设计理念，平时休息的时候做什么，如何保持源源不断的灵感。 她笑着一一回答。 办公室，磨砂玻璃面，倪雾目光平静如湖，她在外面能听到办公室内蔺诗宣的声音。 她说的设计理念，完全不对。 什么雍容，华贵，都不对。 因为她设计的黑天鹅，根本不是所谓的雍容华贵。 倪雾并没有告诉蔺诗宣，她的衣服设计的款式，布料用的是特殊材料。 如果昨天晚上裴初嫣在换上白色的礼服后，把这件黑色天鹅礼服穿在假体模特身上，她就站在模特身边，琴音流淌，把模特身上的礼服当扬烧掉，裙摆会化作流沙样一簌簌的灰烬。 正好配合裴初嫣的成名曲。 《燃羽新生》 衣服特殊材质，燃烧的速度会变慢。 配合舞台的光效，会极其惊艳，把演奏推向高潮。 孟琳来到了倪雾身边，压在她耳边小声，“倪雾姐，那不是你设计的吗？” 孟琳当时看到了倪雾在画手稿。 蔺诗宣正好接受完采访，走出来。 “这些是我小组的员工。”她红唇张合，看向倪雾，“这位啊...是我的设计助理。” 等到媒体走后。 蔺诗宣名利双收，笑容掩盖不住。 她今天的行程很忙，接下来还有一个时尚杂志的采访。 闵乔走了出来。 “今晚，请大家去夜聚餐，算是年前我们最后一餐，封总也会来，大家不见不散。” 倪雾的眸色沉静。 她坐在工位上，仿佛跟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一边的孟琳忍不住，“倪雾姐...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封总啊...封总是最不喜欢这种事情发生的。” 明明是倪雾的设计，却成了蔺总监的了... 倪雾慢慢的抿了一下唇角。 “孟琳。”她说，“想继续在这里工作，就当做不知道。” “啊？” 倪雾抬起眸，直直的看向面前的人。 她三年相处的同事。 对方想要为自己不平，倒是出自真心。 倪雾的声音沉下， “你没有看到过我画手稿。” “是你眼花了。” 她并不想给孟琳带来无端的麻烦。 封南再怎么讨厌这种风气跟行为那又如何。 蔺诗宣可是他的...表妹啊。 这件礼服，是倪雾灵光一闪，她自己都不会设计出第二件了。 更何况，蔺诗宣呢？ 接受了过度的吹捧之后呢？ 孟琳第一次看倪雾神情这样严肃正色的时候，平时的倪雾温和如水，很少这样说话，她马上点了头。 齐露在一边探过头，看了倪雾一眼，“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倪雾说。 “你们两个有什么事，还瞒着我啊。”齐露见倪雾神情淡淡，又去问孟琳，孟琳摆了摆手，“我...没什么事。” 到了下午六点。 裴淮聿给倪雾发了一条消息。 问她今晚上几点。 倪雾回了句，“我今晚上可能要晚一点，公司有个聚会。” 裴淮聿，“十点？” 倪雾，“再说吧。” 又是这句话。 裴淮聿几乎可以想象到这个女人轻飘飘淡淡的语气。 “在哪里？地址发我。” “昼夜。”应该是这里，倪雾也是听同事说的，今晚上去这里，她对这些酒吧会所不熟。 他的手机，这个时候切了一通电话过来。 裴淮聿看了一眼，接通了。 “四哥，今晚上来不来，我这里有点急事。” 裴淮聿说，“晚一点，八点左右吧。” 戴明盛跟他说组了个局在昼夜，让裴淮聿来，他没说的是，他邀请的驱邪大师来了。 今晚上在包厢给裴淮聿来一个驱邪仪式... - 裴淮聿先回了一趟裴家。 今晚上，裴家小宴，再加上大哥一家回来，他推不开。 刚刚走进去。 客厅里面一片欢声。 裴淮聿看着一位儒雅的中年男人，微微点头，“大哥。” “淮聿回来了。”裴云贤笑着，走过来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正好，厨房里面备好了晚餐。” 裴淮聿看了一眼客厅，裴家一众人都在，他点了头入座。 “小叔。”裴初嫣笑着，“你怎么没有把nemo带回来，我好久没见过它了。” 裴淮聿的视线没落在她身上，看了一眼站在裴初嫣身边的秦菀卿，眸色淡如水，轻点下颌，“大嫂。” 他说道，“我先上楼了。” 等到裴淮聿的身影离开后，裴初嫣挽着秦菀卿的手，“妈，小叔怎么还是这样...我之前不就不小心踢了一下nemo吗？它这么大一只，而且...小叔明知道爷爷奶奶不喜欢狗，还擅自养狗，我当时也是被吓坏了...” 秦菀卿皱眉。 “嫣嫣，不要提这件事情。”在裴家，不要提不喜欢狗，不要提关于这件事情的一切可疑的话题。 “我知道了。”裴初嫣跺了下脚。 “等会儿诗宣也来一起吃饭。”裴初嫣说，“妈，诗宣一直想进入你的团队，当你的徒弟，你就...” 秦菀卿皱眉，“她没有这个天赋，我不会轻易破格。”在这一方面，就算是女儿的好朋友也不行。 “她给我舞台设计的礼服，这么完美...”裴初嫣还想说什么，看着秦菀卿的脸色，就没说了。 秦菀卿不想在裴初嫣面前，说一些不好听的话。 再加上如果裴家真的跟蔺家联姻，裴四娶了蔺诗宣，亲上加亲的关系，她哪里能当众挑明，她一眼就看出，那黑天鹅，不是蔺诗宣设计的。 - 裴淮聿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下了楼。 来到餐厅，皱起眉。 今晚上不是家宴吗？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裴老夫人的方向，冷峻的眉峰挑了一下。 于绣惠摆了摆手，这蔺诗宣，可不是她请过来的，别赖她了。 管家扶着裴成均走过来，落了座。 裴淮聿坐了下来。 裴家吃饭，并没有很严格的规矩，但是裴淮聿是一个性格冷淡的人。 而裴云贤，儒雅温和，但是在饭桌上也不怎么多言。 只有顾子墨跟裴老夫人，两个话痨。 顾子墨吵着要吃火鸡面。 蔺诗宣笑着提醒，“火鸡面很辣哦，小心肠胃。” 顾子墨最最最讨厌这类型的话，因为，巧克力太甜，牙齿不好。 炸鸡腿油炸食品，吃了不好。 等等，什么好吃，什么不好。 他都不认识面前这个阿姨，还要阻拦他享用美食。 他闷闷的，“又没辣你。” 裴靖书捏了一下儿子的脸，礼貌点。 蔺诗宣没想到小孩子竟然会顶她，当下面上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她目光柔柔的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裴淮聿穿了件黑色毛衣，肩背宽，身形挺拔。蔺诗宣脸颊微红，“淮聿哥，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啊。” 裴淮聿拿出手机。 声音淡的跟冰一样。 “156开头是你的手机号吗？我以为是骚扰电话，拉黑了。” 第102章 约会啊。 蔺诗宣脸颊一红，说不上是羞的还是尴尬的，僵硬的笑了一下。 裴初嫣，“小叔你开什么玩笑呢。” 她挽着蔺诗宣的手，“我小叔说着玩呢。” 裴家二老都看出来了，裴淮聿对这个蔺诗宣是半点兴趣都没有，一点面子都没留，他哪里像是会开玩笑的人，当着人家姑娘的面说拉黑了对方，裴成均看了裴淮聿一眼，让他留点余地。 不说裴家跟蔺家商业上也有过来往。 蔺诗宣跟初嫣是好友，初嫣的巡演，蔺诗宣还亲手设计了礼服。 裴淮聿简单吃了几口，“我吃好了，先上楼。明盛约了我，我等会过去。” 于绣惠道，“又不在家里住，你都一周多没回来住了。” “咱家这么多人，大哥也回来了，您还怕寂寞啊。”裴淮聿站起身，看着于绣惠鬓角白丝，这两年，老太太瘦削了很多。他也难得开了句玩笑话，“原来你把爸赶到书房，是想让我陪睡啊，成，明天回来。” 裴成均黑着脸，“是我不想睡卧室，不跟她计较，谁大半夜不睡觉给男网红刷礼物点歌啊。” 于绣惠夹了一块裴成均最讨厌的生姜片放在他碗里。“你懂什么，你都不知道那个小男孩多惨，爸爸坐牢妈妈生病了，还被朋友骗了，我就是帮帮他，人家要的也不多，不就刷了一辆跑车吗？” 裴成均，“你还好意思说，让晚辈们笑话！” 裴靖书跟顾准对视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裴云贤微微咳嗽了一下，秦菀卿低头吃饭。 只有顾子墨辣的吐舌头还不忘点头，“是啊是啊，老师说，我们应该要有爱心，奶奶就是有爱心的人！” “说的对，我的乖孙！” 裴淮聿离开餐厅，餐厅内时不时传来谈笑声，温馨如初，他步伐一顿，然后上了楼。 洗了澡，来到衣帽间。 裴淮聿平时也会回裴宅居住，不过大多的时候还是在自己的私人住处，他名下在松城有三套房子，市南区一套中心高级公寓，通勤方便，一套观景别墅，一个私人酒庄。 他选了几件。 换了一下。 在衣帽间里面半个小时的时间。 裴淮聿皱着眉，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还是选择了那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毛衣偏薄款，紧贴胸腹，随着呼吸起伏，肌理轮廓清晰可见。 裴淮聿在镜子前站了一会儿，觉得挺满意。 他刚刚洗完澡，黑色的短发垂顺的贴合额前，黑眸凝视镜子里面的人影，修长的手指并拢，贴合发根，将头发往后梳理了一下，拿起桌面上的眼镜戴上去。 裴淮聿有些近视，200度左右，只有坐诊的时候会戴眼镜。 眼镜框架，泛着淡淡金属光泽，架在高挺的鼻梁上，中和了整张脸冷峻压人的感觉，更有几分清冷。 男人拿起衣架上的烟灰色大衣，看了一眼时间，搭在了臂弯走出去。 走下二楼。 顾准正好从楼下走上来，看了裴淮聿一眼，来自姐夫的调侃，“去跟戴明盛约会啊？” 连发型都梳理好了。 啧。 裴淮聿没搭理他。 淡笑了下。 擦肩而过的同时，闻到了空气中一抹浓郁的香水味，隔着几米的距离裴淮聿都闻到了，“你身上喷了什么？” 顾准，“香水啊，你姐喜欢。” 男人下楼的步伐一顿，黑眸淡淡沉思几秒，然后转身往楼上走。 等到裴淮聿再次下楼的时候，顾准也准备下楼，裴淮聿跟他擦肩的时候，顾准眯了眯眼睛。 一股淡淡的清冽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看着裴淮聿的身形离开。 顾准去楼下找到了裴靖书，“你弟弟有情况啊？” “他能有什么情况？”裴靖书躺在按摩椅上，忽然眯起眼睛，看向顾准。 顾准道，“都要八点了，忽然打扮了一下，还喷了香水，这么晚，准备去见谁啊，跟盛子约会也不用这么隆重吧。” 裴靖书的表情忽然变了。 马上反应过来裴淮聿应该是趁着夜黑风高，要去‘‘秘密幽会’了。 欲言又止，压着眉心，“顾准，老四他确实...有亿点点问题。” “你别跟爸妈说。” “嗯？” “就...”裴靖书微微起唇，就看见五米开外，秦菀卿走过来，她站起身，“大嫂。” “大嫂”顾准见秦菀卿朝着裴靖书走来，应该是有事要谈，也让开了一定空间。 “婧书，我听说，我们裴氏跟戴氏合作的开发项目，就是青云县宋家坪拆迁...” “哦这个啊，目前主要是戴氏负责。” 裴靖书对这个项目有印象，拆迁建厂，目前正在走程序，这小半年大哥大嫂都在国外陪着裴初嫣，所以裴氏的项目几乎都是裴靖书处理，这次大哥大嫂回来了，裴靖书以为秦菀卿是来询问项目进度，不过这次主要是跟戴氏合作，项目不大，没想到秦菀卿竟然留意到了。 “我就是了解一下。”但是秦菀卿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在。 裴靖书道，“好，我让秘书把具体的项目书发到你跟大哥的邮箱。” “不用，只发给我就好。” 等到秦菀卿离开之后，裴靖书微微皱眉，顾准走过来问怎么了，裴靖书摇摇头，“大嫂有点奇怪，这么小的项目也要过问。” 被秦菀卿这么一打岔，她也没继续写跟顾准之前的话题。 聊着其他话题。 顾准是文艺片导演。 这次接了一个新剧本，年后开机，他跟裴靖书聊了一会儿剧情，裴靖书这个人，风风火火女霸总，处理起来公事雷厉风行，颇有一点裴老的手段，聊起文艺片，昏昏欲睡。 一直到顾准提了一句。 “禁忌之恋，女已婚，七年之痒，背着丈夫跟男主私下来往，被世俗唾弃，绝望中救赎，女主离开，男主卧轨，前几天跟制片方聊了句，环大陆上映...”顾准说着，看着昏昏欲睡的裴靖书瞪大了眼睛，身形摇晃了一下，顾准扶住了她，“怎么了。” 裴靖书揉着太阳穴，“我头疼。” 裴靖书几乎可以想象到，要是裴淮聿跟倪雾的事儿被曝光了，爸妈知道了。 那个时候该是什么样的盛况。 一辆急救车都不够用，她也被拉走得了。 第103章 你身上，好奇怪的味道？ 蔺诗宣上了车。 两人去的地方是一个地址。 裴成均沉着脸让他送蔺诗宣一程。 就算是不喜欢，表面上的关系也要稳定一点。 毕竟蔺诗宣的爷爷，是于老的部下。 逢年过节都相见。 裴淮聿不悦，“这是最后一次。” 裴成均摆了摆手。 蔺诗宣坐上车，左右看了一眼，“淮聿哥...你平时开车都这么低调吗？” 裴初嫣跟她说了，裴淮聿这个人，对谁都冷淡带霜，跟家里人相处也这样。 所以对自己这样也正常。 就算是裴初嫣是他的侄女，这次回国，裴淮聿对这个侄女也是疏离冷淡。 裴初嫣安慰她说...就算是现在她跟裴淮聿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展，以后的未来，谁说得准呢，毕竟裴淮聿这样的身家背景，肯定是要联姻的。 裴淮聿薄唇抿着。 没有出声。 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蔺诗宣。 绝对无话可说。 仿佛对方听不懂人话一般，无法交流。 面容冷沉着，一路驱车来到了昼夜。 停车位都满了。 他下了车，把车钥匙丢给了一边走来的黑衣安保。 保镖是戴明盛花重金请来的，身形高壮魁梧，平时负责酒吧安保事宜，防止有人醉酒闹事。 当下把戴明盛的黑色柯尼塞格开出来，把裴这位裴四少的...白色捷达开进去... “四少，戴少在三楼包厢等您。” “淮聿哥，好巧啊，我们的包厢也在三楼，今晚上封南哥也在，你要不要过来一起玩一会儿。”蔺诗宣也一同走入电梯。 倪雾从洗手间出来，准备回包厢。 就看见从电梯走出来的两个人。 她身形一顿。 然后往后退了两步。 等到蔺诗宣跟裴淮聿走远了，倪雾才走出来，孟琳从她身后走出来，也盯着那两道身影，“这不是蔺总监跟她的男朋友吗？之前闹分手，蔺总监还在办公室里面发脾气...现在是又复合了吗？” 倪雾身形未动，手指缓缓紧握。 浓密的睫毛低垂着。 孟琳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发生什么呆。” 倪雾回过神，点了下头，笑着说，“我们也过去吧。” 回到了包厢。 因为蔺诗宣的到来，众人都举起酒杯。 倪雾也喝了一口。 她酒量一般，今晚上，年前公司聚会，也多喝了一点，眼前微微有些模糊。 - 裴淮聿推开包厢的门。 就觉得里面的气氛，有些怪异。 除了戴明盛贺序，季高宇这三个常聚的朋友外，还有一个中年男人。 他皱眉。 还没说什么。 那中年人忽然拿出一把桃木剑，对着他念念有词，“邪祟！诛！——” 裴淮聿愣了一瞬。 也就是瞬息之间的事儿，那中年人拿了早就准备好的一盆说不上来的什么液体，口中念念有词，“好强大的煞气，果然是阴邪附体！马上要凶变了！” 那一盆说不上来的液体，朝着裴淮聿的方向泼了过来。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 裴淮聿完全没有预料到。 也没来得及躲开。 胸前的衣服，大衣被打湿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弥漫上来，男人冷峻深邃的脸上一片阴沉，他嗅着空气中的味道，太阳穴的青筋猛地跳动着。 眼底泛霜。 “大凶啊，还好是遇见了我，要不然你这个朋友就完蛋了！”那中年人惊呼一声，对着戴明盛说了一句，手指掐诀，掌握香灰，朝着裴淮聿迎面撒过去。 裴淮聿侧开身体，但是也没躲过去，香灰的范围太大了，在空气中散开。 他几步朝着老道走过来。 那老道一顿，往后躲，嘴里念着，“快把他拦住，他体内的邪祟马上要凶化了！” 贺序跟戴明盛是想拦住裴淮聿的。 但是裴淮聿一身冷厉，哪里是他俩拦得住的，裴淮聿一个眼神，贺序就躲了，戴明盛缩了一下脖子，“哥，这是我请来的高人，是来帮你的。” 男人咬着牙，压着怒音，“蠢货！” 他抬脚，还没踹下去。 戴明盛往后躲着。 “大师，大师你不是说马上就能收服的吗？” 那大师现在哆嗦着，往门口的方向走，“我我...太凶了，待我奏书请师。”然后对上裴淮聿阴寒的黑眸，一溜烟急忙跑了。 戴明盛扯着脖子，“大！大师！” 接着，后小腿就被踹了一下，他哎呦一声，“四哥。” 裴淮聿调整着呼吸，手指攥拳，低头看着湿了的衣服，声音压得极低，“这是什么？” 熟悉他的人，听着他这压低的声音，就知道他气得不轻。 戴明盛看了一眼贺序。 贺序没接话。 裴淮聿又咬牙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戴明盛哆嗦了一下，“童子尿...” “你他妈——”裴淮聿气笑了。 然后他转身看着贺序跟坐在不远处不敢过来的季高宇，“你们两个人脑子也进了水吗？” 季高宇是唯一反对这件事情的，他觉得请大师来太离谱了，而且那个大师看上去像是一个骗钱的，但是戴明盛觉得裴四一定是被上身下降头了。 要不然怎么... 裴四哥看上一个已婚已育的女人，这听上确实很离谱，但是...那个老道士看上去更不靠谱... 所以季高宇早早的就给自己定了一个闹铃。 此刻闹铃响了。 “什么，哈利要生了？我这就赶回去。”他一溜烟人就不见了。 贺序咳嗽了一声，心想哈利是个公狗，生什么啊？“盛子是真的...真的想帮你...” 戴明盛小声，“童子尿是驱邪的，符灰也很有效...”其实还有公鸡血，正阳之物，还没用上... 裴淮聿极力的忍耐着，才没有把这俩蠢货揍一顿。 他来到了三楼末尾的休息室。 这里是他们几个暂时休息的地方，一应俱全。 里面有盥洗室。 他把衣服脱了丢在垃圾桶里面，浑身上下洗了两遍，但是他觉得这股味道怎么也散不去了。 太阳穴的青筋崩的生疼。 - 倪雾托着腮。 看着面前的人影绰绰。 忽然身边坐了一个人，对方身上带着浓郁的玫瑰香水味。 倪雾侧过脸。 视野中，蔺诗宣的脸慢慢清晰。 “我听闵乔说你要辞职了？你辞职是对的，要不然，你学历造假，公司早就应该把你开了...” 倪雾，“蔺总监，你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你连滨城职业学院的学历，都是假的。”蔺诗宣的唇一张一合，“不是吗？” “倪雾，如果你以后还想在这个圈子里面混，那条黑天鹅裙子的事儿，就永远闭上嘴。” 倪雾笑了一下，“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啊。” 蔺诗宣是害怕她说出去。 影响她的星光设计师之路。 “蔺总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一直针对我。”在LM工作的三年半，倪雾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蔺诗宣。 蔺诗宣咬着牙。 她盯着倪雾的脸。 她讨厌倪雾，讨厌她的天赋。 明明自己从小就接受家里的培养，出国念得皇家设计学院，为什么设计出来的作品，总是少了点什么。 为什么倪雾这么普通的人就可以。 她曾经就拿过倪雾的废稿，送给秦老师看，秦老师很满意，连番的夸赞。 甚至那些小品牌方也是，她明明才是LM的设计总监，她的提议，总是被否决。 就连封南，都觉得她在LM是养身体，随便混一混，也从不觉得自己能设计出什么。 怪就怪倪雾太有天赋。 “倪雾，你应该知道，封南是我表哥。就算闵乔帮着你，只要我一句话，你在这个圈子里面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 倪雾只是耸了耸肩，“你就要跟我说这些吗？” 挺无聊的。 倪雾这副淡然的样子，让蔺诗宣更加不满意，“把黑天鹅的设计原手稿给我，我会给你写一封推荐信，推荐你去其他的公司。” 原稿只有拿在自己的手里，蔺诗宣才能安心。 “你们在聊什么？”闵乔走过来，端着一杯酒。 蔺诗宣笑着，“听说倪雾年后要离职，我有些不舍。” “是吗？”闵乔才不信，但是也没有拆穿。 她拉着倪雾的手，“走，我们去唱会歌。” 蔺诗宣盯着倪雾离开的身影，她得想个办法，从倪雾这里拿到原稿。 这一晚，包厢散扬的时候是九点半。 手机在倪雾的兜里一直震动，裴淮聿给她发消息让她等到人散了，来319包厢。 今晚上包厢里面的人都喝了一点，倪雾吹了一会儿冷风，清醒了些，偷偷避开人群，敲了敲319的房门。 门打开一道缝隙，从里面伸出一只湿漉漉手，骨骼分明的手指。 抓住了倪雾的手腕把她拉进来。 看着她的脸颊微红，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煞是好看。 倪雾微微瞪大眼睛，“你...你...你怎么什么都没穿啊...” 就算倪雾要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但是这也...上来就一丝不挂吗？ 他身上也应该穿点什么吧... 倪雾原本就红的脸，此刻更是红到了耳垂，脖子都红了。 下意识的垂眸，但是瞥见了一处明显的存在后，马上又一开始视线看着地面。 裴淮聿恨不得把身上搓下一层皮。 在浴室里面洗了三遍。 一身怨气恨不得把戴明盛的脑子撬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此刻看到倪雾，他戾气少了些。 低头含她唇，手指灵活的伸入了对方的大衣里面，隔着一层毛衣，指腹轻轻的捏着她的腰，往上揉着。 男人浅尝她唇齿中甘甜的酒意。 倪雾被吻了一会儿，眼睛雾蒙蒙。 忽然，她低头嗅了一下。 然后眉毛皱了一下。 “你身上...什么味道啊。” 第104章 祖宗 “你是属狗的吗？” 倪雾觉得他身上的味道有些呛人，很浓郁的香水味，而且是女士香水，馥郁的花香味扑面而来，她推着男人的胸膛，想要离开禁锢。 她不喜欢裴淮聿身上这种浓郁的香水味。 谁知道在这之前他是不是跟其他女人... 是跟蔺诗宣吗？ 毕竟他们是一起来的。 裴淮聿把她抱起来，几步走到沙发上，她的手指不老实，就她这点力气能抗拒的了什么，头颅低下，隔着毛衣吻她锁骨，手指穿过女人的背脊，摸索着寻找拉链。 女人的衣服，真麻烦。 倪雾呼吸着空气女士香水的味道。 觉得胸闷难受。 她今晚上喝了一点酒，呼吸绵软，没什么力气能抗拒的了他，酒精让头脑发胀。 倪雾躺在沙发上，纤细的脖颈微微扬起，水晶吊灯眯眼灿烂，她的眼前聚焦又散开，男人的唇凉薄又灼热，擦着她颈边肌肤轻咬。 倪雾侧过脸，黑色长发遮住眼帘。 几缕散落胸前。 裴淮聿终于在腰际下方隐匿的位置摸索到了毛衣裙的拉链，深呼一口气，手指探进去，去吻倪雾唇的时候，拨开了女人脸颊的发丝，粗粝的指腹擦了擦她眼角。 她哭了。 默默无声。 眼底含着，没往下掉。 裴淮聿额角青筋崩了一下，没再有动作，掌心完美贴合她白瓷一般的脖颈，扶正她的脸。 声音沙哑，“哭什么。” 他发现自己对倪雾的眼泪，完全没有任何的招架，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忽然眼尾就红了。 裴淮聿注视着身下的人。 她哭起来很漂亮，但是他不想看她哭。 黑色的长发散开，如密集的海藻，铺散在宝绿色的沙发上。 她的脸很白，绿色相衬之下，肌肤白的惊人。 只有眼尾一抹红色很明显。 倪雾的声音很闷。 呼吸带着酒精的灼热。 她看不清裴淮聿的脸，只是看着水晶灯下大片盘踞脑海的璀璨波澜，绚烂光线把男人棱角分明的脸模糊出光晕。 “你身上的味道好难闻...” “裴淮聿你一定要跟其他的女人在一起后，来找我解决生理需求吗？” 女人的声音很轻，又闷又哑。 裴淮聿呼吸一窒。 下一秒，倪雾觉得身体猛地腾空，她轻声惊呼一声，失重感传来。 她只能下意识的双臂环住了男人的脖颈，以求维稳。 裴淮聿抿着唇，俊脸沉下，单手抱着她，坚实的手臂托着她臀部，直接抱着倪雾来到了盥洗室。 洗手台上，放着一瓶打开了的香水。 是裴淮聿在不久前，打开外卖软件，在最近的便利店买的，一瓶普通的女士香水，味道浓郁的有些刺鼻，但是很香。 谁让戴明盛今晚上损招尽出，他洗了三遍，还是觉得空气中有味道。 恨不得喷了半瓶香水。 裴淮聿拿着香水瓶在女人的面前喷了一下，距离的很近，倪雾甚至被呛的打了一个喷嚏。 她瞪大眼睛，眼尾依旧泛着红，只是呆愣住了。 男人捏着她下巴，往上挑了一下。 “我其他的女人，是这个吗？” 倪雾唇瓣微张，唇角上的口红早就在刚刚的亲吻中花掉了，唇瓣水润，饱满，晶莹。 “你...”她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一个男人，喷什么香水。” 裴淮聿不想在倪雾面前提起童子尿这个事儿，他提起来就觉得头疼。 眉心皱着，看着她脖颈上还挂着他送给她的那条珍珠项链。 珍珠光泽莹润，珠型饱满，滨城靠海，盛产珍珠，这一枚，是在滨城珍珠展馆里面拍卖拍下来的。 那夜拍卖行内，光线打的足，这一枚珍珠，在展台上漂亮正圆光泽莹润到夺目。 吸引了所有来客的视线。 一颗单价拍出88万。 他肯定不会告诉倪雾，要不然，她会吓得不敢带，甚至不敢收下。 但是此刻，这一颗珍珠缀在倪雾的胸前。 只是一种点缀，陪衬。 她比珍珠美。 皮肤比珍珠的光泽都要莹润细腻。 他低头含住了珍珠的同时，也咬住了她。 留下淡淡痕迹。 他吮的她有些疼，皮肤发麻。 倪雾颤了一下想推开他，他顺势被推开了，又重新覆过来，薄唇擦着她耳垂。 “以后这种事儿，别冤枉我。” “祖宗，我可就谈了你这么一个。” 她被他磁性的嗓音惊的脸红心跳。 这种亲昵的称呼，让倪雾无法招架。 她像是忽然坠入了旋涡里面一样。 浴室里面，空间狭小，男人磁性的嗓音跟3D循环一样。 “我...我不是...”什么祖宗，别乱喊了。 “你可比祖宗伺候，睡个觉都要约你时间，送个礼物还要还给我，电话不理微信不回，就会玩儿冷暴力，谁也没有你难伺候。” 倪雾轻轻咬唇，“我没有冷暴力。” 他也并没有给自己发消息，他也并没有分享他的生活，就像是以前一样，他们的聊天信息，简单，只有寥寥数语。 刚刚说完，耳垂忽然被人猛地咬了一下。 是咬。 像是野兽进食似的。 牙齿猛地磕碰一下。 倪雾还没来得及惊呼，男人的手掌卡住了她的脖颈，瞬间把她所有的话都吞了下去。 倪雾闭上了眼睛。 唇瓣模糊言语之间让他轻一些。 他每次吻都像是掠夺者，她皱着眉，舌尖往前抵，想要躲开他的亲吻。 终于等到了他松开自己，倪雾捂着唇。 裴淮聿把她放在洗手台上，看着面前的女人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亲都不让亲了，还说自己不难伺候。” “我...我口腔里，吃东西被烫了一下，还没好，有点疼，你亲的又太重了。” 裴淮聿微微低下头。 躬身。 单手撑在洗手台上。 另一只手捏着女人的下颌，往上抬，隔着脸颊柔软的皮肤，迫使她张开嘴。 她的唇抿着。 男人的手指微微一捏，一用力，两根骨骼分明的手指探进去。 两指撑开，抵着她牙齿。 认真地看着口腔内壁上一块明显烫伤。 在发红。 裴淮聿皱着眉。 指尖碰了一下。 “嗯…”倪雾抽了一口气，缩着脖子往后躲。 裴淮聿问，“什么时候烫到的。” “就昨天晚上。”口腔内的烫伤，本来就不容易好。 倪雾今天吃饭都很留意。 第105章 他还比陈绍安年轻，技术也更好。 裴淮聿想起来，倪雾正在跟陈绍安在馄饨店吃饭。 手指在女人细腻的脖颈上擦了一下。 轻嗤道，“活该。” 让你跟陈绍安一起吃饭。 他又说，“烫轻了。” 倪雾不想理他了，什么人啊。 脾气一阵一阵的，推着男人的胸膛脚尖点地想要离开这里。 马上就被裴淮聿单手捞了回来。 他从背后握住她的手指，掌心覆在女人的纤细柔软的手背，压在墙壁上，滚烫的身躯，贴在她背脊，另一只手捞着她的腰死死的卡住。 到嘴的食物，他怎么可能让倪雾走。 他都多少天没吃了。 但是眼下，还有个事儿，这里是昼夜三楼的私人领域，他不常来这里，盒子里面的避孕套是常规尺码，他不舒服，低头亲了一下倪雾的脸颊，“等我一会儿。” 倪雾只想速战速决。 她抓住了男人的手臂。 目光垂下的时候，看着男人腰腹部因为紧绷蓄力而纵起的青筋，浮于肌肤的表面，她的眼睛好像被烫了一下，急忙又移开。 “不用这个也行…”倪雾平时很少喝酒，但是喝了也不至于醉的不省人事，此刻保持了一定清醒，她知道裴淮聿顾虑什么。 豪门公子害怕血缘子嗣方面的麻烦。 要是所有跟他上床睡了的都带着孩子找他，这会多荒唐。 她轻声道：“我不会怀孕的。” 裴淮聿拿着手机，神情复杂。 他看着她。 “你刚刚说什么？”男人声音有些哑，带着一些急切。 裴淮聿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出现幻听。 他凝视着倪雾，手掌撑在她头顶位置，俯视着女人的脸。“倪雾，把你刚刚说的再说一遍。” “我生下岁岁之后，医生跟我说过，我不会再怀孕了。”当时医生说，很难再有孕。 倪雾的声音很轻，轻飘飘地落在他耳朵里。 裴淮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是那样冷峻深邃的一张脸，但是撑在她头顶的手指，紧紧的曲起来，骨骼因为用力泛白。 他没说话。 倪雾有点受不住这样地沉默，抬起头看他。 “你…你还做不做，不做我就先走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兴致勃发的男人听到她不能怀孕后，整个人脸色沉的厉害。 “裴，裴淮聿？” 倪雾见他身形未动，从男人的臂弯钻出来，走出洗手间，她打了一个冷战，休息间宽敞，空调温度适宜，她弯腰捡起散落在地毯上的内衣，准备换上的时候，背后覆上男人炙热的胸膛。 裴淮聿从背后抱住她。 手指沿着女人的腰慢慢的摩挲，最后指尖轻轻的碰触那一道已经跟正常肤色隐匿的一道淡淡的疤痕。 倪雾也感受到了。 男人的手指指腹有些粗粝，裴淮聿喜欢健身，指腹有一层薄茧，他感受着倪雾腹部，剖腹产留下的疤痕。 倪雾有些痒，但是除了痒之外，还有一种其他的感觉。 她肩膀侧了一下想要挣脱。 她并不是很想去回忆当年生产的时候的画面，那并不美好，她会被迫的想起在这个世界上，眼睛都没有睁开的男孩。 裴淮聿喉咙紧绷的厉害，“你生岁岁的时候，陈绍安在你身边吗？” 他在这一刻，忽然有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女性的生育之苦，如此赤裸裸的摆在了他面前。 在这一瞬间，得知她以后无法再孕的时候。 他心脏被撕扯着。 又像是泡在了盐水里面，随着呼吸咸涩得厉害。 男人的脸上依旧平静如常，只有裴淮聿自己才知道。 倪雾没想到他会忽然这么问。 她微微一怔。 过了几秒，然后点着头。 “嗯。” 但是她生产的时候，只有万绘凝短暂的陪着她一会儿，她自己签的字。 自己抱着已经失去呼吸的第一个儿子。 她那晚上给裴淮聿打过电话。 他那边，好像在聚会。 他接了，喂了一声。 有人喊着他，那边很热闹。 倪雾没说话。 电话很快就挂断了。 她回想起这件事情，眼睛不由得酸了起来，倪雾深呼吸了一下，压住了。 然后转身看向裴淮聿，“我...我不想做了，你要想的话，明天吧。” 裴淮聿按着她的肩膀。 掌心发烫，紧紧的扣住了她。 “陈绍安并没有陪你对吗？”他不是傻子，他从倪雾脸上失落的情绪能看得出来，她并不开心，她排斥提起这件事情。 一个男人，在自己妻子生孩子的时候没有陪在身边，裴淮聿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比自己的妻子在产房里面更重要。 倪雾的声音带着一点鼻音。 “我生产之前发生意外，不在预产期内，不小心伤了腹部大出血，他...并不知情……” 裴淮聿眼皮跳了一下，眼底深沉。 他不敢想，她那个时候多么害怕。 男人的手指捏着她肩膀的力道并不轻，倪雾挣扎了一下，她不擅长说谎，说一个谎，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圆。 那个时候她都不认识陈绍安，何来能陪自己。 但是她被舅妈推了一下，大出血，是真的。 裴淮聿第一次了解到倪雾过去的生活。 大出血，难产，无法再孕，她躲避着他的询问，所以陈绍安那个时候没有陪在她的身边。 她说的是这样的平静，但是睫毛早就慢慢的被泪水打湿。 裴淮聿心中积郁，说不上是心疼还是什么。 这个女人到现在了还在给陈绍安找借口。 “回去，回去跟陈绍安那个废物老公在一起？都这样你还守着这一段婚姻，他是救过你的命吗？” 跟救命差不多。 在倪雾心里。 这三年，她在松城，虽然住在阁楼上面，但是也有了一个小小的家。 “陈绍安是一个很好的人，你没有资格这么说他。” “就这么护着他。”裴淮聿觉得今晚上，他跟倪雾，隐隐的有不欢而散的苗头。 他强压着胸腔的怒火。 跟她好好说话。 他哪里不如陈绍安？ 钱，权，甚至是颜值，裴淮聿都有绝对的自信。 他还比陈绍安年轻，技术更好。 倪雾这个女人，眼睛蒙了一层霜吗？ 就不睁开眼看看自己。 守着一段煎熬的婚姻。 第106章 他大概，病得不轻。 倪雾说的很平静。 裴淮聿听得刺耳。 他冷淡的掀唇直接道，“你放心，我跟陈绍安可不一样。” 他不会在妻子最重要的时刻缺席，更不会异国婚姻，把家里什么事情都丢给一个女人扛着。 但是与此同时。 裴淮聿在这一刻却也知道。 他或许，不会结婚了。 未来可能也不会有孩子了。 他29年来，最想跟一个女人谈一段感情，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就在这一晚上。 因为此刻的倪雾对他说。 “陈茹岚跟陈绍安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人，如果没有他们，或许，我在这个松城很难生活下去。”那个时候，她没有合适的工作，她一个人带着女儿，松城可太大了，灿烂繁华又无情。 岁岁还小的时候，她请不起阿姨，但是陈茹岚一直帮她照顾着女儿。 她倪雾的眼睛明亮，她的声音坚定又温柔。 她脸上还有隐约斑驳的泪痕，脆弱又漂亮，她喝了点酒，脸颊晕染着红。 但是她提起陈家母子的时候，声音跟眼底都有温度。 在灯光的照耀下，女人瞳仁里面，印刻着裴淮聿小小的身影。 男人捡起散落在沙发上的衣服，一件件的帮她穿好。 他顺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低头轻轻吻着她的唇，唇角，下巴，脸颊，然后沙哑的说。 “那我们以后，就偷偷地。” 陈绍安在家中不过几日，年假休完就离开。 裴淮聿忍了，他默认着自己男小三这个身份，一日之中，抽出一两个小时见面，没有难度。 男人的掌心，温热，贴在她腹部，指腹轻柔的摩擦着她腹部的那一道疤痕。 然后贴合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对方掌心的温度，让她紧绷了一下。 裴淮聿看着倪雾的脸， 声线很低。 “我听你的，你说明天见面，我们就明天见。” 倪雾看着他。 她觉得，现在是说分别的时候。 她张了张嘴。 “我们……” 我们结束这种关系吧。 各自去过各自的生活。 裴淮聿却忽然抱住她，脸颊埋在了女人的肩颈中。 他闭着眼。 嗅着淡淡的清甜。 顺着她的话继续说，“我们以后，偷偷见面，不会有人发现的。” “裴淮聿，你不觉得我们这种关系，在你的世界里面，是很畸形的存在吗？” “可健康了。”他隐约知道她想说什么，不是只有女人有第六感。 裴淮聿的第六感，也极其的准。 他呼吸落在她颈部细腻的肌肤上，话语间，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脖颈。“倪雾，我生日要到了，我生日的时候，你要给我准备礼物。” 男人的短发，扎着她脖子。 痒痒的。 他洗了澡，发丝蓬松，跟平时清冷的样子略有差距。 倪雾，“还有很多天。” 那要年后了。 这一晚上两人没做什么，但是她想回家，裴淮聿不让，抱着她坐在身份上，打开投屏看电影。 看电影，倪雾点头了。 但是。 她被裴淮聿搂着，她衣服是穿得整整齐齐，只是他的手不安分不说。 他自己还... “裴淮聿，你不能把衣服穿上吗？” 虽然这里空调温度适宜。 但是也不至于这么一丝不挂吧。 她穿着毛衣，也不觉得热。 倪雾抿着唇，“你不冷吗？” “我现在热的要炸了，要不你摸一下帮帮我？”他可没倪雾这么无欲无求。 他都忍了多少天了。 倪雾不说话了。 12点的时候，裴淮聿换了件戴明盛的衣服，送倪雾回去。 他开着车，这一路。 倪雾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睫毛垂着，时不时轻颤。 浓密的跟扇子一样。 经过药店的时候，他停了车。 去药店买了药，回来后倪雾还没醒，他打开倪雾身上的白色小包，把口腔喷雾放进去，又伸手把她脸颊的头发抚到耳后，继续开车。 车子驶入小区的时候。 门口有个减速路障，颠簸了一下，倪雾醒了。 她揉着眼睛。 对裴淮聿说，“就停这里吧。” 下车的时候。 裴淮聿摇下车窗看她，“明天晚上几点？” “我……”倪雾支吾了一下。 “我明天有点事……” 她要回老家看看外婆。 就在半年之前，裴淮聿都不会觉得，自己能被一个女人玩成这样。 他上赶着过来。 “后天？” 倪雾继续摇头，“后天是除夕夜。” “大后天？”裴淮聿咬着牙。 倪雾没说话。 “倪雾，你准备憋死我吗？”他今晚上就不应心软放了她。 倪雾说，“过年这几天，都挺忙的。你家里应该也会有很多来客要招待。” 就算是新年，那些来客谁敢让他裴家四少来招待，裴淮聿今天的耐心最大值，“初三？初四？” “再…”倪雾只是吐出一个字，就被男人的眼神凶的止住了。 再说吧。 裴淮聿现在最听不得这三个字。 他是看出来了。 这三个字，就是这个看似清纯无害的女人一个抗拒他，拖延他的回答。 “倪雾，你再说这三个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按在后座上，让你今晚上路都走不了。” 倪雾想说什么，眼尖的看到有小区里面熟悉的阿姨走过来，她急忙弯了下腰，用车身挡住自己，等到那阿姨走远了，才对裴淮聿说。 “你...生日不是快了吗？我们那个时候再见吧。” 等到他生日，裴淮聿勾唇笑着。 “倪雾，你自己算算还有多少天才是我的生日。” 倪雾看着他这副双标的样子。 自己说生日很快要到了，让她准备礼物。 现在又说还有N天太漫长。 “我这段时间真的没空。” 裴淮聿沉默几秒，眉峰轻挑一下，“内衣脱了，留给我。” 倪雾脸红的冒热气。 她站在冷风里都散不掉。 恨不得现在去捂他嘴。 他的眼神看着她，毫无任何商量余地。 倪雾无可奈何的妥协着，“我...我...我去楼上给你拿件新的吧。” 男人的语调幽幽沙哑，“我就要你身上这件。” 要不然这几天漫长时间他如何打发。 他又不是机器，可以完全控制七情六欲。 今晚上差点就睡到了又放开了。 他耐力值要封顶了。 倪雾深呼吸一口气。 攥了一下手指。 最后叹息一声，忍不住，“你有病吧…” 她打开车门上了车。 手指掀开毛衣绕后解开背扣。 然后丢给他，下车走了。 “嗯。”裴淮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应了一声，又点头。 他大概，真病了。 病得比他自己想象中，都严重多了。 第107章 新年 她没有带上女儿。 路程虽然不算远，但是岁岁脚上骨折刚刚拆线，最好在家里静养一段时间。 下午两点多到了外婆家。 数日不见，外婆又消瘦了些。 她来之前给外婆打了一通电话，所以此刻老人家在家门口等她，远远地望着，看到倪雾推着行李箱走过来，老人家步履蹒跚走过去。 倪雾心疼，“这么冷的天，你不要在外面等我。” 她一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急忙握住了外婆的手，焐在掌心里面。 倪雾戴着手套，都觉得外面冷的天寒地冻。 外婆笑了笑，“我刚刚出来，我算着时间，你应该快到了。” 电话里面，倪雾跟外婆没有细说，此刻看着倪美云朝着自己身后的方向看着，见她身后没人，有些失落，“岁岁没来吗？” “她前段时间脚骨折，加上做了心脏手术，我就让她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 倪美云听到岁岁做了心脏手术，很高兴，“那以后就跟正常的孩子一样了。” 倪雾跟外婆回到了家。 屋内，她前两年给安了空调，但是老人家几乎不用。 寒冬酷暑，都舍不得这一点电费钱。 倪雾找出了遥控器，打开空调，暖风吹在脸上，却扫的她眼睛疼，更多的是心里难受。 她揉了一下眼睛。 打开行李箱，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些老年保健品，给外婆买的衣服，冬日的棉鞋，还有一些常用的感冒药，跟两盒在松城有名的糕点店里买的一些低糖的糕点。 “外婆，我来的时候看到我们这里...有几家正在搬家。”倪雾来的时候看到外面有几家外停着小货车，里里外外进出搬东西。 外婆说，“那是前阵子的事情了...规划有几年了，一直没有落实，今年忽然要拆迁...咱们这个村子，都要拆了。” “拆迁？”倪雾皱着眉。 她没有听外婆提起过。 宋家坪距离青云县县城内十七八公里的路程，百来户人家，现在留在这里的几乎都是年长的老一辈，年轻的都在外工作。 倪雾上次回来的时候，这里还正常。 外婆说，“咱们村子里面都盼着拆迁呢...拆了，给楼房，统一安置，还能给一笔钱。” 但是倪雾能听得出来，外婆的声音很失落。 这里是外婆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 外公也葬在这里。 外婆总是想着，落叶归根了。 但是现在，这里就要拆了。 “外婆...”倪雾紧紧握着她的手，她蹲下身，仰着头看她，“外婆，我年后就回县里生活，我找个工作，我们买个房子，你跟我们住在一起好吗？” “你说什么话呢。” 倪美云拍了一下她手背，“你这个孩子，回来做什么，你回来了，你让绍安怎么办，大城市多好啊。” 倪雾把脸埋在了外婆的膝盖上，“岁岁可以在这里上学，我以前不就是在这里上学吗？孩子学习成绩好不好，是看她自己，我不也考上了S大吗？” 在县小学的那一段时光，是倪雾回想起来，自己儿时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那个时候，她很瘦，她有很多玩伴。 外公骑着电动车去学校门口接她。 舅舅舅妈也没有像是现在这样，那个时候的舅妈，会给她买漂亮的裙子，那个时候的舅舅告诉她，在学校里面谁欺负了就让舅舅来。 “那绍安怎么办，你们是夫妻，你怎么能回来。”倪美云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忧，“渺渺，你跟外婆说，是不是跟绍安吵架了？” “没有。”看到外婆这么担忧自己，倪雾还是没法开口告诉她，她跟陈绍安的婚姻只是协议。 “外婆，绍安他也要去国外工作啊...国外的发展好。” “那你婆婆……” “谁愿意天天跟婆婆住在一起啊。”倪雾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轻快一点，“而且，她很开明的，也答应我了。” 倪美云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很犹豫。 倪雾挽着倪美云的手臂，“哎呀，我好饿啊，我回来的路上都没有吃饭，外婆，你有没有给我做午餐啊。” “你这个馋猫啊。” 倪美云起身，走去厨房。 倪雾看着外婆的身影。 佝偻着，比她矮这么多，两鬓斑白，尽是银丝。走路很慢，颤颤巍巍的拄着手杖，她身上穿的衣服很厚，但是每一件衣服都很薄，倪雾给她买了很多衣服，她总是舍不得穿。 倪美云再次回来的时候，端着一盒烫热了的牛奶，她煮的红烧排骨，鸡蛋羹。 倪雾看着这一盒牛奶，上面的日期竟然在两个月之前就过期了。 逢年过节，有人来探望，送几箱礼品。 外婆总是要一直留着，在外婆的世界里面，这就是好的东西，只有倪雾跟岁岁回来的时候留着给她们吃。 外婆是一个节俭又固执的人老太太。 这一盒奶，倪雾没喝，她放在了自己的行李箱里面。 她怪自己。 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她应该经常的回来。 倪雾在这里多留了两天。 陪外婆过了年。 她拿出手机，跟岁岁开了视频，她提前跟陈绍安说了，希望陈绍安配合自己一下。 外婆在手机屏幕里面看到岁岁跟陈绍安，笑的很开心。 “外婆，新年快乐，本来我打算跟倪雾一起去回家看你的，我妈的眼睛没有恢复，岁岁也需要照顾，我就...年后，年后我找个时间去看望您。” “我工作忙，这几年要感谢小倪，她回县城发展很好，我有时间也会过去。” “不碍事的，你跟倪雾好好生活就好。” “曾外婆，妈妈，新年快乐。”岁岁对着镜头比了个心。 倪美云笑着，咳嗽了几声，看着倪雾跟陈绍安感情融洽，她也放宽心。 倪雾挂了视频通话后，听着外婆的咳嗽声。 “外婆，我再过两周就回来，到时候我们去医院查一下身体。” “查什么，我就是感冒了，咳嗽，年龄大了，好得慢了。” 倪雾抿着唇。 “不行，必须去医院检查一下。” 第108章 去找她 外婆听着声音说，“好像是你舅舅舅妈回来了。” 倪雾皱着眉。 她叮嘱外婆不要说自己在这里。 倪雾没办法跟舅舅舅妈和平相处。 她忘不了，如果不是舅妈推了自己一把，她的孩子也不会出事。 这七年，她几乎也没有跟舅舅舅妈碰过面。 她只有外婆跟岁岁两个亲人。 倪雾躲在屋子里面，合上门，听着外面的声音。 舅舅宋家亮一个人走进来的。 带了两箱奶一些水果，放在堂屋内。 “妈，嘉文怀孕了，秋芳在家里照顾她就没一起来。” “嘉文怀孕了啊。”倪美云笑着，“这是好事啊。” 宋家亮看着桌面上的饭菜，不像是一个人的量。 “妈，有客人？” “啊...村里的朋友。” “妈，青渺今年没回来吗？” “回来了。”倪美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房间的方向，对宋家亮说，“家亮啊，渺渺一个人不容易，你是她舅舅，你们都在松城，要记得照顾她，咱们是一家人，没有什么说不开的话，以前有什么误会，解开了就好了。” 宋家亮，“妈，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他有些闪躲，咳嗽了一声。 “我听说咱们家这里，就你还没有签字，咱们这个老房子，现在可以换两栋安置楼，妈妈我是这样想的，这两栋，一栋卖出去，另一栋留着我跟秋芳回来的时候一起住，也好照顾你。” 倪美云看着自己的儿子，“家亮…这是你跟秋芳商量好的吗？” “妈，您年龄也大了，身边总要有个能照顾你的。我打听了，戴氏跟裴氏的项目，安置的小区位置很好，是个学区房，我们卖掉一栋，这钱也好留着给你养老不是？” 倪美云心中叹息。 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但是这个儿子，窝囊又没本事，被自己的老婆拿捏着，现在还要来算计她。 倪美云说道，“拆迁下来的两套楼，我都不要，给你一栋，另一栋，是渺渺的。” “妈…”宋家亮有些为难，“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之前做生意，亏了不少，这次正好拆迁，把楼卖了，也能抵一点。” 倪美云抚着胸口，“你亏了多少钱？” “六七十万…” “那也不行…另一套房子，是渺渺的。” 宋家亮，“妈，渺渺都结婚了，房子给了她也浪费了，不如先给我救救急，这里马上就拆了，秋芳那边…她现在跟我闹离婚。” 倪美云没松口。 但是宋家亮是她唯一的儿子，她也没有办法，叹息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屋内，拿出了存折，“妈就这些钱了，你跟秋芳好好过日子。” 宋家亮见老太太不松口，在堂屋内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宋家坪外，停着一辆车。 范秋芳坐在里面，听到宋家亮说有一套房子是给程青渺的，咬着牙，“老太婆真拎不清，给那个死丫头做什么？” “嘉文还是她孙女呢，也不见她给嘉文一套。” 宋家亮说，“我妈这段时间身体不大好，我寻思，带着她去县医院看看。” “看什么看！看病不花钱啊，看病的时候想到你了，两套楼就给咱们一套，她就偏心那个死丫头，也不知道那个死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宋家亮开着车，“那一套，就当是给我姐的...留给青渺吧。” “你这个时候犯什么蠢，你那个姐姐都不知道跑了多久了，活着还是死了都不知道，我不管，如果她非要给程青渺那个死丫头一套楼，那以后她的事儿别找我们。” “咱们家嘉文多出息啊，现在在裴氏核心部门。程青渺那个死丫头，连我们嘉文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老太婆就知道偏心她。” 宋家亮，“好了，你别说了…” - 倪雾在房间内，等到宋家亮走后才出来。 她收拾着桌面冷了的饭菜。 她知道外婆手里没多少钱，她每个月给外婆的钱，对方都会攒起来。 刚刚存折上的钱，应该没有一两万。 老人家不知道攒了多久。 她无法干预。 毕竟舅舅是外婆唯一的儿子。 “外婆，我妈妈...她...她当初为什么要离开。” 倪雾从小，在村子里面，就听到过那些阿姨阿婆八卦着。 她的妈妈宋雪卿跟程林友结婚一年生下她之后，就跑了。 那些人七嘴八舌，说的有鼻子有眼。 说她妈妈不守妇道，找野男人去了。 倪美云坐在沙发上织毛衣，闻言动作一顿。 她沉默了好几秒。 “她...渺渺，你不要恨你妈妈。” 倪雾垂下眸。 “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她，她...还活着吗？” 倪美云摇了摇头。 提起这个女儿，她的眼底也含着泪。 忍不住用手擦了下。 倪雾晚上的时候，没有睡着。 她起身，轻轻踮着脚，来到了外婆的房间，打开柜门，在一叠衣服之下翻找着。 她想看看那张合照。 没有找到。 外婆把那张照片收了起来。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倪雾叫了车，年初二，她回到了市区，行李箱里面带回来外婆送给她的礼物。 外婆在家中闲着无事，织了毛衣跟围脖。 给她织了一件蓝色。 给女儿织了一件粉色的。 还给陈绍安织了一件黑色毛衣。 - 今晚上，裴家众人在于家用餐。 两家晚辈都在，无一缺席。 裴淮聿的外公于向东，满身荣誉的老将。 今年93岁，老态龙钟，拄着手杖，颇具威严。 家宴之后，正好赶上外公的几个部下登门拜访，带着家眷，有一家的姑娘刚刚留学回来，冲着他喊了一声，“四哥。” “四哥，好久不见啊。” 裴淮聿不认识人家，却被这娇滴滴的一声四哥，尬的鸡皮疙瘩都起了。 他心想要是倪雾这么喊自己，应该别有一番滋味。 他拿出手机，给倪雾发了个消息，问她回来了吗？ 岁岁平安“嗯” 简单的一个字，裴淮聿勾了下唇。 于家此刻，格外热闹，于绣惠看着不远处来的几位太太跟千金，走过去寒暄了几句，目光在适龄的几位千金上扫了几眼。 有一位秦太太握住了她的手，“绣惠姐，裴四，有女朋友了吗？” 她身后的秦小姐脸颊一红，飞快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男人，身形挺拔，气质疏冷清隽，扯了一下秦太太的衣袖。 秦太太会意的点着头。 于绣惠，“他啊...我可不敢问呢。” 裴淮聿站起身。 “外公，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 第109章 备胎 裴淮聿随口扯了一句，“去医院值班。” 裴成均就在旁边，“就你最忙。” 裴淮聿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能在家里能无视裴成均的话，但是外公的话，他没法无视。 他幼年时分，裴成均忙着管理裴氏。 忙着教育裴延当继承人。 他裴淮聿，是在于老膝边长大。 平时，裴成均来，都不敢造次。 于裴两家的晚辈，更是敬重的不行。 老头子沉一下手杖，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出一下。 裴淮聿单手搂住了于向东的脖子，低着头，“老头子，跟您说个秘密。” 于向东凑近了些。 裴淮聿道，“我谈了个女朋友，要去找她。” 于向东眼前一亮，“当真？” 裴淮聿点着头。 “还不带回来让我们看看。” 他低声在于向东耳边，“我是她备胎，等我上位了就带回来。” “你这个混小子！”于向东拿起手杖打着他的腿。 那木头，是结结实实的打了裴淮聿一下。 他丝毫未动，继续跟于向东勾肩搭背，“我现在要去约会，晚了，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于向东揉着太阳穴，瞪了他一眼，然后挥着手。 快滚快滚。 裴成均见裴淮聿往外走，还被老爷子打了一下，“去哪，刚刚跟爸说了什么。” 裴淮聿正好跟裴成均擦肩。 他道，“跟外公说，你跟我妈晚上分床睡。” 裴成均脸一黑。 他两步走到于向东面前，低下头，“爸，我跟绣惠感情很好，没有分床，你别听那小子胡说。” 于向东看着自己的女婿，“你跟绣惠，怎么了？分床？！” 裴成均，“…” …… 裴淮聿开车来到了倪雾家小区。 还没开进去，就看见陈绍安从里面走出来，在小区外，上了一辆车走了。 裴淮聿把车停在单元楼下，打开后备箱，里面放了两个手提袋，拎着走上六楼。 倪雾打开门，正准备出去扔垃圾。 看着站在门外的身影，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来了。” 裴淮聿往前走了一步。 倪雾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她伸手挡了一下，裴淮聿顺势把手里拎着的一个手提袋挂在了她白皙的手腕上。 “新年礼物。” 然后一把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走进来，关上了房门。 “裴叔叔。”岁岁坐在沙发上，歪过头看他。 裴淮聿在此刻难得保持正经。 松开了倪雾的手。 男人迈开长腿走到女孩面前，从袋子里面拿出礼物，递过去。 手掌抚摸着女孩的发顶。 “新年快乐小公主。” 里面是一枚电话手表。 裴淮聿买了两个新款，另一个给了顾子墨。 “里面输了叔叔的手机号，想叔叔可以给叔叔打电话。” 岁岁看了一眼倪雾，倪雾点了下头。 “谢谢裴叔叔。” “嗯，叔叔过来，跟你妈妈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聊，你乖乖看电视。” 裴淮聿说完这句话，就握住了倪雾的手腕，拉着她快步走入卧室。 关上房门，抱住她的时候，裴淮聿低声，“我看见陈绍安走出去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倪雾哪里能知道。 她感受着男人贴着她腰的掌心，格外的炽热。 像是紧箍的烙铁。 烫的她站不稳。 对上了裴淮聿的眼睛，此刻，男人面容冷峻无波，眼底漆黑，带着外面的风霜，极具欺骗性的冷静感。 但是他的体温，把他出卖。 倪雾说，“很…很快就回来了。” 裴淮聿盯着面前的脸，不再多言，关上灯的那一刻。 低头就吻她，舌尖往里探寻，炙热到不容抗拒。 也不给她躲的机会，单手穿过发丝，扣住女人的后脑勺固定住，往前走了几步，把她抵在窗前，拉上窗帘，只留出一道缝隙。 正好可以看见楼下单元门进出。 倪雾紧紧的贴着墙壁，才堪堪站稳。 她没有做什么，却偏偏此刻心中也升出一种紧张刺激的感觉。 好像，真的在跟他偷情一样。 她被吻的发懵，只是被动的呼吸着，甚至因为一直抬起头，下颌发酸，倪雾闭上眼睛，睫毛不住的颤，睁开的时候，看着面前男人眼底，漆黑发亮的眼睛，压不住浓烈的欲望。 心跳如鼓。 呼吸带着缠绵的接吻声。 因为漆黑而静谧下来的空间，一面墙之隔，老式楼房的隔音效果一般，倪雾清晰的听到了外面电视动画片的声音。 她咬着唇，只是在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发出隐匿破碎的音节，然后又被他吞没掉。 两个人就在窗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倪雾体力不支。 陈绍安的身影走入单元楼的时候，裴淮聿眯了一下眼睛，骤然一停。 倪雾也紧张的咬着唇。 她后知后觉，胸腔发紧，浑身紧绷。 指甲嵌入了男人的背脊中。 她真的是被这种氛围带的昏了头，她紧张什么。 陈绍安不会来六楼。 平时都是互不打扰。 外面，电视的声音已经停了。 岁岁自己回到卧室。 裴淮聿跟倪雾在窗前，男人咬着牙，额角的青筋崩的厉害。 周围寂静。 裴淮聿听着自己胸腔震颤。 他思索着如何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他倒是不怕被发现，但是他不能不为倪雾考虑一些。 低头亲了一下女人的唇角，然后指腹擦过她唇边的湿润痕迹。 “推我身上，就说我强迫你。” 倪雾的脸色，格外的平静。 只有脸颊微微的汗意，跟轻微的喘息声。 裴淮聿理了一下她脸颊粘着的一缕黑发，她平静的样子，反而在裴淮聿这边，以为她是吓蒙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家境普通，保守，生活平静。 圈子很小。 这样的事情曝光，对于她来说，是一扬名誉上的凌迟风暴。 裴淮聿掐着她下巴，压着胸腔不稳的气息，沉下嗓音，“你跟陈绍安说，是我强奸你，你抗拒不了男人的力气，委曲求全，懂吗？” 过错方是他。 倪雾有些惊骇的看着他。 沉默几秒。 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来这些话。 找回来自己的声音，“他…他回五楼了，你先走吧。” 裴淮聿皱眉，“你跟他，吵架了？” 夫妻吵架，所以，分房睡？ 倪雾没说话，裴淮聿当她默认了。 他身上的衣服，尚且完整。 帮她整理了一下睡衣。 “裴淮聿，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男人正帮她扣着最后一颗衣扣，动作一顿，“如果因为今晚上的事，我保证，下次听你的，你说地点。” 倪雾摇摇头。 隔着昏暗的视线看他。 声音温柔又冷静。“我是说，我们结束这种本不应该存在的关系。” 倪雾一直想找时机，她离开松城，不会跟其他人说分别。 她讨厌分别。 她跟陈绍安还有陈茹岚说，休息的时候就会来看看他们。 那不是分别，她会在未来某个休息的周末，带着女儿回来，跟陈茹岚吃饭，陪着她聊天，跟往常一样。 只有跟裴淮聿，倪雾觉得，这才应是真正分别。 第110章 没有相恋，只有结束 裴淮聿压抑如暴风雨般宁静的沉默，在倪雾的预料范围之内。 她继续说着。 “你并不喜欢我，我们之间的关系，本就不应该存在，我们都有各自不同的生活，我们的生活轨迹完全没有任何重合的可能，不是因为陈绍安，没有他，我们也不会在一起。” “你不是我，你又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我就是知道。”倪雾注视着他，平静的说。 她推开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此刻的裴淮聿思绪游离，她轻易的就推开了他，走到卧室进门的位置，打开了灯，室内明亮，照的小小的卧室，昏黄又带着淡淡温柔，唯独站在窗前的男人。 他的身上是冷的。 脸色是苍白的。 他抿着唇看她，黑眸压敛着光，“你口中的喜欢是什么，是陈绍安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异地婚姻吗？他连倪安手术都没有过来，他在你生产的时候也没有在你身边，这种婚姻是你口中的喜欢吗？” “你又怎么知道，他在美国，是不是有一个家。让你在这里，伺候他的妈妈，做他的保姆。” 裴淮聿是男人，他了解男人。 倪安姓倪。 倪雾跟陈绍安的婚姻，跟纸糊的没有区别。 裴淮聿不明白面前的女人为什么要守着这样一段婚姻，也要拒绝自己。 倪雾很平静的听着他说完，她的脸上甚至没有多余的波澜，连个皱眉都没有。 比起生气，愤怒，亦或者悲伤，裴淮聿最无法招架的是她现在这种平静如水的样子。 甚至这一段时间，有时候，在他们两人睡的时候，倪雾的眼底都没有明显的情欲，那时她的脸颊带着情雾的红，眼尾畜泪，可是她的眼底还是那样平静。 好像除了无法自控生理性的反应，她对自己并没有感觉。 这让裴淮聿有很强的挫败感。 他几步走过去，五指抓住了倪雾纤细的肩膀。 “如果是因为今晚上我贸然过来，你不高兴了，我以后听你的。” “我比他年轻，比他有钱，我给你的体验感更好，我给你当情夫不好吗？等他年后出国，我们还像之前那样。” 倪雾不想一错再错。 眼前人，却偏执到她有些陌生。 她从未想过，会在裴淮聿的嘴里听到过这些话。 惊世骇俗。 对着她说。 她以前从未敢想过的。 倪雾以前做梦，梦里只是挽住了裴淮聿的手，他握着她的手走在校园的路上。 她摇着头。 低声重复，“你不爱我。”也不会爱我。 你喜欢那个漂亮清瘦的倪雾，你焉知我是谁。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否定我！”男人压低声音的吼，他要疯了。 “你不会想知道的，我们彼此放过吧。” “你不告诉我，你替我做决定，替我分手，是陈绍安知道我们的关系吗？他逼你对吗？”裴淮聿沉声问她，“他用倪安威胁你是吗？如果你们离婚，我可以给你找最好的律师，倪安的抚养权在你，我也会维护你的名誉，不会让任何的舆论伤害到你，如果陈绍安想要钱，我可以给他一张空白支票，他在硅谷从事科研，我可以让裴氏给他技术上的支持！” 一定是这个原因。 眼前男人熟悉英俊的眉眼，偏执陌生到倪雾认不出。 “我们没有相恋过，不存在分手，只存在结束。” 然后她又说不是，她说了一遍，他的手指掐着她肩膀陷的很深，倪雾觉得疼，紧皱着眉，他松了力气，倪雾又冷静的说了第二遍，“跟他无关。” 倪雾垂落下眼睫，“是我不想这样继续了。” 这是裴淮聿最无法接受的回答。 最无力。 他盯着倪雾的脸，薄唇抿的深。 他受不了她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这样扎人的话。 什么叫他们没有相恋过，不存在分手，只存在结束！ 他的尊严脸面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拂了不知道多少次。 低头的时候双手从她肩颈上移，托住女人的下颌强吻，她一惊，下意识的抿着唇。 男人的手指，直接捏住了她的脸用力。他的力气大的倪雾无法承受，磕碰到她的嘴唇被咬破出血，吮的她唇腔发麻窒息，倪雾摇着头，手指抓着裴淮聿的胸口。 裴淮聿腾出一只手，亲吻的时候捂住了倪雾的眼睛。 他太讨厌倪雾这种理智的样子。 她被他吻的喘不上气，抗拒不了自己，可是眼睛里面没有半点情愫。 挫败感席卷。 裴淮聿松开了她，一拳，狠狠的打在了墙壁上。 倪雾气息失控，她捂着胸口，靠着墙站稳。 气氛，这么凝滞僵持着。 被一道敲门声打断。 有人在敲门。 裴淮聿沉敛着眸，眼底压着黑云，起身往外走。 倪雾擦了一下唇角，唾液跟血迹混合着。 是她的也是他的。 忽然反应过来刚刚男人沉着的脸，仿佛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难道他以为敲门的是陈绍安吗？ 她几步跟上去。 男人的步子大，几步并一步，来到房门口，猛地打开门。 门外，一个陌生女人。 对方也看着他，“请问...倪雾在吗？” “云姐。”倪雾走过来，她从茶几上拿起一摞书，放在塑料袋里面递过来，“已经准备好了，就送给您了。” “哎，好好好，谢谢了。”那个叫云姐的女人看了一眼倪雾跟裴淮聿，忽然会意的一笑，“打扰你们了是吧。” “好了好了，别送了，我走了。” 云姐是水果店阿爷的女儿，她的孩子四岁了，倪雾把家里以前的童话书，育儿书，整理起来送给了她。 倪雾跟裴淮聿两人站在门口。 她开着门。 目光看向他。 裴淮聿胸口压着一团怒火，他知道倪雾是想让他离开。 他今天在外公家家宴，知道她回来了就提前离场。 他给她准备了礼物。 她都没有看他给的礼物。 她心中只想着结束。 她说他们没有相恋过。 “倪雾，你都没有对我说过一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倪雾顿了顿，“平安喜乐。” 男人轻嗤了声，他的新年怎么快乐得了。 他极力压低着声线。 脖颈青筋凸显。 “我今晚上就不该来找你这个黑心肝的女人！” “嗯。”倪雾点着头，“你说的很对。” 裴淮聿咬着牙，“我一颗心喂了狗！” “随便你怎么想。” 第111章 你真的要走吗 土豆呆萌的趴在客厅里面，头往沙发里面钻找着球。 肉松跑过来，趴在倪雾脚边，冲着裴淮聿吠叫了一声。 肉松似乎是察觉到两个人在吵架，无条件的保护自己的女主人。 挡在了倪雾面前，朝着裴淮聿，“汪！” 她平静轻柔的回复的每一句话，都往他心上扎。 裴淮聿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转身离开。 他下楼的步伐很快，倪雾站在门口微怔片刻，男人的身形已然消失。 她关上门。 低头摸了一下肉松，然后走到了沙发旁，弯腰把钻入沙发里面胖土豆拎了出来。 她抿了一下唇。 唇角破皮。 肿着。 她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她晚上的垃圾还没有送。 戴了一个口罩，拎着垃圾下了楼。 再次回到楼上的时候。 五楼，陈绍安打开房门。 看向她，询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他指的，自然是裴淮聿。 倪雾摇摇头。 她知道老式楼房隔音效果一般，她跟裴淮聿在门口，男人压低着声音，里面饱含怒气，下楼的时候步伐又沉又快。 邻里间，能听到。 倪雾不想麻烦陈绍安，她有自己的顾虑。 裴氏在松城，有着绝对性的地位。 要是因为自己，惹怒了裴淮聿，陈绍安刚刚回国，万一影响到陈绍安怎么办，倪雾会过意不去。 陈绍安说，“明晚上一起来吃个饭，我妈的眼睛恢复了些，非要给岁岁做糖醋鱼。” “好。” 倪雾回到楼上。 她整理了一下客厅桌面上散落的画笔。 搭在沙发上的黑色毛衣。 这是外婆闲暇时织的，送给陈绍安，但是在外婆的世界里面，因为陈绍安是她的外孙女婿，可是现实并非，倪雾没有送给陈绍安，并非是因为觉得拿不出手，相反，外婆织的，她觉得很珍贵。 给异性送围脖，手套，毛衣，太过没有边界。 倪雾准备留着自己穿。 男士身形体量大，平时在家当休闲打扮宽松舒适刚好。 卧室里面，跌落在窗边的手提袋中。 拉开防尘袋的拉链，里面是一件浅蓝色的羊绒大衣。 价格与她来说不算便宜，却也没有贵的离谱，售价5800，但是商场里面买的，而且款式非常日常。 倪雾看着这件衣服。 她忽然想起自己对裴淮聿说，那件蓝色的高定长裙，她没有场合穿，昂贵奢侈，不属于自己。 而这一件，倒是极其日常。 可以穿一整个冬季。 她跪坐在窗边。 静静地看着摊开在地面上的这一件浅蓝色的大衣。 窗帘缝隙间，月光洒落。 倪雾的耳边响起他压低声音的那句话，“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她惊于他细微的改变。 这段时间，他一点点填充在她的日常生活中。 这个小小的房子，甚至处处充满裴淮聿的痕迹。 她把大衣整理好，想了想，放在了行李箱里面。 - 初三这天晚上。 倪雾跟岁岁来到陈茹岚家中。 从厨房里面飘来饭菜的香味。 倪雾让女儿在客厅看动画片，然后去厨房洗了手，帮着陈茹岚一起。 陈茹岚有些伤感。 抽油烟机嗡嗡震动，还是老式油烟机，震动的时候污油往下滴滴答答的。 倪雾看了一眼，心想临走的时候，给陈茹岚换个抽油烟机。 晚辈不主动提，他们这些上点年纪的人，总是节省着不舍得。 吃穿省一省，病痛也忍一忍。 陈茹岚叹了一声，“真要走啊，我是真舍不得你跟小丫头。” “我时常回来看您。”倪雾说。 陈茹岚忍不住问，“你真不喜欢我家绍安啊，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吗？”要是有一丁点，两人能过日子，她就努努力从自己儿子这里入手。 倪雾笑着，摇了头。 “那真是我们家没有这个福分。” 吃饭的时候，大家一起举杯，三个人喝的是葡萄酒，岁岁喝的是果蔬汁。 陈茹岚提议，“倪雾，你当我干女儿吧。” “我生绍安的时候，就想要个女儿，偏偏他是个儿子。” 陈绍安摸了摸鼻子，拿起红酒，给倪雾倒上。“这几天妈就跟我商量，我也很希望可以有个妹妹。” 倪雾怔了下。 她看着陈茹岚，对方眼底的热切跟慈爱。 她刚刚来这里的时候，陈茹岚性格怪，慢慢的相处下来，她对岁岁的照顾，对自己的照顾，她都感恩在心。 倪雾没有见过妈妈。 她也没有感受过母爱。 在生下女儿之后，她才慢慢的学会如何做妈妈这个角色。 此刻，她的声音也轻轻颤抖。 “干妈。” “哎！”陈茹岚应声，她给倪雾夹菜，给岁岁夹菜，“今晚上是个好日子，这么多好吃的菜，咱们一家四口还聚在一起，多热闹。” 岁岁咬着排骨。 想了想，看着倪雾。 她是该喊奶奶呢还是外婆呢。 倪雾笑着。 陈茹岚说，“你想喊什么就喊什么，你今天喊我奶奶，明天喊我外婆。” 倪雾看向陈绍安，“绍安哥。” “舅舅！”岁岁喊了一句。 陈绍安笑着起身，再次走过来的时候拿了一个红包递给女孩。 倪雾道，“春节那天不是给了吗？” “那是喊叔叔的，现在是舅舅给的。” 今年这个春节，比往年要温暖许多，倪雾看着窗外，松城不禁烟，但是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有烟花，今天这烟花是小区里面有一户人人家放的，烟花不大，但是正在眼前。 在夜空中炸开，煞是好看。 - 年初六。 这几天裴淮聿很忙，医院，从来不会因为节日才清闲起来，临近中午的时候，急诊紧急会诊手术，他给董为民当助手，有惊无险完成了一台主动脉夹层手术。下午在手术室五六个小时，晚上连轴到九点多，最后一台腔镜手术，胜在手术顺利，那个年轻的小女孩被送往病房。 小蒙最近也是大胆，他看出来了裴淮聿就是面上冷淡，人不难相处，顶多就是不理人。 “裴兄，您最近这三天是怎么了，连轴啊，要刷新我们院单日手术时长记录了，小弟佩服了。” 裴淮聿确实没理他，面容冷峻，眉眼都没抬一下，转身离开。 第二天难得休息。 裴淮聿在家休息了一天，下午六点左右，回到了裴宅。 就看见安婶在给顾子墨整理背包，不住的往里面塞东西，顾子墨的小脸沉着，看到他，沮丧的喊了一声。 “舅舅。”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怎么了。” “今晚上，市南区禧城有晚会，还有打铁花，灯市。”安婶说，“子墨少爷特别想去，但是小姐跟姑爷跟老夫人一起去拜访欧阳老先生了，等会儿，大少爷跟大少奶奶带着子墨过去。” 裴淮聿点了头。 抬腿往楼上走。 还没回房间，身后，一只手抓住他的大衣。 “舅舅。”顾子墨，“你能不能带我去。” 他都跟倪安约好了。 第112章 远远看着她 “我不想跟大舅妈一起。”男孩低着头，大舅舅是可以的，就是年龄大了，他们没话聊，有代沟，他也很喜欢大舅舅。 就是他不喜欢大舅妈，更不喜欢表姐。 他豆丁大的时候，就不喜欢跟裴初嫣玩儿。 裴淮聿捏着他的腮，胖丁的嘴一张一合，跟河豚鱼一样，“求求你了舅舅。” “嗯，走吧。” “舅舅你人最好了。”顾子墨抱着裴淮聿的大腿，衣服也不让他换，拉着他的手就往楼下走。 正好在楼下碰见裴云贤跟秦菀卿。 裴云贤弯腰摸了摸顾子墨的头发，把他抱起来。“我这个舅舅就不好了。” “你好你也好。”顾子墨像是胖泥鳅，扭着抱着裴云贤脖子，“大舅舅好好好。” 裴云贤看向裴淮聿，“你们年轻人去玩吧，开车慢点。” 裴淮聿颔首。 等到人走远了。 秦菀卿皱眉，“这小子，我好心给他准备这么多零食，连句舅妈都不喊，他就是不情愿跟我们去玩。” 裴云贤，“这种小事你也要不高兴，leo才多大？” “我们这次回来，爸妈对初嫣也没有很关心，他们不就是嫌弃...初嫣是领养的吗？” 裴云贤皱眉，“菀卿，这种话不要说了。” 秦菀卿扑在裴云贤怀中，“都怪我，我不能生育，如果我们能有一个孩子就好了。” 她更恨程青渺，要不是生她的时候难产，她也不会无法再孕。 她第一次听到程青渺的名字就认出来了。 那是她跟程友林的女儿。 “不怪你，是我当年，没有握紧你的手。”裴云贤轻叹一声，“初嫣虽不是我们亲生，但是在我心中，就是我们的宝贝女儿，爸妈待我们极好，是你太敏感了。” 秦菀卿泣不成声，“我真的好想，跟你有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的孩子。” 这些年，她看了无数医生，偏方，用了无数办法。 裴云贤也抱紧了她。 他又何尝不想呢。 只是命中注定了，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 他不想因为这件事情，伤害彼此的感情。 - 禧城人多。 是早几年，市南策划的古建筑，平时周末人不少，到了新年的时候，氛围更足，头顶烟花灿烂，灯光舞蹈，各种非遗宣传展馆，人群熙攘，裴淮聿让顾子墨跟紧一点。 前面不远处，有花灯展跟打铁花。 里三层外三层。 密密麻麻全是人。 男人个子高，视野宽阔。 看着滚烫铁水在空中炸裂开成万千星火四散。 忽然视野中出现一张女人的脸。 红色的呢大衣，一张脸白净如瓷，被风吹散的长发像是温柔水藻，又乱又美，她一只手顺了一下脸颊的长发。 指着不远处，让身边的男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头顶烟火灿烂，铁花星火四散，都没有她脸上的笑容明媚动人。 她身边的男人，抱着女孩，一家三口一同看向一个方向。 裴淮聿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舅舅！！你抱着我，我看不到。”顾子墨急的抓耳朵，他踮着脚，周围的人影密密的，他也想看打铁花。 裴淮聿无心理他。 “舅舅！”顾子墨不甘心的喊着。 裴淮聿现在，无半点心思跟精力能抱他，他能给人做开胸手术，能治别人的心病，治不了自己的。 他单手插在兜里。 先转了身，声音清冷，“走吧，回去吧。” 才来，就走，顾子墨哪里肯。 他被裴淮聿强行的扭着脸，往前走。顾子墨转身，忽然，他看着不远处熟悉的身影，大喊着，“倪安！！倪倪——” 裴淮聿的脚步一顿。 顾子墨扯开了他的手，转身高高兴兴的朝着倪雾的方向跑过去。 顾子墨看着陈绍安，很礼貌，“叔叔好。” “你好小朋友。” 岁岁脚上的伤还没好，所以陈绍安抱着她，此刻把女孩放下，岁岁踮着脚，抓住了倪雾的手，对顾子墨说道。“你怎么来了，我给你发消息你看到了吗？” 顾子墨点头，“看到了。” 他就是在小天才上看到倪安给他发的消息，才想过来玩的。 顾子墨转身，双手呈喇叭状，朝着十米开外那一道清冽修长的男性身影喊着。 “舅舅——” 倪雾抬起头，看着他。 裴淮聿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格外的显眼，身形气度长相，天生就赋予了这个男人成为焦点的存在。 他懒懒的应了一声，往这边走。 裴淮聿看了一眼陈绍安，两人打了个照面。 彼此不多言，点头颔首都没必要。 男人又看向倪雾。 才三天没见啊。 竟然只是三天。 时间过得慢极了。 打铁花在短暂休整几分钟后重新开始，周围的人群重新聚拢起来。 “舅舅！”顾子墨，“我想要看你抱抱我。” 裴淮聿面容冷峻，“多大了还让抱。” 顾子墨踮着脚。 小孩子就是这样，越是如此，好奇心越大，越想看。 倪雾摸了一下他的头发，见顾子墨这副沮丧的小表情，犹豫了一下，“阿姨抱你看。” 裴淮聿淡嗤了声。 他不觉得倪雾能抱起这个胖墩。 倪雾没理会他。 弯腰掐着顾子墨的腋下，往上提了一下，是有点沉。 陈绍安在一边接过来，抱着男孩。 “我来吧。” 陈绍安抱的轻松，举着，让顾子墨坐在他肩膀上。 视野一片宽阔明亮。 顾子墨第一次在这个视野上。 “哇”了一声。 眼睛都瞪大了。 裴淮聿沉着脸色。 “下来。” 顾子墨缩了缩脖子。 眼皮耷搭一下看着裴淮聿。 脸色沉的跟夜一样。 晚风撩起他的短发，眉宇间压着不悦。 顾子墨还是怂了，从陈绍安身上下来，心里骂着裴淮聿这个坏蛋，回家他要跟外婆告状。 裴淮聿跟他们保持了几米的距离。 “过来。” 顾子墨跟乌龟一样挪过去。 裴淮聿伸手，掐着他的腋下，把他抱起来，他单手扶着顾子墨的腿，顾子墨直接骑在他的脖子上，男孩惊呆住了，反应过来惊呼一声，还扭了一下，“舅舅！” 在他心里，舅舅现在天下第一最好了。 裴淮聿皱着眉，“别乱动。” 倪雾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相撞，数秒之后，彼此移开。 她目视前方。 裴淮聿拿出手机。 顾子墨低头，“舅舅，你在偷拍哦。” “闭嘴，再说话就下来。” 顾子墨给嘴巴做了一个拉锁的动作。 第113章 她没看上我 “舅舅，你好像比那个叔叔高一点。”视野更更好。 裴淮聿有一米八八。 何止是比一米八出头的陈绍安高一点。 他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 “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还让他抱着，那是你的倪倪的老公，老公你懂吗？就是可以一起睡觉吃饭亲嘴，做什么都能在一起的人，顾子墨，那可是你的情敌。你的倪倪，最近这一段时间，是不是很少跟你发微信了，也不主动联系你，人家老公回来了，跟你没关系了。” 男孩愣了一下。 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裴淮聿把顾子墨放下来，拎着他的脖颈，转身往回走。 顾子墨抽抽搭搭的。 一步三回头，看着不远处的倪雾，哭的更狠了。 倪雾隐约听到声音，转身，就看见裴淮聿跟男孩的身影慢慢的走远了。 - 裴家。 于绣惠带着女儿女婿回家，就看到宝贝外孙哭的声音比雷都响。 她急忙问安婶，“怎么了，不是说好出去玩的吗？” 裴靖书跟顾准走过去。 裴靖书弯腰，“哭什么，跟妈妈说，舅舅不是带你出去玩了吗？” 裴淮聿坐在沙发上，他闭着眼。 神情困倦乏力。 淡淡开腔，“失恋了吧。” 顾子墨哭的更大声了。 仿佛是在回应这句话似的。 裴靖书看着顾准，又看着于绣惠? 几人面面相觑。 于绣惠瞪了裴淮聿一眼，“瞎说什么呢，什么失恋啊。” 顾子墨抽搭了一下，“她不喜欢我了...” 于绣惠惊讶，“啊？谁啊。” 裴靖书跟顾准哭笑不得，裴靖书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还真‘失恋’了，压低了声音，“不知道跟哪个小女同学玩掰了？” 顾准抱着顾子墨上楼哄着，裴靖书跟在后。 几个人都以为是小孩子一起，同学朋友间闹矛盾了。 于绣惠笑着，“吓我一跳。” 今年春节，一家人都在，于绣惠脸上也是喜气洋洋。 她坐在沙发上，瞥了自己儿子一眼。 裴淮聿靠在贵妃榻上，双腿太长，搭在矮凳上。 闭着眼，眼睑下泛着疲倦的淡青，怎么几天不见，都瘦削了些，原本分明的下颌，格外棱角清晰。 于绣惠心疼自己儿子，“这大过年的，怎么天天值班啊。” 裴淮聿没应声。 于绣惠自顾自的说，“马上你就29岁了，时间可真快啊。” 裴淮聿睁开眼，漆黑的眼底清明一片。 “生日没什么好过的，跟爸说一声，取消了吧。” “这怎么行。”于绣惠，“必须得过生日，妈就想看着你，年年岁岁健健康康的。” 裴延跟裴淮聿长得很像，毕竟是双胞胎。 于绣惠看着他，要是裴延还在，也应该是这样。 她说，“大过年的，我们都开心点。你看看你，天天顶着这张没表情的脸。” 裴淮聿扯了下唇，露出一个很敷衍的笑。 “你也要考虑一下你个人感情上的事情，妈不想逼你，可是我们也要往前走一步，咱们家里虽然没有皇位要继承，但是裴氏需要一个未来。” 裴云贤跟秦菀卿无所出，只有一个收养的女儿初嫣，她也是当孙女一样对待。 家里都支持她学音乐，进入娱乐圈。 婧书跟阿准的儿子，她更是心疼的宝贝疙瘩，但是阿准家也有家族企业。 顾家是松城餐饮的龙头企业。 阿准看似放荡不羁，进入娱乐圈当导演，顾老爷子也是把子墨当成继承人培养的。 这让于绣惠跟裴成均当然着急了。 裴淮聿微微皱眉。 他沉默几秒，黑眸幽深。“反正咱们家也收养不少了，想要继承人，您跟爸去福利中心选一个吧，收养到我名下培养。” “可不能说这话！”于绣惠也难得沉着脸，“这话你要是敢在你爸面前说，你小心他请家法教训你。” “你好好的，收养什么，妈也不是逼你，你要是遇见合适的，你心仪的女生，对方家境只要是清白人家，普通家庭我们也可以接受的，我们裴家，没有这么多规矩。” 裴淮聿的漫长沉默，让于绣惠觉得有戏，“你是不是，有心仪的女生？” 裴淮聿站起身，脸上乏力的明显，声音也沙哑，“我先回去了，nemo在家。” 于绣惠抓住他的手臂，急切道。“真有啊？你快跟妈说说。” “她没看上我。” 裴淮聿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留下于绣惠在这里搞不会了。 她这个儿子颜值身形气度从小就优越众，这怎么还…… 那女生的眼光多挑剔啊。 且不说这颜值，就算什么都没有，裴家偌大家产，怎么还有女生拒绝了。 这一晚上于绣惠闹心的睡不着。 起来吃了两粒药。 裴成均虽然平时跟她拌嘴，但是看着她吃药，撑着手臂坐起身，“不舒服？我让管家开车，我们去医院看看。” “淮聿有女朋友了。” 于绣惠躺下之后好一会儿，冷不丁的说了这句话。 裴成均都要睡了，一下子睁眼。 他起身靠在床头。 “这是好事啊。” “好什么，估计是相处了一段时间，人家觉得不合适，把他甩了，你没看他这几天，脸色不怎么好。” 裴成均冷哼一声，“把他甩了也正常，谁知道他是不是平时也冷着脸，没什么人情味，寡言少语，女孩子都不喜欢这种。” 于绣惠没出声。 裴成均道，“不要瞎操心了，他有心仪的女生，不就说明性取向没有问题，结婚是迟早的事情。” 于绣惠觉得，这老东西终于说了句人话了。 第114章 耐用 倪雾给外婆打了一通电话。 外婆在咳嗽。 倪雾问她有没有吃药。 外婆说吃了，已经好多了。 倪雾想赶回去，被外婆制止了，“这几天天气不好，忽然降温。你回来做什么，不是说好辞职之后再回来吗？这也没多少天了。” 外婆又说，“都是老毛病了，肺气肿。” 她叮嘱了外婆多休息。 倪美云笑呵呵的说好，还说在家里等着她，松城是北方地区，挂了电话后，倪美云看着屋外阳光不错，虽然降温，但是今天的太阳光线明亮，人上了年纪，就喜欢晒晒太阳。 她的邻里邻居现在都搬得差不多了。 老太太拄着拐杖，步履蹒跚，走出家门，一辆车缓缓地驶入巷子口。 在距离倪美云家中不远处的位置停下。 倪美云虽然对这些豪车不懂，但是面前这辆白色的轿车，肉眼可见的昂贵。 她正在想，是谁家来了客人。 从车上下来一个中年女人，打扮的时髦，保养的很好，戴着墨镜，她看了一眼周围，打量了一下，目光落在倪美云的身上，然后缓缓的取下墨镜。 倪美云不认识对方，问了一句你找谁。 那贵妇走到她面前。 “雪...雪...”倪美云忽然震惊的颤抖，不敢置信，“雪卿是你吗？” 秦菀卿面容冷着，手里拎着橘色kelly包，她取出一张卡，递过去。 “这里要拆了，卡里有一百万，你跟程友林的女儿离开这里，换个地方生活。” “渺渺也是你的女儿，26年了，你整整离开26年了。”倪美云哽咽着。 “那不是我的女儿，如果不是你们绑着我，我当初就把她打掉了。”她怎么可能给程友林生儿育女，把这张卡丢在了地上，“要不要是你的事，我们以后也没有机会再见面。” 如果不是因为戴氏的项目，这里要拆迁化厂，秦菀卿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来这里。 这个她从小生活长大，也憎恨的地方。 “雪卿，你爸爸走的时候，一直念着你...” “你们毁了我，我永远都记得。”秦菀卿转身上了车，一脚油门直接离开。 她临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家里的那一颗柿子树，生的高大，冬日枯枝，伸出了院墙外。 倪美云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女儿，哪里能肯让她走，她还以为，她的女儿在外面，她到闭眼也见不到了。拄着拐杖追着车，冬日路滑，地面结冰，老人家摔倒在地上，面色惨白。 嘴里喃喃着，“雪卿...” - 倪雾是第二天的晚上，她洗了澡，要睡下的时候，才知道外婆骨折了。 电话是医院打的。 说的含糊，具体外婆怎么样她不清楚。 催着倪雾快回来，老人家在医院里面等着缴费手术。 很明显，医院那边给宋家亮打过电话了，不来，这才想办法联系老人家的外孙女。 倪雾匆匆换好衣服，女儿还在睡，她敲响了陈茹岚家的房门。 这个点，晚上十一点了。 陈绍安穿着藏青色的睡衣，打开门，看着倪雾惊慌泛白的脸，下意识的拎起搭在门口的外套披上，“发生什么事了。” “我外婆...她忽然不舒服在医院里面，我现在要赶回去，麻烦你跟干妈帮忙照看一下岁岁。”倪雾急的心慌，她说完就匆匆往楼下走，被陈绍安抓住手臂。 “我送你去。” “不用了，岁岁还在睡，干妈也睡了，你留在这里吧。我打辆车就好。” 陈绍安皱着眉。 点了头。 他年前定了车，但是手续现在年后复工在排队办理，他也没法开车送倪雾，这就有些无奈，只能叮嘱她到了给他发个信息。 倪雾打了辆车。 从这里到青云县医院，最远路程56公里，最近47公里，她打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个接单，司机看了她一眼，让她包回来的空车费。 倪雾点着头答应。 行驶了一两公里，司机又忽然说让倪雾加钱，说最近松城最后一波寒潮，晚上太冷，没几个司机愿意接远单。 倪雾也答应了。 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去。 司机似乎是没有想到倪雾这么好说话，觉得自己钱要少了，看着她一脸焦急的样子，变本加厉，一会儿说自己老婆孩子在家里等他，他不愿意接这一单，一会儿嫌弃路远，想抬价。 倪雾她咬着牙，“停车！” 她是很想赶回去，多少钱都可以，但是这才走了两公里，市南都没有出，就已经三次抬价了。 她下了车，站在冷风萧瑟的街道。 周围是她熟悉的场景，街道上还带着年味，道路两侧的梧桐树挂着红灯笼，车辆偶尔来往，路面很宽，倪雾看着打车软件，看着上面目前还没有接单。 倪雾蹲下身，隔着大衣抱住自己。 一辆黑色的SUV缓缓停在了她身边。 倪雾下意识的以为是她打的车来了，猛地站起身，低血糖差点站不稳，女人脸颊苍白，马上扶着车门站稳身形，拉开门坐进去。 倪雾报了自己手机尾号。“8185” 也就是拉开门的瞬间。 空气中，真皮车饰的味道跟熟悉的男士清冽的气息一同袭来。 她一愣。 从这个角度，她能看到男人的侧脸，倪雾下意识的想要打开车门下车，车门被锁住。 驾驶位上的男人问，“去哪。” 语调那个冷淡啊。 真的像是一个司机，陌生的司机一样。 倪雾沉默两秒。 看了一眼时间。 “青云县。”松城跟滨城交界的一个小县城。 倪雾说话的时候，看着裴淮聿，从裴淮聿淡然无波的面色上，她知道，这个男人，应该不记得那个地方，是程青渺的家。 他不记得也正常，这么多年过去了，谁又能记得。 于是她说，“我自己开车吧，我有驾驶证，这辆车就当我今晚上借你的。” “我怕你把我的车磕磕碰碰。”男人的语气是一种极其冷淡，情绪也没什么起伏，“这是我改装过的爱车，不借。” 倪雾虽然没有买车。 但是她也知道这些品牌。 这辆车，一辆普通的本田SUV，落地价格也就20万出头，对于裴家少爷来说都算是低调到脚踝了。 就算是真的磕磕碰碰了，几千块维修费她也赔得起。 裴淮聿看着她脸上的表情。 也看到了她脸颊上干了的泪痕。 一脚踩了油门，车子行驶在路上，修长的手指紧握方向盘，才慢悠悠的说。 “我这辆车是改装过的，后面的座椅可以拼成一张小床，适合两个人睡。” “减震、耐用。” 低哑磁性的声音，散漫平静的吐出两个词。 倪雾她装作没有听到，也没有搭话。 第115章 无情渣女 车子在路上平稳的行驶。 他调高了空调温度。 跟着导航的路线，夜路宽敞车少，但是路面结霜，裴淮聿开的并不快，等到车子停在青云县医院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50分。 倪雾打开车门，低声说了句谢谢，匆匆往医院里面走。 裴淮聿揉了一下酸硬的脖颈，今晚上跟着董主任的团队紧急抢救了个病患，一直到接近10点多才从医院出来，开车回家的途中，遇见了在路边的倪雾。 他的车也停在不远处。 看着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羽绒服，蹲在路边，神情难过。 裴淮聿想开车就走。 他不知道倪雾为什么会深夜蹲在路边。 松城这么大，怎么就让自己遇见了。 难怪他那几个朋友说，这是孽缘。 裴淮聿找好停车位，来到了医院内，县城医院，凌晨急诊，人不多，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倪雾。 她扶着床上的老太太，倒了水，给她身后垫着靠枕，眼睛红红的，脸更白了。 “明天早上去缴费，然后检查，抽血等手术。具体情况要等明天骨科的张主任来。”急诊的医生对她说。 倪雾不住的点头。 “明天几点手术？她的腿已经耽误两天了，明天会不会更严重，手术可不可以快一点安排。” “你也知道耽误两天了，具体看是不是消肿后手术还是手术后消肿，让张医生评断一下。你们怎么才送过来，家属也联系不上。” 倪雾咬着唇。 医生的话，她眼底的泪几乎含不住。 她看着外婆躺在床上，忍着疼，呼吸虚弱的样子。 压着哽咽的声音，“宋家亮呢？他怎么没来，外婆你怎么会忽然骨折。” 倪美云抬起手，倪雾抓住她的手。 “不哭...外婆没事，不疼，就是有些麻。” 倪雾不敢想。 她不敢再回想她刚刚赶来的时候医生说的话。 医生说，是邻居把她的外婆送来的，发现的时候人已经瘫坐在地上，爬不起来不知道在冷风里面冻了多久了。 这段时间宋家坪拆迁。 不少邻居都搬了。 发现的时候并没有立刻送到医院，外婆只是说腿麻，没事，还在家里休息了一天。 邻居当时先给了宋家亮打了电话。 倪雾心中怨极了舅舅，也怨自己。 低着头眼泪不住的往下落。 倪美云的手指干瘪枯瘦，心疼的擦着倪雾的脸颊，“这么晚了，你怎么赶过来的。” 倪雾自责哽咽的说不出话。 倪美云看着倪雾身后，不远处的身影。 年轻英俊的男人，气度不凡。 黑色的大衣，身形修长高挺。 她半边身体都没有力气，侧着靠在床上，脸颊都是虚汗，此刻眼底却露出一丝星火似的笑意，伸出另一只手。 “是绍安吧。” 倪雾愣了一下。 外婆认错了。 外婆跟陈绍安，总归没见过两三面，每次都是听着倪雾口中提起来，上次，还是几天前，在手机里面，倪雾给陈绍安还有岁岁开了个直播视频，几分钟，男人露了面。 外婆看着倪雾身后，男人的身影站在倪雾身后几米开外，在急诊的病房外。 倪美云握着倪雾的手，“绍安送你过来，我就放心了。” “外婆你好好休息，我就在这里，你不舒服就跟我说我去找医生，等到明天就能手术了。” “你让绍安进来，这么冷的天，病房里面暖和点，也让外婆看看他。”倪美云好像浑身来了一点力气，说话的声音虚弱颤抖，但是想见外孙女婿的心很强烈。 倪雾应了声，起了身。 她从护士站借了一个口罩，递给了裴淮聿。 “你...你能不能...” “不能。”不等她说完，裴淮聿靠在病房外的墙壁上，淡淡的拒绝了她的话。 倪雾拿着口罩的手，僵在半空。 继续说，“帮我个忙。” “倪小姐，我们是什么关系啊，让我帮你。”裴淮聿双手环绕胸前，修长的身影懒散的靠在墙上，黑眸淡垂，扫着面前人的脸。 倪雾的脸色白着，眼睛红肿，睫毛湿的一塌糊涂，头发是乱的，只是随意的扎了个低马尾。 从他这个视线中，女人黑色的羽绒服内，可以看见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领口宽松，微微有些歪，不像是女款。 像是陈绍安的衣服。 裴淮聿咬着牙。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压住了女人脖颈下羽绒服的拉链，指尖往下一划，拉链丝滑的敞开。 瞬间，裴淮聿沉了脸。 里面，果然是一件男士的，黑色的毛衣。 他心里闷着火。 抬手把倪雾手里的口罩打掉。 “裴…”倪雾看着他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病房，几步追上去，抓住了男人的衣袖。 裴淮聿扯了一下衣袖，没扯开。 转过头看她。 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你是哑巴吗？求人会不会。” “求你帮我个忙。” 他低头，这几天连轴在医院转，下巴有淡青的胡茬，侧过脸的时候，刮着女人脸颊上细腻的肌肤。 “倪小姐，我不白帮忙的。” 他一口一个倪小姐，冷淡的态度，倪雾知道，前几天跟他提结束，现在又要求他帮忙。 他已经帮了自己的。 他已经在她没办法的时候，把她送了过来。 倪雾刚刚也有些着急了，看到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外婆，就急的失了理智。 是她糊涂了。 怎么还能让裴淮聿戴着口罩，假装一下陈绍安哄哄外婆。 她果然是在病急乱投医了。 “今晚上谢谢你送我来。”倪雾恢复了点理智，伸手摸向羽绒服的口袋。卡包里面，现金，银行卡，她都带了。 拿出四百块钱。 这是她之前跟滴滴司机谈好的价格。 “打扰你了。”他没接，倪雾把钱塞到了他大衣的兜里，匆匆说完。 转身朝着病房的方向走。 倪雾走的很快。 快到没有看到裴淮聿想要抓住她手腕的手。 “真是个无情渣女。” 好好求他一下能怎么样。 他还能让她做什么。 看着她的背影，裴淮聿咬了下牙，弯腰把地面上的口罩捡起来戴在脸上，几步跟上去。 倪雾前脚走进来，坐在陪护椅上。 后脚裴淮聿就跟过来。 倪美云无法入睡，侧躺在床上，勉强的支撑着，浑身虚汗，看着倪雾身边的高大身影。 “绍安啊。” 倪雾也觉得身边一沉，裴淮聿坐下，闷着声含在喉咙里面，不情愿又不得不愿的“嗯”了一声。 第116章 你跟他离婚好不好（1） 她看着裴淮聿，男人戴着口罩，遮住半张脸，其实，他跟陈绍安完全不一样，也就是外婆没有见过几次陈绍安，认不出。 “绍安，麻烦你这么晚了...还跟渺...” ‘外婆——’倪雾抓住了外婆的手。 打断了外婆的话。 倪美云反应过来，只当是倪雾不喜欢提起以前胖的时候，“你跟小雾也休息吧，不用陪我熬着。” 她一个人遭罪，让两个孩子也跟着做什么。 裴淮聿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倪美云腿上的情况，急诊的人临时用夹板固定。冬天，老人家的骨头脆，摔伤常见。原本上了年纪的人，大腿就会出现肌肉萎缩，没有了肌肉的保护，情况比他想的都要棘手一点。 现在也只能等明天手术。 他撑起床头，让倪雾在老人家背后多放了一个抱枕，靠得舒服一点。 倪雾见他皱眉，心里也跟着不安。 这一晚上，倪雾没敢睡，但是或许是太累了，思绪太紧绷，迷迷糊糊的趴在病床边。 她睁开眼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多。 肩膀上有些沉，带着淡淡温热的体温。 还有一点熟悉的气息。 倪雾马上意识到，这是裴淮聿的大衣。 她抓住男人的大衣直起身，病房里有没有他的身影。 倪雾抱着大衣，走到急诊病房外的走廊上，裴淮聿靠着墙壁抽烟，指尖捏着烟，侧脸冷峻，低头在打电话。 走廊寂静，倪雾不想打扰他。 转身往后退了一下。 “苏老师，这么晚打扰您了。我有个亲戚，在青云县县医院，78岁，股骨骨折，她年龄太大承受不住路上颠簸，您看您明天方便吗？我让司机接您过来。” 倪雾靠在墙壁上。 她抱着怀里的大衣。 女人低头看着地面。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男人打电话的声音停了。 打火机砂轮摩擦的声音响起。 接着，是脚步声。 倪雾的余光中出现了一双男士皮鞋。 她低声，“谢谢你。” 然后将大衣递过去。 “天冷，你穿上吧。” 裴淮聿伸出一只手，递到倪雾面前。 她看着男人手背上凸起来的青筋，一时间不明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裴淮聿咬着烟，淡淡的瞥向她，“不是穿衣服吗？” 倪雾抖了抖大衣，绕到了他背后。 觉得自己像是古代给皇帝穿龙袍的丫鬟，还顺带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口的褶皱。 裴淮聿看着她。 她还是第一次帮他穿衣服。 这场景，像极了丈夫出门，妻子帮着更衣打领带。 裴淮聿想，她还没给自己系过领带呢。 他里面穿着的毛衣，深灰色的，很贴身，腰身腹肌明显，倪雾心想，怎么会不冷呢。 所以裴淮聿的手穿过大衣袖口的时候，倪雾下意识的用手背蹭了一下他的手指。 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 不到一秒钟。 男人的手指是凉的。 下一秒，裴淮聿抓住了她的手。 倪雾没动。 裴淮聿低声，“给我暖暖。” 接着裴淮聿两只手都抓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当做暖手宝一样，双手合十，捂在掌心。 她低头看着男人的手，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筋透肤，裴淮聿的手确实很凉。 裴淮聿又低头。 脸颊贴在了她的脸上，下巴用她的肩膀做支撑。 肌肤相贴，亲昵的行为。 倪雾浑身激灵了一下。 想要侧开脸。 “我脸也很凉。”他低哑着嗓音，说话的时候薄唇蹭着她脖子，呼吸喷洒，但是他的脸颊，确实很凉，一冷一热，倪雾有些不自在，但是也没动。 裴淮聿的脸，跟吸铁石似的。 她动也没用。 他会自动吸附过来。 一直到有护士经过，倪雾把他推开。 - 一上午，缴费，抽血，各种检查。 到了11点左右，倪雾跟张医生正在商定手术方案，裴淮聿跟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张医生见到对方，愣了一下站起身，“苏老师，您怎么来了。” 松城第一院的骨科专家苏德敏，每个月1号，会来青云县医院坐诊一天。 苏德敏挥了下手，直接进入正题。“先说说手术方案。” 下午两点开始手术，倪雾有些紧张，因为外婆的年龄跟骨折的位置，恢复慢，会有高低腿的风险，恢复周期长，手术时长三个小时，手术很成功，术后一个小时外婆醒了过来。 外婆醒过来，抓住倪雾的手。 心疼的看着倪雾眼底的血丝。 “你跟绍安去休息，别守在我身边。”又看向病房，“绍安呢。” “先回去了...” 倪雾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回去也好，你也回去吧，我让你舅舅过来。” 提起宋家亮，倪雾咬着唇，“外婆，你应该早一点给我打电话的，你是不是给他打电话，他没有接，还说让你在家里休息会儿就没事了。” “没有，你舅舅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医院第一个通知的就是他。 她低头不再说什么，脱了羽绒服，拎着暖水瓶出去打热水。 裴淮聿拎着晚餐走进病房。 放在床头柜上。 病房里面，只有倪雾的外婆躺在这里。 “绍安，麻烦你了，谢谢你一直照顾着她。” “她平时要是有些小脾气，你多包容她一下。” 倪美云对这个‘外孙女婿’格外的客套，她知道倪雾带着女儿嫁给了陈绍安，人家一家对她不错，她的婆婆陈茹岚也很好，这一家都是好心的人，所以对陈绍安也是带着感激。 “嗯。”裴淮聿说，“会的。” “谢谢你啊绍安，你跟倪雾好好生活，小夫妻之间任何事情商量着来。”倪美云心疼外孙女吃了太多苦，很想帮她找一个依靠。 从昨晚上倪美云就看出来，‘陈绍安’这个人，能靠得住。 裴淮聿说，“您好好休息。” 裴淮聿不想听小夫妻俩这几个字。 倪美云看着裴淮聿身形，心想之前给他织的毛衣好像正合适。 她织的时候还问了一下倪雾，陈绍安的身形体量。 果然是合身的。 倪雾拎着暖水壶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 就听到外婆说，“她小时候跟我去市集上，买了几只小鸡崽，她那个时候才四五岁，回家的时候让小鸡崽水盆里面游泳，以为鸡跟鸭子一样，结果都淹死了，然后她就哭...” 倪雾听着自己幼年的糗事，“外婆。” “好好，外婆不说了。” 裴淮聿倒是听得格外有兴致。 第117章 你跟他离婚好不好（2） 倪雾用热水打湿了毛巾，给外婆擦了脸颊跟手背，看着床头柜上放着的晚餐。 倪雾在床上放着小桌，方便外婆吃饭。 裴淮聿买的正好是三份粥，还是温热的，她拿出来，还有两盒炒菜，她递给裴淮聿一碗粥，给他一个眼神，让他出去吃，不要在外婆面前摘口罩。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八宝粥。 没动，然后对倪雾说，“老婆，我想喝小米粥。” 倪雾端着这碗粥，手一抖，差点撒了。 她看着裴淮聿。 然后把手里这一碗小米粥放到他面前。 倪美云没有发现这两人的异常，夫妻之间老公老婆的称呼太正常了。 她一边喝粥一边说着让倪雾跟裴淮聿去外面的酒店开一间房间休息，现在年初9了，都开工了，不要耽误工作。 倪雾胡乱的应着声。 “老婆，勺子给我啊。” “你……”倪雾瞪他一眼。 他故意这么喊，而她无法反驳这个称呼。 然后抓住他的手，把勺子塞在他手里，眼神示意他别摘口罩，出去吃。 倪美云看了裴淮聿一眼，有些奇怪，男人这个时候还戴着口罩。“绍安，你怎么不吃饭呢。” 他笑着半开玩笑，“外婆，您外孙女不让我吃，管着我，口罩都不让我摘，我不敢吃。” “小雾啊！”倪美云打了一下倪雾的手背。 “外婆...他...他感冒了，不舒服，戴着口罩方便，怕在医院交叉感染。” “不舒服别在我这里待着了，快回去休息，你们也累了一天了。”要不是倪美云躺在床上不方便行动，都恨不得推着这两人出去。 倪雾点着头，给裴淮聿使了好几个眼色，让他先离开。坐在陪护椅上的男人慢悠悠的收起长腿起身。 看了一眼倪雾，这才离开病房。 倪雾收拾着桌面的残羹，倪美云对她说，“我这里不用你，有医生护士，我等会儿就睡了，你去陪着绍安，在外面的酒店开个房间好好休息休息。” “外婆，我今晚上在这里陪着你。” “我不要你陪。”倪美云看着倪雾眼底的红血丝，“你这个孩子，连外婆的话都不听了。” - 倪雾走出住院楼，裴淮聿的车停在停车位上，她走过去敲着车窗，问他要不要去开一间房间休息。 其实倪雾的意思，是希望他可以先回去。 他已经帮了自己很多。 外婆这里她离不开，需要等两天才能出院。 就算是出院，身边也需要人照顾。 “用完了就甩，还真够无情的。”随着车窗缓缓的摇下，男人坐在后座上，一张脸格外轮廓分明，他靠在椅背，唇畔有一抹极淡的笑意，“我也是惨，碰上渣女了。” 晚上九点半。 冷风静夜。 车内没有开灯，只有不远处路灯淡淡的余光。 把他的脸照的一半在阴影内。 唇角那一抹笑，说不出是在嘲讽还是平静的接受。 接受在他的世界里面，遇见了一个‘渣女’。 倪雾看着他。 她抿了一下唇瓣，没有说话，瞳仁漆黑，平静如水。 看着裴淮聿把车窗摇上去，他不走，也不想理她。 倪雾伸手梳了一下有些散落的长发，然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上了车。 这辆车后面的座位，如同裴淮聿所说的那样，折叠的，放下后是一张小床，可以提供短暂的休息。 车内温度高一点，但是脱下衣服的时候还是带着一股子寒意。 倪雾将羽绒服脱下后，双手交叉抓住了毛衣的边角，脱下毛衣后，洁白的皮肤迅速的起了一层战栗。 裴淮聿没看她，但是余光中。 女人的皮肤光滑细腻如瓷，在昏暗的光线下，白的耀眼，碰触到冷空气，微微颤栗的颤了一下。 男人眼底暗了暗。 没动，但是呼吸却明显的屏住，胸膛紧绷。 空气里面，有女人身上淡淡的香味。 倪雾平时不用香水，这种香味，说不上是什么味道，洗发水的味道，沐浴露的味道，女人的体香。 如有实质般，慢慢的包围着他。 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内，越发的浓郁勾人。 裴淮聿看着她，黑色的发丝垂下，盖住瘦削的肩膀，车厢内虽然光线暗淡，但是这么近的距离，能看清她的五官。 她凑过来，捧住了他的脸。 唇瓣压在他的嘴唇上，她的唇很凉微润。 不是亲，只是压了一下。 她的眼角泛红，眼底红血丝遍布，眼睑下带着淡青色。 从昨晚上到现在，她也没有休息。 她把这种事情，好像是当做一种补偿，感谢，亦或者交易。 公平的兑换。 裴淮聿对于她这种想划清楚界限的行为，没有兴致。 眼神也冷下来。 他没有回应，所以倪雾吻的有些吃力，纤长的手指捧着他的脸，呼吸碰触，他眼底沉着，漆黑如渊，静静的凝视她。 倪雾微怔。 停下了动作，然后捡起毛衣准备穿上，她的脸颊白净，神情坦然，没有任何羞赧。 裴淮聿一只手捏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捏住她的脸。 “不继续了吗？我帮了你，你准备让我睡几次？按次交易吗？” “这么想算清楚，那我把你送过来，我帮你找了苏主任，在你外婆面前假扮陈绍安，你说说，几次才能平清。”裴淮聿看着她因为赤裸而有些颤抖的身体，她胸前珍珠吊坠垂落在肌肤上，在这个昏暗的空间内，泛着光泽。 “你想要几次。”倪雾平静的询问他。 “你以为我想要这个吗？我帮你，是为了跟你睡觉吗？”裴淮聿敞开大衣。 掐着她的腰，把她按在怀里。 用大衣裹住她。 也抱着她。 把他身上的体温传递到她身上去。 “倪雾，我想要什么，你知道的。”一定要让他说的这么明白吗？ 他想要她的心。 “你跟陈绍安，离婚好不好。”裴淮聿闭上眼睛，声音从胸膛内发出的沉闷，他第一次想跟一个人，长长久久。 第118章 结果 倪雾没回应他。 她闭上眼，脸颊贴在男人的胸膛上。 沉默了一会儿。 “裴淮聿，我跟陈绍安有没有婚姻，我们都不会有结果。” “外婆的事情，我很感谢你，你说个次数，我会满足你。” 倪雾推开了他。 从男人的怀抱出来，她捡起衣服穿好，下了车。 裴淮聿没有阻拦她。 只是眼底黯淡。 倪雾站在车外，两人没有对视，他们彼此错开了视线的交碰。 倪雾在车外停留了片刻，然后转身往住院楼走。 裴淮聿抽了烟盒里面仅剩下的两根烟，开车离开。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 外婆醒过来询问陈绍安呢。 倪雾给外婆倒了一杯水，“他回去了。” “现在都开工了，是得好好工作，是我腿脚不争气，走着走着忽然骨折了。渺渺，我给你舅舅打电话了，他等会就过来，你也回去吧，医生也说了，我后天出院回家静养就好了，每天去卫生室挂点消炎药。” “我不走，我要留下照顾你。”倪雾说着，顺手把外婆的羽绒服拿起来，折叠了一下。 忽然，一张卡从兜里掉了出来。 倪雾弯腰捡起来，“外婆，这是什么？” 倪美云看了一眼，也没有隐瞒，把这张卡塞到了倪雾的掌心里面。苍老的手指握住了倪雾的手，“渺渺，这里面有一百万，你好好收着，不要让你舅舅知道，这个钱是给你的。” “外婆，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是拆迁费吗？你的腿是怎么骨折的，外婆，你跟我说清楚。” 倪美云沉默了几秒。 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又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倪雾。 倪雾蹲下身，“外婆，是谁给你的这笔钱？” 又为什么会忽然骨折。 这一张银行卡，是松城最大的银行华立银行的VIP储蓄卡，需要验资9位数以上才能在本行VIP部门申请。 整个松城，倪雾自然没有资格持有，但是不代表她不了解。 卡面带着淡淡黑色流金，设计独特。 “渺渺...你妈妈她...她回来了…”倪美云忍不住轻叹一声。印象中的女儿，跟那天一身名牌盛气凌人的贵妇，判若两人，她都认不出了。 倪雾怔了一下。 这个角色，她极其的陌生。 心脏却又不得被扯了一下。 妈妈... 她的妈妈。 倪雾从小到大的成长，这个角色，是空缺的。 她还想问什么。 病房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妈，我真以为是诈骗电话，没想到您真的骨折了。”宋家亮走进来。 “我给秋芳打了电话，等会她也过来，听到你骨折啊，她也着急，这不关上店门就准备来了。” 猛不丁的，宋家亮看着趴在床边的倪雾，“你...你是？” 倪美云默不作声的把卡塞到了倪雾的掌心，让她妥善收好，“渺渺，你快回市里吧，不是还有工作吗？你舅舅也来了...” 宋家亮瞪大眼睛。 有些不敢置信。 “你？？你是青渺？” 他还以为是哪个漂亮的女明星，这哪里像是他印象中的程青渺。 一时间都愣住了。 “青渺，这两天麻烦你了，舅舅也没想到那电话真的是医院打来的，我知道了这不马上就赶来了，你舅妈也在路上了，我让她炖了鸡汤。” 他在病房里面，对着倪美云很是殷勤关切。 倪雾知道无非就是为了外婆手里的拆迁的那两套楼，她也并不想诋毁宋家亮跟范秋芳什么，在外婆的眼里，宋家亮是她唯一的儿子，倪雾没再说什么，跟外婆说了句好好休息，就离开了病房。 她回了一趟宋家坪。 在外婆的家中，翻遍了橱柜，但是再也没能找到那张照片。 她想知道，她的妈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消失了26年。 外婆说，以前的时候，家里有很多宋雪卿的照片。 她的妈妈爱美，是一个很喜欢拍照的人。 后来妈妈离开了，外公生气，把那些照片都烧了。 就留了一张全家福，被外婆偷偷藏起来。 倪雾拿出那张卡，在老屋昏黄的灯光下。 她看着黑金卡面淡淡光泽，在这个松城，能够在华立银行办理VIP卡的，有多少人？ - 倪雾回到松城后，每天要给倪美云打两通电话。 陈绍安提起想在这周末跟她一起去县城看一下外婆，倪雾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 下午吃完午餐，岁岁在她的掌心里面塞了一个信封。 女孩说，“这是给裴叔叔的生日礼物。” 自从前段时间顾子墨提了一句我舅舅要过生日了。 岁岁就记到现在。 小女孩准备的生日礼物，一封手写贺卡。 倪雾看着女儿。 摸了一下她的发丝，“好，妈妈帮你送给裴叔叔。” 倪雾整理着行李箱，岁岁也在一边，整理着自己的东西。 她发现，她们二人的东西不算多，两大个行李箱。 竟然是她们全部的东西。 倪雾忽然有些感伤。 “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见曾外婆。” 倪雾昨天跟闵乔通了个电话，她最近也加班加点，把手里这一组设计稿赶出来。 倪雾对女儿说，“我们在这里，陪着陈奶奶过一个元宵节再走。” 晚上十点。 倪雾关上了笔记本电脑，揉了一下酸硬的脖颈。 她好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一般，盯着手机。 手机下一秒，响了起来。 “喂。”她接通后出声。 对方的呼吸声很明显，像是喝了酒，呼吸发沉。 还有嘈杂声。 像是在某个包厢里面。 裴淮聿起身，步伐踉跄差点跌倒，一边的戴明盛扶着他，戴明盛今晚上有些话想说。他憋不住，今天是裴淮聿的生日，他就想起自己多年前在裴淮聿的生日上，口无遮拦，说了程青渺一句玩笑话。 “四哥...我前段时间，去了一趟程青…”戴明盛的话还没说完。 裴淮聿一身酒气，拎着大衣起身，拿着手机往外走。 戴明盛的话含在嘴里，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一边的贺序拉住了他。 “等到四哥酒醒了再说吧，非要这个时候说。” 贺序以为裴淮聿现在起身离开，是因为佯装快乐的生日聚会此刻到达了他无法承受的临界点，想出去散口气，冷静一下。 贺序是他们几个朋友里面，唯一一个知道当年裴家绑架的事情。 裴家这两兄弟，其实性格差异很大，他们从小跟裴延玩不起来，裴延有着超出同龄人的冷静沉稳，把他们几个衬的像是大睿智。 也不跟他们几个称兄道弟，而裴淮聿不一样，孩子王中的混世魔王，跟他们这几个玩的最熟。 只是后来，一夜之间，大家只知道裴延死了。 那时候大家也还小，七八岁，八九岁，对于死亡的概念，很浅。 只是知道，那个叫裴延的人，永远消失了。 生病，车祸？天灾？ 裴淮聿也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性格大变。 贺家老夫人跟于绣惠是手帕交，只有贺序知道，那场绑架，给裴淮聿留下了多么大的心理阴影。 即使这样，每年生日，一群朋友聚在一起给他庆生，贺序看到裴淮聿笑着的样子，心里挺不是滋味。 他上午刚刚应付完裴家给他办的生日家宴，晚上又要跟他们这些朋友一起强颜欢笑。 贺序知道裴淮聿此刻心里想起了裴延。 拉着戴明盛的手臂，让他现在别去烦裴淮聿了。 第119章 玩玩而已 倪雾握着手机，静静的呼吸。 听着那端嘈杂的背景到寂静，然后男人的声音沙哑又清晰。 “倪雾，我今天生日。” “祝你...”倪雾想了想，在从裴老夫人口中知道他曾经的事情，他或许并不想听到生日快乐这几个字，于是说，“祝你，平安顺遂，事事如意。” “出来陪我过个生日吧。” 倪雾沉默片刻。 “好。” 她起身，换了一身衣服，打开了家门。 - 裴氏68层大楼。 松城CBD商业中心。 倪雾第一次来这里，她来到了顶层。 夜风很大，吹得她黑发飞舞。 天台。 倪雾走过去，裴淮聿早就在这里，黑色的短发吹得又乱又齐整，穿着一件黑色大衣，肩颈线宽阔立挺，一身肃冷，几乎要融入黑色背景中。 他丢下手指的烟，捻灭，猩红光点消散。吞掉了唇角逸出的最后一丝青烟，对着倪雾伸手，修长的骨节抬了下。 风很大，吹散了他的话。 倪雾隐约看到他的口型在说，“过来。” 男人靠在边缘的玻璃护栏上。 倪雾距离他，不过十几米的距离。 她顺了一下脸颊被吹乱的长发，朝着他的方向走。 忽然，夜空猛地乍亮。 烟花的瞬间盛放，照亮整片漆黑的夜空。 倪雾的脚步一顿。 站在原地。 她看着漫天璀璨星火，硝烟的味道很浓，因为距离烟花很近，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烟花，绽放的声音很大，仿佛就响在耳边，绽放的时候，带着让人心跳滚烫的声音。 68层大厦，美轮美奂的磷光。 倪雾只在地面上，仰起头看过烟花。 明亮的光，也把面前男人的轮廓照的格外清晰。 他喝酒了，两颊上微红，靠近的时候能闻到酒味，懒散的靠在玻璃护栏上，倪雾下意识的拉了他一下，抓住了男人的大衣，裴淮聿靠过来，低头顺势抱住她。 “好看吗？”他的唇轻轻的碰了一下倪雾的耳廓。 倪雾看着眼前烟花盛况，一片蓝色烟花照亮眼前的视野，漂亮美丽，绽放最美的那一瞬间，如同蓝色的流星慢慢坠落。 她惊讶于这美丽的景色。 也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看傻了？”一直没有听到倪雾说话，裴淮聿忍不住伸出两指，掐着她两腮，捏了捏。 没什么肉感。 忽然在这个时候，裴淮聿愣了一下。 他盯着倪雾的脸，看着她眼睛也被烟花照亮，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皱着眉。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想起程青渺。 在捏倪雾脸颊的时候，他怎么会想起程青渺。 程青渺的脸颊带着肉感，他以前还挺喜欢这么捏她两腮，把玩着，但是现在，很明显，他努力的想把这三个字从脑子里面移出去。 她们两个人的脸，诡异的重合。 倪雾回过神。 眼睛被照的发亮。 顶层的夜风很大，但是倪雾并没有觉得冷，裴淮聿抱着她，低头跟她接吻。 他问她，她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倪雾轻声说，“已经过去了。” 裴淮聿记得她的身份证上，生日是夏末秋初。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刚刚认识。 他抱紧了她。 “明年，我帮你过生日。” 烟花还在继续。 倪雾的唇舌被吮的发麻，她看着裴淮聿的脸，他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让她搂住，倪雾的手，缓缓的垂下去，然后侧开了脸颊。 裴淮聿的吻落空了。 眼底闪过一丝黯淡。 他抱着她没动，薄唇沿着女人的脖颈慢慢的吻着，嗅着她发丝上淡淡的香气。 声音带着酒意浸染后的沙哑跟他此刻极致的清醒。 他笑着紧拥她，声音很轻。 “我想过了，你不想离婚就不离，我找人，让陈绍安留在美国，他不回来，我们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 “我保证，不会有人发现。” 被发现了，他自然有让对方封口的手段。 “子墨到初中的时候会直接上外国语学校，到时候让岁岁跟他一起，接受更好的教育资源。我可以把她当成我的女儿照顾，弥补从陈绍安这里缺失的父爱。如果你觉得现在工作不舒服，我可以帮你成立你自己的工作室，把你的外婆接到市里，我还有一套空置的公寓。” “这是岁岁给你的礼物。”倪雾推开他。 从兜里拿出一个贺卡。 递到他面前。 裴淮聿接过来，也知道她对刚刚的话题避之不回。 此刻，头顶的烟花散了。 裴淮聿的手机在响。 他接通了，那端的人询问，“裴少？已经放完了，还要继续吗？” 倪雾的手机也响了一下。 来的是一则短信。 把她从烟火盛宴中拉回了思绪。 她低头看了一眼，是搬家公司发的消息，让她确认路线，就在五天后上午八点。 裴淮聿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挂断了通话。 烟花可以无限的继续，只要她想看，可是看着倪雾这张冷清的脸，他也看到了她的平静无波的内心。 “倪雾，你说我不明白什么是喜欢，那你明白吗？” 男人宽大的手掌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明白什么是喜欢吗？你跟陈绍安的婚姻是爱情吗？我不认为你是一个愿意被困在这种牢笼里面的人，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可以帮你解决，我可以斩断我们面前一切的阻碍。你一次次的否认我的感情，我裴淮聿的喜欢就这么廉价吗？” 他想跟面前的女人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他一次次低头。 一次次被拒绝。 是他贱。 “这件事情，一开始就是错的。”倪雾说的一开始，是高中的时候，她的暗恋，喜欢，就应该永远藏在心底。 她是人。 所以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她无法反抗裴家的权势，她没有偷钱，却要被打上小偷的标签，她明明有证明清白的视频，而他也希望她可以删除，息事宁人。 就当她说出那威胁他的句话的时候鬼迷心窍了，想让他当自己的男朋友。 因因果果，她愿意为了那三年感情付出代价。 他既然让她删除了视频，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那么他也要付出代价，跟一个不喜欢的人谈恋爱，在他这个天之骄子顺风顺水的生涯中，留下较为崎岖的一笔。 28岁的倪雾回头再看看17岁的自己。 错的是这段感情本身。 “玩玩而已，何必当真。”当年她不应该当真。 而现在，裴淮聿也不应该当真。 他说过的话，此刻她也送给了他。 风把倪雾的话，轻柔又决绝的吹向他耳边，他们距离的很近，近到这几个字，在裴淮聿的耳边，无限的放大。 裴淮聿脊背一僵。 心脏抽了一下。 轻声重复，“玩玩而已…” 他无法相信，倪雾竟然说出这样冷漠的话。 “我知道，裴少是玩得起的人。” 他抑不住将要沸腾的情绪。尤其是听到她平静淡然的说出这句话。他自嘲的笑着，狠狠咬着牙，在发疯的边缘。 “你说的对，玩得起，我当然玩得起！我想要什么女人没有，比你漂亮的身材好的比比皆是，我裴淮聿身边从来不会缺女人！” 但是他偏偏在这个女人身上栽了跟头。 她怎么能这么无情。 她把他当什么，一个廉价的追求者，亦或者性骚扰的对象。 “倪雾我不是你挥之即来工具，你需要我的时候招招手我就要上赶着过来求你。” “我会离开这里。”倪雾看着他，紧紧的咬着唇角，移开了视线。 “不再打扰你。” 第120章 扔了吧。 “你最好说到做到！”他的手指紧紧的捏着倪雾纤细的肩膀，几乎要陷进去。 用力握了一下又松开，骨骼咯咯作响，眼底赤红着，“你一次次的从我心脏上踏过去，你说我不懂喜欢，倪雾！我也是人，我的心脏也是血肉做的。” “喜欢是什么，那你说喜欢是什么！” 倪雾感受着男人的力气，发泄一样如钢筋铁骨，牵制住她的手臂。 她没有挣扎。 忍着眉眼间凝聚上的酸涩。 声音微微颤抖沙哑。 “喜欢是，我并没有很想要得到你，我只是想远远看着你，看着你越来越好。” “是你一出现，你出现在我的空间范围内，我就知道这是你。” “裴淮聿，你真的喜欢我吗？你喜欢的不是我。”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夜风把倪雾的眼角吹得干涩泛红，发丝被吹乱，隐隐挡在眼前，“好聚好散吧。” 她推开了裴淮聿。 手指梳理长发的时候，也擦去了眼角的泪痕。 裴淮聿站在原地，丝毫未动。 “烟花很美，你会遇见更适合跟你看烟花的人。今天是你的生日，希望你，生日…”倪雾想说，生日快乐。 但是她顿了顿，改了口。 “生日平安。” 男人看着她，没动，也没有说话。 身形与黑夜融合，又冷又疏离。 猩红的眼底，压抑着极致的平静。 倪雾要转身的时候，摸了一下脖颈的项链，犹豫了一下，取下来，珍珠带着淡淡的光泽，似乎是夜色中唯一一抹温润的光。 她递给了裴淮聿。 “我这里不是垃圾桶，不回收不要的垃圾。”男人的唇，冰冷的阖动了一下。 他整个人，静的可怕。 抓住了倪雾的手腕，猛地一扬。 铂金链条，点缀的那一抹珍珠，在倪雾的手里，随着这一力道，在夜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 裴氏68层大楼。 坠入，消失。 倪雾怔了一下，然后缓缓攥紧了手指。 她转身离开。 裴淮聿看着女人的背影，声音暗哑。 喉咙绷紧，“倪雾，以后在松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倪雾的身形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 她听到了。 裴淮聿看着她没有回头的背影。 双手慢慢的攥成拳，手臂青筋绷紧，全身酒意荡然无存，有的只有他极度的冷静下，勉强维持假象的平静。 他整个人沉郁的匿在黑夜中，胸腔震颤起伏。 岁岁给他的那一封生日贺卡，被他攥得发皱，他抬起手想扔掉，看着上面幼稚的字体，岁岁在贺卡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裴淮聿的手又慢慢的垂下去，捏着这一张贺卡。 裴淮聿不知道在天台站了多久。 久到冷风把他吹透了，久到天边泛起淡淡鱼肚白。 久到他的脸颊上滑下来的泪水，早就是紧绷的，干涸的。 - 倪雾在公司的最后一天。 晚上的时候，她请了闵乔吃饭。 闵乔笑着说，“回老家好啊，我老家是滨城彩云县，我都有一年没回去了。” “好巧，我外婆老家在彩云县。” 闵乔，“真的吗？”她给倪雾倒了一杯酒，两个杯子捧在一起。“那我们得多喝一杯了。” 倪雾感谢闵乔这几年的照顾。 闵乔推了一下眼镜，笑了笑，“真正照顾你的是你自己，倪雾，是你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们还会再合作的，只要你还在这个圈子里面工作。” 第二天倪雾邀请了孟琳跟齐露，她原本准备请他们两个人去外面吃饭，但是齐露提议一起去她的家里吃火锅。 倪雾想了想，点了头。 她在家里准备食材，上午11点的时候，孟琳跟齐露到来，还给岁岁准备了礼物。 “谢谢孟琳阿姨，齐露阿姨。” 倪雾让她们二人先坐，自己去厨房准备配菜。 中午一起吃了饭，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孟琳接了一个电话，她的男朋友来接她，临时有点事。 齐露多待了一会，三点多的时候离开的。 倪雾起先，是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一直到晚上她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着不远处的小桌有被翻过的痕迹。 倪雾的房间不大，她晚上办公，会习惯性的坐在窗边，一个矮凳，一个小方桌。 她起身。 打开了上面的手稿本，往后翻了几页。 有一页手稿，就是她给裴初嫣设计的礼服，消失了。 被整整齐齐的撕了下来。 - 倪雾不喜欢分别。 也没有跟陈茹岚告别。 她约了车，一辆SUV， 上面贴着某家搬家公司的logo。 一共两个行李箱，还有她跟岁岁两个人。 岁岁忽然冲着她的背影惊喜的喊着，“舅舅。” 倪雾抬起头。 陈绍安走过来，替她打开车门。 “我送送你。”他说。 司机探出头，“多一个人要加钱的。” 两个小时后到了地方，陈绍安抱起来岁岁，倪雾拎着行李，东西定好的酒店，请陈绍安一起吃了饭。 陈绍安询问她外婆的情况怎么样。 她昨天跟外婆通了电话，外婆在家，舅舅每天都过去送饭。宋家坪现在也没有立刻拆迁，还有几户不满意的，一直打政府热线，水电都还供应。 下午送走陈绍安后，倪雾约了中介看房子。 还给万绘凝打了个电话，对方也在这个小县城，电话里面两人约着找时间聚一下。 她定了几个位置区域，今天下午倒是很顺利，房东人很热情，家电齐全，房屋收拾的干净。倪雾也先签了半年合同，老式的电梯洋房，八楼，站在这里，可以看到两条街道后，就是倪雾以前上的小学。 她小学的那一段时光，是最快乐的。 看到熟悉的学校，倪雾不免有些怔忪。 三室两厅，倪雾收拾了一下，把行李规整好，第二天就带着女儿住进来。 她也把外婆接了过来。 把外婆接过来之后，宋家亮只是打了一通电话询问了几句，假模假样的关心了几句，也没有再来看望过，只有跟外婆打电话的时候，询问过拆迁的那两套楼房什么时候定下，外婆说还没接到通知，宋家亮的电话就更少了。 倪雾去了一趟宋家坪，这里马上要被夷为平地了，她帮着外婆收拾行李，外婆的东西很少。 很多旧了的不能穿的衣服。 她舍不得扔。 还有很多外公的东西。 倪雾给外婆打视频通话，外婆不舍得外公的东西，倪雾也一一都放在了行李箱里面。 外婆平时枕着的枕头，太久了，倪雾想留在这里，如果把这个老房子里面桩桩件件都带走，她十个行李箱也不够。 于是倪雾说，“这些都不要了吧，我们家里有新的。” “渺渺，我的枕头里面，有一张照片...”倪美云轻叹了一声，“你把照片带回来吧。” 倪雾整理衣服的手指一颤。 她放下手机。 找了一把剪刀，剪开了枕头，里面是发黄的棉絮。 里面有一张七寸的合照。 那照片应该是三十多年前，照片泛黄，边缘有磨损。 照片上的人，四张面孔，舅舅那个时候还很年轻。 外公外婆坐在前排。 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高瘦，五官精致，眉宇冷清。 她终于看到了妈妈的脸。 却刺的她眼底酸涩。 倪雾捏着这张照片，手指发抖。 第121章 他玩得起，放得下 她看着这张脸，深呼吸一口气。 缓缓的闭上眼睛，照片无力的从指尖垂落，掉在地上。 外婆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来。 “渺渺，照片找到了吗？” “嗯...”倪雾的声音紧绷干哑，“找到了。” - 松城市第一院。 护士站，女护士抬起头看到一道身影走向休息室，她愣了一下，拍着旁边护士的肩膀。 “裴医生来上班了。” “他请了一周的假，今天来上班了吗？”另一名女护士抬起头双手撑在桌面往前看了一眼。 “你们有没有觉得裴医生好像消瘦了些，虽然我觉得他瘦成这样更帅了...有种病弱感…以前高冷的让人无法接近。” “我听小蒙医生说的，他好像，失恋了…” 顿时，八卦味浓郁。 “真的假的？裴医生能失恋。” “他长了一张让别人失恋的脸，他竟然会失恋？” “你们不觉得他就像是失恋了吗？眉宇间都带着一抹失恋后的颓气，我听小蒙医生说的，他下周要飞安城，跟董主任的团队去安城市医院学习半个月，估计是想远离这一片伤心地了……” 裴淮聿晚上回了一趟裴家。 去书房里面整理了一些资料。 于绣惠端着一碟果盘敲了门。 从裴淮聿刚刚回来的时候，于绣惠就看出来了，才一周不见，自己这个儿子瘦了不少，脸颊轮廓分明，两腮甚至微陷一些。 “跟妈说说，怎么了。”于绣惠觉得裴淮聿整个人更冷了，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整个人由内而外的冷。 “我下周去一趟安城，待半个月的时间。”男人的目光没有从电脑上移开，平静的说着。 于绣惠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跟那个...那个女生...怎么样了...” 裴淮聿屏住呼吸，他看着电脑屏幕，然后保存了文档，把电脑合上。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 他不想再听到关于倪雾的，任何事情。 不就是玩玩吗，他玩得起，放得下。 离开倪雾，他的世界，依旧跟以前一样，并不会因为她的消失影响到什么。 于绣惠还想说什么，看着裴淮聿紧紧攥成拳的手指，手背上的青筋紧绷着，整个人更冷了，空气跟结冰了一样，她也不敢再多问一句。 - 半年后。 倪雾下午的时候去学校门口接女儿放学。 她今天下班早。 小县城的生活悠然舒适。 骑着电驴，从上班的地方来学校，不过十几分钟。 学校排队放学，队伍解散后，倪安小朋友跟老师同学挥手告别后，背着书包朝着倪雾跑过来。 “妈妈。” 坐在了电动车后座，抱着倪雾的腰，说着今天在学校里面发生的事情。 要放暑假了，岁岁明显高兴起来。 “妈妈，我们今晚上吃什么。” “西红柿蛋花汤，青菜炒香菇，还有酱焖排骨，我亲爱的外婆，已经在家准备好饭菜了。”倪雾骑着车，七月夏日热风吹拂在脸颊，她笑着回着女儿的话。 倪雾带着女儿回到家，在电梯里面跟邻居打着招呼。 开门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一下。 倪雾打开门，拿起手机，她想要接电话的时候，那端正好挂了。 空气中带着食物饭菜的香味，两只狗摇着尾巴盯着在厨房里面做饭的倪美云。 岁岁一边喊着曾外婆一边跑到洗手间洗手。 倪雾放下女儿的书包，坐在沙发上，回拨了这一则号码。 倪雾觉得很渴，唇齿干涸，桌面上正好有倒好的温水，她端起来喝了一口。 “喂，是倪雾女士吗？你上周在我院体检的报告出来了，你很健康，就是需要补充一点微量元素，建议补补钙跟镁。倪美云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外婆。” “我们建议你带着你外婆去更大一点的医院查一下，她的肺部，有明显的阴影，我们这边评估考虑，考虑是肺癌中期。” 水杯从掌心滑落，砸在了地上。 塑料杯子在地毯上滚了一圈。 倪雾整个是懵的。 岁岁听到声音跑过来，捡起水杯，“妈妈，曾外婆说吃饭了。” “渺渺，岁岁，吃饭了。”倪美云的声音也传来。 倪雾紧紧的攥着手机，侧过身看向厨房里面的身影，外婆满头银发，身形瘦削，戴着围裙，脊背佝偻，但是她面色红润，哪里像是得了绝症的人。 她一遍遍对自己说。 错的，一定是错的，说不定是体检中心的报告有误。 倪雾深呼吸一口气，“外婆...你最近，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好得很，就是有些咳嗽。” 岁岁眨眨眼，“曾外婆前几天还说脊背疼…” 倪美云给岁岁夹了菜，“这都老毛病了，疼一会就好了。” 倪雾的眼底有水汽。 看着外婆脸上慈祥的笑容，也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 - 第122章 裴医生，我叫李雾，你的高中同学。 接下来，她请了假。 7月12号，小学也放了暑假。 倪雾带着外婆跟岁岁回到了松城，倪美云一直想见陈茹岚，两人一见如故一般，陈如岚生下陈绍安的时候也是高龄产妇，今年66岁。说是要各论各的，跟倪美云称姐妹，两人双手握着，坐在沙发上，一下午有聊不完的家常，倪雾没有阻拦，她知道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比如她的婚姻。 比如，陈绍安下班推开家门回家。 似乎是陈茹岚给他发了消息，陈绍安知道倪雾带着外婆还有岁岁来，还买了一些水果。 比如，岁岁开心的喊了陈绍安一声“舅舅。” 倪雾微微垂着眼眸。 感受着外婆投来的视线。 -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茹岚先咳嗽了一声，打破了餐厅的沉默。 “美云姐，我太喜欢倪雾跟岁岁了，这事儿要怪就怪绍安，是我这个儿子没有福气。” 倪美云叹了一声，“是渺渺的运气好，遇到了你们这么善良的一家人。” “倪雾是我干女儿，你是我姐姐，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你来松城啊就住在我这里，楼上的房间还空着。绍安的新房也要装修好了，你这次来，要多待一段时间，尤其是岁岁，你可要在这里待满一个暑假。” 晚上倪雾收拾了一下楼上的房间。 床铺用品都在，倪雾跟外婆躺在一张床上，她侧着身，看着面前的小老太太，“我在这里，生活的很开心，陈姨跟绍安哥对我也很照顾。我也不想骗您，但是这件事几句话也说不清。”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哪里有夫妻双方，打个视频通话都很陌生尴尬的。” 倪美云看得出来，陈如岚跟陈绍安一家对倪雾的照顾，自己这个外孙女也并没有受什么委屈。 她只是心疼自己的外孙女，这一段时间，她越发的觉得自己的精神乏力，身体不爽快，也不知道还能陪着倪雾跟岁岁多久。 原本以为，自己的外孙女结了婚，哪怕是对方一直在国外工作，但是也是一个依靠。 “半年前我腿伤住院，那晚上来的男人，是谁？” 倪美云对他的印象很深，戴着口罩，但是身上气质不凡，跟影视明星一样。 倪雾知道外婆心中的担忧。 外婆年龄大了，很传统的思想。 觉得女人，一定要有一个依靠的男人，一个家庭，有一个顶梁柱才可以。 倪雾没有办法，来纠正亦或者强行给一个要80岁的人灌输自己的思想。 她没说什么，只是说一个朋友。 倪雾抱着倪美云的手臂。 看着上面，斑斑年老岁月的痕迹。 “外婆，我只要你跟岁岁，健健康康的。” 第二天，倪雾带着外婆去了松城第一院。 第一院的胸外科很出名。 倪雾抢的加号，开了CT单，抽血，她让外婆在候诊区等着，去自助缴费机器上缴费。 裴淮聿穿过一楼门诊大厅的时候，步伐忽然顿住。 余光中，一楼B区门诊大厅，六个自助缴费挂号机器，每一个都排着长队。 声音嘈杂，眼前人影幢幢，来往步履匆忙。 他看着一个女人的背影，薄唇慢慢的抿住。 她穿着黑色的短袖，牛仔裤，身形清瘦。 头发剪短了，到肩膀的位置。 她似乎对挂号机流程熟悉，前面一个年长者不懂，她还帮着操作。 裴淮聿的视线缓缓收回，眼底越来越暗。 松城很大。 这半年，他第一次遇见她。 男人的步伐没有再停留，径直往前走。 他满腔真意的喜欢，在这个女人面前极其的廉价。 他的步伐越来越快，仿佛这样才能把她抛之脑后。 裴淮聿的诊区在二楼。 刚刚从急诊会诊回来。 他走进了诊室坐下。 中午加班，把上午余下的号看完。 下午两点上班，来了一个病患，32岁，年轻，男性，他的妻子陪着他来的。 “我老公晚上睡觉的时候，忽然心口疼，莫名其妙的抽疼。”李雾一边说，一边看着面前的男医生。 她挂号的时候就发现了，对方叫裴淮聿。 原来真的不是同名。 “裴医生...我老公他...问题严重吗？” 裴淮聿看着电脑，他的声音低沉也简短，“入院手术治疗。” 男人又补充了一句，“病程时间短，还是有手术的机会，建议手术。” “谢谢你啊裴医生。”李雾扶着老公站起来，倒也不是她想跟对方攀谈什么，只不过遇见了高中时候的男神，再加上对方是医院的主治医生，她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裴淮聿，你还记得我吗？” 裴淮聿的视线从电脑上移开。 看向面前的女人。 他对面前的人，没有印象。 李雾看得出对方的神情态度冷淡疏离，“裴医生，你还是跟高中的时候一样。” “先去办住院，一楼缴费。”裴淮聿平时少言寡语，也没少被投诉。但是他的诊断也从没有出现错误，似乎是因为对方是同学的缘故，他看向面前这两人，女人的脸上都是担忧，他补充了一句，“手术治愈率很高。” “我们以前是同学，隔壁班的。”李雾笑着说。“我叫李…” 李雾的手机响了一下。 看着是婆婆的电话，她急忙扶着老公走出了诊室。 下午五点裴淮聿今天看完了最后一个号，他起身，活动了一下肩颈。 微信上，弹出一条消息。 “裴医生，姚院长让你过去一趟” - 倪雾排队拿到了CT报告，其实她心里已经知道了结果。 来到了一楼B区诊室，在前台取了回诊的号。 她让外婆坐在候诊区等着。 她对外婆说，只是肺气肿，住院输液就好了。 姚北程从电脑上就看到了报告，在倪雾进来的时候说道，“肺癌中期，结合病人的年龄，你们家属考虑一下，手术肯定是最佳治疗方案。” 姚北程在医院里面见惯了这样的病患。 他说话直接，资历深。 也不愿意浪费彼此的时间。 “如果住院的话，现在胸外病房有扩容，可以直接办住院，也可以在家里等待手术时间。” “最快，差不多一周内。” 倪雾的唇瓣阖动了一下。 “术后的治愈率...” “这需要看病人的具体情况。” 倪雾深呼吸了一下，开了入院证明，她垂着眸，止不住眼底的酸涩。 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到诊室门口，握住门板上。 有人自外拉开门。 她撞在了对方的身上，手里拎着的各项检查报告散落一地，倪雾弯腰去捡，眼底的泪不住往下滚。 女人低声沙哑的说着，“对不起。” 裴淮聿看着蹲下身的女人，脊背的蝴蝶骨凸起。这么近距离的看，她似乎瘦了很多。 看着脚边一张血常规单子，他弯腰，捡起来。 倪雾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两指轻轻捏住一张血常规报告单，递了过来。 她看着这只手。 戴着口罩堵塞的呼吸中，钻入一抹熟悉冷冽的味道。 她没有抬头。 只是看了一眼这只手。 然后抓住了递来的报告单，塞进了CT袋子里面转身离开。 裴淮聿看着她的背影。 她走的很快。 几乎要消失不见。 裴淮聿眼底微沉，行动比大脑发布的指令先一步。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循着女人的背影跟上去。 第123章 摔裂的钢笔 “小裴”诊室里面传来姚北程的声音。 裴淮聿步伐顿住，他依旧盯着倪雾消失的方向。 “姚院长，有什么事吗？” “医院联系了市里几家媒体做采访，你跟姚舒是我们院的形象大使，你们两个人要配合好这次宣传的机会。” 裴淮聿对姚院长的话，没听进去，他只是皱着眉，盯着倪雾离开的方向。 “刚刚来这里的患者，她怎么了？” 姚北程有些意外，没想到裴淮聿会问起刚刚那个患者的事儿，按照裴淮聿的性格，不像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认识？” “不熟。” - 倪雾从包里拿出湿纸巾，擦了一下脸，整理了一下头发。 她努力的露出一丝笑意。 扶着外婆的手臂，对她说，“问题不大，医生说先住院，做个小手术就好了。” “还要做手术啊？”倪美云，“不要浪费这个钱，我没什么事的。” “现在手术也花不了多少钱，手术医保报销之后就没多少了。”倪雾的语调很轻松，“现在正好岁岁放暑假，我们就先在市里住一段时间。” 倪美云还是不想手术，想拿点药就好了。 但是倪雾很坚持。 倪美云不舒服也有一两年了，慢慢忍一忍熬过去就好了。 回到家，倪雾收拾了几件衣服放在行李包里面。 岁岁跑过来问曾外婆今天检查的怎么样了。 倪雾抱着女儿。 “很健康，做一个小手术就好了。” 岁岁抬手擦了擦倪雾的眼睛，小声说。 “妈妈你骗人。” 倪雾抱着女儿，“妈妈没有骗你，我的外婆一定会健健康康的。” 在卧室里面。 房门敞开着。 倪雾也怕被外婆看到自己在哭，她擦了一下眼角，让女儿去做作业，倪雾快速的收拾好一些日常用品。 第二天带着外婆来医院的时候。 外婆还在嘀嘀咕咕的。 在担心来市里住这么长时间，家里养的两只狗怎么办。 倪雾笑着说现在火车多了几条线，回去很方便。 倪雾可以两三天回去一趟，或者让万绘凝帮忙去家里喂一下。 入院，检查，时间一天天过去，等到手术排期。 四人病房。 就住了两张病床。 跟倪美云同龄的一位老太太。 做了开胸手术，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身边的家属一直陪着，倪美云看着害怕，抓住倪雾的手臂，“我是不是也要做这样的手术。” 倪雾蹲下身，握住了外婆的手指。“外婆，渺渺会一直陪着你。” 倪雾也很害怕。 但是告诉自己，不能怕。 隔壁床的病人醒过来，医生来检查，对着病患的家属说，“姚院长亲自手术，非常成功，你们就放心吧。” 倪雾也跟着挺高兴的。 她对外婆小声说，“你看，人家非常成功。” 她能感受到，倪美云握着自己手指的手，一直在抖，倪雾不由得紧紧握着。 “外婆，你还要帮我照顾岁岁呢，她可喜欢吃你做的饭了，我做的饭她不吃，她说妈妈做的饭最难吃了。” “你做的菜确实一般。”倪美云呵呵的笑着，情绪也轻松了很多。“我要是手术后啊，短时间不能下厨房，岂不是都要吃你做的饭了。” 倪雾，“也没有这么难吃。” - 心外住院部。 李雾从病房出来，她老公的手术很成功，微创切口也很小。 护士说再过三天就可以出院了。 李雾买了几杯奶茶跟水果送去护士站。 “裴医生在吗？” 李雾想当面感谢一下。 “在的，他在休息室。”护士帮她指着路，“前面，直走，左拐，休息第三室。” “谢谢啊。” 李雾觉得裴淮聿这样清冷的人，应该不喜欢喝奶茶之类的，就给裴淮聿留了一个果盘。拎着来到了休息三室，敲了敲门。 裴淮聿坐在桌前，看着电脑上倪美云的CT诊断书。 他皱着眉。 听到敲门声，他下意识的开口，声音沙哑。 “进。” 看着走过来的女人，裴淮聿对她有印象，三天前她陪着老公挂了他的号。 两个小时之前，刚刚手术结束。 “有事吗？” “裴医生，谢谢你给我老公做的手术，我买了一点水果。”裴淮聿对面前的女人有点印象，病患于珩的家属。 他看着对方递过来的果盒。 没接，只是说，“放到护士站吧。” “我叫李雾，你应该没有什么印象了，我们高中的时候还隔壁班的同学呢，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感谢你一下。” 一缕白芒，在裴淮聿的脑海中，缓缓的炸开。 他的视线，甚至隐隐虚晃。 “你叫…李雾？” “是啊。”李雾点着头，“上次我们还见过一次，当时是2班聚会，你来了一下我们班的包厢。” 不过就是匆匆一瞥。 李雾继续说着，“我之前跟你同桌，程青渺你应该还记得吧，我经常跟她一起玩，还有万绘凝，我们经常一起在你们班门口的走廊上。” 裴淮聿的声音，低沉沙哑。 一字一顿的再次询问。 “你叫，李雾？” 李雾有些迟疑的点头，迟疑是因为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一直询问自己的名字。 “裴…裴医生你怎么了？”李雾也有些紧张。 怎么一直询问自己的名字？ 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的胸膛起伏，面色沉静的有些骇人。 裴淮聿猛地站起身。 桌面上一支黑色的钢笔，笔帽没有盖好，被男人的衣角扫下去。 笔尖坠地，炸开了花。 墨水溅出来。 男人高大的身形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一般，低头看着地面上的钢笔，迟迟未动。 还是李雾弯腰把钢笔捡起来，有些可惜。 钢笔的笔尖炸开了花，坏掉了。 第124章 我是程青渺 胸外住院部。 一对中年夫妇走出电梯，范秋芳扯着脖子往前面看着，“天天生病住院，还要手术，这个时候知道让我们伺候了。” 宋家亮皱着眉，“你少说点吧，我不让你来，是你自己非要跟过来的。” 范秋芳更生气了。 “她这个年龄了这次手术要花多少钱啊，谁来伺候，你不会真的觉得程青渺那个死丫头能有这么多钱吧。” 宋家亮说，“妈说了让我们不用管手术的钱，我到底是她儿子，总不能一直让青渺来照顾吧。但是我想，我们也多少出一点...给个几千块...” “你疯了吗？”范秋芳的声音尖锐起来。 “你妈的银行卡都在她手里，那两套楼现在还没有着落，都在她手里攥着呢，拆迁安置费还在她手里，你这个当舅舅的有什么？” “我问了邻居，他们也没有收到通知，给我们安置的小区泰阳华府三期还没有收工。” 宋家亮走入病房的时候。 倪雾正好拎着水壶出去打水。 倪美云靠在病床前，手里拿着钩针织着毛毯，倪美云手工巧，什么花样都会，她想给岁岁织一个毛毯，中午午休的时候可以盖上。 毛线用的贵一点的羊绒线。 摸上去手感丝滑。 她还在短视频平台上，学着正反工艺，跟一些卡通图案。 宋家亮进来，“妈，还没休息呢。” “秋芳没一起来吗？”倪美云朝着宋家亮身后看了一眼。 宋家亮说道，“她也来了，在外面。” “妈，你好好休息，等手术后，我跟青渺替换着照顾你。” 倪美云点了头。 她毕竟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这次她给宋家亮打电话，也是希望不能什么事都让渺渺一个人扛着，她太累了。 忽然，病房的门从外面被推开。 “宋家亮咱们都被程青渺那个死丫头给骗了，我刚刚去护士室问了。”范秋芳走进来，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倪美云，“妈你得的可是肺癌啊，怎么可能手术就好了，你知道得花多少钱吗？你那点积蓄估计都不够，我跟家亮可没钱。” 倪美云愣住了。 手里的毛线球咕噜咕噜的滚到了病床底下。 她的手在颤抖，过了几秒后，捂着胸口，呼吸不畅。 宋家亮站在身边，急忙扶住了倪美云，他瞪了一眼范秋芳，想让对方少说几句吧，但是也懵了。 “妈你卡里不是还有十万块吗？要我说啊，就别治了，越治越严重，您还遭罪，不如把钱给我，我跟家亮照顾你到自然归去。” 倪美云浑身颤抖，她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宋家亮咬着牙，“秋芳，你先别说了。” “知道了，不耽误你们母子情深，反正我一分钱都没有，别指望我们家里出钱给你妈治病。”范秋芳转身走出了病房。 倪雾拎着水壶往病房的方向走，距离病房十来米远，她就听到了那一道，尖锐的，让人厌恶的，刺激着耳膜的声音。 那是范秋芳的声音。 典型的，阴阳怪气尖酸刻薄嘴碎的声音。 这么远，又这么尖锐让人作呕的声音。 倪雾的手紧紧的拎着水壶，大步往前走，走了两步，步伐猛地顿住。 范秋芳正好从病房出来，跟倪雾打了一个照面。 她猛不丁的愣了一下，看着倪雾的脸。 很陌生。 但是又有这么一丝丝诡异的熟悉感。 范秋芳说不上来，她没见过这个人。 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谁啊，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倪雾的声音很冷。 范秋芳盯着倪雾，懵了好几秒，听着对方冰冷的语气，还有宋家亮之前说过，程青渺瘦了下来，她忽然瞪大眼睛。 伸手指着倪雾，震惊的说不出话。 “你…你…” 倪雾抿着唇，“这里不欢迎你，外婆也不想见你。” 她走到病房门口，握住了门把手准备打开门。 范秋芳猛地抓住了倪雾的手腕。 “老太婆的存折是不是在你这里，我之前看过，里面还有十万块。” 范秋芳看了一眼倪雾的穿着，普通，完全比不上自己的女儿嘉文。 就算倪雾当初考上了松城最好的大学那又怎么样，就算是瘦下来又怎么样，生活质量完全比不上自己的女儿。 “反正这个病也治不好了，不如把这十万拿出来，我们分一分。” “你跟我外婆说了什么！”倪雾紧紧的攥着手指，手里拎着的水壶，却沉的让她握不稳。 “我还能说什么啊，这可是癌症，治疗就是浪费钱，我要是她啊我直接喝药——”范秋芳的话还没说完，脸颊被重重的掌掴了一下。 她懵了几秒。 上前两步抓住了倪雾的手，倪雾的手里还拎着暖水壶，滚落在地上，滚烫的热水溅在范秋芳的腿上，她被烫的跳了一下，猛地推了一把。 “程青渺你这个死丫头，你竟然敢打我！” 倪雾没站稳，身形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 背后，忽然撞上了男人的胸膛。 有一双手，托住了她的腰。 倪雾的瞳仁猛地瞪大。 背脊下，男人的呼吸沉重，从胸腔深处起伏。 倪雾嗅着空气里面，熟悉冷冽的味道。 她的血液寸寸僵住。 指尖缓缓发麻。 范秋芳看着倪雾胸前背着的包，“倪美云的银行卡是不是在你这里。”她说着就要动手抢，手还没伸过去，就被裴淮聿的手掐住。 疼的她大喊。 “打人了，医生打人了！” 两名护士循声赶过来，喊了一声裴医生，然后盯着范秋芳，“你不要乱说，再这样我让安保室的人过来了。” 范秋芳坐在了地面上，扯着尖锐的嗓音喊着。 “打人了，医生打人了，护士还在威胁我。”引得周围病房里面的人走出来观看。 两名小护士哪里见过这种泼妇阵仗，脸颊红了一下，磕磕巴巴的。 “你不能乱说啊。” 倪雾没有回头。 单薄的脊背不受控制的颤着。 一双清眸垂下，怔怔的看着地面。 她听得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也听得到背后，男人的呼吸声，一声一声，犹如在耳侧。 他的呼吸声很沉，仿佛从胸腔最深处传出，像是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 倪雾有些懵，她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干涸的唇，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弯腰捡起地面上散落的暖水壶。 一只手，紧紧的扣住了她的手腕。 用力的握住，强行的力量，拉着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倪雾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开始挣扎。 他们两个人，彼此仿佛短暂的丧失了语言功能一样。 只字未言。 倪雾没有看他。 但是她知道他在看自己，那一双眼睛，仿佛要把她灼穿一样。 她只是看着他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用尽自己的力量想要挣脱。 她越是想要挣脱。 裴淮聿握住的力气越大。 他咬着牙，盯着这张脸。 这一路上，他步伐走的极快，身后的女人跌跌撞撞的跟上。 一个医院里面高冷出名的男医生，一个挣扎抗拒的年轻女人。 经过护士站，经过病房。 不少医护人员跟病患投来惊讶八卦的目光。 裴淮聿把倪雾带到了他的休息室，男人的手指在抖，终于用钥匙打开门。 手掌心贴住女人的蝴蝶骨推了一下，把倪雾关了进去。 在外面上了锁。 裴淮聿站在门外，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手指，手臂，他的腿，都在发麻，被生理性的情绪掌控。 他的呼吸沉重，喉咙被堵住，胸口起伏明显。 脊背完全贴合在门上，以此来支撑。 空气寂静。 打破这一份诡异的沉默，是倪雾的声音。 她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你放我出去吧。” “你不准备…”裴淮聿大口的呼吸了一下，颈间青筋绷着，“你不准备对我说点什么吗？” “你不是已经听到了吗？”倪雾咬着唇，唇瓣被咬的发麻，女人单薄的背脊靠在门上，身形无力的缓缓下滑。声音又哑又轻，“裴淮聿，好久不见。” 裴淮聿垂在身侧的手，无力，猛地攥成拳。 声音从喉咙深处字字句句崩出来一般。 “程青渺，你骗我这么久，很好玩吗？” 第125章 你心里很得意吧 她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拧了一下，“我没有想到，你真的没有认出我。我推开诊室的那扇门，你坐在那里。” 那一瞬间，其实倪雾想转身离开。 “你把门打开，我们就当…没有遇见吧。” “没有遇见…”裴淮聿喃喃的念着这几个字，声音哑起来，“这段时间，看着我像是一条狗一样对你摇尾乞怜，把我当傻子一样哄骗，你很开心吧，心里很得意吧。” 他猛地攥紧拳头。 “是你一言不发的走了，拉黑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寄给我，七年后你又闯入我的生活中，程青渺是你打碎了我的生活。” “是你说要离开松城，你走就走的干脆点，现在才过去半年，也是你闯入我的眼前，不遵守诺言的从来都是你。” 无论是八年前她悄然无声的分手，拉黑了他。 还是半年前，她在天台上说要离开。 被动选择的都只是自己。 “你说我不懂喜欢，程青渺，你有认真对待我们的感情吗？”裴淮聿极力的克制着声音里面的颤抖。“在这一段感情中，你把我当什么？” 倪雾想过会在医院遇见他，但是没有想过他会知道自己是程青渺。 这在原本他们结束的感情中，重新的画上了问号。 世事本就无常，她更加没有想过，外婆会重病。 隔着一扇门，她看不到裴淮聿点头也看不到他眼底极力忍耐的眼泪，看不到他震颤的胸膛，看不到他情绪在崩溃的边缘。 裴淮聿也看不到，倪雾说话的时候，漫在脸颊的泪水。 “我原本...没想过来市一院的，你说得对，是我打破我们的平衡，我不该出现，等我外婆做完手术，后续的化疗，我带着她回老家做，我保证，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也没有人会知道，你曾经这一段，不算光彩的感情史。” “你替我考虑的可真周到。”裴淮聿笑的胸腔在抖。 倪雾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他想听的。 “我从不觉得我们的感情是不光彩的存在。” 门内的女人沉默了良久，“你喜欢过程青渺吗？” 裴淮聿也沉默着。 那两个字，涌在喉咙里面，反复咀嚼，咽不下也说不出口。 当他意识到自己是喜欢的时候，他跟她已经分手了。 手里的钥匙，棱角随着用力握紧的力量，切割着掌心，他深呼吸一口气，手指颤抖着用钥匙打开了门。 门锁拧动。 开门的那一刻，室内明亮。 照的面前女人的脸，明晃晃的落入裴淮聿的眼里。 原来曾经熟悉的感觉是真实存在。 他多少次午夜梦回。 这张脸跟程青渺的脸慢慢的融合。 她好像变了又没变。 裴淮聿缓缓伸手，想要触摸她的脸，倪雾往前走了一步，走到门口，想要推开他的手臂走出去。 男人的身体，挡在门口，如钢浇铁铸。 他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漆黑的眼眸深沉如渊，倪雾想离开，他挡不住，但是他也不想让开。 他只是表面平静了。 内心烧的跟沸腾的水一样。 她是多讨厌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想要离开。 “倪雾，那你呢，你有喜欢过我吗？” “现在说这些，好像没有什么意义了。” “所以，你不过也是想要报复裴初嫣，觉得当初的事情对你不公平，你受了委屈，才想用这件事情威胁我做我女朋友，你对我的感情，也并不纯粹，难道不是吗？” “你可以跟姚冽去宾馆，拿到所谓证明你清白的视频。” “你也可以用这件事情威胁我，做我的女朋友。” 倪雾没有想过，裴淮聿竟然会这么想。 她喃喃轻语，“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女人的视线垂下。 视线正好落在男人胸前口袋里面别着的钢笔，黑色的笔帽，晕染出墨汁，男人胸前口袋，很明显能看到一点墨渍。 在白衣上慢慢晕染。 倪雾看着这支钢笔。 伸手，指尖碰触到的时候被裴淮聿抓住了手指。 倪雾的手指，已经捏住了这一只钢笔。 仅仅是从露出的笔帽，她就知道，这一支钢笔，是她送的那一支。 没想到，八年了，还在。 她忍着颤抖的声音，“你胸前的那只钢笔，廉价的，普通的，是你用过最便宜的一只钢笔，但是偏偏很好用，写字丝滑，你觉得丢了可惜，不如顺手用一用。” 程青渺在他眼里，也不过跟这支钢笔一样。 “既然坏了，与其留着，不如丢掉吧。” “你说得对。”裴淮聿捏住她皙白的手指，盯着她的脸，不想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但是很快他就失望了，他内心企图想要在倪雾脸上看到的，一丝的犹豫挣扎都没有。 裴淮聿从倪雾的手里，拿过了这支钢笔。 “确实应该丢掉。” 然后抬手，伴随着‘砰’的一声，钢笔落入了不远处桌子旁边的垃圾桶里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太安静。 那砰的一声，被放大了。 倪雾的心脏漏了一拍。 脊背轻颤了一下。 她反应过来抽出手，推开了面前挡着的男人，离开休息室。 倪雾往前走了两步，背后一道力气，拉住她的手腕，强行再次把她扯入了休息室，像是瞬间卷入的风暴。 房门都没有合上，男人炙热的身体把她抵在墙壁，唇息之间互相纠缠着彼此的气息，他发疯一样吻着她，单手掐住她的下颌，像是撬开坚硬的蚌壳一样，迫使她张唇，舌尖往里探。 男人的身体，是钢铁铸造的牢笼。 把她牢牢的锁在里面。 倪雾的手指攥成拳，慌乱的捶打着对方的胸膛，努力的推着，她甚至伸手挥舞的时候，打翻了放在一边树立在墙角的衣架。 倪雾被吻的喘不上气，她从来没有被这么强烈的吻意包围，频频窒息。 面前的人影近在咫尺，他的唇很热，眼底很冷。 裴淮聿吻的痛苦又疯狂，他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忽然脸颊闪过一阵风。 清脆的巴掌声。 倪雾的手扬下。 空气中带着短暂凝滞的呼吸。 他没有松开她，只是暂时停止了这个吻。 舌尖舔了一下唇角，其实倪雾这一巴掌，打的并不疼。 裴淮聿几乎没有什么感觉。 只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被女人打。 倪雾的眼圈泛红，靠在墙壁上，呼吸不稳，她吞咽了几下，唇齿因为刚刚的吻，被迫分泌着过多的唾液，唇齿在刚刚疯狂的磕碰下，渐渐红肿。 她的手垂下的时候，不住的抖。 她没想打他。 第126章 彼此张嘴，都是刺人的话 裴淮聿捏着她的下颌往上抬，看着她唇上被磕碰出的伤口缓缓渗出血丝，男人低头，轻轻的吮了一下，倪雾的睫毛抖了一下，想要侧开脸，但是裴淮聿的手指提前固定住她的脸。 他低头，呼吸炙热不稳，吻沿着她的下巴到脖颈，最后脸颊埋在了女人纤细的肩膀上。 裴淮聿抱住了她。 深深嗅着对方身上的气息。 发丝间淡淡的浅香。 她身上的味道好像是一支镇静剂，慢慢的让他冷静下来。 此刻，他只想这么安静的抱着她。 但是偏偏，彼此张嘴，都是刺人的话。 倪雾挣扎了一下，他抱得更紧。 只是抱着她。 并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但是他的呼吸很热，随着话语撒在她脖颈上，夏日单薄的衣服，倪雾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隔着薄薄的布料。 她听着又快又乱的心跳，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倪雾的手指，僵硬在半空中。 然后不由得缓缓的触碰到了裴淮聿的脊背。 慢慢的贴合。 倪雾的心脏也慢慢的从沸腾到平静。 忽然这个时候，休息室的门被敲响。 倪雾放在男人脊背上的手一颤，马上垂下。 护士尴尬又磕磕绊绊的声音响起。 “裴...裴医生，急诊送了个病患过来，蒙医生已经赶过去了...但是他一个人处理不了...” 裴淮聿松开了她。 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了休息室。 门口的护士瞪大眼睛。 看着倪雾走出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提醒了一句。 “那个...你的嘴...” 女护士从兜里拿出一包手帕纸，递过去。 倪雾接过来抽了一张，低声说了谢谢。 裴淮聿跟倪雾是前后走出去，裴淮聿小跑着赶到了病房，倪雾低着头缓缓的走到了电梯。 都经过了护士站。 晚上值班的护士有三个，一个在病房，一个跟在倪雾身后，一个坐在护士台。 20分钟后，裴淮聿从病房走出来，又经过了护士站。 等到男人的身影走远了。 “你们刚刚看到裴医生的脸了吗？” 小蒙医生走过来，压低声音，“好明显的指痕，被打了一巴掌。” “你们刚刚也看到了那个走过去的女人了...原来这就是裴医生的理想女友。”小护士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刚刚在休息室里面，裴医生把她的嘴亲的都...都破皮了…” 那么生猛？ 几个人彼此对视。 晚上十点。 没有其他的突发情况，蒙医生靠在护士站旁边，听着她们说着八卦。 “就这么高…比我高几厘米，漫画身材，完全就是裴医生之前说的胸大肤白个子高…”护士想了想，“长什么样我忘记了，就瞥了一眼。” “我还以为裴医生随口说的庸俗审美是用来拒绝姚舒的呢…” 另一名护士轻声咳嗽，“之前不是说他失恋了吗…” “蒙医生你跟他熟一点，你去问问。” 小蒙耸肩，“我哪敢啊。” 他揉了一下脖子，“我也去躺会儿，祈求今晚上急诊不要打电话来。” 话语刚刚落下，电话就响了。 小蒙哀嚎了一声。 … 裴淮聿回到了休息室，男人弯腰，从垃圾桶里面把钢笔捡起来。 修长冷白的手指，紧紧的捏着钢笔。 好一会儿，拿了纸巾，擦着上面溢出的墨水。 将笔帽拧好，打开抽屉，里面有一个宝蓝色的丝绒盒，是他专门用来放置钢笔的。 - 倪雾回到病房。 宋家亮还没有离开。 看到她进来了，站起身，“青渺。” 倪美云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 倪雾走过去握住了外婆的手，倪美云睁开了眼睛，握住了倪雾的手，“打壶水打了这么长时间。” “青渺你出来一趟，舅舅有话对你说说。” 倪雾也有话要对他说。 两人走出去的时候，倪美云的神情黯淡下来。 - “青渺，是这样的，你外婆的病...”宋家亮咳嗽了声，有些心虚的说，“就先用她存折里面的钱，等到那些钱用完了，咱们就把她带回家，这种病我打听过，治不好的，就不让她受罪了。” “就像是外公那样吗？其实外公可以活下去的，我们村子里面，陈爷爷不也得了白血病吗？现在都八年过去了，他还好好的。就是为了所谓的不拖累你跟范秋芳，就像是逼外公喝药一样再把你的母亲逼走。” “青渺，你这是什么话。”宋家亮有些急的辩驳，“你话不能乱说，不是我逼得爸喝药的。” “外婆的病不需要你管，她有很大的生存空间。你要是有点良心就来看看她，不要再把范秋芳带过来刺激她。” “青渺，我可是你舅舅，你怎么能对我这么说话，这是我妈，我肯定会来照顾的。咱们可以把那两套楼挂在中介上卖了，到时候也能给妈多买一点营养品。” “说来说去，你还是惦记着拆迁的房子。” 宋家亮摆摆手，“行了，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 “小时候，你去学校门口接我放学回家，有的小朋友说我没有爸爸，你去过找他的家长理论，挡在我面前，骂那个小孩没有教养。那个时候，我觉得舅舅你很帅...是最厉害的人…” 宋家亮往前走了两步，身形顿住。 过了良久，他才离开。 - 倪雾这一晚上没怎么睡。 她一直留意着外婆的情况。 她害怕外婆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后，无法接受，她一直瞒着外婆，怕外婆承受不了心理上的胡思乱想。 到了早上，她出去买了饭。 外婆也吃了，看上去很正常，一碗豆浆喝完了，还多吃了一小笼煎饺。 “外婆，你别害怕，渺渺会一直陪着你。” 手术的时间已经约好了，倪雾去了姚北程的办公室，签了字，商议了具体的手术流程。 在后天上午十点。 “外婆就是怕，拖累了你。” “没有，我从不觉得这是拖累。” 后天早上的时候，外婆忽然说想看看岁岁，倪雾拿出手机，给陈茹岚拨了个视频电话，倪美云看着女孩脸上的笑容，也笑了一下。 护士走过来让倪雾去一趟姚北程的办公室。 倪雾匆匆赶过去，等到她回到病房的时候，病床上空荡荡的。 倪美云不见了。 隔壁病床上的家属对她说，“你刚刚出去没两分钟，你外婆就走了，走之前她还跟我借了梳子梳了一下头发。” 倪雾往后退了两步。 她浑身止不住的抖。 然后转身快速的跑出去，但是她不知道能从哪里找到外婆。 这两天，外婆很配合各种检查。 倪雾慢慢的松懈。 她应该寸步不离的陪着的。 她没有手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报警，对报警。 但是只是走丢了十几分钟，女警在手机里面说可能还在医院里面，或者是手术前害怕散散心，让她再找找。 - 裴淮聿走到住院部。 就听到有人说，天台有人要跳楼。 第127章 是个男孩，已经死了 他经过护士站。 “胸外的一个老太太，知道自己癌症治不好了，好不容易排到了姚院长的手术，手术都不想做了...” 裴淮聿的步伐猛地顿住。 他转身，险些撞到了走到他身后的蒙医生，匆匆跑出去。 天台上。 倪美云站在边缘的位置，有几个来这里看热闹的。 裴淮聿拨开挤在这里的人群，往前走了几步，步伐放轻，他看着倪美云沧桑瘦削的背影。 倪美云这个时候正好转身，看到了裴淮聿，看着他很眼熟，等到看清楚对方的脸的时候，“绍安啊。” 她知道对方不是陈绍安，但是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你是这里的医生。” “嗯。”裴淮聿点着头，朝着倪美云走过去，他呼吸放轻，神情凝重的环视周围。 虽然周围有玻璃围墙，但是如果一个人想跳下去，这个距离，裴淮聿害怕他拦不住倪美云。 “你的病情在临床上并不罕见，姚院长是这方面最权威的医生之一，现在医疗技术进步，您未来，有很大的生存空间。” 倪美云摇着头。 她不想治了。 就是舍不得倪雾跟小岁岁，要不然她一头就可以跳下去。 “外婆…”他轻轻喊了一句。 裴淮聿已经慢慢的走到了距离她三米左右的位置，伸出手，“我们去手术吧，您的手术会非常顺利。” “八年前，我妈妈做了一扬开胸手术，当时医生说，情况很危急，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30，她现在很健康，时常还跟我开玩笑。倪雾找不到你，会很着急的。” “我不想拖累了她，当初她外公病重，她以前那么漂亮的小姑娘为了给她外公配型，吃了太多的激素药，她变得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现在生活终于好一点，又要为了我的病担忧。” 裴淮聿往前挪动着脚步，握住了倪美云的手臂。 将她拉了回来。 “如果你真的跳下去了，她的后半生只会活在自责后悔中，她害怕失去的不是金钱，是您。” 倪美云恍惚的神情慢慢的聚拢。 “外婆——” 倪雾拨开拥堵在外面看热闹的人群，匆匆跑过来，她抱住了倪美云，后怕到浑身发抖。 “外婆，你不要离开我。” 倪美云的眼底带着浑浊的泪水，“渺渺。” 裴淮聿看着面前失声痛哭的女人，她哽咽着，男人微微抿着唇，抬手，轻轻的放在了她细弱的肩膀上。 保安驱散着围在周围的人群。 楼下展开的气垫床也收了回去。 倪雾带着外婆回到了胸外住院部，姚北程也带着团队赶了过来，询问具体的事宜，询问是否同意手术的时候，倪雾握住了倪美云的手，外婆点了点头，“我做。” 裴淮聿在病房外。 姚北程出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你们认识？” 裴淮聿淡声，“不熟。” 他看了病房内一眼，只看到倪雾的背影。 “可别骗我了，我眼睛还没瞎。”姚北程哼了一声。 “朋友。” “是女朋友吧，你平时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连群消息都不看吧，脸被她打了一巴掌这个事儿咱们医院都知道了。” “这是我个人私事，对医院不会造成其他的影响。” “真要是有女朋友了，领回去给于老司令看看。” “嗯。”男人应了一声，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 “淮聿。”电梯的门打开，姚舒从里面走出来，她是听到裴淮聿在天台上的事儿赶过来，听说，还有一个年轻女人跟她一起，她倒要看看对方是谁。 裴淮聿没看她，径直走入电梯。 按下下行键。 心外就在楼下两层。 姚舒一怔，想步入电梯，被姚北程呵斥住。 看着电梯的门关上，姚舒皱着眉，不满的抱怨，“爸，你拦着我做什么，我都听说了，有个女人勾引淮聿哥，您还要给她外婆做手术，爸，你是怎么想的啊。” “是你怎么想的。”姚北程沉着脸，把姚舒吓了一跳。 “你是医生，满脑子都是儿女情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医院里面做的事情吗？今天这个女护士给裴淮聿送一份晚餐，你第二天都要用我名义把她调到其他部门！如今还能说出这么亏损医德的话，那是我的病人，我给她做手术，还需要看你的脸色吗？你还是我姚北程的女儿吗？” 一边的助理，“姚院长，您别生气。” “姚舒，如果你不是真的热爱这个行业，只是想以此来为你的感情谋个便利，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姚北程很失望，他的儿子姚冽从小不爱学习，被家里人宠坏了，高中毕业后送去国外留洋镀金，依旧不学无术。 他的女儿，他从小培养，却满脑子都是儿女情长。 甚至说出这种荒唐的话。 “姚舒，人家有女朋友，你就别追在他后面了，丢不丢人，裴淮聿是看着我的面子上没拒绝跟你当医院的宣传大使，你趁早认清楚吧。”姚北程觉得头疼，呵斥了女儿几句，让助理安排团队准备手术。 姚舒面色苍白的站在原地，跺了跺脚。 - 倪美云的手术。 宋家亮赶了过来，坐在椅子上。 倪雾靠着墙壁。 不远处，还有一道修长的身影。 裴淮聿靠在墙壁上，距离倪雾十多米远。 他咬着烟，左手边是垃圾桶，随手点了几下。 有护士经过这里，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裴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裴淮聿点了下头，没出声，手机响起来。 接通之后，男人的声音被烟熏得有些哑，“病房有事？” “没，我在这里。就是...”蒙医生说，“我明天休假，要不然，给你换个班，明天我这天假给你。” 裴淮聿沉默了几秒。 把指尖的烟掐了。揉了一下眉心，“谢了。” “不客气，能让裴医生说谢谢...受不住受不住…” 手术三个小时，倪美云送入看护病房，姚北程说手术非常顺利，倪雾悬着的心松了下来。 她转身看了一眼，看到了裴淮聿的背影。 他慢慢的走远。 倪雾清澈的眼底划过淡淡波澜，看着他的身影直到消失。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三个小时的手术，他在不远处。 - 到了晚上的时候，倪美云的状态还不错。 宋家亮说今晚上在这里守着。 倪雾也得回去一趟看一下女儿。 她刚刚走出医院。 一辆车停在了她身边，像是蛰伏在黑夜中，伺机守候许久。 裴淮聿摇下车窗。 “冷静了吗？”他说，“冷静了我们谈谈。” 倪雾拉开门坐上车。 裴淮聿开车开了一段路，将车子停在寂静无人的路边。 他紧紧咬了一下牙。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也因为用力暴起青筋。 “八年前，青云县医院，妇产科万红梅给你做的手术，11月19号，下午六点半…”男人的声音几次哽住。 倪雾缓缓的转过头。 车厢内的灯就在头顶，照的她脸颊苍白一片。 “是个男孩，死了。” 第128章 岁岁，是你的女儿 像是重重的一拳，打在了他胸口。 裴淮聿忽然觉得喘不上气，他早就知道了，但是亲口听到倪雾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崩溃。 “岁岁呢，她是我女儿，对吗？”裴淮聿哑着嗓音，年龄，时间都对得上，倪雾不可能在一年之内生育两次。 那只能说明，她怀了双胞胎。 只有女孩还活着。 倪雾没有说话，黑白分明的眼里蓄满泪水，她看着裴淮聿，忍红了眼睛的同时，也无声告诉了他答案。 裴淮聿小心翼翼的重复，“倪雾，岁岁是我的女儿，对吗？” 她点头的时候，眼底的泪滚下来，砸在手背上。 裴淮聿紧紧咬着牙，脸颊一片湿热，他无力的靠在椅背上，紧攥方向盘的时候，不小心拨动了一侧的雨刮器，寂静的空间，一盏灯，照着两个人苍白布满泪痕的脸。 雨刮器摩擦着玻璃，发出的声音跟做旧的留声机一样，发出来哀鸣破碎。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给你打电话了，那天晚上...我刚刚醒过来，病房里面只有我一个人。我给你打了一通电话，那个时候…” “你在聚会，好像是你的一个同学在过生日。” 倪雾抬起头看向前方，看着雨刮器摩擦着玻璃，那晚上她给裴淮聿打电话的时候，他那边，嘈杂，快乐，有人喊着。 路况安静，只有她的声音轻轻回荡。“姚舒...生日快乐。” 裴淮聿愣了一瞬，眼底紧缩着， 如同被击中了一样，他张了张嘴。 喉咙干涩的发不出一个字。 他记得那天。 裴淮聿选择去美国留学，姚舒跟他在同一个导师团队。 留学生公寓。 一群人给姚舒过生日。 他的导师，同学都在。 裴淮聿对这种热闹不感兴趣，但是大家都在，喝了点酒，他来到窗边的餐椅上坐下。 从这里，可以看到窗外的上弦月。 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但是来自国内。 他接通后，那端没有声音。 他喂了两声。 就挂断了。 他唯一参加过一次姚舒的生日聚会，就是在那一次，那一年。 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一天。 怎么会是这一天。 他真的接到了她的电话… “我…”裴淮聿僵硬的转过头看着倪雾，也看着她的眼睛，彼此都带着泪痕的脸，冷漠的，苍白的，他疼的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知道那是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早就该告诉我的，这些话，说出去只会单薄可笑。 他没有任何权利责怪她。 质问她。 他想说对不起，反复在胸腔咀嚼，这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去，她的眼睛湿漉漉又冰冷，平静的叙说那个孩子的离去。 裴淮聿抓住了倪雾的手。 倪雾轻轻的推开。 坚定又颤抖的说，“裴淮聿，岁岁只是我一个人的女儿，她叫倪安。我也只有她，我不会让任何带走她，谁也不行。” “除非我死。” 裴淮聿的脑海想起倪雾腹部的那一道疤痕，之前他嫉妒，嫉妒倪雾为了陈绍安生儿育女。 嫉妒陈绍安轻易拥有了他想要的。 现在，这一条疤痕，她的苦难，竟然源自于自己。 “当年，你为什么忽然一言不发的跟我分手。我出国后回来的第一年，收到了你的快递。”他在一次醉酒的夜晚尝试着拨通她的号码，那个号码已经成了空号。 “同学聚会，他们说...你生病了，你从S大休学...我打听过你的消息。”原来那个时候，是她怀孕了。 是他在回避着这一段感情，他不敢提起程青渺，却在某一天，遇见了一个很像她的人，他在这个人身上展开了追求，一边追求一边回避着曾经的感情，此刻的裴淮聿不敢看倪雾的眼睛。 对方平静蓄满泪水的眼睛，他被压的喘不上气。 无声切割着他的心脏。 “我没有生病，我只是怀孕了，那年我休学，生下岁岁后，她在八个月大的时候就查出心脏病，到了两岁的时候家里的检查单就有一大摞，她每天都要吃药，离不开我，我失去过一个孩子，我害怕再失去她，就没有再上学，找工作的时候，我用了一个假学历。 其实这么些年，我也偶尔会想起你。” 她云淡风轻的嗓音，颤抖的一字一句。 都是密密麻麻的针。 扎在他心里。 裴淮聿闭着眼睛，手指骨骼边缘泛着青白。 “玩玩而已，我马上就出国了。”倪雾看着他露出怔愣的神情，她的笑容苦涩，他随口说起的这句话，他自己都忘记了，却成了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话。 原来，他都不记得这句话了。 裴淮聿吞咽着喉咙中的哽咽，根掺了刀片一般，抬起头看向后视镜的时候，镜片中自己狼狈的神情，车厢的氛围沉默的让人难受，只有雨刷器摩擦玻璃发出吱吱的声音，一声一声刺激他的耳膜。 颤抖的抬起手，好几次，终于关上了雨刷器。 他看着倪雾悲戚的眼睛。 脑海中茫然一片。 裴淮聿的印象中，并没有这句话，他搜寻着记忆。 沉默了许久。 他低下头。 男人的声音哑到极致。“对不起…” 单薄的三个字，过了几秒，“对不起，” 倪雾看向窗外。 霓虹渐起的松城夜晚，只是她视线潮湿，看到的是一片模糊，她擦了一下眼角，没有说话，但是泪水无声的从眼角滚落，她又擦了一下。 最后闭上眼睛。 今晚上他们的聊天，彼此足够的冷静，但是这种冷静时分的话，却让裴淮聿觉得，比冲动的时候说出伤人的话越发的难受。 将倪雾送回陈茹岚的家中。 他快速的驱车离开，但是也不过是驶出了她的小区。 车子停在小区的路边。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手背崩满了青筋，到慢慢的，他伸手捂住脸，无声压抑的颤抖。 晚上十点。 路面上的人不多。 尤其是小区外的车道，只有偶尔三三两两的车经过。 裴淮聿抽完了烟盒里面最后一根烟。 凌晨的时候，在这个烦躁的夏夜，他的脸颊冰冷又麻木，只有泪水干涸留下的紧绷。 他拿出手机，先是拨了贺序的号码，贺序没有接。 他又拨了戴明盛的号码。 接电话的是戴明盛的老婆，她说让戴明盛接电话。 对方说戴明盛今晚上喝了点酒，睡下了。 过了十几分钟，戴明盛的电话又拨回来。 “四哥，你给我打电话了，有什么事吗？” “我21岁生日的时候，包厢里面，我们一起庆生。程青渺有没有来。” 第129章 年少时一句酒后荒唐言，亲手毁掉了一段感情 “啊？”戴明盛愣了一下。 裴淮聿沙哑无力的再次问了一句，戴明盛的酒醒了，然后拿起手机走到客厅里面。 “四哥...” 裴淮聿靠在座椅上，闭着眼，苍白的唇阖动。 原来，她都听到了。 车内没有开灯，他的脸敛到夜色中。 “那天，我说了什么。” 裴淮聿的生日，是他最讨厌的一天。 人人都对他说生日快乐。 可是他一点都不快乐。 很少有人知道那一场豪门绑架，甚至现在过去二十多年，裴延这个名字慢慢的被淡忘在日常生活中。 只有生日的时候，整个裴家在一片喜悦的阴云里面。 他们给他过生日，祝他生日快乐，吃生日蛋糕的时候如同吃玻璃，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散宴之后于绣惠偷偷的抹眼泪，众人一片沉默，裴成均也佝偻着身形上楼。 众人佯装快乐的生日宴，其实没有一个人快乐。 裴淮聿根本就不想提起这个生日。 他那天去了一趟墓园。 陪着裴延说了一会儿话，就去了包厢，几个兄弟给他庆生，每年都是这样，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日不快乐。 生日的时候，裴淮聿喝了很多酒。 酒精仿佛可以麻痹那天的悲伤。 他对那一句话，完全没有印象。 戴明盛支支吾吾的，“那晚上我们都喝嗨了，就...大家知道你有女朋友都很震惊，那天论坛正好爆料说你谈了个...就随口玩笑了几句...这事儿是我不对，四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随口嗨了一句，主要是太震惊了，谁也没想到你的女朋友是一个胖...对不起四哥...对不起，最近戴氏跟裴氏合作，程青渺的老家正好被选作厂址拆迁，我就格外给了她外婆一笔拆迁费…” 戴明盛说了很多，裴淮聿没有再听。 手机滑了下来。 戴明盛的声音慢慢的消失了，电话挂断。 原来，他年少时一句酒后戏言，亲手毁掉了一段感情。 她的苦难，从那天后疯长。 她很恨自己吧。 难怪，拉黑他，把交往时所有的东西都还给了自己。 难怪最后那一晚，她的眼底，平静的布满悲伤。 裴淮聿还以为，那是她不希望他出国。 原来，是他亲手，毁掉了这一段感情。 玩玩而已，难怪她会说玩玩而已。 她一直记得这句话。 凌晨六点。 小区门口的馄饨店开始营业。 老板娘看到外面停着的车，认出了他，招呼裴淮聿进来坐坐吃个早餐。 裴淮聿吃不下。 老板娘很热情，“你跟小倪是朋友吧。” 裴淮聿想起之前的种种，在这家馄饨店里，他跟倪雾吃了很多次饭，他的举动，对于她来说，也造成了困扰，被烟熏了一夜的嗓子极致沙哑，他的眼底黯淡。 “不是，只是医患关系。” 他不希望周围的邻居再误会她。 一个结婚的女人，跟一个陌生的男人。 几句流言风语，吹的舆论四起。 老板娘，“是不是吵架了啊。” 裴淮聿没再说话，驱车离开。 他回了一趟裴家。 来到了书房，之前放着纸箱的地方，已经空了。 他四处寻找，匆匆下楼。 里面的东西被他扔了。 他把这些扔了。 现在找不回来了。 甚至连翻垃圾桶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少爷，你怎么了。”安婶看着他神色匆匆，精神恍惚的样子。 “我书房里面，那一箱子东西，是不是扔了。”明明当时是他吩咐佣人扔掉，此刻后悔的还是他。 偏偏过去了这么多天，老天爷没有给他一丝机会。 他亲手，丢掉了一切。 安婶急忙说，“在负二层杂物间呢，都放在这里了。” 裴淮聿身形一顿，他看着安婶，仿佛刚刚出现了幻听一般，没有丢掉吗？ 安婶见状急忙带着裴淮聿走入电梯，来到负二层，有一个很大的杂物间，货架上放着一个纸箱，放在最上面。 裴淮聿如获至宝，立刻抱了下来，他打开，里面的东西，都在。 一样都没少。 安婶也松了一口气，她当时就觉得这个东西很重要，都留了七年了，忽然要丢了，那怎么行啊，说不定少爷以后还会念想的。 果然。 裴淮聿的手指颤抖。 打开了笔记本，程青渺的字迹很漂亮，工整的记录着两人在一起的花费。 东西都还在。 都没有丢。 所以，他还有机会吗。 - 裴淮聿的异常反应，在他匆匆离开裴家之后，安婶忍不住告诉了于绣惠。 于绣惠对自己这个儿子太了解了。 从八岁之后就没见哭过了。 还能抱着一纸箱东西红了眼睛。 这哪里是自己的儿子。 她先是问安婶，“你看错了吧。” “没看错，我当时一声都不敢出。少爷一边拿着纸箱里面的东西，一边红了眼睛。” 于绣惠叹了一声，“那箱子里面的东西，是那个程青渺送来的，你得亏留了个心眼，放在这里这么多年了，他哪里会说丢就丢啊，真因为一时气话丢垃圾桶了，现在怎么找得回来。” 于绣惠依稀记得，当初这一箱子快递送过来的时候，裴淮聿回来看到，脸色也是难看的吓人。 - 倪美云术后恢复的不错。 术后三天从ICU出来，术后八天就准备出院。 倪雾在病房外又看到了裴淮聿的身影，其实这几天，她都能看到他。 他送来的午餐，他会在她不在的时候来陪外婆聊天。 会在倪雾晚上陪床休息的时候给她肩膀上披上衣服，会在她发现之后，不敢跟她对视。 外婆的住院费，除了最初的五万之外，倪雾去补缴的时候，被告知已经有人帮她交了。 周三的下午，倪雾去了医院外面的宾馆，给外婆开了一间房间，这家宾馆是专门对这些病患开放的，还会准备专门病人的营养配餐，外婆在这里休养一周，就可以回家了。 她转身的时候，又看到了裴淮聿的身影。 对视了一眼，裴淮聿的脚步顿住，有些不自然的转身。 倪雾说，“不要浪费你的时间了，我知道，医生的时间很宝贵的。” “我…我今天休班。”裴淮聿看着她在跟宾馆老板商定时间，“我名下有一套房产，一楼带一个院子，地理位置也不错，可以让外婆去这里暂时休息。我会找营养师过来搭配日常饮食，癌症病人需要增强免疫力。” 倪雾付了费。 然后签了一份协议，勾选着菜谱。 女人的手指捏着中性笔。 “不麻烦了。” 她跟老板商定好后，就打了一辆车离开。 裴淮聿没有再跟。 回到医院病房的时候，正好看到陈绍安跟岁岁也在病房。 他看着女孩，努力的露出他平生最温柔的神色，却仿佛无法调动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岁岁。” “裴叔叔。”女孩从陪护椅上跳下来，朝着裴淮聿小跑过来。 裴淮聿的手指颤抖，掌心慢慢的贴在女孩的脸上，他看着面前这张脸，原来第一次见面的熟悉感，源自于这是自己的女儿。 他觉得自己此刻脸上的笑容一定很难看。 第130章 你一定要这么不择手段吗 “不疼。”岁岁还转了一圈，“裴叔叔，感觉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半年的时间。 岁岁好像高了些。 裴淮聿蹲下身，视线跟女孩平齐。 “岁岁，想叔叔吗？” “嗯，想啊。” “可以给叔叔打电话。”裴淮聿看到，女孩的手腕上戴着一枚电话手表，但是不是他给她的新年礼物。 岁岁吐了吐舌头，“我新的手表忘记存叔叔的号码了。” 裴淮聿在上面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 岁岁看了一眼，“我已经背下来了。” “真的吗？”裴淮聿摸着女孩的脸颊，指腹轻轻的蹭了一下，眼底露出欣喜，“背一下给叔叔听听。” 倪安背了一遍。 男人脸上的笑容加深。 他抚摸女孩脸颊的手指，都忍不住在抖。 “岁岁，我们回去吧，你舅姥爷在这里守着。”陈绍安走出来，跟裴淮聿的目光对视，他的手轻轻的搭在女孩的肩膀上，“走吧。” “哦。”岁岁朝着裴淮聿挥了挥手，“裴叔叔再见。” 裴淮聿站起身。 眼神冷下来，闷哑的声音淡淡说出。 “陈绍安，我们聊聊吧。” - 市医院斜对角，有一家民诉调解室。 原本，是用来解决医患纠纷的。 但是现在，成了两个男人暂时充满着火药味的地方。 而火药味的源头，来自于裴淮聿。 陈绍安低头看着对面的人递过来的一份协议。 他笑了下。 “300万的年薪，丰城碧霞湾一套房子，科研部副总，裴少高看我了。” “主动跟倪雾提出离婚，和平分开。”裴淮聿说着，看向玻璃窗外，倪安踮着脚，在门口的一家奶茶店排队，太阳晒得女孩的脸红彤彤汗津津。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从未从女孩的身上离开。 只是一秒，看了一眼陈绍安，“条件你随便提。” “裴少，我并不是阻拦你跟倪雾在一起的根本因素。” “我可以给你介绍更好的另一半，集团千金，部门领导的女儿，给你一切向上爬的机会。”裴淮聿看着女孩终于排到了队，抱着一杯奶茶，他的眼底露出一丝笑意。 “裴少，我不知道你以前跟倪雾在一起是怎么相处的，如果是这样的方式，你根本不懂所谓的喜欢是什么，你只是想得到，占有，不甘心，你并没有尊重她。” 这是裴淮聿最讨厌的一句话，他不懂喜欢。 倪雾是这么说。 面前的人也是这么说。 他无法反驳倪雾，心底的亏欠压的他喘不上气。 倪雾只是平静的看他一眼，他都不敢跟她对视，但是不代表，面前这个男人，也用这种的语气，教他所谓的喜欢，所谓的爱。 轮不到他陈绍安教育自己。 他站起身，单手撑在桌面，眉眼冷冽，“陈绍安，我可以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离开，但是我给了你最体面的一种。” 他一句话，可以让陈绍安狼狈的滚出松城。 “金钱，权势，甚至给我安排更好的婚姻，那我应该感谢裴少，给了我一个普通人跃龙门的机会。” 陈绍安站起身，他的身高比裴淮聿矮些，也没有对方身上从小在豪门家族长大矜贵压人的气扬，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腕表。 “天不早了，我带着岁岁先回去了。” 陈绍安往前走了几步，“谢谢裴少今天的厚礼。” 看着对方带着岁岁走了，裴淮聿几步想要跟上，但是看着女孩熟悉的上了陈绍安的车，裴淮聿又无力的坐下。 七年，他从未陪伴在这个孩子身边。 挫败布满全身。 - “舅舅，你是不是跟裴叔叔吵架了。” “没有。” “哼，你们脸色都不好。” “舅舅的脸色也不好吗？”陈绍安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他平时性格较为平稳，生气也不会怪脸，而且刚刚他也没生气。 “裴叔叔的脸色不好。”岁岁吸了一口奶茶，嚼着嘴里的珍珠。 陈绍安有些意外。 “你喜欢那个裴叔叔吗？” “嗯。” “那你喜欢舅舅吗？” “喜欢啊。” “那裴叔叔跟舅舅，岁岁更喜欢谁。” 陈绍安只是随口一问。 但是他不得不感叹血缘的奇妙，岁岁低着头，“不一样，裴叔叔不一样…” - 晚上的时候她回到了陈茹岚家里，陈茹岚唠叨着可以让外婆去楼上休息，不用在外面花钱。 倪雾很坚持。 她知道对方的好意，也不想再麻烦陈茹岚。 饭后陈绍安找到了她。 说了下午跟裴淮聿见了面。 倪雾很抱歉。 “我没想到他会找你，让你离开，我明天找他说清楚。是不是...影响你工作了。” “裴少给的福利，待遇很不错。”陈绍安苦笑了一下，“只是丰城离这里太远了，最南边的城市，2000多公里。” 这位裴少是打定主意要把他送的越远越好。 倪雾有些尴尬，她最害怕的事情。 因为自己的缘故，影响到身边的人。“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陈绍安爽朗的说，“如果距离近一点，我真的要顺水推舟的应下了。” 他丝毫不掩饰，坦荡的告诉倪雾。 毕竟这种机会，难以遇见。 倪雾回到了楼上的房间，等到女儿睡了之后。 她站在窗前，看着楼下停着的一辆黑色SUV，不同的车牌号，不同的车型，但是只是一眼，她就知道，这几天晚上停在楼下的车，里面的人，都是他。 倪雾拿出手机，拨通了裴淮聿的号码。 只是一声响。 那端就接通了，男人的声音，轻缓又带着急切，“喂。” “裴淮聿，你一定要这么不择手段吗？陈茹岚的年纪也不小了，一身的并发症，你有什么话可以跟我直说，没有必要，支开陈绍安。” “我想让你跟他离婚可以吗？我保证，我保证不会对他的事业造成损伤，我可以给他更多的补偿。” “我只要你跟他离婚。” 第131章 她早就离婚了。 他行为卑鄙也罢，他不择手段也罢。 他只想要她。 裴淮聿没有听到倪雾的声音。她那边，是漫长凝滞的沉默。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抖的哀求，还有一丝慌乱。“倪雾，你跟他离婚好不好。” “我跟他没有婚姻关系。”倪雾看着窗帘中的缝隙，看着男人的车停在楼下。她深呼吸一口气，攥住了手指。 “早在四年前，我跟他就离婚了。” “我跟他，各取所需，没有夫妻关系。” “裴少，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倪雾合上窗帘，最后一丝缝隙。 她站在窗前，闭上眼睛。 “不要打扰陈家母子，他们只是普通人，你的权势，会压死人的。” “有没有陈绍安，我跟你，都不会有什么未来。” 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一晚上，倪雾想起了高中的时候。 裴初嫣高傲的嘴脸。 “钱就是我拿的，那又如何，谁会相信你。” 这一扬风波，也是被裴家的权势压了下去。 甚至校长在看到她交过去的视频，视频里面清晰的拍摄到，裴初嫣翻了程青渺的桌洞 ，手里拿着一个信封，信封鼓鼓的，她鬼鬼祟的离开了教室。 这一切都被拍的很清楚。 但是校长看到秦菀卿的时候，神情都变得谄媚。 原来，有钱人一句话，真的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 有钱人一句话，就可以让一个普通人，离开家，去往两千公里外的地方。 - 昼夜。 戴明盛赶过去的时候，裴淮聿坐在卡座上，神态已经微醺，桌面上放着几个空酒瓶。 戴明盛挥挥手，让侍应生过来把空酒瓶收了。 看到裴淮聿薄唇张合说着什么。 他低头凑过去。 “她没结婚...她没结婚...” 程青渺那个事儿，整的戴明盛也很愧疚。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谁曾想，四哥是真心的。 他想扶着裴淮聿起身，被对方一把推开，男人站不稳，又跌坐在身份上，裴淮聿的声音沙哑，让侍应生上酒。 戴明盛见拦不住，也拿起一瓶酒，“四哥我陪你喝，这件事情盛子不对，我当时喝蒙了不该口嗨那一句话，我要是能见到她，我当扬给她赔罪。” 贺序赶来的时候，这两个人都已经喝了不少。 桌面上的酒瓶东倒西歪的。 戴明盛的酒品不大好，喝高了之后躺在卡座上鲤鱼打挺摔在地上。 贺序皱着眉让一边的侍应生把他扶到楼上的休息室。 然后扶着喝的烂醉的裴淮聿走出去。 黑色的迈巴赫行驶在路上。 车厢内寂静。 贺序看了一眼导航，准备拐弯的时候，背后的座位上，传来男人暗哑的声音。 “贺序，她就是程青渺...” “谁？”贺序随口一问。 凌晨两点多，他的头脑也有些发胀了。 “倪雾。” 刺耳的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贺序猛地踩下刹车。 整个人也愣住了。 他原本想说裴淮聿是不是喝多了所以说胡话了。 倪雾，程青渺？ 这两个人，贺序都见过。 很难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一个漂亮，高挑清瘦，容貌气质出众。 另一个，程青渺时常低着头，自卑怯懦，像是一个空气。 贺序稳住了心神，启动了车子。 也知道了裴淮聿今晚上醉酒的原因，别说裴淮聿了，他都觉得很惊讶。 原来程青渺，近在眼前。 那四哥之前还纠缠倪雾...想给她做三。 贺序一时间思绪转不过弯。 他开着车，车速放缓。 贺序不明白，裴淮聿今晚上的酗酒，是因为知道倪雾就是程青渺，他之前的死缠烂打，仿佛是在打自己的脸，丢了他的面子，让他觉得羞愤滑稽。 只有买醉来平复心情。 贺序认识的裴淮聿，是一个看着冷淡疏离，内心住着一头野兽。少年天才的光芒被裴延完全的挡住，他成为裴延的反面教材。五六岁的孩子一起玩游戏，他让裴延当皇帝，自己当王爷，但是裴淮聿才是他们这群孩子中的王，裴延就算是皇帝，也是被架空了的。 但是那个时候太小了，小孩子之间哪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只是突然有一天，裴淮聿跟裴延都消失了。 回来的时候，裴延死了，裴家对外说是突发心脏病。 毕竟裴家老太太就是心脏病，这个圈子里面的人都在猜，是不是遗传给裴延了。 而裴淮聿，也性情大变。 变得沉默寡言。 贺序很久没有看见他这副样子了。 “我没有机会了...” 贺序开着车，听到身后，传来细微压抑的啜泣。 “她一定很恨我...” "我给了她一段，很糟糕的感情…" 情与爱是什么，贺序并不知道。 裴淮聿此刻的样子，也不是因为知道倪雾就是程青渺之后的羞愤，而是，愧疚的哽咽。 贺序是这个圈子里面唯一没有陷入过感情纠葛的人。到现在，只走肾，不走心，他很快就要家族联姻，娶华立银行的千金，裴氏在华立也有股份，上流圈的资源，从来不会往下流，婚姻也是。 他很惊讶的看了一眼后视镜。 又移开视线。 作为兄弟，贺序很震惊能看到裴淮聿这种脆弱的样子。 但是出于尊重，他并不想看自己的兄弟此刻狼狈的样子。 贺序只是想，爱情这个东西很可怕，竟然让裴淮聿，也变成了这样。 - 倪雾今天给外婆办理住院。 回到病房，在房门口的不远处，倪雾看到了一个中年贵妇。 她抿着唇，两人的目光对视几秒。 秦菀卿道，“聊聊吧。” 走廊尽头较为安静的角落。 秦菀卿从包里拿出一张卡。 眼底冷峭的看着面前的人。 从第一面，安婶无意说了一句，两个人鼻子上的那一颗痣，很像。 就在秦菀卿的心里生根。 “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变化这么大。” 从一个大胖子，瘦成这样，难怪她认不出了。 倪雾看着她。 面前的人这么陌生，那种高傲的嘴脸，跟当年一样。 秦菀卿从包里拿出一张卡，“500万够不够，带着倪美云，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五百万，可以够你们后半生过一个稳定的生活。” “你去看外婆了吗？她现在要出院了，肺癌，医生说，个人体质不一样，但是有五年的生存期。” “我早在26年前，就跟这一家人没有关系了，他们的死活，我不想知道。”如果不是倪雾刷了华立银行卡的钱，秦菀卿还找不到这里。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高三那年，你明明知道是裴初嫣偷了我桌洞里的钱，你维护裴初嫣，逼迫我承认的时候，那个时候，你知道我是你的女儿吗？”倪雾忍着喉咙里面翻滚的酸涩。 秦菀卿盯着面前这张脸，忽然笑的讽刺。“程青渺这个名字，还是我给你起的。” 倪雾猛地攥紧手指。 所以，那个时候，秦菀卿就认出她了。 第132章 骨灰 “我的女儿只有初嫣，她无论做错什么，她就算偷了你的钱又怎么样，我有千百种方法帮她摆平。”秦菀卿从包里取出墨镜，戴在脸上，一身盛气凌人，她看着倪雾颤抖愤怒的样子，“我要是你，我就拿了这五百万走人，毕竟你这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以后，我不想听到你跟倪美云任何的事情，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 “这么多年，外婆一直惦记你。你放心，我也一点都不想认识你，知道你是我亲生母亲的那一刻。”倪雾咬着唇，冷淡一笑，“我也觉得，万分恶心！” 倪雾的这句话像是刺激到了她一样。秦菀卿的声音尖锐起伏，优雅荡然无存。 “你们一家人都是吸血鬼！是你们毁了我！如果不是因为生下你，我跟我爱人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孩子，我现在真后悔，当初生下你的时候，我就应该用最大的力气掐死你。” 面前的华丽贵妇，此刻红了眼睛，声音尖锐刺耳。 这一刻，仿佛跟范秋芳重叠了一样。 倪雾自嘲的笑了一下。 面前的女人，陌生的，高高在上的，跟八年前盛气凌人的样子一模一样。 倪雾原本，还帮她找了一个借口。 那就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她的女儿。 所以八年前这么冤枉自己。 原来，秦菀卿都知道。 倪雾，拿过了这张卡。 转身离开。 五百万买断她跟秦菀卿的母女关系，买断倪美云对秦菀卿的养育恩，她凭什么不要这笔钱。 外婆也需要这一笔钱做后续的治疗。 她不会再对秦菀卿有任何，一丝丝的，感情。 原本就没有。 以后也不会有。 倪雾回到病房，也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外婆。 外婆抓着她的手，“渺渺，你妈妈在哪？” 倪雾的脸上还有没有干的泪痕，她把卡放在了倪美云的手里，攥住。 其实倪雾也做过梦，每一个没有妈妈的孩子，都做过梦，那就是，在某一天，一个温柔漂亮的女人抱住自己，说当年离开不是本意，她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女儿。 那个时候，只有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化解怨恨。 “外婆，我们忘记她吧。” 她也把卡里的金额告诉了倪美云，她不希望倪美云在为了自己生病花钱的事情担忧，这些钱，足够缓解外婆的病情。 倪美云闭上眼，苍老的面容带着泪痕，倪雾抱住了她，把脸埋在外婆枯瘦的肩膀。 医院对面的康复楼。 单人套间，还配备专业护工。 下午外婆午睡的时候。 倪雾接到了一通上济寺的电话。 “程施主，我们寺庙这几年经营不善，叙明大师身体近况不佳，寺庙可能撑不了多久。您放在我们这里的东西，找个时间来取了吧，阿弥陀佛。” 倪雾站在窗前。 感受着外面落入的大片阳光。 七月末。 金色的，炙热的光线。 照不化她心里冰封的事情。 倪雾茫然的点着头，然后握住手机说好。 她说她会在这周六，去寺里。 挂了电话后。 倪雾靠在窗前良久。 太阳落在女人单薄的后背，她慢慢的沿着墙壁滑下身，每次提起那个失去的孩子，倪雾的四肢百骸都是冷的。 时间仿佛在房间内凝滞。 只有外婆偶尔的梦语。 一道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一层空间，也把倪雾拉了回来。 倪雾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 一个陌生号码。 她是在响起的第二声的时候接通了。 那端是一个陌生男人。 “我...对不起...我给你道歉，是我当初嘴贱，你别把这事儿放心上，是我廉价，我最贱了，四哥都是被我们起哄带的，他不是那个意思，他那晚上喝多了...”戴明盛一边说话的时候，一边还打了自己嘴巴一下。 倪雾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身。 蹲久了，腿后知后觉的有些麻了。 她的声线清冷平静的打断了对面男人的声音，对方的道歉，没有掀起她内心丝毫波澜，而是直接问，“他在你旁边吗？” 戴明盛立刻反应过来。 “四哥吗？在的，在的！”戴明盛看着躺在沙发上，喝的浑身酒气的人，“四哥，程清渺的电话。” 男人黯淡无光的眼底，猛地划过一抹清明。 过了两秒钟，沙哑的声音传来，“喂。” 裴淮聿的手紧紧的捏着玻璃杯，杯子微微倾斜，琥珀色的液体滑在杯壁上，男人捏着玻璃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边缘泛白。 “你这周有空吗？我们去个地方吧。”倪雾看着外面的夕阳，今天的天很好。 夕阳很美，天很蓝，但是很可惜的是，这个周六，天气是这个月难得的阴天。 “好。”裴淮聿没有询问她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尽管女人只给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尽管倪雾很快的挂掉了电话。 但是他依旧为了这一通电话而感到欣喜。 她，主动联系了他，不是吗？ 他们之间，还是有机会的。 裴淮聿站起身的时候，脸上少了些许阴霾。 这几天，姚院长见他状态差，给他放了几天假，而这几天，他一直泡在昼夜，喝的昏天黑地。 仿佛只有喝醉了，人才舒服一点。 戴明盛见他要走，问了一句，“四哥，陈绍安工作的事儿，我还需要去处理吗？” 陈绍安回国之后在阜康能源，阜康最大的股东之一就是戴氏。 裴淮聿只要点个头。 戴明盛马上打电话，陈绍安明天，要么从阜康被辞退，要么接受一年300万的高薪，去2000公里外的丰城。 裴淮聿皱了下眉。 “不用。” 他们既然没有婚约关系。 那么陈绍安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普通的路人。 当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裴淮聿回到了公寓，nemo跑了过来，闻着他一身酒气，狗眼里写着担忧，裴淮聿蹲下身，抓住了狗耳朵，揉了一把。 其实第一次把nemo带回家的时候，裴淮聿把狗放在笼子里面，好几天不敢去喂。 狗很小一只，晚上会叫。 叫的裴淮聿睡不着，去网上搜了各种养狗守则，要把自己的衣服铺进去，要有耐心，要给狗喂点水等等，狗害怕新的陌生环境。 但是这只狗，趴在倪雾怀里的时候，很乖很安静。 他并不想养狗。 他怕狗。 除了裴家的人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他怕狗。 一条小狗，都会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他看到狗，就想起自己跟裴延是怎么被关在狗笼子里面，那条比他都大的狼狗是怎么啃着他跟裴延的血肉，裴延为了护住自己，硬生生被咬死了。 他咬着牙，耐着性子打开笼子，把狗放出来，这么小一点东西，忽然朝着他跑过来，吓得裴淮聿站在沙发上。 但是他又想起程青渺红着眼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咬着牙，硬着头皮留下了。 第133章 裴淮聿，你抱抱他吧 现在，过去这么多年。 裴淮聿怎么也想不到，现在离不开nemo的，是自己。 “对不起，爸爸这几天心情不好，回来陪你的时间很少。”裴淮聿沙哑着声音，他跪在地毯上抱住了面前的金毛，沙哑着声音，“等到爸爸把妈妈追回来，你还有一个妹妹叫岁岁，我们一家四口每天都在一起。” nemo的舌头舔着裴淮聿的掌心，也在很认真的回答着。 周五下午。 “裴先生您好，您一周前预定的20克拉椭圆粉钻已经空运调货，现在已经到达松城钻展中心，您是现在需要吗？” 裴淮聿接到了电话，他正在开车，直接去了钻展中心，签了单，售价520万美金，全球只此一枚。 他期待明天跟倪雾见面。 他知道自己以前做过的荒唐事她不会轻易原谅自己，他有时间，愿意用一生来偿还。 只要她能给自己仅存的一丝机会，裴淮聿就会抓住。 - 倪雾跟裴淮聿约定的时间是在早上八点。 她计算了一天的流程，决定要早一点，去病房里面看了一眼外婆，然后叮嘱了几句看护。 今天天气不大好。 七月末，闷热又阴绵绵。 八点，也没有太阳，厚厚的一层云。 好像是今天倪雾的心情。 裴淮聿的车停在康复馆外。 男人靠在车前，他穿了一件休闲款式的白色衬衣，衣袖挽到小臂，露出小臂凸起的青筋，手腕戴着一枚表，倪雾记得，还是大学时候他喜欢的那一枚。 他是一个既长情，又无情的人。 倪雾看着他，男人的眼底分布着红血丝，仿佛这几天没有休息好一般。 倪雾这几天也没有休息好，尤其是昨晚。 她做了个梦。 梦里，小男孩站在这里，似乎在对她告别。 裴淮聿替倪雾打开车门，他的心情似乎不错，薄唇带着一丝弧度，问她等会儿去哪，有什么安排，中午在哪里吃饭。 如果倪雾没有订好餐厅，他已经订好了。 他会开车带她去吃饭的地方，他昨晚上已经布置好，他想跟她求婚。 倪雾让他打开导航，定位了一个叫上济寺的地方，在青云县最最边缘，紧贴滨城的市东区。 倪雾对他说，“我们去这里吧，我有个很重要的东西存放在这里要八年的时间了，前几天老主持的徒弟给我打电话，说这家寺庙要暂时闭庙，老主持身体不好，这家寺庙很小，也撑不了多久。” 裴淮聿看着她的脸。 倪雾的头发剪短很多，披散下来到肩膀，她抚到了耳后，温婉娴静，眼底淡漠。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太累，裴淮聿觉得，她又瘦了许多。 “你...”裴淮聿张了张嘴，想说几句关心的话，这些话，在这个氛围里面，仿佛被卡在了喉咙中一样，吐不出来。 他点着头，立刻驱动了车子，按照导航行驶。“好。” 八点启程，到了十一点半，到了山脚下。 倪雾说，“这里山矮，百来个台阶，你跟我一起吧。” 裴淮聿跟倪雾来到了庙里。 寺庙很小，果然如同倪雾所说的那般。 跟其他香火鼎盛的寺庙不同，庙里佛塑落漆，有些破败，这里就一个沙弥扶着一个老住持。 老主持年老，步履蹒跚，“程施主。” 一边的小沙弥对倪雾说道，“程施主请跟我来。” 裴淮聿留在庙内，男人抬起头，看着面前落漆的佛像，金身斑驳，但是双眼如晶，看的他心头一颤。 桌案上有签筒，裴淮聿拿起来，随手掉落一签。 男人弯腰捡起来。 一边一身破旧袈裟的老主持拄着禅杖，声音苍老，“如果你渴望得到某一样东西，你得先让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的身边，它就是属于你，如果它不会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它。”注：原文大仲马《基督山伯爵》 男人的手指，骨骼紧绷。 捏住了这一根单薄的竹签，眉眼带着些许戾气，盯着面前的老主持，然后把手里这根签折断丢在了案板上。 “我裴淮聿，不信神佛，不信鬼神！” 说完，男人迈开修长的腿，面色冷意，转身离开。 老主持面容苍老，脸颊带着老年斑，身形佝偻包裹在老旧的僧衣下，笑容佛性慈悲，他看着被折断的签，叹息一声，“少年人，气性这么大。” 倪雾在敬谭师傅的带领下，到了一间房间，里面有无数个小格子。 敬谭师傅按照编号，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说了一句阿弥陀佛，递交到了倪雾的手上。 一个长方形的木盒，不大，也不小。 裴淮聿站在寺庙外的老榆树下。 他眼底带着烦躁，因为老主持的那句话。 倪雾走到了他身边。 裴淮聿黑眸垂下，看着她怀里抱着的盒子，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心脏好像无形中被撕扯了一下。 “这是什么？”这么近的距离，他看到倪雾的手指微微颤抖，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指。 她的手很凉。 这么热的夏天，女人的手指凉如冰。 “倪雾。”他有些担忧的看向她。 “裴淮聿，你把车停在这里，我们打车去个地方吧。” 男人漆黑的眼睛，盯着她手里抱着的盒子，忽然觉得头皮发麻，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为什么会让倪雾的眼底都是悲伤，而且他的心脏，也莫名难受的厉害。 下午一点半的时候。 两人到了青云县最南的港口，从这里，坐轮渡可以到滨城。 今天天气一般，乘坐轮渡的人很少。 三三两两。 甲板上，倪雾抱着手里的盒子，抬起头，看着阴天蔽日，眼底被海风吹的发涩发疼，也吹乱了她的头发，像是密密麻麻的水草，遮住了眼前。 她看着身边的男人。 清透的水眸，蔓延无尽悲伤。 裴淮聿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西裤的口袋，黑色的西裤口袋凸起，里面放着一个钻戒丝绒盒，他看着倪雾，这一双在黑发下的眼睛，心里也堵得厉害。 男人的声音发紧，“倪雾...盒子里面...是什么...” 这跟盒子里面，仿佛承载着，可以瞬间将他粉碎的东西，裴淮聿甚至，声音开始颤抖，他隐约知道，里面有什么。 倪雾背脊靠在护栏上，纤细的手指抚摸着盒子的边缘棱角。 如同抚摸男孩的脸颊。 “我怀孕的时候，四个月的时，查出是龙凤胎，我给这两个孩子取了名字，男孩程佑，女孩叫程安，康佑平安。” 倪雾的声音很轻，轻的刚刚说出来，就随着海风被吹散了。 “佑佑只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了38分钟，我看到的，也只有一张照片，我那个时候躺在病床上，没有力气，佑佑这么小，只能放在冷冻柜里面，等到我出了月子，我带着佑佑去了火化场。” “大屏幕上，排队火化的名字，只有我的佑佑没有名字，只有他是最小的。上面写着程青渺之子，上面还显示焚烧的时间。xxxx年，12月21号上午十点10分，因为他实在是太小太小了，那天火化场的员工说，他烧的时间最短。” “那天，也是跟今天一样阴天，不同的是，那年是冬天，很冷。” 倪雾低头的时候，泪水透过发丝，滴答一滴在骨灰盒上。 她伸手，细白的手指轻轻的抹去。 “他太小了，没有地方埋葬，我没有结婚，没法埋在宋家坪，那年我还小，也没有钱去买昂贵的公墓，叙明大师是个好心人，他宽慰我，让我把佑佑的骨灰寄存在这里，沐浴佛光，聆听佛经。” 倪雾低头，脸颊轻轻的贴在木盒上，闭上眼，似乎在跟孩子告别。 然后抬起满脸泪痕，把盒子递给了面前身形高大挺拔此刻却颤抖的站不稳的男人。 男人黑色的短发被风吹乱，露出一双赤红潮湿的眼睛跟脸上，风吹不干的泪痕。 倪雾看着他，声音沙哑。“裴淮聿，你抱抱佑佑吧。” 第134章 曾经，爱过 他低着头，脊背紧绷，倪雾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颤抖的肩膀。 男人痛苦的说不出一句话，眼前已经模糊不清，他看着怀里的木盒，手指颤抖的抚摸着，这里面放着的，是他儿子的骨灰。 他在上山的时候，问过倪雾一次。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在倪雾抱着木盒出来的时候，他的心脏被狠狠的抽了一下，他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倪雾，这里面放着是什么。 那一刻的裴淮聿心中仿佛就有了感应。 此刻，过度的悲恸席卷了他，他怔怔的看着怀里的盒子，一时间五感皆失，脸上呈现出一种罕见的生理麻木。 呼吸变得困难。 咸涩的海风吹的脸上都刀割。 只是泪水狼狈的横流在脸上。 倪雾看着裴淮聿，过了好一会儿，她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简单的用手腕上的皮筋扎了一个低马尾，她用手指擦掉了脸颊的泪，又揉了一下脸颊，想让自己看上去状态好一点。 倪雾蹲下身，跟跪在地上的裴淮聿视线平齐着。 她伸手，指尖颤抖的放在男人怀中抱着的木盒上，声音轻喃。 “佑佑，今天爸爸妈妈一起来送你好吗。” “你以前，只见过妈妈，现在你也看到爸爸了。”倪雾轻柔的语调，但是落在裴淮聿的耳边，几乎一寸一寸的把他的心脏撕碎。 她平静的诉说着这个孩子的死亡。 平静的诉说着她昔日的疼痛。 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在给姚舒过生日。 就算他没有给姚舒过生日，他那天，也会有其他的朋友，聚会，而那一天，在留学生公寓洋溢着生日会的祝福中，他也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倪雾想要从裴淮聿的手里拿过木盒。 他猛地颤了一下，然后把木盒抱在了怀中，他似乎是知道倪雾要做什么，“不要，不要，让我再陪陪他吧。” 这里是大海，倪雾想把儿子的骨灰撒进去，归于平静，归于自由。 归于辽阔天地。 过了漫长的十几分钟，裴淮聿平复了一下呼吸，男人缓缓的站起身，手指骨节僵硬的颤抖着，倪雾从他手里接过盒子，打开，她的孩子，只剩下这么小小的一把灰烬。 “倪雾...”男人的唇瓣苍白阖动，叫住了她。 “我们...”裴淮聿抬手，动作轻缓又柔和的攥住了倪雾的手腕，缓缓的跪在了地上，声音嘶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他想把程佑葬在裴家墓园。 那是他的儿子。 他想要用尽一切，来挽回。 倪雾看着他，看着面前这个清贵倨傲的男人，跪在地上，他求自己给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谁能给她一次机会。 让她，回到，在医院重逢的那天上午。 倪雾从不后悔一个人生下宝宝，她后悔的是，没有在第一时间，转身离开。 她慢慢的陷入这一摊泥沼。 她无法理智，也想要沦陷，这是她曾经爱过的人。 在学校里面，她跟裴淮聿偶遇过很多次，她是空气，是背景板，可是他是极少不会嘲讽自己的人，他不会喊着她那些难听的外号，或许是因为不屑，或许是因为骨子里面的素养，她仰望着他，也因为能有一次机会跟他同桌而万分欣喜。 倪雾明白，即使那晚不是她，是其他的女生恰好遇见危险，他也会伸出援助之手。 “你有做过梦吗？梦里可曾梦见过这个孩子。”倪雾问他，然后从他的脸上的表情，得到了答案。 裴淮聿唇瓣阖动。 他没有办法，违心的说梦见过。 倪雾平静的话，却让他无地自容。 倪雾闭上眼。 “我梦见过，尤其是佑佑离开的那几天，我每天晚上都梦见过，我失眠，睡不着，浑身难受，忽然暴瘦下来。 梦里佑佑他问我为什么不要他了，他说冰柜里面很冷。 火化的那天，他说妈妈我好热好难受，救救我，妈妈你为什么不救救我。” “如果佑佑活着，应该跟子墨这般大了…” “别说了。”裴淮聿脊背弯曲，双拳抵在甲板上，额头青筋紧绷，脖颈因为缺氧赤红，他胸膛震颤，喃喃颤抖，“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 “我是威胁过你，想当你的女朋友，你也报复过我，那三年地下恋，松城首富裴氏家的小少爷，跟我这样的胖妹谈着地下恋，多么屈辱的一段感情。” “没有，我从未觉得，那一段感情是屈辱的，我从未想过，会因为出国而跟你分手，我要出国，是家里早早就定下的，那个时候...我不想留在松城，裴氏股份变动，我不想跟大哥产生冲突。” “…我们在恋爱的时候，微信，通话也很少联系，我以为，我们那个时候跟之前一样...”裴淮聿不知道，那次酒店的最后一晚，是程青渺在跟他分手。 倪雾抚摸着木盒中的锦布，她打开布袋，她的佑佑，只有一捧清灰。 那时候，她因为肥胖，因为普通的家境，因为外貌而自卑。 那个时候，她跟他前后距离保持三四米，走过学校荫蔽的小路，在无人的时候，前面的人放缓了一下脚步，双手插在口袋里面，腾出一只手垂下的时候。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裴淮聿握住她手的时候，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光。 她甚至不会奢求其他。 程青渺不会主动问他为什么不给自己发消息，为什么不回她微信。 她也不会过度的打扰他。 甚至，她也不会跟他分享自己的日常。 她的日常没有什么好分享的。 她在打工，兼职，图书馆，咖啡厅，寿司店，她普通的，贫民的，一天赚八百十块的日常，他这样的富家少爷，一百块钱在他眼里是什么？ 弹指一挥间。 他公寓里面用的最最普通的玻璃杯，都需要四位数。 她的日常没有什么好分享的。 他们的世界，距离从来都是这么远，这么远。 她看着他说，“...因为那时，我爱你，我不敢打扰你。” 情侣之间怎么会没有互相分享呢。 因为程青渺清楚的知道，他们不是真正的情侣，她也从未奢求过。 裴淮聿抓住她手腕的手在颤抖，面色灰白，“以前...” 爱过他。 只是，以前。 “倪雾，你恨我吗？” 第135章 跳海，没有停留 女人弯腰，伸出一只手，白皙的指尖，擦过面前男人的眼角，他哭的很狼狈，倪雾从未见过这个倨傲疏离的人，狼狈成这样。 她感受着指尖的那一抹温热。 他的泪水，被海风吹干于自己的指尖。 “裴淮聿，我怎么会恨一个，曾经我这么爱过的人。” 面前的男人，惊艳过，她高中最青春纯粹的那一段时光。 在他怔愣的颤抖着重复着‘曾经，爱过’这几个字，倪雾抽出手，毫不犹豫的将盒中清灰，撒入奔腾的海面。 随风吹散，归于海。 归于自然。 她的孩子是自由的，她也是。 像是了去了心底一件事，倪雾的眼前，有阵阵晕眩的感觉，她扶着栏杆，看着阴天蔽日中，一抹透出阴云的太阳光线。 倪雾伸手，那一抹光线留在指尖蹁跹。 “不——”裴淮聿猛地起身，扶着栏杆，看向波澜翻滚的海面。 海水吞噬了一切。 他伸手，仿佛还想触摸什么。 “佑佑。” 他失魂落魄的跌坐在甲板上。 倪雾看着阴云之中那一抹光，轮渡是在1分钟后来到了换乘的中心湖，倪雾准备下船。 她看着坐在甲板上，浑身倨傲荡然无存的男人。 “倪安是我的女儿，如果你想来看她，我可以接受，但是她姓倪，她快要七岁了，这七年的生活中，她的世界从未出现过爸爸这个角色，以后，也不会有。” “裴淮聿...”倪雾打开包，从包里的卡夹中，拿出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她打印了一张，递到了男人的掌心。“以前我们不曾好聚，以后，互不打扰。” 倪雾说完转身离开。 最后一滴泪从脸颊滚落，她匆匆擦去，下了船。 裴淮聿看着手里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小婴儿，双眼紧闭。 眉目发青。 刚刚出生。 他的指尖颤抖，一张单薄的照片。 重如千斤。 他的手里，没有力气。 躲避，自责，后悔，锥心之痛。 照片随风被吹散，慢慢飘远。 裴淮聿惊慌的看着消失在视野中的照片。 仿佛是神明对他的惩罚。 神情悲恸，眼底尽是一片黯淡，清冷的眉宇间，是一片灰白阴翳。 那个倨傲风光的裴家四少，仿佛也随着这一张单薄的照片，消失了。 倪雾已经下了船。 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船员惊呼的声音，“有人跳海了！” 倪雾的步伐一顿。 停顿数秒，没有回头。 - 下午六点，上济寺。 寺庙很小，平时也没有什么人来，平时下午五点就要闭寺了。 今天，叙明主持说，“再等等吧。” 小沙弥等到六点，准备去关门的时候。 隐隐约约，看着山下走上来一道身影。 孤寂的，清冷的，带着一身阴雨，浑身的衣服湿透了，黑色的发丝贴在额前，一身的狼狈。 他步伐很沉重。 等到裴淮聿走进来，沙弥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双手合十，“施主，请进。” 这不是今天上午，那位程施主的朋友吗？ 上午的时候，这个男人，一身矜贵不凡。 眉眼睥睨，清冷出众。 而到了下午，他的灵魂仿佛枯萎，一步步的走上台阶，身形跟垂垂老矣的主持师傅一样。 携满身风霜。 叙明在大堂内，身上依旧穿着这一身老旧袈裟，闭着眼，掐着指尖佛珠，念着佛经，偶尔咳嗽几声。 裴淮聿走进来，小沙弥看着地面上一路蜿蜒的水渍，准备找清扫工具扫一下，叙明闭着眼，却仿佛什么都知道一样，抬手挥袖。 沙弥离开。 裴淮聿屈膝，没有跪在蒲团上，双膝重重的跪在了地面上。 他声音沙哑异常。 “大师，我想再求一根签。” 叙明敲着木鱼，停下，双手合十。 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 眉宇间戾气很重，一个固执的人。 但是，与佛有缘。 “施主，今日无签。”叙明道，“施主，放下吧，万事难强求。” - 倪雾的生活跟寻常一样。 她没有在听到裴淮聿的消息。 半月后带着外婆去姚院长这里复诊的时候，她让外婆坐在休息椅上，她去拿药，遇见了姚舒。 倪雾不知道，她们这些家境显赫的人，是不是都这么盛气凌人。 “淮聿哥已经一周没有来医院了，你对他做了什么！”姚舒质问着。 她是通过一个朋友，知道裴淮聿醉酒喃喃喊着倪雾的名字。 “你如果真的想了解，可以去问他。”倪雾看着对方不依不饶的架势，“姚医生，你打扰到我了。” “你在炫耀什么，谁不知道是你勾引淮聿哥，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会看得上你。” 倪雾拿出手机，姚舒看到她输入了110，正准备拨电话，她急忙伸手想要去阻拦，“你要做什么！” “松城第一院的医生，骚扰为难患者，你说我要做什么？” 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跟一个年轻女人仿佛在争执什么。 姚舒想起姚北程的警告，瞪了倪雾一眼。 又发现周围的人聚过来，她不敢把事情闹大。 只能任凭倪雾离开。 倪雾把外婆送到康复馆，外婆这几天恢复的不错，面色都好了起来，似乎，一切都开始了新的希望。 一直陪着外婆到晚上，吃过晚餐，看护来照顾外婆。 倪雾回到了陈茹岚的家中。 岁岁还在这里。 她回到楼上，整理着这几天的生活用品。 岁岁刚刚洗完澡，倪雾让她坐在沙发上，帮着女孩编着辫子。 “妈妈，曾外婆现在好了吗？我们是不是要回家了。” “嗯，在等两天。” “那妈妈你明天有时间吗？” “有啊。”倪雾温柔的看着女儿。 “妈妈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啊。”岁岁的脸上有一点点小委屈。 倪雾忽然想起来了。 她前段时间，团了一个花涧摄影的优惠券，要给岁岁拍写真。 这几天，忙忘了。 倪雾揉了揉女孩的脸，“对不起宝贝，妈妈明天有时间，明天带你去好不好。” “嗯，妈妈我想跟曾外婆一起，我们一家人拍合照可以吗？” 倪雾自然也想。 按照寻常人，虽然经历过一次手术，但是十几天，身体也能慢慢恢复。但是外婆不一样，外婆的年纪大了，抵抗力低，出行还要坐轮椅。 “等我们回去吧，回去之后，我们再一起拍照。” 到了第二天。 虽然摄影店内提供拍摄的衣服，但是岁岁最喜欢的一件小雏菊嫩黄色的连衣裙，还是穿上了，倪雾还帮她扎了两个漂亮的小马尾辫。 岁岁打开门，惊讶的眨了眨眼睛。 “裴叔叔。” 裴淮聿靠在门外的墙上，看着打开门的女孩，眼底露出一丝温柔，沙哑的声音柔和下来，“岁岁。” “裴叔叔，你声音好哑啊，是不是感冒了。”岁岁凑过来，嗅了一下，然后捂着鼻子，“裴叔叔，你是不是喝酒了。” “抱歉。”裴淮聿整个人显得有些无措，他不想在女孩面前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叔叔喝了一点...” 他抬起头，看着走出来的女人，声音卡在了喉咙里面。 裴淮聿有些不敢看倪雾的眼睛。 倪雾不恨他，不怪他，清透如水般平静的眼眸，只是一句轻声怨过。 曾经爱过。 比杀了他都难受。 第136章 蓝色婚纱照 行李箱已经收拾好了。 客厅整洁，似乎不像是有人久居，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倪雾的外婆生病住院，倪雾应该也不会回松城，而这一切的根源，竟然是因为自己。 他竟然，还要逼走她吗？ 他已经伤害她这么深，竟然还要逼得她离开自己的城市。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 或许，现在倪雾跟岁岁还住在这里，跟之前一样，普通但是幸福又温馨的生活。 裴淮聿查到，当初，倪雾跟陈绍安是协议婚姻，陈绍安为了重病的爸爸，倪雾为了女儿入园的资格。 她一步步在松城扎根。 他一步步，逼得她离开。 那天，从上济寺回来，老和尚的话，一直落在他心里。 其实该走的是他。 他用所谓爱意跟愧疚的牢笼，企图再次，困住她。 难怪，他们都说，他不懂爱。 倪雾关上门。 看向裴淮聿，手下意识的放在岁岁的肩膀上，往自己的方向拢了一些。然后侧身，挡在了女儿面前，“你来做什么？” 她的动作，裴淮聿看到了。 眼底露出一丝黯淡。 “我听说，姚舒在医院为难你了？”裴淮聿这几天每天晚上醉生梦死，一开口声音就是极致的沙哑，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疲倦，昂贵的衬衣上带着褶皱，一身潦倒颓气。 倪雾微微皱眉。 “她说我勾引你，让我以后离你远一点。” “对不起...”男人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我会跟她说清楚，如果以后还有类似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我。” “然后呢？告诉你之后呢，你能怎么样？姚舒应该也是裴家为你备选的联姻对象之一吧，你们都是医生，也挺合适的。”倪雾低头温声对女儿说，“岁岁，我们下去吧。” 岁岁抬头看了一眼裴淮聿，又看了一眼倪雾然后点了头。 “姚舒喜欢我，我难道就要喜欢她吗？”裴淮聿握住了她的纤细的手腕，凝视女人的脸，“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但是有些话我还是要说清楚，我裴淮聿，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女朋友。”无论是当年的程青渺，还是现在的倪雾。 他喜欢的人，一直都没有变。 他也不会家族联姻，娶其他的女人。 这一生，如果没有眼前的人，他的婚姻，没有任何意义。 倪雾想要抽出手。 但是裴淮聿攥的很紧。 “这些，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倪雾垂眸看着他的手，“放手吧，我跟岁岁要去拍写真，要迟到了。” “我送你们。”男人的唇，阖动了几下，他躲避着她冷淡清透的眼睛，再次重复，“让我送你们。” 车子在路上行驶。 20分钟后，来到了一家写真馆。 倪雾带着岁岁走进去，裴淮聿坐在车里，他看着两个人的背影。 他知道，他把她们送过来，如果不想让倪雾继续厌烦自己，应该离开。 但是裴淮聿还是想进去看看。 刚刚走进去，就有个工作人员看着他，“家属在这边等吧，你太太跟女儿在化妆。” 如果让倪雾听到，肯定会反驳这个称呼，或者漠视的离开。 但是现在，倪雾在化妆室听不到。 听得到的，只有裴淮聿。 他怔了一下。 心中枯萎的草，像是慢慢的充满了生机一般。 如果是在裴氏，他或许要直接给这个工作人员加两个月工资了。 倪雾跟女儿在化妆间。 主要是给岁岁拍。 也顺带有两张合照。 她给岁岁选了衣服，照片款式，一共是三组，一套爱莎公主蓝色裙子，化妆师说是这里的爆款，小朋友人均一套，还有一套夏日清凉西瓜，一套岁岁自己穿的雏菊黄小裙子。 正式拍摄的时候，倪雾站在不远处，她举起手机。 记录着。 她每年都会带着岁岁来拍一套写真，留下女儿每一年的成长痕迹。 倪雾不知道，她的身后，也有人在拍她。 在他的镜头里面，女人纤细柔和的背影，岁岁抱着道具西瓜白嫩的小脸。 写真馆很大，单单样品衣服就有三个房间，儿童的，成人婚纱，成人礼服，道具，男女皆有。 裴淮聿站在一件蓝色的婚纱前。 蓝色婚纱的裙摆，扫过他的西裤。 男人低头。 视线从上往下，看着模特身上的蓝婚纱，裙摆蓬松，在补光灯下，蓝色人鱼姬熠熠流光。 他看着这套婚纱，愣愣出神。 岁岁的一套拍摄结束后，倪雾跟女儿去了化妆室重新换造型。 裴淮聿出现在门口，男人清贵俊美的脸，似乎是沉思良久，他不想逼她做不喜欢的事情，但是他又想...他知道如果今天走出这家写真馆，他就没有机会再提这个要求了。 于是，他说。 “倪雾，我们拍张合照吧。” “就这一次，拍完后，我不打扰你了。”裴淮聿的心中，做下某一种决定。 他看着倪雾的眼睛说完，却又移开视线。 他怕从里面看到拒绝。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害怕看倪雾的眼睛。 - 工作人员帮倪雾穿上了这件蓝色的婚纱，尺码偏大，背后用固定别针固定住。 婚纱裙摆繁复华丽，层层叠叠。 工作人员问她还需要头纱吗？ 倪雾说好。 因为她没有做发型，脸上的妆容也很淡。 她不想这么复杂繁琐，只是拍张照片。 工作人员帮她把头纱戴上，头发随意的在里面扎了一个低马尾。 倪雾走出来，来到了摄影2号棚。 裴淮聿已经在等她了。 男人换了一身白色西装，西装也不合身，他也是匆匆换上，裴淮聿整理着翻飞的领口，看着走进来的女人，一时间愣住了。 倪雾站在了他身边。 裴淮聿的手指攥成拳后又松开，他的余光看向她。 这个穿着婚纱的女人。 如果时光可以短暂的暂停就好了。 蓝色的头纱覆盖住视线。 她的脸在里面朦胧漂亮。 倪雾看着前方。 摄影师说，“新郎手抬起来，搂着新娘的腰。” 也有工作人员打趣。 “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两人还害羞了，快搂好你太太的腰。” 裴淮聿的手，放在倪雾的腰上，慢慢的搂住。 面纱之下，倪雾的余光中看向他，微微仰起头侧眸。 面纱影影绰绰，男人清贵的脸轮廓依旧清晰。 似乎是某种感应，裴淮聿微微侧过视线低头，跟她的目光相撞。 摄影师拍下了数十张照片。 裴淮聿交代的，他连废片，都会买下。 拍摄时间，不过几分钟。 倪雾就离开去换了衣服，裴淮聿走到摄影师面前，摄影师坐在电脑前，导出来，对着一张照片很满意，这一组几乎就没有废片，顶级的颜值骨相，简直是绝配，随便拍下都很出片。 “全都帮我洗出来，电子版也发给我，然后帮我把我女儿p过来，就放在我跟我太太中间的位置。” 这对摄影师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点着头。 中午的时候裴淮聿想送倪雾跟岁岁离开，但是他好像没有了其他的借口，人总是贪心的，从只想送她们来拍照，到想合照，想看她穿上婚纱。 那件蓝色的婚纱，普通的品牌，但是她穿上这么美。 他给过她一件蓝色的高定，他只是抬起头远远的看过一眼，就印刻在心里。 他从想放手，到现在，他的心慢慢动摇。 裴淮聿知道，他心里根本不可能放开她。 男人点了根烟，看着倪雾领着岁岁上了一辆车，岁岁朝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 裴淮聿原本以为岁岁不会看过来。 此刻，猛不丁的看到女孩的笑脸。 他也抬手，挥了一下。 但是那辆车早就驶远了。 手机响了起来。 姚北程的声音传来。 “你递交过来无国界医生的申请下来了，你确定要这么做吗？非洲那几个地方战乱无数，淮聿，你再考虑一下，跟裴老先生老夫人商量一下再决定也不迟。” 第137章 质问当年的自己 最后一口烟圈吐出来，他启动了车子。 他挂断这通电话的时候说，“我从未有一刻，这么清醒过。” 那天，他跪在上济寺内。 从晚上跪到了第二天。 他从不信神佛，却抬起头看着那些斑驳的佛像，心中震慑。 他问叙明，想要一个果。 老和尚敲着木鱼。 久久不语。 他像是陷入了泥沼，挣扎一分陷的更深，不挣扎，也无法获救。 他从海水里拼命捞回来的照片。 发皱。 跳进海里的那一刻，他会游泳，但是却仿佛被束缚了手脚一样。 有个稚嫩的童音在他耳边喊着爸爸。 这几天，他频繁的做梦。 梦见他的儿子。 他第一次梦见。 他体会了倪雾千分之一的疼痛，男孩问他爸爸你为什么不要他了。 裴淮聿回答不出来。 他甚至梦到那个男孩被焚烧，在火葬扬里面，他跪在地上，听到稚嫩的童音喊着爸爸救救我。 他撕不碎梦。 惊醒的时候浑身颤抖。 当天下午，裴淮聿驱车去了医院。 办理了手续，还差最后一个章，也去见了姚北程，对方叹息了一声。 面前这个年轻男人，心外科最年轻的天才，一身发皱的白衬衣，身形落拓，不再挺拔，一瞬间意气风发被抽干了一样。 他的眼底淡漠，无悲无喜。 姚北程也不知道他这段时间怎么了，叹息了一声，“你真的考虑好了？非洲那几个地方乱的很，炮火无数，你...你想清楚了。” “那里有很多需要治疗人，有很多生活在战乱里面的孩子，我想过去。 谢谢姚老师。” 他没喊姚院长，喊了一声老师。 姚北程愣了一下。 “好吧，我明白了，我会催促理事协会盖最后一个章。” 裴淮聿走出院长办公室。 没走几步，背后一阵脚步声。 一阵香风，裴淮聿屏住呼吸，看着阻拦在身前的人，脸色冷漠异常。 “淮聿哥，我听说你申请了无国界医生，我跟你一起去非洲。” “姚舒，需要我怎么对你说你才明白，我真的对你没有丝毫的兴趣，你的纠缠，我甚至，有些恶心。” 裴淮聿这一瞬间知道，原来被不喜欢的人纠缠着，是这么不舒服的事情，他缠着倪雾，倪雾虽说不恨自己，心中也肯定无比厌烦。 他有些自嘲的笑着。 姚舒整个人僵在这里。 眼圈红了起来。 “淮聿哥...我到底哪里不好。” 他的话，冷若冰霜。 裴淮聿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八年前，他失去了他的孩子。 但是他也知道，即使那天他没有去姚舒的生日，他也会做其他的事情。 他恨的是自己。 “别再缠着我，也别打扰她，否则，就算你是姚老师的女儿，我也不会放过你。” 裴淮聿低头，看了一眼姚舒脚下的高跟鞋。 “你不适合做医生，放弃这个职业吧，这个职业，不是方便你谈情说爱的。别因为你，让姚北程多年名誉不保。” 说完，他大步离开。 男人的背影，带着孤绝寒意，姚舒哽咽着颤抖，抬起眼，看见院长办公室的门打开着，姚北程站在这里。 “给你的调职信我签字了，你可以选择去心外协会做文职，也可以就此离开这个行业。” - 裴淮聿晚上做了个梦。 梦里梦见大学的时候。 他是一个旁观者的角度。 看着一个清冷的少年跟一个胖胖的女孩，两个人前后走着。 穿过S大校园路上的春夏秋冬。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梦，异度空间里面，他看到了一些自己以前从未看过的画面。 裴淮聿不知道这些事情是真是假。 那是程青渺的视角。 她在冷饮店做芋圆红豆冰。 一边做，一边看着手机，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但是眼底频频失落。 裴淮聿忍不住走过去。 他以为自己看不到，但是他竟然看到了她给他，发了消息。 问他在哪个教室。 他没回。 29岁的裴淮聿几乎无法理解当年的自己。 程青渺做好了一盒芋圆红豆冰。 在校园路上小跑，他也跟在后面。 到了阶梯教室。 有人喊了一句，“你看那胖子，冰饮糖水店打工的，忘记是哪个系的了，我前几天还去买过一碗荔枝冰沙。” “芋泥冰沙也挺好吃的，我喜欢这家糖水。” “那胖子的手艺不错，比老板做的都好吃。” 明明是普通的谈论，他却觉得刺耳万分。 裴淮聿忍不住走过去，他不打女人，但是受不了这种尖锐的话。 你有病吗，张嘴闭嘴胖子。 他的手挥下，摸到的是一团空气。 教室内的人不多。 现在还不是上课的时候。 程青渺把一盒芋圆红豆冰放在一个位置。 然后她左右看了一眼，去了一个较为远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一个清冷的少年走进来，坐在了这个位置，他看着桌面上的红豆冰，将书本放下的时候，随手把这一盒推到了身边的位置。 打开书，拿出笔记。 裴淮聿愣了一下。 看着当年的自己。 又过了一会儿，教室里面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 有个年轻的女生坐过去，坐在了他当年坐得位置旁边。 嘴里喃喃的喊着，天好热啊，又闷又热，我要中暑了。 然后她看着桌面上的一碗冰饮，声音温柔又怯的看向少年，“同学，是你的吗？” 裴淮聿走过去，“是我的，你别动。” 清冷的少年没有反应，戴着耳机，低头看书。 那女生说，“我好像有点点中暑了，可以把这一碗给我吗？要不我们加个微信，我把钱转给你可以吗？” 然后她扯了一下少年的衣袖。 少年抬起头，眉眼疏离。 他淡淡道，“别碰我，你随意。” 裴淮聿猛地抓住了少年的衣领。 “裴淮聿你什么意思！拒绝她！” 19岁的裴淮聿看向29岁的裴淮聿，眉宇间依旧带着倨傲，不语。 两人直直的对视。 裴淮聿的手颤抖，“你知道这是程青渺给你准备的？” “哼，你不也一直都知道吗？”少年的脸模糊一团，只是唇角的笑容越来越深。 “我就是你啊。”少年无惧他眼底的怒意，甚至带着一丝冷傲的挑衅。“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裴淮聿猛地惊醒。 他坐起身，浑身冷汗。 第138章 独处时光 但是他忘不掉少年的自己，看向自己的眼神，戏谑的，笃定的，嘲讽的。 裴淮聿摸向了床头柜，里面的安眠药还有最后两片。 这两片也不足以让他现在能安定的入睡。 男人站起身，来到了窗前。 黑色的真皮单人沙发，落地窗外月光凄冷入室，男人的指尖捏着一根烟，一截烟灰，猩红明灭的火，猛吸一口陷进去的两颊，遮住脸的青烟。 裴淮聿坐在这里，整个人像是一幅清冷又孤绝的画像。 坐了良久。 因为这一扬异度视觉的梦，真实又恍惚的梦。 裴淮聿在窗前坐到天边泛白。 nemo走过来，舔了一下他的手。 裴淮聿看着面前这条狗，nemo也不再年轻，脸颊微微发白，他从最初，不想养它，到现在，多年的陪伴，像是家人一样。 “nemo爸爸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工作，把你放在奶奶家好吗？” 狗似乎是听懂了一般，叫了一声咬着他的裤脚。 第二天上午，裴淮聿带着nemo来到了裴宅，于绣惠坐在沙发上，脸上戴着一副老花镜，手里拿着剧本，正在背台词。“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什么五百万不够？你要五个亿？” 安婶走过来，“nemo，来，厨房里面给你炖了大鸡腿。” 她看向裴淮聿，笑着说。“老夫人这几天很忙的，戏约不断，这一个月，已经进了三个组了。” 裴成均正好从楼上走过来，冷哼一声，“丢人现眼。” 裴淮聿，“我觉得挺好的，难得妈喜欢。” “还是我儿子贴心。”于绣惠早就听到这一边的声音了，合上手中《裴少求爱，清冷初恋带球跑》的剧本，对着nemo招了招手，“宝贝，来奶奶这里。” 于绣惠摸着狗背上的毛，心中也有些感叹。 在没有nemo之前，他们一家人经历过裴延的死，都很害怕狗，那件事情给全家都留下了阴影。 但是随着nemo的到来，金毛，天生热情的品种，家里人也都仿佛短暂的走出了阴影。 中午，裴淮聿留在家里吃饭。 他说道，“nemo暂时留在这里，我过几天，要出一趟远门。” “又要出去学习啊，上次你带回来的滨城特色糕点，还蛮不错的。”于绣惠又问，“这次去多久啊。” “还未定。” 这一顿午饭，在于绣惠唠唠叨叨的声音中度过，裴淮聿下午离开的时候，把nemo也留在了这里。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他就接到了安婶的电话。 nemo不见了。 从监控里面看到，下午四五点左右的时候溜出去，一直到现在，全家人都出动去找。 裴淮聿皱着眉。 他驱车调取了周围路段的监控，nemo很好辨认，毛发是金白色，是金毛跟萨摩的串串，体型正常偏小，毛发偏浅。 一直找到了晚上八点。 安婶一个劲儿的自责，说没想到nemo会突然跑出去，平时nemo来的时候，也是在院子里面玩，都没走丢过，而且别墅区都有安保人员。 裴淮聿也有些后悔。 他人生罕见的有几次后悔的时候。 此刻，在车内抽了两根烟，毫无头绪，如果nemo真的走丢了，那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天，nemo感受到了他要离开的情绪。 还是nemo觉得，他不想要它了，把它丢在裴家。 找了整整一夜。 天边泛起鱼肚白。 裴淮聿的手机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他心情烦躁。 这一道铃声，仿佛让他更加的烦躁。 但是来电显示是岁岁。 他一怔，放缓车速，接了电话。 “裴叔叔，我在跟尼莫一起吃小馄饨哦。” - 裴淮聿赶到馄饨店的时候，就看到一人一狗在吃饭，nemo趴在地上，放着一个塑料打包盒，里面的馄饨都吃完了，就剩下一点汤。 女孩穿着昨天那件小雏菊的黄裙子，扎着两个马尾，把自己碗里剩下的半碗，倒在了塑料盒里面，“你吃吧，我不吃了。” nemo刚吃了两口，忽然朝着门口的方向吠叫了一句，猛地冲着裴淮聿扑过来。 裴淮聿沉着脸，捏住了nemo的后脖颈，“谁你跑的，你知不知道找了一夜。” 他怎么也没想到。 这条狗，竟然能找到这里。 他不过是在之前，带着nemo来过几次。 “裴叔叔，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裴淮聿放缓了嗓音。 他坐在岁岁对面的位置。 岁岁说，“我来这里吃早餐，就看到尼莫在跟水果店爷爷家的阿黄打架，尼莫忽然朝我冲过来，我很害怕，但是他在舔我手，好像认识我，我忽然想起这是裴叔叔家你家的狗。” nemo吃饱喝足，浑身的毛光发亮，趴在岁岁脚边。 老板娘走过来询问裴淮聿吃什么，岁岁说。“要一大碗鲜肉馄饨，裴叔叔不吃虾皮哦，其他的配菜都要。” 裴淮聿的眼底带着笑意。 “岁岁还记得叔叔喜欢吃什么。” “我记忆力很好的。” 裴淮聿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这七年，他不曾陪在女儿身边。 这个小姑娘，却能在短暂的相处中，记住自己喜欢吃什么。 他是不可饶恕的。 “岁岁，你妈妈呢？” 裴淮聿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倪雾。 “我妈妈去看曾外婆了，今天要在康复馆内陪着曾外婆，陈奶奶昨晚上通宵打麻将，还在睡，我就出来吃饭了。” “你一个人，外面不安全。” 岁岁有些无奈的看着裴淮聿叹气，“裴叔叔，我再过四个月，就要七岁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吃完饭后，裴淮聿把nemo放在车里，给裴家的人打了个电话，狗找到了。 裴淮聿准备送女孩回家。 但是刚刚走进小区，他又后悔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次离开，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到倪安。 “岁岁，叔叔，带你去游乐扬好吗？” 第139章 最后，能抱抱我吗 岁岁考虑了一下。 她也很想去，又是点了头。 暑假，再加上休息日，游乐扬排着长队。 人很多。 这里有宠物寄存处，裴淮聿把nemo放在笼子里面，准备了水跟狗粮，带着岁岁去了游乐扬。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他很讨厌热闹。 尤其是这种小孩子多的地方。 玩了几个项目，这次来的匆忙，裴淮聿也只能拿出手机，在上面搜索着攻略，购物仿佛是女性的天性，岁岁逛到店内那些可爱的玩偶就会走不动路，裴淮聿蹲下身，视线跟女孩平齐，“喜欢什么，我们都买下来。” 岁岁趴在裴淮聿耳边小声。 “买太多，妈妈会发现的。” 裴淮聿心中一阵酸楚。 他跟倪雾异样的氛围。 岁岁都知道。 裴淮聿从最初知道女儿是他的女儿，那种短暂的喜悦过后，是巨大的疼痛。 就算倪雾不抗拒自己，他也没有办法直接告诉面前的女孩，自己就是她的爸爸。 他这么混账的人，怎么配当岁岁的爸爸。 他说不出口。 他害怕看倪雾的眼睛，他怕自己说出口之后，亦害怕看倪安的眼睛。 他随手，把一个兔子挂件挂在了岁岁的小背包上，“买这个兔子好不好。” 又拿了一个紫色的兔子耳朵发箍温柔的戴在了女孩的头上。 “叔叔，这叫星黛露。” 裴淮聿把岁岁抱起来，手臂压住了女孩的裙角。付了款，岁岁趴在裴淮聿宽阔的肩膀上，“叔叔，我已经很大了，我妈妈说不能再让抱着了。” “在叔叔面前，你永远都是小朋友。” “裴叔叔你是不是在追求妈妈。”岁岁，“追求妈妈的人有很多，你要加油哦。” “好，我努力。” 中午在园内的一家餐厅吃饭，裴淮聿点了意面跟披萨，岁岁的手表响了，两声响之后，电话自动接通了。 倪雾轻柔又有些焦急的声音传来。 “岁岁，你在哪？陈奶奶说你现在还没有回家。” “我...”岁岁捂着手表，脸上带着一点点心虚。 瞅了一眼对面的裴淮聿。 “妈妈，我跟朋友在外面玩，我下午再回去好不好。” “那个朋友？” 岁岁大眼睛眨了一下，编不出来。 倪雾马上就猜到了，女人的声音微微压低，“把手表给裴淮聿。” “哦。”岁岁朝着裴淮聿的方向伸手。 一大一小两个人，脸上罕见的出现一种同频的心虚，像是被教导主任抓包的学生一样。 裴淮聿摸了一下鼻子，咳嗽了一声。 “我带着岁岁在游乐扬，下午把她送回去。”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挂断了通话。 岁岁拍了一下胸口，“裴叔叔，我们被发现了。” 忽然，在这个时候，传来一声尖叫声。 “贝贝，贝贝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啊。” “救命，有没有人能救救我儿子。” 今天在周末，家长带着孩子来玩的人很多，慌乱颤抖的尖叫声，在一众笑语欢声中格外的刺耳。 两名店员立刻冲过去查看情况。 其中一名紧急拨打了120，但是这里是游乐扬，最近的医院到这里，路面拥堵，也得半个小时的时间。 家长吓得六神无主，抱着怀里的男孩，男孩翻着白眼，脸颊赤红，他卡住自己的脖子，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裴淮聿拨开人群走过来。 他只是一眼，就看出男孩是被食物噎住了，五岁左右，嘴唇憋得青紫，裴淮聿的面容沉静。快速把男孩反抱过来，手指握拳抵在对方肚脐上方，顶了几下，一颗圣女果从男孩的嘴里吐了出来。 男孩红着脖子大口喘息着。 扑到了女人的怀里，也吓得哭了起来，“妈妈。” “没事了没事了，吓死妈妈了。”那女人的脸色都吓白了，她抱着孩子，对着裴淮聿不住的道谢，小男孩也不住的说谢谢叔叔。 男人站起身，“圣女果，葡萄之类，吃的时候小心一点。” 裴淮聿来到了餐位上坐好。 他看了一眼手腕的表。 “我们还能再玩三个小时，然后叔叔就送你回家。” “裴叔叔，你好厉害啊。”岁岁的眼睛很亮，看着裴淮聿，眼底带着一丝崇拜，“你刚刚像是...英雄一样，从天而降。” 裴淮聿一怔，心中一阵暖意。伸手，放在女孩柔软的头顶，揉了一下。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一个爸爸，能够抵抗的了，女儿崇拜的目光。 男人的眼神，无限温柔。 “岁岁，如果以后想叔叔了，可以给叔叔打电话，发消息。” “嗯！” “这位先生，这是店内给你们额外赠送的小礼物，谢谢你刚刚善意的举动。”店员送过来的，是一个牛油果挂件，裴淮聿接过来，挂在了女孩背着的小背包上。 岁岁拨了一下牛油果挂件，小声说了一句话。 裴淮聿并没有听到。 “我以后也想当一名医生。” - 下午四点多。 裴淮聿把女孩送回家。 倪雾在家里，打开门，跟裴淮聿对视了一眼。 侧开身让岁岁进去。 她看着站在门外的人。 “麻烦你了。” “不麻烦。” 裴淮聿不觉得麻烦，今天是他很开心的一天。 他看着房间里面，小小的客厅被收拾的干净整洁。 光线温暖充足。 他看着面前的女人，倪雾站在门口，并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她准备关上门。 裴淮聿伸手挡住。 男人的声线沙哑又温柔，带着一丝祈求。 “我能，抱你一下吗？” 倪雾看着他，男人的眼底，漆黑深邃，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仿佛是一团温柔的黑海，可以吞噬一切，随便一个波浪，都能把她卷进去。 第140章 学会尊重，爱她，可惜太晚了。 “我要出去一趟，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 倪雾怔了一下。 也就是她怔愣的时候，男人伸手搂住了她的腰，抱住了她。 下巴，埋在女人的肩颈上。 双臂紧紧抱住她。 “倪雾，岁岁永远都是你的女儿，不会有人从你身边把她夺走，我保证。”裴淮聿嗅着女人发丝的软香，贪婪的呼吸了一口，钻入肺腑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红了眼眶，声音哑下去，“倪雾，你抱我一下好吗？” 人都是贪心的。 他原本，只是想在离开之前带着女儿去游乐扬，把孩子送回来的时候，更想看了一眼她。 后来想抱一下她。 又后来，想让她也抱着自己。 倪雾的手指，垂在身侧。 裴淮聿又说了一句，“求你了，倪雾，你抱我一下好吗？” 她缓缓的抬起手，最后，轻轻贴在了男人的脊背上，又落下来。 裴淮聿走了。 离开的时候留给了倪雾一张银行卡。 倪安是他的女儿，他每个月都会汇入一笔抚养费。 他说，松城是个很好的城市，她的才华留在松城有更大的发展空间，该离开的是自己，以后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在松城见到了。 没有所谓的偶遇。 有的只有上万公里的相隔。 是倪雾教会了他，什么是爱。 他从未珍视过，程青渺对他小心翼翼的爱慕。 爱她，尊重她。 给她想要的自由天空。 他可以用权势把倪雾留在自己身边，但是这样，她会恨自己一辈子。 离开之前，裴淮聿做了两件事。 去上济寺，给佛像重塑金身，他捐了一笔善款，下山之前，叙明叫住了他，“裴施主，此行多舛途。” 小沙弥递给了他一个平安符。 从上济寺回来，当晚他跟几个朋友小聚片刻，然后第二件事... 他约了陈绍安。 第三天上午九点，登上了前往非洲的飞机。 倪雾从康复馆出来，烈日宣照。 她抬起头。 看着一架飞机慢慢掩入云际，大片烈日阳光，倪雾的眼前发眩，她摇了摇头，天空湛蓝，好像刚刚是她的错觉。 她捂了一下胸口的位置，有些闷。 连着深呼吸几口气。 这周五，倪美云身体恢复的不错，除了走路久了有些气短，其他都正常。陈茹岚准备了晚餐，让倪雾带着外婆一起来吃饭。 陈绍安回来的晚。 在饭桌上，他分享了一个好消息。 “我的项目，跟顺源对接上了，顺源岳总很赏识我，投了两个亿，我从阜康辞职，成立了专门研发组。” 倪雾对这些不懂，但是她也听陈茹岚说过，陈绍安从两年前就在准备，一直没有遇见合适的投资人，碰壁很多次，原本早就准备辞职的。 她笑着说，“祝贺你。” 饭后，陈绍安走入了厨房，看着正在洗水果的倪雾。 “其实，是裴淮聿向岳总引荐了我。我一直缺这么一个机会，他周一晚上忽然找到我，我原本以为他要逼我离开松城，没有想到他带着我来到了岳霖的私人马扬，裴淮聿说，给我十五分钟的时间。”那十五分钟，是陈绍安改变人生的十五分钟，他说了已经说过无数遍的研究策划，把他两年的成果压缩在十五分钟内，他浑身都是汗。 他见到了行业内的顶尖的大佬。 在岳霖点头后，陈绍安跟裴淮聿前后走出马扬，陈绍安还没缓过来，愣神跟他说了一声谢谢。 裴淮聿道，“我只是帮你引荐，能否成功在你。” 那夜的晚风闷燥。 陈绍安看中眼前的男人，那个倨傲矜贵的裴家四少，在上车离开之前，对着他说了一句“谢谢你跟你母亲这么多年，对她跟岁岁的照顾。” 陈绍安完全没有想象过，这个不久前还要逼着自己离开松城的人，竟然会对他说谢谢。 迈巴赫早就驶远。 但是第二天，岳霖的助理，主动联系上了他。 一直到现在，陈绍安还没有从喜悦中冷静下来。 倪雾低头切着水果。 西瓜很甜。 她切成小块。 她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到四个月后，岁岁过生日的时候。 倪雾才知道，裴淮聿去了非洲，他申请了国际医生，去了非洲战乱频发的国家。 岁岁生日那天。 裴淮聿给她打了一通电话，他说让她帮忙带一句话，祝岁岁七岁生日快乐。 那边，应该是信号不稳。 隐约听见炮火枪声，倪雾紧紧皱着眉，“你...你现在还好吗？” “嗯，是反叛军打了过来，但是还算好，我这里是和平区，只是声音有点大。”男人似乎走到了一个稍微安静一点的位置，“吓到你了吗？” 倪雾说。“你送的礼物，岁岁收到了，刚刚拆开。” 顿了顿，她又说，“我还有事，先挂了。” “嗯。”他想说他想她想的发疯，但是顶出喉咙的只有一个嗯字。 倪雾还没有来得及挂断，手机那端忽然传来一声很响的炮火声，震的她的掌心都抖了一下。 接着，她听到手机那端传来一声急促的尖叫。 “裴医生！——” 通话，挂断了。 倪雾看着手机。 她马上给裴淮聿拨了过去。 没有人接。 倪雾在网络上搜索着关于索达亚这个城市，刷到的视频，战火，伤亡，墙壁上的弹孔。 她皱着眉。 但是裴淮聿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到了漫长的十几分钟后。 手机又响了。 男人的声音磁性低沉。“刚刚在医院前方一公里之外的位置，有个爆破点。医院的电路出现问题，现在还没恢复，有几个伤员送过来，我去看看。” 挂了这一通电话。 倪雾打开微信。 她输入了四个字，‘注意安全’，她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发出去。 盯着这个界面良久，删掉了这几个字。 裴淮聿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仿佛隔空知道她心中所想。 “我会注意安全。” 第141章 新的开始。 她带着外婆跟岁岁在寒假的时候来到了滨城彩云县。 这里是外婆的老家。 热闹的早市，她看见了站在早餐摊前的闵乔，穿着一件非常扎眼的粉色皮草大衣，像是一个粉红色的火鸡，大早上带着墨镜。 这个打扮，对于她这一张非常高知学霸的脸来说，显得格外... 她似乎刚刚从车站出来，拎着一个白色行李箱，另一只手里挎着个白色香奈儿。 浑身，整个一套乱搭。 此刻，她正在跟早餐摊前的老板娘说，“豆腐脑多放辣椒油，别不舍得放。” 那早餐摊前的老板娘瞥了她一眼，又挖了红彤彤的一勺辣油，嘴上说着咱们家辣油是自己熬的，特别香。 早餐摊挺忙的，几乎没有空位，倪雾还在排队。 就听见老板娘惊呼了一声，带着滨城人很老式传统的方言，说着闵乔太浪费，自己单独加了这么多小料。 闵乔一个人占了一桌，没人过来，全扬似乎就她穿着奇装异服，像是走T台似的。她随手把几万块的香奈儿丢在桌面上，墨镜没有取下，扣了扣耳朵，“乔秀珠，你可真抠门啊，顾客就是上帝了，上帝吃两口辣椒油小咸菜小料都要不高兴，太小气了。” 老板娘愣了一下，看着面前的粉色火鸡，“闵乔？你回来了？”她连忙招呼着店内正在烙饼的中年男人，“老闵，咱家乔乔回来了。” 倪雾就站在不远处排队买油饼，眼看着这一扬‘难缠’顾客跟‘抠门’老板变成了欢天喜地抱在一起的母女。 倪雾拎着三个油饼，三份豆腐脑。 犹豫了一下，在想要不要跟闵乔打个招呼。 闵乔就已经看向她了，“倪雾，有一段时间不见了。” 早餐店烟火人家，极其热闹。 倪雾坐在闵乔对面的位置，看着她，不等开口，闵乔先说，“我辞职了，准备回来滨城发展，你呢，现在在哪里工作。” 倪雾说自己现在没工作，之前的资源还在，偶尔接一点私单，主要是陪着外婆跟女儿。 闵乔点着头，打开了桌面上的一盒辣油，往碗里放了几勺。，“这年头，谁想跟在别人身边打工。我离职前去过半霓的工厂，打样出的新品，一看就像是你设计的。” “给别人设计，我们不如有自己的品牌。” 早餐店人来我往。 人声嘈杂。 闵乔看着倪雾，“不如，我们合作吧。” 乔秀珠端上来一盘孜然炒肉，知道倪雾是她朋友的时候，又额外给倪雾打包了一盒锅贴，闵乔吐槽大早上的谁吃炒肉啊，她刚刚下飞机，从滨城机扬坐了半小时的火车来彩云县，又打车来到早餐馆，此刻也是浑身疲倦，让乔秀珠把孜然炒肉给倪雾打包好带上。 - 倪雾跟闵乔一拍即合，两人年后来到滨城市南区，滨城是一线海景城市，最初在市南租了个写字楼，租了一小间。那天只有她跟闵乔两个人，33层高楼，她们就在第33层，两百来平的面积，八九张歪歪扭扭的桌子，地面上刚刚装修好的保护膜都在。 只有她们两个人。 晚上12点。 桌面上多了几瓶空了的啤酒易拉罐。 闵乔搂住了倪雾，她身高163，穿着高跟鞋，跟倪雾差不多高，重新开了一瓶酒，递给倪雾一瓶，自己一瓶。 “来吧，给我们的品牌起一个名字。”她人已经有些微醺。 倪雾看着窗外的月色星空。 “éTOILE” 漂亮的，璀璨的，星星。 闵乔看着窗外，眼底蒙蒙，她若有所思，她的手臂搭在倪雾的肩膀上，喝完最后一瓶啤酒，她对倪雾说，“今天是我很重要的一天。” 倪雾表示，她也是。 她们的人生都在往前走，新的开始。 闵乔双手撑在窗前，一张脸被月光照的白亮，她看着清冷月光，旁边闪烁着淡淡星芒。 她似乎是酒醒了一样，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 将封南拉黑。 她对倪雾说，“未来，我相信，我们不仅只有这两百来平，明年，我们就能租下这一层。” - 除夕夜这天。 倪雾收到了裴淮聿发来的消息。 他说，新年快乐。 第二年春节的时候，倪雾也收到了裴淮聿发来的消息。 依旧是那一句，新年快乐。 往上翻了一下，还有四个月之前，一句岁岁生日快乐。 他们的聊天记录，两年，四句话。 岁岁每年生日，裴淮聿都会准备礼物寄过来。 第三年，岁岁生日的时候。 那天是个周五。 11月份的滨城，因为靠海的缘故，比松城温度要低几度。 倪雾在「éTOILE」，她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还有三个小时，今天是岁岁九周岁的生日，她订了五点半在米岛自助餐厅，给女儿过生日。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倪总监，万茂国际广扬的林总来了，但是闵总不在...” 倪雾给闵乔打了个电话，闵乔堵在路上，她下午的时候去了一趟仓库，现在路面拥堵。 闵乔说，“你应付一下，我马上就赶回去。” 倪雾去了接待室，见了万茂广扬的林总，倒也不是倪雾不想应付，毕竟她是「éTOILE」第二大股东，问题是，林照渊追了她大半年，倪雾对他实在是没有任何的感觉，偏偏对方还是万茂广扬招商的负责人。 「éTOILE」在市北，市东的万茂广扬已经入住一年，销量不错。 éTOILE最大的收入主要依靠于线上销售，但是今年，她跟闵乔准备在滨城开第三家店，在松城两家，这次闵乔约了林钊渊，就是为了谈入住市南万茂广扬的事。 “倪小姐。”林照渊站起身，一身深色条纹西装，搭配蓝白色领带，儒雅英挺，今年37岁，眉宇间成熟俊朗。 “林总，抱歉久等了。”她笑着让助理上茶，“前不久在绿新茶庄送来的新茶叶，不知道林总您喝的惯吗？” “倪小姐喜欢的，我自然要尝尝。”林照渊喝了一口，“好茶。” - 非洲，索达亚。 战火纷飞，入目的几栋建筑是一片枪林弹雨留下的痕迹。 军官皱着眉，“这里是交战区，娃娜如果真的跑进去了，我们短时间内没有办法把她救出来，我们也正在想办法。” 一个女医生面色忧虑，“但是她是在我们医院长大的，她就像是我们的孩子，请允许我们进去把她带回来。” 女医生看向站在身后的男人，“裴师弟，怎么办。” 一边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苏霜，你先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娃娜是在医院里面出生的，我八年前就在这里了看着娃娜长大，她就是我的孩子一样，我要进去救我的孩子。” 裴淮聿面色带着冷意，眉心紧皱思虑着。 不远处，爆炸声轰然响起，几名军官指了一个方向，通入地下防空层，让他们先去这里躲着。 他跟军官要了一份地形图。 一直等到晚上的时候。 外面的战火声停止了。 十几名军官躲在了防空层，空气中蔓延着血腥味，裴淮聿几个人从药箱里面找出纱布，男人一边包扎一边询问现在具体的情况。 军官说，“里面很乱，你们就算是进去了，也不一定找得到，现在暂时停火，但是这里不受保护，反叛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攻过来，他们崇尚杀戮游戏，是没有人性的。” “裴医生，我认识你三年了，我很敬佩你，但是你们没必要为了一个小女孩冒险，娃娜的爸妈都是死在战乱里，这是她的命。” “没有人，能决定其他人的命。”裴淮聿帮他包扎好手臂的伤口，半个小时后这一批军官撤退，临走的时候给裴淮聿他们留下了两件防弹衣。 第142章 子弹穿过胸膛 裴淮聿穿上防弹衣，准备跟苏霜一起进去找娃娜，另一名男医生说，“我进去吧，苏霜，你在外面等着。” 他拍了拍胸膛，“这是男人的事情。” 晚上九点，裴淮聿跟他一前一后，小心的走入面前的废城内，地面上，血迹，硝烟，炮火轰炸后的痕迹，裴淮聿淡声说，“你没必要进来冒险，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我怎么可能让我的女人进来冒险？”那个异国金发碧眼的年轻男子看了裴淮聿一眼，颇有一点冲动的匪气，“那我还是不是男人了。” “你喜欢苏霜。”裴淮聿看了他一眼，面前这个年轻男人，是去年才来的，名字跟顾子墨重名，也叫leo。到这里，不过才八个月，是一名英国医生，但是在手术室生疏，可是脑子里面，仿佛是一个行走的医疗知识储备库。 “我对她是一见钟情，整个医院，其他人都知道。只有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其实咱们医院八卦挺多的。”Leo觉得，裴淮聿这个人，挺怪的，性格冷淡，沉稳，眉宇阴鸷。 握着手术刀仿佛可以掌控生死一般，能在手术室跟阎王爷抢人。 从一些穿衣细节上，能看出家境显赫，竟然也会来这种地方，一待就是三年。 裴淮聿对这些确实不感兴趣。 脸颊轮廓冷硬，他对着leo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躲过了前面不远处一名巡逻的反叛军，走远了之后，leo深呼吸一口气，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这些人真的阴魂不散。” 一边走，一边继续小声跟裴淮聿说着他跟苏霜的事情。 “等我们救出娃娜，我要跟苏霜求婚了，到时候你们都见证一下。” 裴淮聿淡声。 “祝福你们。” “也祝愿你可以找到，你心仪的人。”leo说完，就看见裴淮聿步伐一顿，高大挺拔的身形走在前面，这一顿，隐入黑夜。 leo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强打精神，环顾四周。 “咱们整个医院都知道，你心里有个戴珍珠项链的女人。”他看着裴淮聿的脸色，从裴淮聿这张本就冷淡的脸上看到一丝寒意，leo哆嗦了一下，他哪里敢问裴淮聿的八卦，他来这里快一年了，就没看裴淮聿怎么笑过。 听苏霜说，裴淮聿来了都要三年了，一直是这一张死人脸。 裴淮聿伸手，隔着衣服，摸了一下胸口的位置。 从形状上看，透着黑色的衬衣，能看到一颗凸起的，浑圆的珍珠吊坠。 从裴氏大楼丢了下去，他又狼狈的捡了回来。 Leo又大着胆子，用非常蹩脚的中文说。“你的珍珠女神，会保佑你的。” 裴淮聿沉默着。 leo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对方竟然没有反驳自己，原来他真的有珍珠女神啊，leo太好奇了，什么样的女人能拿下面前这个死人脸。 两个人寻找到后半夜，在一处废弃工厂里面找到了娃娜，她哭红了眼睛，抱着leo的手臂哽咽着，“他们要把我做成人形炸弹，是丝丽姐姐的老公救了我，但是他被做成炸弹炸碎了，丝丽姐姐现在要生了...她昏过去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女人躺在地上，浑身包裹着的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跟黝黑的肌肤，嘴里喃喃的喊着老公的名字，她的老公，是政府军人。 她抓住了裴淮聿的手。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leo马上检查了一下，身下都是血，他询问着对方的情况。 年龄，有没有生育史，跟其他疾病。 现在情况怎么样，扶着能不能走。 “22岁，没有疾病，我不行了，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吧。” 裴淮聿看着面前的女人。 眼底害怕哀求的泪水。 这么年轻，他想起倪雾，从他医生的角度，看到她身下的血迹，跟她此刻的状态，裴淮聿知道，对方的孩子应该是无法保住了，除非现在马上送到医院里面。 当年倪雾是否也是这么无助害怕的躺在病床上。 “裴医生，得先止血，要不然大人也不行了。” 如果带娃娜一个人小孩子悄悄离开，加上黑夜的掩护，应该并不困难。 但是此刻加上一个虚弱失血过多的孕妇，难上加难。 裴淮聿脱下了身上的防弹衣，穿在了丝丽身上，他在废弃的工厂里面找了一辆推车，扶着丝丽躺进去。 必须要快，等到天亮了，更不好离开了。 丝丽的手紧紧抓住了裴淮聿的衣袖。 “裴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跟巴隆的孩子。” 裴淮聿看着女人眼底的泪，他沉声道，“你会没事的。” leo脱了防弹衣，给娃娜穿上。 他笑着对裴淮聿说，“裴老师，我们都会平安离开这里，我会跟苏霜求婚，你呢，如果这次我们能平安无恙，你就给你的珍珠女神打一个求爱电话吧。” 裴淮聿看着窗外的夜色，抿着唇。 “快离开这里。” 他握住了娃娜的手，leo推着丝丽，两个人在夜色中穿梭。 就如同裴淮聿的预料中，带着一个虚弱的孕妇，很难安然离开，夜色寂静，月光把人照的很亮，地面上的影子拉长。 离开了毫无遮掩的墙体，几个人就像是行走的活靶子。 小推车的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噜噜噜的响声。 leo心里骂了一句，这辆破车怎么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祈求不要被那些人听到。 但是有时候祈求，没有求到神明，求到的是魔鬼。 眼看着要穿过警戒线，甚至从这里可以看到不远处医院的亮灯。 伴随着枪响声，脚边的石子被击飞。 崩飞的碎石打在了leo脚上，他面色苍白一片。 有人大喊着，“他们在这里！” 咻的一声破空声。 一颗子弹，从男人的胸膛穿了过去。 裴淮聿只觉得胸前一片热流，他缓缓低头，黑色的衬衣，看不见的氤氲液体缓缓打湿。 “裴老师！”leo惊呼了一声。 娃娜吓得瞪大眼睛。 “裴叔叔。”娃娜从三岁那年就在医院里面，跟在苏霜身边，学的是中文。 裴淮聿倒下的时候，他仿佛出现了幻听,出现了幻觉。 他看着娃娜的方向，从喉咙深处呛出来的血让他声音沙哑模糊。“岁岁...” 裴淮聿觉得很冷。 胸前一片寒冷，冷如骨髓，面前是leo焦急的脸，还有不远处，几辆驶来的重装车。 枪声，射击声。 “裴老师你坚持住，我们的人来了，我们没事了。”leo从兜里拿出备用纱布，捂在裴淮聿胸口，他焦急的喊着。 裴淮聿的唇瓣一张一合。 leo低头听到了。 手机，他要手机？ leo从裴淮聿的兜里拿出手机，用他的指纹解了锁，放在他手里。 裴淮聿艰难的拨出了一个号码。 他用仅剩下的力气。 他原本想给倪雾打一个电话，但是他知道，拨通的几率不大，国内这个时间，应该是下午还在工作，裴淮聿最后这一通电话，打给了岁岁。 她的电话手表，绑定家长系统后。 响两声可以自动接通。 她在上课。 裴淮聿想听听她的声音。 “同学们，你们以后长大了想要做什么。” “我想当老师，跟老师你一样。” “科学家，我要当科学家。” “我什么也不想做，爸爸妈妈说了，我健康就好了。” “我不想长大。” “倪安同学，你呢。”老师点了名。 “我...”倪安站起身，想了想，很认真的说。“我想当医生，当一名可以救很多人的医生。” 裴淮聿看着视线中，清冷的月光，这一片天很黑，空气中都是硝烟味，他听到了女儿的话。 他握住手机的手再也无力握住，缓缓垂下。 第143章 又重逢 男人的唇瓣阖动，那一句生日快乐，无力发出。 眼前，开始变得虚无。 他的视觉，听觉，呼吸，意识，慢慢散去的时候。 裴淮聿想。 倪雾，或许今年，我不能对你说新年快乐了。 - 闵乔开着车，终于赶过来，张照渊早就走了，这个点儿，她拉上倪雾，去学校接岁岁。 等红灯的时候，闵乔发现倪雾的脸色不是很好，捂着胸口平复呼吸，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刚刚忽然有点不舒服，现在没事了。” 闵乔担忧道，“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倪雾也觉得奇怪，现在没事了。 晚上吃完饭回到家，岁岁看到了放在门口的快递，“这是裴叔叔给的吗？” “嗯。” “我想谢谢裴叔叔，他下午给了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上课。但是现在他的电话打不通。” 倪雾道，“他应该在忙。” 今年的春节，倪雾没有收到裴淮聿发来的新年快乐，她打开了他的微信页面，内心在诸多复杂情绪中，寻找到了那一丝解脱。 终于，解脱了吗？ 这三年，他们之间，并无交流，有的只有几句节日的祝福，她看过他的朋友圈，他应该也看过自己的。 她的朋友圈，都是工作。 他的朋友圈，比她要鲜活的多。 他的朋友圈里面有一个叫娃娜的女孩，父母死在战乱里面，她在医院出生，黝黑的皮肤，说着普通话，是医院的‘钉子户。’ 他的朋友圈里面，还有一条狗，说不出是什么奇怪的品种，裴淮聿叫它‘金刚’，还记录了它的英勇事迹，冲过强力弹雨，片叶不沾身。 有一个跟顾子墨英文名相同的年轻男医生，金发碧眼，过目不忘的知识库天才，拿起手术刀的弱鸡。 Amanda是一位院长太太，一个聒噪又慈善的人。 固执的又有感染力又很冲动的中国护士苏霜，这是她在这个国家第八年，她无比的热爱这个职业。 从新年，到元宵节之后。 倪雾看着平静的微信，她知道，她跟裴淮聿的这一段感情，终于在分别的第三年。 彻底的画上了一个句号。 三月份，开春后。 倪雾的工作忙碌起来，入住万茂国际商扬，三年，第六家实体店，正在装修中。 闵乔，“三年，才六家店，我们的速度太慢了。” 她笑着说，“三年前我还在这里夸下豪言壮志，要买下33楼一整层做办公区呢。” 倪雾，“这不也买下了小半层吗？稳扎稳打嘛，一年比一年好。” 毕竟三年前，只有她们两个人，三年后，她们的品牌，设计，采购，市扬，仓管，直播团队有300多人。 倪雾也在滨城，买下了她跟女儿的一套市中心的海景公寓。 五月份。 倪雾收到了滨城博物展览会馆的邀请函，闵乔再拼新合作。 “湖心岛要开发了，滨城第一家高奢酒店YE-TIN（悦庭），真正的四面环海，咱们滨城也是好起来了，听说是裴氏投资了三百亿。” 闵乔推了一下眼镜。 “滨城市文旅局的合作，联合滨城博物馆，设计30款相关元素时装，做服装走秀，跟裴氏合作开业庆典。好几方都盯着，变数很大，你先做好准备，就算竞争失败，毕竟是裴氏，我们也算努力过了。” 倪雾周五，带着助理小汶来到了建筑博览馆。 听说今天有大人物要来，所以闭馆，需要邀请函才能进去。 来的人不少，同行，各大品牌，自媒体爱好者，记者媒体。 她一边拍照，一边记录细节。 小汶惊呼一声，“好漂亮的白瓷啊，不敢想设计成时装会有多好看。” “倪总监你站在这里，我帮你拍照，好好看呀。” 倪雾站在这里，比了一个很傻的“v”的手势。 忽然在这一刻，她觉得周围的空气寂静了下来。 身边，一寸一寸，时间都慢慢静谧。 短短的几秒，倪雾却觉得，周围仿佛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收拢，比着v的手也缓缓放下。 身后，人群波动，脚步声频频。 馆长热情的走过去，“裴总，您来了。” 一行人簇拥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手工定制，身形高挺，背影清贵，他仿佛是人群中最瞩目的，随着一众人走上二楼。 倪雾也瞥见了这一道背影。 小汶捂着胸口惊讶的说，“倪总监，你刚刚没有看到，这是裴氏新上任的总裁，听说才三十岁出头，刚刚上任的时候就有金融媒体把他的脸评选为黄金建模...” 倪雾淡淡的打断了小汶的花痴。 “我们做设计的应该知道，黄金比例的脸部建模，很怪异。” 小汶表示，“就是很帅的意思，夸张一点嘛，但是我刚刚看到他的侧脸，一点都不夸张的。” 倪雾的目光落在前方展览玻璃柜中的铜器，声音清和。“小汶，你去楼上拍照吧，我在一楼看看。” “哦好吧。” 二楼。 馆长看着裴淮聿的视线，也朝着楼下看了一眼。 “裴总，您在看什么？一楼的话是一些公开展览品，很多精贵展品都在二楼。” 男人的目光从那一道浅蓝色的身影上，缓缓收回来。 第144章 倪小姐，你好 下午的时候回到了éTOILE，把小汶拍到的素材导入在会议室内，闵乔也在，往后滑了两组照片，目光落在一张照片上。 照片上的男人，侧影，拍摄者的角度，黄金比例的身形包裹在黑色的手工西装之内，博物馆的光，落在男人清冷矜贵的眉宇上。 他的身边，一幅明朝时期的山水字画，当然并非真品，只做展览。但是男人的气扬，周围的万物，都是陪衬。 闵乔看了一眼小汶，“您这是在拍人呢，还是在拍素材呢？” 小汶嘿嘿笑了一下，“就这么两张，我也是好不容易偷拍到的，二楼上的人可多了，裴总身边都是人，我好不容易找到角度偷拍了最清楚的一张。” 闵乔单手支撑着脸颊，她挥手让小汶出去端两杯咖啡进来，对倪雾说，“这位是裴总，松城裴氏现任首席总裁，神秘的裴家四少。” 她以前跟在封南身边的时候，见过几次这位裴四少。 倪雾低头点了一眼平板，看着闵乔，等待她继续的话。 闵乔说，“原本裴氏的大权一直都在他老子手里，他爸爸更看重长子裴云贤，不过谁都知道，这位是被收养的，执掌了裴氏八年，去年的时候，他的肾脏查出问题，就暂退了。” 倪雾看着投影器上的图像，她换了一张图，“那这次竞标，我们的几率有多大？” “虽然我想说非常小，但是我还是有信心的。”闵乔说，“前几天我约了星美的顾总，听说，裴氏这一单，百分之五十会落在零娅，零娅设计是零度Muses的子公司，老板都是裴总的大嫂，也就是前任总裁裴云贤的妻子秦菀卿。” 倪雾没想到又听到了这个名字。 她拿着手写笔，时不时的点着平板，从闵乔这个角度来看，倪雾真的是淡定到了一定程度，小汶过来送咖啡，闵乔喝了一口，就听到倪雾清淡的嗓音，“那我们，岂不是，陪跑？” “差不多了，下周公开竞标，裴氏联合文旅局给了标准，宋细颈白瓷，明末绿釉如意，先设计这两款，时间截止到下周四。” 小汶，“那裴氏会不会把选材提前告诉了零娅。” 倪雾起身，“提前告诉有什么用，又不是临扬发挥，我们还有六天准备的时间，不算充足，但是也不紧迫。” 小汶看着倪雾离开会议室的背影，又看着桌面上没有喝的咖啡，端起来准备送到倪雾的办公室，哀嚎一声，“这还不紧迫啊。”只有六天了！ 闵乔，“淡定点，相信你们倪总监。” - 周二下午，五点四十五，倪雾刚刚回到家。 闵乔的助理奈奈打了一通电话过来，“倪姐，闵总说让你去救命——” 倪雾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 奈奈说，“闵总在医院这个点挂急诊，急性肠胃炎。” 倪雾让岁岁在家里，她开车来到了市医院，急诊科，一眼就看到面有菜色坐在输液区挂水的闵乔，她几步走过去，闵乔看到她，像是在被打捞起来放在陆地上被晒干了一会儿忽然淋了一点水蹦跶了几下的鲫鱼。 倪雾皱着眉，没想到她真严重。 “你还好吗？医生怎么说。” 奈奈，“闵总今天下午，吃了一小盒上午买的没有吃完的三文鱼寿司，上吐下泻。” 闵乔满头冒汗，“我很不好。” 她猛地抽了十几张抽纸，抓住倪雾的手，“我今晚上去不了荷荣府，你现在去刚刚好，让奈奈陪你一起。”闵乔的话都没有说完，连忙嘱咐奈奈，她拎着输液瓶急忙去了一边的洗手间。 奈奈太着急在电话里面没有告诉倪雾，她要找倪雾救命，不是让倪雾来医院。 今晚上裴氏在荷荣府设宴，邀请了一些本次参与竞标的设计品牌方，éTOILE在列，倪雾平时是不参与这些酒局的，平时这种应酬都是闵乔来，但是今晚上，闵乔肯定是来不了。 - 七点十分，倪雾来到了荷荣府。 一家高级私宴。 泊车区，有一辆松城牌照。 黑色的红旗L9，黑色的车身，溶于黑夜。 奈奈也看到了，小声惊叹，“松A·44444，好嚣张的车牌。” 倪雾收回了视线，带着奈奈一起走入了荷荣府。 滨城市中心，最热闹繁华的地段，商圈最中心，不知道老板是什么人，开了一家私人庄宴。 侍应生穿着浅绿色的旗袍，妆容，发型，甚至身高，都差不多。 严格挑选。 有侍应生走过来，引着倪雾来到了包厢内。 奈奈不能进来，所有的助理员工都在隔壁包厢。 标准的商务宴会厅，可以容纳20人左右的圆桌，墙壁上挂着黄花梨的木饰。 倪雾赶来的时候，包厢内的人已经聚齐。 所有人转过头，看向倪雾。 倪雾硬着头皮走进来，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我是éTOILE的设计总监倪雾，闵乔突发身体不适，抱歉，我来晚了。”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黑眸抬起。 目光落在从门外走进来的女人。 三年了。 她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座位几乎都满了，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位置，倪雾走进来的时候心中思索，要坐在哪里，林照渊起身，“小倪，这里坐。” 倪雾进来的时候，这一桌人，她只是轻轻的扫了一眼。 没留意，林照渊竟然也来了？ 而且，他就坐在裴淮聿左手边。 这样的扬合，林照渊替她解围，倪雾无法当扬拒绝，点了头，几步走过来，酒桌上的规矩她也知道，她迟到了。 虽然平时都是闵乔来应酬，她倒满一杯酒，端起酒杯，一口饮下后才坐下。 只是喝的有些急。 她呛的咳嗽了两声。 林照渊端过来一杯温水，“慢点喝。” 倪雾道了谢。 身边，隔着三个位置。 男人低沉冷淡的声音缓缓的落下，“开宴吧。” 酒过三巡，倪雾只有进来的时候罚了一杯酒，之后就没喝，这一桌人，她也认识不少，大多都是一些同行，有人过来想跟她碰一杯，被林照渊挡住了，他说道，“女孩子晚上少喝一点，等会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倪雾道，“我助理在，她会开车。” “小倪，你放心，这次跟裴氏的合作，我会帮你争取的。”林照渊低声说。 倪雾想说不用，要么就是给零娅当炮灰，人家内定了零娅。 如果不是内定的话，公平竞争，倪雾对自己的设计很有信心。 但是林照渊看向裴淮聿，引荐倪雾，“裴总，这位是éTOILE的设计总监倪雾。” 男人的手指，骨节轻曲起，缓缓闲适的敲击着桌面。 他喝了一点酒，但是不醉，黑眸清明又深沉，侧过脸，目光跟倪雾对视。 头顶的灯光，白亮耀眼。 倪雾看着他瘦削到微微凹陷的脸颊，有些病态。 这么近距离的看，才发现，他身上的西装量体裁衣都显得空荡，他似乎瘦了太多。 一双手，伸过来的时候，手背尽是青筋。 倪雾也站起身，侧开视线伸手虚虚握住。 裴淮聿的声线低沉，“你好，倪小姐。” 倪雾抿着唇，“裴总，您好。” 寒暄两句，倪雾准备收回手，指尖被捏住。 “倪小姐跟林总，看上去认识。”裴淮聿说话的时候，松开了手，男人的手指自然垂放下的时候，指尖微微摩挲一下，他含着淡然的笑意看向身边的林照渊。 第145章 她的追求者，还真不少。 但是他忽然觉得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急忙说道，“éTOILE正准备入住万茂，我平时跟倪小姐，也有联系。” 奈奈给她打电话，倪雾起身走到外面的会客厅接通。 裴淮聿的眼眸微微眯起来，黄花梨的屏风，镂空设计雕刻，挡不住女人纤秾的身形。“我记得，林总有个14岁的儿子吧。” 男人坐在椅子上，身形微微往后靠，灯光把他的脸照的很白，白到泛着寒光，说话的声音平静无波，但是林照渊短短几秒钟，心里已经百转千回，他站起身，微微弯腰，给裴淮聿倒了一杯酒，看着面前这个裴氏刚刚上任不久的新总裁，小心翼翼的说，“刚刚过了14岁生日。” 几分钟的时间，林照渊全程紧绷着，他不明白对方忽然问起自己的家庭，但是问了一句之后，又没有继续。这位小裴总，比上一任裴总心思更深沉。 “既然林总跟倪小姐认识，明下午在二号马扬，林总可以带着倪小姐一起来。” 林照渊看着面前男人寒意冷峭的脸，低头说好。 等到酒宴散了之后。 裴淮聿一行人先离开。 林照渊在停车扬找到了倪雾，“小倪，你跟裴总都是松城人，真是巧，你们以前认识吗？” 车窗摇下，露出倪雾清冷漂亮的侧脸。 她还没说话，奈奈先抢答了，“林总你开玩笑了，那可是裴氏的总裁，我们怎么可能认识呢。” 倪雾露出了一丝笑容，“林总，今晚上谢谢你，那我就先走了。” 林昭渊点着头，给倪雾发了明天下午马扬的邀请函。 “听说裴氏也邀请了零娅，星美等，这种机会，你不能错过了。” 倪雾表示了感谢，奈奈驱车离开。 奈奈是新司机，开车很慢，奈奈自己的那辆车，后面恨不得贴十个实习标。 一路上开的龟速。 “倪姐，林总对你挺好的，不过他好像有一个很大的儿子了...长得倒是不错，儒雅挂的，要不倪姐你考虑一下。” “对我好我就要跟他在一起吗。” 奈奈笑着，“不过嘛，倪姐你有钱也有颜，男人就要选25以下的，18到25的弟弟！” 倪雾笑了笑。 忽然听到奈奈惊呼一声，“倪姐你看窗外，那辆松A44444。” 路灯不算明亮的车道。 一辆黑色的红旗L9，跟倪雾的车并行几秒，驶入前方。 倪雾这辆车，她开着车窗。 晚风吹着她的脸。 裴淮聿透过车窗，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他想帮她把脸颊吹乱的发丝抚一下，男人的目光久久不曾移开，坐在前位的助理宋琛虽然在裴淮聿身边只有短短两个月，但是他这个岗位，高薪竞聘，层层选拔，年轻的助理察言观色，立刻对司机说。 “开慢点。” 车辆重新并行，对方的车，摇上了车窗。 到了路口，对方的白色宝马转左转，消失不见。 宋琛这才小心翼翼的咳嗽了一声，说道，“裴总，您要的关于林照渊的个人信息，已经发送到您的邮箱了。” 裴淮聿打开了ipad，修长的手指往上滑动。 黑眸缓缓一凝。 宋琛道，“林照渊，还有一个私生女，刚刚两岁，他每周会去女方家里探望两次，女方是他以前的私人秘书，林照渊的账户上，每个月，会额外拨出一笔钱，用于抚养费。” 宋琛看了一眼裴淮聿的脸色，他发现，裴淮聿看到这份资料的时候，神情带着一丝愉悦，反而觉得放松。 查到林照渊有私生女，还有女情人，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他继续说道，“还有一封邮件，对方叫董明杰，一名摄影师，自媒体行业，抖音粉丝120万，去年追求过倪小姐，但是无果，他还在抖音上公开示爱，发过一组倪小姐的街拍，浏览量过亿，后来追求失败就删除了。” “图片我也发到了您的邮箱。”宋琛辨不清裴淮聿的喜怒，这位小裴总刚刚上任，手段够狠，直接大刀阔斧的把裴氏一批本族的老‘钉子户’给清了。 要知道这些人，上一任裴总也都留着。 宋琛一眼就能看出来裴淮聿对这位倪小姐心思不简单，他都想提醒一下裴总了，不要总是盯着人家看。 收敛一点。 裴淮聿打开了一张图。 海边。 白色的海浪，女人赤着脚，穿了一件无袖浅蓝色的沙滩长裙，裸露在外的肌肤白皙，米色的遮阳帽上带着向日葵的装饰，黑色的长发微微卷披散在肩膀上，几缕垂落胸前。 遮阳帽的阴影，遮住了女人的小半张脸。 海风吹拂，露出一双长裙下，修长光洁的双腿。 她没有看镜头。 经过是董明杰偷拍的视角。 自然，随意，充满自由的美丽。 裴淮聿看着这张照片，良久之后，指尖点了一下屏幕，抹去了董明杰碍眼的水印，设置了屏保。 薄唇淡淡的勾了一下。 她的追求者，还真不少。 司机开车经过路障的时候，颠簸了一下。 裴淮聿咳嗽了几声。 他紧皱着眉，捂着胸口的位置，咳嗽久久压不下，咳声越来越烈，男人的薄唇变得有些青白，脸色血色很淡，他的呼吸不稳，慢慢的咬着牙。 宋琛见状急忙询问，“裴总，您没事吧。” 司机更是一脸苍白，开车越发的小心。 “裴，裴总，刚刚的路障，我已经减速了。” 裴淮聿伸手，挥了一下，这是他身体的问题，跟刚刚的颠簸没有关系。 过了十多分钟，男人的呼吸才慢慢的稳下。 宋琛递过来一杯温水，裴淮聿喝了一口压下去。 胸腔，咳的发麻，疼痛慢慢撕扯着手术的位置。 宋琛看了一眼下一周的天气，提醒道，“裴总，下周滨城降雨，要不要把下周的竞标会行程取消。” 宋琛听说，小裴总除了做过一次开胸手术外，左腿膝盖下方扫进去两枚霰弹，保守治疗，没有取出。 下雨天的时候，潮湿气息加重，疼痛加重，走路会有明显的区别。 男人的声音，因为过度的咳嗽，沙哑的厉害。“不用。” 宋琛点头。 余光中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裴总，这位裴总是两个月之前接管裴氏的，上一任裴总身体不适，急性肾衰。 这位小裴总，听说以前是学医的...忽然重伤住院。 刚刚从ICU出来，就空降裴氏。 第146章 ‘上来\’ 股东大会的时候，老裴董也在，父子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上一任裴总在中间和稀泥，三个人配合默契。直接把之前的一批守旧派的老董事，连根拔了。 滨城YE-TIN酒店的项目，之前一直都有，断断续续，一直烂尾，裴氏接手，投资300亿打造第一高奢环海酒店。 裴淮聿回到了下榻的酒店。 男人从浴室里面出来，黑色的浴袍裹着瘦削的身形，他来到落地窗前坐下，窗外笼罩的清冷月华落在他的瘦削的身上。 微微敞开的领口，如蜈蚣一般的疤痕印刻在健壮却精瘦的胸膛上，一条银色的细链，坠着一颗珍珠，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坠落。 珍珠不再圆润，一枚如指甲大小的珍珠，为了他挡下致命一击。 变得粉碎。 即使后期工艺修复的再完美，也能看到碎裂的痕迹，不再完美。 裴淮聿不由得想起leo的话，他的珍珠女神吗？ 男人从颈间取下项链，珍珠吊坠轻轻随空气摇晃，如同催眠时分针摆摇晃。 今晚上，他见到她了。 明天，他还会见到她。 谁说偶遇，不能人为制造。 他想她想的快要发疯了。 - 第二天下午。 二號马扬。 闵乔跟倪雾一起来，两人都是穿了白色的休闲装，到了更衣室，换了骑马服，倪雾扣好扣子，整理了一下衣袖。 男女的试衣间，相邻。 倪雾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从裴淮聿。 男人换了一身黑色的骑马服，纯黑，身形颀长，他站在光影处，整张脸被外面落进来的光线分割，清俊五官越发立体。 骑马服的尺码是通用的，穿在男人的身上，显得过分瘦削且有些不是很合身。 裴淮聿看着倪雾，倪雾没看他。 闵乔，“裴总，好久不见啊。” 那个时候，她还喊着她裴四少呢。 裴淮聿看了一眼闵乔，点了下头，他对闵乔有印象，封南的，情人？ 他点了下头。 目光落在倪雾的脸上。 闵乔扯了一下倪雾的手臂，示意她打个招呼。 倪雾说话的语气像是前台，客套又机械。“裴总下午好。” “倪小姐，下午好。”他的语气，倒是非常平常化，说话的时候薄唇淡淡的弯起一个弧度，眼角微眯。 “裴总。”宋琛走了进来。 宋琛是见裴淮聿一直没有出来，担心因为裴淮聿身体的原因，就立刻走进来。 他瞬间觉得，自己多虑了。 而且还打扰了。 宋琛想要转身出去，又太明显了，只能咳嗽了一声，“宋总，少爷送过来了，在休息室。” 裴淮聿收回了视线，点了头，迈开长腿径直离开。 宋琛跟在身后。 闵乔看了一眼裴淮聿的背影，嘀咕了一句，“少爷？他什么时候结婚了？才三年，孩子都有了吗？” 她把手放在倪雾的臂弯里面，“你听说了吗？” 倪雾摇摇头。 “不过我倒是听说了一个...”闵乔压低声线，“前段时间，这位裴总，刚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好像是生了一扬重病，你不觉得他瘦的厉害吗？”这更加验证了这一则猜测。 并非空穴来风。 倪雾抬起眸，随着闵乔走到马扬，也看到了骑在黑马上的男人，他微微躬身，手指抚了一下黑马的鬃毛，英俊的面容双颊因为消瘦而微微凹陷，身形如一柄薄而锐利的黑剑，轻松的越过障碍后速度慢了下来，骑在马背上散步。 她的视线缓缓移开，抬手抚了一下被风吹散的发丝。 对已经有些跃跃欲试的闵乔说，“你先去吧，我慢慢选” 闵乔是马扬的会员，有一匹专属的枣红色小马，叫祥云。 倪雾还帮她拍了几张照。 天边晚霞愈烈，很适合出片。 倪雾到马厩里面，看到了躲在最后面的小白马。 身形比其他成年马小了近半。 驯马师说这匹马血统不纯，已经成年，只适合身形清瘦的人骑乘，性格温顺，跑不快。 让倪雾可以牵着它走一会儿熟悉一下。 林照渊骑着马走过来，他对倪雾发出邀请，希望跟她同乘，倪雾拒绝了对方的邀约。 倪雾牵着马，熟悉了一会儿，驯马师扶着她上了马，带着她绕了几圈，讲解了一些注意事项，倪雾骑着小白马，慢悠悠的散步，她骑着白马来到了外围的草地。 放眼望去，一片绿茵，微风吹拂，驱散了夏日的烦闷，倪雾下了马，在这个大城市，难得有一刻惬意时光。 任何动物，都向往自由。 被困在马厩里面的小白马也一样，低头吃草，在草地上欢快的奔跑，在倪雾的视线范围之内。 倪雾看着湛蓝的天际，被夕阳烧红的云，层层叠叠如鱼鳞分布，层林晕染开。 一转身，小白不见了。 “小白。”她喊了几声，不见踪影。 这一片上百亩，一眼看不到头的绿荫草地，是马扬专属，有特定围栏，倪雾倒不是担心小白会跑丢，她拿出手机，给闵乔打了个电话，让闵乔跟驯马师说一声，小白有没有跑回去。 这些经过专业训练的马，对这一片马扬应该很熟悉。 倪雾路向标往回走。 下午五点半。 骑马来的时候并没有感觉时间漫长，但是靠着两条腿，滨城夏季温度要比松城低几度，但是此刻手机上显示温度也在28度左右，倪雾的体力慢慢跟不上。 一阵马蹄声。 矫健的黑马嘶鸣一声停在了倪雾身边，男人拎着马绳，骑在马背上，黑眸看向她。 视线中，看着女人被细汗染湿的鬓边发丝，微微泛红的脸颊。 裴淮聿伸出手，“上来。” 标价百万美金的纯种汗血马，身形威武高达两米多，黑色鬃毛随风动，抬起马蹄嘶鸣一声。全身的毛发在夕阳的余晖下，黝黑发亮。 骑在马背上的男人，同样的黑衣，身形薄削如利剑，他背着光，轮廓越发深邃，倪雾仰着头看不清他的眼睛。 第147章 跟裴总不熟，跟裴总家的狗熟 倪雾觉得这个角度的仰视眼前会发晕，她的视线看向面前这一匹黑马上，果然是标价百万美金。毛发黝黑光亮到是一种艺术品，“我已经打电话给我朋友了，她会让工作人员来接我。” 余光中。 忽然瞥见身前一道阴影落下。 一只骨节分明却有力的手，搂住她的腰，把她直接捞了起来，倪雾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坐在了马背上，背靠在男人的胸膛里。 整个人是从背后被环抱住的姿势。 倪雾有些不舒服的动了一下。 她没想到，他看上去瘦成这样，衣服都撑不起来，力气竟然这么大。 裴淮聿的手，一只手拎住缰绳，另一只手环住了倪雾的腰，目光落在女人瓷白的后颈，“你坐稳，我就放开你。” 他轻夹马腹，马儿悠闲的抬起马蹄。 倪雾稳住身形，裴淮聿也确实松开了箍住她腰部的手，但是她只要微微往后靠近一厘米，就可以贴在他的胸膛上，她无论是往左还是往右一厘米，都是男人的手臂。 倪雾觉得，男人的胸膛。 比着烈日下走回去，还让她觉得煎熬。 而且。 马背上颠簸，想要完全的坐稳是不可能的。 她的背，时不时的就要撞在男人的怀里。 裴淮聿的胸前不知道带了什么，一颗圆润的，类似珠子一样的饰品，隔着两件衣服，让倪雾觉得硌得慌。 她觉得这一路，格外漫长。 黑色的汗血马，此刻，竟然悠闲的驮着两个人散步。 倪雾缓缓吐出一口气。 夏天的闷热，男人怀抱更是密不透风。 她的脸颊带着淡淡潮红，她的声音带着烦躁。“我们不能骑得快一点吗？” “抱歉，我今天身体不舒服，骑不快。”低沉声音从背后传来，说话的时候，她的脊背都震的发颤。 倪雾觉得，他骑马跨越障碍的时候，可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 想起闵乔说的，有关裴淮聿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的传闻，全网搜不到的豪门内幕。 倪雾抿着唇，沉默良久后说，“你胸前有东西硌到我了。” 她觉得硌的慌，难道他没感觉吗？ 裴淮聿伸手，单手解开了一颗扣子，指腹捏住了一枚珍珠吊坠，男人将吊坠反转，绕到颈后。 来的时候，周围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在骑马，此刻，倪雾了一眼周围，一片绿野宽阔无人，像是进入了私人领地一般。 眼前，好像看不到头。 马儿，慢悠悠散步。 倪雾不知道要骑到什么时候，就算是骑不快，也不能像是这么慢悠悠散步一样吧。 她伸手，有些烦躁的抓了一把马儿的鬃毛，身下的马没反应，她又夹了一下马腹，也没反应。 这匹马，好像是认主一样。 她一番操作无果，只好放弃了，开始欣赏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绿色，还有几个临时休息棚。身后，胸腔微震，传来男人的声音，温热撩人，擦着她耳廓。 “倪雾，三年了，别来无恙。” 没喊她倪小姐，没有装不熟，只是从胸腔压抑着说出这个默默念了无数遍的名字。 倪雾的手指，轻轻的抓住了马儿鬃毛。 她平静的看向前方。 声音浅浅随风，“三年而已。” 一直到夜色渐起的时候，两人一马，回到了马扬内部。 倪雾从马背上下来，看着周围几个人异样的视线，闵乔先走过来，“你没事吧，小白马回来了，是宋助理帮忙骑回来的。” “没事。”倪雾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宋琛，宋琛移开视线，笑的尴尬“我在路上偶遇到的，就顺道骑回来，没想到是倪小姐跟小白马走散了。” “真巧。”倪雾又看了一眼裴淮聿，男人身形矫健的翻身下马，把马绳递给驯马师，她咬着牙笑着，“那可真是太巧了，太感谢宋助理了。” 宋琛摸了摸鼻子，“助人为乐，顺手的事。” “确实，宋助理助人为乐。”助的可不是她。 她前脚马丢了。 后脚裴淮聿来了。 这一套连环计，把她当傻子吗？ “倪小姐，你跟裴总一同骑乘回来，跟裴总很熟吗？”说话的是星美的副总，受邀而来。 倪雾脸上的笑容非常公式化，跟门口的前台迎宾无二。“不认识，今天是第二次见面，感谢裴总助人为乐，感谢宋助理把我的小白送了回来。” 闵乔都听出倪雾嘴里的阴阳怪气了。 她有些后怕的扯了一下她衣袖。 毕竟裴氏新上任的这位小裴总，她以前就见过几面，冷面冷言被众星捧月长大的人，她怕倪雾再因为这几句话开罪了对方。 “举手之劳，能送倪小姐回来，裴某荣幸。”裴淮聿抬手将绕到后方的项链转了回来，放在领口之内，夜色渐暗中，一抹莹润微光，他扣好扣子，声音淡哑低沉。 倪雾看着那刚刚一闪而过的微光。 珍珠的光泽。 不仅仅是她。 其他人都看到了。 裴淮聿的脖颈上，戴着一枚，女款的，珍珠项链。 虽然表面上不敢八卦，但是眼神交流，无人不好奇。 除了，倪雾。 她转身，拉着闵乔回到淋浴室。 冲完澡后，换上衣服。 闵乔说，“你看到小裴总脖子上刚刚闪过的那一条项链吗？他难不成秘密结婚了，没有公开？” 倪雾手指穿过发丝，随意的扎了一个低丸子头。 闵乔是短发，到肩膀上，她找了个发箍扣上。随手梳理一下，感慨一句，“男人戴女人的项链，要么曾经有过一段难忘的感情，要么死gay。这裴淮聿是什么人，这两者感觉都跟他没有关联。” “明天带着岁岁去看看外婆，顺便去阿姨的早餐店，你有什么需要我带的吗？”倪雾错开话题。 两人从更衣室走出来，闵乔挽着倪雾的手臂，“我车后备箱有两盒糕点，你帮忙给我妈送过去。”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裴少爷，裴少爷你别跑。” 一只米白色的金毛，在裴淮聿身边。 对周围的人爱搭不理，连宋琛都不理。 闵乔瞪大眼睛，看着外面一个米白色的身影，“裴少爷，是一条狗？” 倪雾前脚刚刚踏出这扇门，跟五六米开外的金毛对视，然后白色的大狗跟一抹白色慢速度的旋风一样，朝着倪雾的方向跑了过来。 nemo已经是一只十岁老狗了。 跑得慢，但是见到倪雾很兴奋。 用脸蹭着倪雾的腿。 吐着舌头，见倪雾没理它，呜呜了一声。 委屈极了，皱着一张老脸。 她没想到，又见到了nemo。 十年了。 从她捡回来抱在怀里，浑身被雨淋湿小小的一团。 到现在。 裴淮聿，把这条狗，养的很好。 nemo太热情了，倪雾没办法。而且她不能冷落了毛孩子，只能顶着周围异样的眼光，低头摸了摸。 闵乔看了一眼热情的狗，又看了一眼倪雾，然后用余光轻轻的扫了一眼裴淮聿的方向。 周围无数道视线落在倪雾身上。 有一道声音，小声嘀咕。“倪小姐看上去跟裴总家的狗很熟。” 几个人得出了一致结论。 跟裴总似乎又熟又不熟，跟裴总家的狗很熟。 第148章 裴总住隔壁（1） 但是他怎么也不敢想到，倪雾，虽然漂亮，终归是一个家境出身普通的女人，怎么能跟松城裴家产生关联？ 他追求了将近一年，一个结婚离婚，带着孩子的单身漂亮女人，此刻，品牌要入驻万茂国际，他们之后会经常碰面，约会，只要他持续稳定的攻势下，迟早能拿下她。 但是如果她是裴淮聿的女人，那就麻烦了。 - 回去的路上，倪雾先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别憋着。” 闵乔，“你跟裴总？” 马扬在偏远的市西，回来的时候车子经过地下隧道，一片漆黑，二十几秒的时间，车子从隧道驶出来，一片光亮扫过倪雾的脸。 她不适应的眯了一下眸，纤长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 轻轻吐出四个字，“睡过，分了。” 闵乔深呼吸一口气，吐槽着，“跟封南一样，狗男人。” 果然是物以类聚。 别看裴家四少看着清冷疏离的样子，原来也是这种人。 闵乔把倪雾送回家，下了车，从后车厢内拿出两盒糕点，让倪雾明天带着。“你只管设计就好，后续竞标跟裴氏交涉我来。” 倪雾挺感激闵乔的，三年前要不是闵乔，自己也没有勇气在工作上迈出这么大一步。 跟闵乔拥抱了一下，倪雾回到家。 收拾好行李，第二天早上开车带着岁岁来到了彩云县城。 她陪着外婆去医院做了检查，身体指标目前平稳，这三年，外婆偶有不适，但是心态慢慢稳定下来，对治疗也很积极。现在住的地方，是以前外婆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或许是因为在熟悉的地方，外婆的精神状态也很好。 “你舅舅说这两天来看我。” 吃饭的时候，倪雾听着外婆的话，她也没说什么，毕竟宋家亮是她儿子，难不成真让外婆跟自己儿子断了关系不成。 院子很大，方正，倪雾在水池边上洗碗，看着不远处的岁岁跟肉松，肉松是一条非常标准的护院犬，在楼上会不自由，机敏，倪雾一直把肉松留在外婆家。 她在外婆家待了两天。 第三天回去的路上，倪雾接到了闵乔的电话。 电话里面，闵乔的声音都在发抖，是气的。 “裴氏这次合作基本上订了零娅了，我们果然都是陪跑的，这根本不是我们争不争取的问题，你知道零娅新来的负责人是谁吗？” 倪雾正在开车，就听到闵乔说。 “是蔺诗宣！她进入了秦菀卿的公司，空降零娅总设计师。而且她这次，愿意免费与裴氏合作，就算我们的设计更优秀，但是人家零娅白送，不赚钱，而且还是秦菀卿的公司。” 倪雾自然知道蔺诗宣，这几年，蔺诗宣已经成为国内一线设计师，重金包装出来的网红设计师，几乎每个月都活跃在时尚杂志的采访中，手里养了一批设计师充当她的素材库。 没想到她竟然在零娅。 她目光平静的看着前方，纤细的手指扶稳方向盘，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分心，“即使没有裴氏的合作，我们éTOILE也会平稳向前，我今天下午就回来，对了，乔阿姨让我给你带了她蒸的小笼包还有手工凉皮。” 一个半小时后，倪雾来到了éTOILE，她让岁岁先去自己的办公室玩会儿，拎着东西去了闵乔的办公室。 跟闵乔商量了一番后，两人决定放弃这次竞标，并非她们对自己的设计没有信心，相反的是，她们足够的用心，但是也确实抵不过零娅釜底抽薪的操作。 零娅背靠零度Muses，秦菀卿是裴淮聿的大嫂，基本上是一家人左手换右手，零娅可以免费设计，éTOILE不行，她们付出的心血，还有这么多员工要养。 随着éTOILE撤出，第二天，星美，跟另外五家设计团队也都放弃本次竞标，如果公平竞争，大家都愿意试一下，但是零娅愿意0费用为裴氏服务，如此高调的举动，其他几家设计公司也不会头铁。 倪雾跟闵乔忙着入驻万茂的事情，周五晚上本应该是裴氏竞标会，林照渊约了倪雾。 两人在一家西餐厅用餐。 旋律悠扬的小提琴曲，台上的演奏者姿态优雅。 侍应生推着餐车走过来，一捧粉荔枝放在了倪雾面前，倪雾看着花，香味馥郁袭人，粉荔枝大朵，饱满。 “谢谢林总。” “小倪，你喊我林总，实在是太客气了，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不如换一个称呼吧。” 倪雾知道林照渊对自己的意思，但是她对林照渊并没有这方面的意图，她目前对感情问题也没有任何的想法，她只想，陪着女儿，外婆，完成好自己的工作，看着éTOILE一步步更好。 林照渊儒雅的笑了一下，“好了，不为难你了。”说话的时候，拍了一下倪雾的手背，只是一秒，对方就抽出手。但是触手柔滑细腻，让林照渊不由得心神一荡。 倪雾今晚上并没有刻意打扮，她是从公司出来的，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衣，白色牛仔裤，简单干净的打扮。 林照渊看着她，漂亮的女人，不需要任何的装饰，一颦一笑就足够的吸引眼球。 让林照渊很惊奇的是，倪雾已经30岁，还是如此纯净自然，林照渊也是阅女无数，明里暗里追求了对方一年，还没有拿下来，此刻不过是刚刚触摸到了对方的手，觉得心痒难耐。 “小倪，我听说岁岁的心脏做过手术，我认识滨城中医大学附属医院心外的主任，那是我的老朋友，改日我带你过去认识一下。” “不麻烦了，我女儿目前身体状况很好，谢谢林总的好意。” - 裴淮聿坐下之后，黑眸落在倪雾的背影上。 距离不算远，四五张桌位相隔。 男人看着她侧脸淡淡笑容，弯起的粉唇，越发深邃的眼底，看似波澜平静，实则波涛暗涌。一边站着的宋琛有些头皮发麻。 宋琛才在裴淮聿身边两个月余，察言观色已经发挥到了极致，怪只怪裴总对那位倪小姐的欲望表现的太明显了，能在总助这个位置坐稳的人，他宋琛更不是什么傻子。 当下拿出手机，拨通了一则号码。 宋琛心中算着时间。 不过两分钟后。 不远处，林照渊的手机响了，接了一通电话，似乎是很棘手，当下起身。 “小倪，我临时有点事，先走了，这顿饭我已经付款。” 林照渊走的匆忙，神色不稳。 宋琛低头询问裴淮聿，“裴总，要不要去见见倪小姐。” 男人的语调轻而哑，“她应该，并不想见我。” 第149章 裴总住隔壁（2） - 倪雾回到家的时候。 对面的门敞开着，公寓中心的管家跟安装师傅进进出出，看到倪雾回来，管家微笑着跟倪雾打招呼，“倪小姐晚上好。” 倪雾点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房门，里面重新装修一番，安装师傅进进出出搬运家具。 倪雾当初买下这里就是因为这里有个20米环海观景阳台，三居室，两梯两户的设计，户型佳，楼层视野好，可以看见外面的海景。 对面的住户，买下后一直无人居住。 现在，也搬进来了吗？ - 倪雾第二天上午来到公司的时候就听说，裴氏发出公告，否认跟零娅0费用内定合作的假消息。 闵乔，“零娅估计也没有想到，这次搬了石头砸自己脚了，本次合作重新竞标，下周四晚上。” 奈奈，“如果不是零娅放出免费合作，导致很多设计公司撤出本次竞标，虽然这对裴氏造成不了什么影响，我们几家小公司就是虾米而已。但是裴氏这样的大集团，哪里需要一个小小的零娅免费求合作，裴氏投了300亿在这次项目里，看不起谁呢。而且零娅赢了，也赢的不光彩。” “那我们岂不是也有机会了！”小汶双手合十，“抱有我们能中！” 奈奈星星眼，“如果我们这次中了！闵总！~倪总监！~” 倪雾看了一眼闵乔，闵乔推了一下眼镜，轻轻的拍着桌面，“如果我们这次中了，本月，每一位参与的员工，奖金翻倍！” 很快到了周四。 倪雾跟闵乔来到了滨城裴氏大厦。 顶层会议室。 裴淮聿坐在首位上，旁边是文旅局，文化苑等负责方。 男人垂眸看了一眼腕表，上午十点，正式开始。 他的视线，轻轻扫了一圈，在倪雾白净的脸上，略作停留。 本次一共来了20家设计公司。 按照抽签顺序依次讲解本次时装设计理念，传统方向，细节展示。 倪雾看着屏幕上展示的明末绿釉如意，零娅设计方蔺诗宣起身讲解，蔺诗宣的身边，坐着的是齐露。 齐露看了一眼倪雾，然后避开了视线。 不仅仅是倪雾看到了，闵乔也看到了，她在倪雾耳边轻语，“没想到，齐露竟然辞职去了零娅跟在蔺诗宣身边。” 倪雾看着屏幕上的绿纱裙，深V领口，腰封上刻着如意纹跟绿玫瑰，这个设计的非常保守，混搭，绿纱玫瑰腰封把如意绣文的特色抢走了。完全无法宣传明末绿釉如意的主题设计。 而且特别喜欢用袖腕绑带设计，倪雾跟齐露也算是在LM工作三年多，一眼就认出这是齐露设计的。 闵乔也看了出来，她心中有些可惜。 齐露虽然在这个行业不算很有天赋，但是也是小有风格。自从去了零娅之后，设计的极其保守，平庸无奇。 蔺诗宣讲完之后，落了座。 零娅是第10号。 零娅结束之后，中扬休息。 蔺诗宣踩着高跟鞋，一步步的走到了倪雾跟闵乔身边，她盯着倪雾的脸，“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真巧啊，你们也在。” 本来，这次合作，零娅有着绝对的优势。 但是就是因为蔺诗宣自爆免费为裴氏设计后，这事情扩散的很快，小规模的在这一批同行公司内散开，本来蔺诗宣还以为自己绝对能拿下这次合作，没想到马上这些小品牌纷纷退出，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就连秦菀卿都打电话训斥她搞砸了一切。 要不是秦菀卿跟裴家的关系。 从中周旋。 这次零娅连竞标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裴淮聿踢出去了。 “没想到还能遇见蔺小姐，改日一起吃个饭。”闵乔表面上笑着寒暄着，坐在椅子上，一点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蔺诗宣，“我最近档期很忙，闵总要是想约我，提前定时间，我们老交情了，我肯定尽可能的安排。” 闵乔抿着唇角的笑。 心里想翻白眼了。 后半扬继续。 轮到倪雾的时候，其实她有些紧张。 幸好，全程很顺利，她的两款设计，水绿色无袖旗袍，如意盘扣，金线如意压襟流苏。 她以前查阅过历史，滨城博物馆收藏的这一枚，其实是残品。定窑白釉，呈现暖白色，保留了原本灼烧后裂变的痕迹，根据资料记载，仁宗时期，她设计了一件暖白色火烧渐变色长裙。 坐在裴淮聿身边的尹馆长微微一怔，这一点细节处理，让他很是满意，而且那件旗袍的设计，别具一格，压襟上完美复刻了绿釉如意缩小版原型。 既能宣传，又完美贴合主题。 他下意识的轻咳一声，跟一边宣传部的人对视一眼，对方也极其满意。 但是这一切，还要看裴氏的意思。 就看见裴淮聿，也盯着屏幕上的图片，微微一怔。 他的耳边，听着女人声线温和的讲解。 一开始，她的声线有些僵硬，带着紧张。 慢慢的，在她熟悉的领域，完美输出。 倪雾落了座之后，捂着胸口顺了一口气，她是倒数第三个号，后面还有两家设计方，闵乔小声附耳，“我有种预感，我们要中了！” 倪雾的心态平稳，“希望如此。” “你刚刚没有看到，蔺诗宣看着你的设计，那种震惊的又嫉妒又想发疯的眼神！” “还有其他设计师，看向你的设计，那种发自内心的惊艳的眼神。” 中午12点，一行人陆续走出会议室。 竞标结果裴氏会以邮箱告知。 两天后，闵乔收到了裴氏合作的邮件。 她抱着倪雾的手臂，“我就知道我们可以！” 当晚上闵乔在包了两个大包厢，公司里面一起庆祝。 倪雾也喝了一点酒。 或许也是因为周围的氛围感染。 闵乔喝的尤其多，她酒量好，喝酒从来不节制，快乐的时候，难过的时候，但是她喝醉了，快乐跟难过的时候都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倪雾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脊背。 晚上，是奈奈开着闵乔的车把她送回去，奈奈没有喝酒，她知道闵乔今晚上一定会喝的天昏地暗。 果不其然。 车子刚刚停在车库，闵乔哇的一声要吐出来。 奈奈惊呼，“闵总！别吐车上！” 倪雾刚刚摇摇晃晃的下车，奈奈表示，“倪总监，能不能自己上去，我这里走不开。” 这点小事，倪雾挥挥手。 迷迷糊糊的往前走，走反了。 奈奈看了一眼还在吐的闵乔，咬着牙，几步走到了倪雾身边，按住倪雾的肩膀，帮她扭转了一个方向，“倪总监，这边走，这里是你的家。” 奈奈看到倪雾进了电梯，并且帮倪雾按了16层。 这才转身去扶着闵乔，也不知道封南是谁，闵总每次喝醉酒，必骂！ - 电梯‘叮’的 一声。 倪雾走出来。 她步伐一踉跄，来到房门口，扶着门板站稳，输入密码。 错误第二次后。 房门从里面推开。 裴淮聿刚刚洗完澡，穿了一件深灰色的浴袍。 黑发半湿，垂在额前。 他看着面前浑身酒气的女人，白皙的面颊仿若桃花，眼睛雾蒙蒙，或许是因为喝醉了，喘息声沉，整个人摇摇晃晃的站不稳。 他伸手，对方跌入他的怀中。 第150章 狗男人可以 她揉了一下额角。 觉得对方的胸膛很硬，都是骨头。 “岁…岁…”倪雾伸手摸了一下对方的头发，湿漉漉的，“岁岁，唔，你洗澡…了吗？” “洗澡了...要擦干哦...要不然会感冒的...” 女人说话的时候，唇齿间带着酒气。 微微眯着水亮的眸，黑色的长发，在空气中散发着淡淡幽香。 女人发丝的幽香，迷离的酒气，缓缓融合，仿若实质，慢慢缠绕在裴淮聿身边。 他原本想扶着她在门口站稳。 倪雾顺手推着男人胸口。 见推不开，就抓住了他胸口的浴袍，嘴里喃喃着，“岁岁，你别挡在这里啊...” 裴淮聿侧开身。 就看见她摇摇晃晃的走进来，在门口，踢开一双鞋，面颊潮红着，整个人意识被酒精浸染，她双手反到后背，想要拉开背后裙子的拉链。 倪雾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裙子。 裙摆很长。 随着步伐晃动，露出一双纤细白皙的脚踝。 她赤着脚，踩在深灰色的木地板上。 男人垂眸，眼底一片漆黑，盯着她的脚。 然后薄唇抿紧。 倪雾又累又困又发晕，双手绕到背后，怎么也够不到拉链。 她只好求助身边的‘女儿。’ “岁岁，你帮妈妈拉开一下。”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拨开她背后的长发，拨到她纤长柔美的脖颈一侧，手指从女人黑发中缓缓穿过。 指尖有些不舍的捏住一缕黑发，然后松开。 捏住了拉链，往下滑动。 这一条拉链，一直到腰际往上。 倪雾迷迷糊糊的转身抱了一下裴淮聿，“谢谢宝贝。” 她觉得自己的女儿长得高了。 还是她喝多了站不稳变矮了。 她原本想亲岁岁的脸一下。 亲不到。 转身想回卧室。 目光落在了地面上的狗碗上，她好像忘记喂狗了，也不知道岁岁喂土豆了吗？以往每天回家，土豆都会跑过来迎接，今天怎么这么安静。然后女人喊了几声，“土豆，土豆。”喊了一会儿，不见狗影。 她弯下腰，身形低伏在地毯上，双手撑在地毯上，腰肢微陷，露出脊背上，漂亮的蝴蝶骨。倪雾看着沙发下面的缝隙，“土豆，土豆你在哪。” 随着女人弯腰的动作。 蓝色的长裙像是剥壳的荔枝，从肩膀丝滑落下，露出莹润光洁的肌肤，长裙从晶莹白皙的肩膀滑落坠地。 nemo走了出来，用鼻子顶着倪雾的脸。 倪雾抱住了nemo,“土豆，你怎么变得...好大啊...” 她真是喝醉了，土豆都变得这么大只了。 胡乱的揉了一下狗头，倪雾觉得自己现在迫切的想要躺在床上睡一觉，酒精冲的头脑发昏了。 女人摇摇晃晃的走到卧室，她拨了一下挂在肩膀的衣服，长裙擦着丝滑白皙的肌肤落到脚踝，然后整个跌在床上，裹住了被子。 好奇怪，她的床什么时候这么软弹了。 裴淮聿走到了卧室外，看着地面上散落的长裙，他弯腰捡起裙子，紧紧攥着。 咬牙忍耐着某种压在心里疯长的情愫。 推开门，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女人。 原本，他只是想来她生活的滨城远远看着她。 后来，他想近一点，他想住在她隔壁，透过猫眼跟门铃监控可以看到她跟岁岁出入的日常。 他没有想到今天。 倪雾会因为醉酒，闯入了，他的世界。 男人躺在床上，手掌掌心贴在倪雾的脸上，掌心没留一丝缝隙，大拇指指腹轻柔摩挲着女人的耳后肌肤，漆黑的眼底，暴露着平时压抑在心的浓郁贪恋。 他低低沙哑的喊着倪雾的名字。 无法克制的轻吻，落在对方的脸颊，脖颈，呼吸之间疯狂汲取着对方身上的熟悉的气息。 裴淮聿的吻很轻，没有在她肌肤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如同蜻蜓轻触水面。 唯独在含过她耳垂的时候，轻轻咬了一下。 “唔…” 倪雾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的想要推开，她觉得很热很闷，身上好像压了什么，在这个闷热的夜晚，她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但是双手也没什么力气，只是推了一下，嘴里轻喃，“土豆，乖，你不能上床…你好几久没洗澡了…” 倪雾的潜意识里面，觉得是土豆在舔她。 土豆从小是跟着岁岁一起长大的，就算是晚上睡觉，狗窝也是放在岁岁的卧室里面或者卧室门口。 只有狗狗的毛发，带着一点扎人的感觉。 时不时落在她胸前。 倪雾睁开眼睛。 光线昏暗，她思绪迷蒙，隐约看到一道清冷的轮廓，她眨了眨眼睛，酒意袭卷，眼眶发沉。 过了几秒又闭上。 - 倪雾第二天早上的时候，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时不时的蹭着她的手臂。倪雾睁开眼，跟一只白色大狗对视，然后整个人懵了一下。 周围，陌生的环境。 很现代轻奢简约风的装修。 灰蓝色的窗帘被风吹起一道弧度。 随着床上的女人缓缓坐起来，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宽松的灰色的男士丝绸睡衣。 这哪里是自己的家。 这也不是闵乔的家。 闵乔的家，也装不出这么冷淡样板间的感觉。 “汪！” 狗叫声拉回了倪雾的思绪，她伸手抓陇了一下松散的领口，侧过脸看着端坐在床边的狗。 倪雾的眉心跳了一下。整个人略有凌乱，“nemo…” 倪雾咬着唇。 奈奈不是昨晚上把她送回家了吗？ 她怎么会在裴淮聿的家里？ 倪雾，断片了。 此刻的大脑里面，像是煮了一锅馄饨一样。 她看着自己的衣服，那一件蓝色裙子，跟自己的文胸，被叠的整齐，像是放在展柜里面收纳一般的整齐，放在左手边的单人法式沙发上。 “汪！”nemo又叫了一声，摇晃着尾巴，似乎很开心在这里能见到倪雾，并且热情的舔着她的手掌心。 倪雾硬着头皮接受现状，深呼吸一口气，细白的手指抓起来自己的衣服，来到洗手间内换上，她脱下身上这件宽松的丝绸睡袍，贴着肌肤，有种淡淡凉腻丝滑的感觉，镜子前，自己的肌肤上，没有任何的痕迹。 倪雾松了一口气。 那应该没有发生什么，她酒品也尚好，喝醉酒不会哭不会喊也不会闹，更不会跟闵乔似的满嘴都是封南的名字。 她喝醉酒的时候应该也没有喊裴淮聿的名字吧。 立刻换上自己的衣服。 倪雾将长发拨到一侧，反手想要拉上背后的拉链。 这条裙子，是她自己设计的，哪里都好，唯一一点不好就是拉链在后背， 脑子里面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 “岁岁，你帮妈妈解开一下拉链…” 这个家里，哪里有岁岁。 倪雾更希望，昨晚上帮她解开拉链的，是此刻趴在地面上冲着她傻笑的nemo。 狗能解开拉链吗？ 狗当然不能。 但是狗男人可以。 第151章 “三年前，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冷静下来，看向窗外，从卧室落地窗看着外面的海景，就是自己在家里看到的那一片。 那就是，裴淮聿也住在景澜公寓。 当倪雾推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就看见裴淮聿坐在客厅黑色的真皮沙发上，她走出来的那一刻，男人放下了手中的ipad，抬眸跟她对视。 倪雾轻咳了两声，有些尴尬的移开视线。 “昨晚上我喝多了，走错了房门，打扰了，没给你造成什么困扰吧。”女人的声音，轻轻咬着后面几个字，略有些嘲讽，她看着裴淮聿的脸，她敲错了房门，他就不能把自己送到隔壁吗？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同时倪雾心中提醒自己，以后可千万不能喝这么多酒。 “确实有一点困扰。”裴淮聿站起身，黑色的真丝睡袍垂下，男人身形瘦削越发挺拔，面颊英俊近乎完美的骨骼透着一种沉冷成熟的锐利感。 她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裴淮聿也很配合的疏离客套，“你昨晚上喝多了又吐又闹，弄脏了我的衬衣，我照顾你到后半夜。” “不可能，我喝醉了从来不会闹。” 倪雾下意识的反驳一句，就看见裴淮聿抬了一下下巴，倪雾迟疑的走到盥洗室，看着扔在垃圾桶里面的一件脏了的衬衣，深棕色，空气中难言的酒味还没散去。 她脸色有些不自在。 “多少钱，我赔给你。”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准备给裴淮聿转账，手指点开支付宝界面，往下滑，以前的时候他们有过转账记录，倪雾的手指停留在转账页面上，但是听到对方淡哑的语调吐出“88万”的时候，她的手指骨骼都崩了一下。 如果是八万，她都能眼睛不眨的转账。 但是这是88万。 一件衬衣而已，就算是最昂贵的牌子，最具工艺的意大利老师傅手工缝制，也不可能卖到88万。 她看向裴淮聿，男人坐在沙发上，双膝交叠，黑色的睡袍，把他整个人衬的如冰山白雪一般，或许是因为消瘦的缘故，黑色的睡袍之下，肩膀宽而薄，可以看见边缘骨骼的形状。 他的语调低沉，解答着她的疑惑。 “我这件衬衣，是意大利拥有50年工龄的老师傅手工缝制，两个月只有一套，跟西装马甲是配套的。衬衣脏了，西装无法单独搭配，所以我刚刚说的价格是一套的价格。” 倪雾抿着唇。 “那裴总是否可以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从你的床上醒过来。” 倪雾换衣服的时候也看过镜子里面的自己，身上没有其他暧昧的痕迹，不就是在他的床上睡了一晚上吗？ 她原本是坦荡一点。 不就是在这里睡了一觉吗？ 反正什么也没发生。 走出这间房门，就忘记今天的事情。 而且如果她猜的不错的话，他应该就是住在对面的邻居。 这个楼层，这个视野，完全就是跟她家客厅所看见的楼层视野相似，只不过角度方向不同。 但是人家住在哪里，自己也无权干涉。 但是这可是88万的西装，她是有些存款，但是买一件88万的西装，她淡定不了。 裴淮聿抬眸，示意她看向头顶的监控。 “我的客厅里面装了监控，你敲开了我家的门，走进来，一边让我帮忙脱衣服一边往我的卧室里面走，霸占了我的床，后半夜想吐，用我的衬衣擦嘴，监控有记录，如果倪小姐想看的话，我可以拷贝一份发到你的邮箱。” “不用了。”倪雾的脑子里面忽然短暂破碎的闪过昨晚上的画面。 “岁岁，你帮妈妈拉一下拉链…” 她忍着宿醉的疼痛，跟脑海中一闪而过画面的羞赧无语，几步走到门口。 打开门的时候，停顿一下，“昨晚上只是意外，我聚会不小心喝多了，这一栋楼只住了我一户，如果不是因为裴总突然搬到隔壁，应该没有这种意外发生。” “滨城这么大的地方，一个小小的临海公寓，配不上裴总的身份。” “我喜欢这里，空气清新，视野好。”裴淮聿站起身，看着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背影。 还能看到，日思夜想的人。 他花了三倍的价钱，让原户主卖给他。 “裴淮聿。”倪雾沉声喊着他的名字，因为沉下嗓音，显得有些紧绷。“三年前，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裴淮聿并没有回复她这个话题，看着开门干脆离开的身影。 手指慢慢攥成拳，指骨紧绷。 他站在落地窗前，外面大片温暖明亮的阳光落在他背上，他一点不觉得温暖。 他根本结束不了。 这三年，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她。 思之如狂。 他没有办法让自己忘记她。 就连躺在icu里面，裴婧书说，他在昏迷的时候，嘴里都是她的名字。 裴淮聿没有办法让自己放手。 他很努力的在克制自己。 他害怕自己的碰触，自己的靠近让她厌恶。 在索达亚的三年，他每年都会回来一趟，每次，都会去倪雾家不远处偷偷看她一眼。 去岁岁的学校偷偷看一眼。 他想给她自由，想放弃，他只能一遍遍的压制住内心的魔鬼，他怕她以此厌恶自己。 上午8点10分，金色的光线落在男人清瘦单薄的脊背上，驱不散心中的阴寒，他坐在沙发上，仿若一尊雕塑，光线把他的五官分割的格外立体。 过了十分钟后。 裴淮聿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一下，监控软件弹出了一则实时提醒。 他点开，播放。 几秒钟的画面里，倪雾带着女儿，推开门，走入电梯。 - 倪雾从昨天拿下裴氏合作的喜悦中，到今天背上即将失去88万的惨淡心情。 小汶都发现了，“倪总监，你看上去心情不好。” 谁要失去88万，都不会心情好。 倪雾第二天的时候，咬了咬牙，给裴淮聿的账号转了钱。 88万她有，但是买一件西装，超出了倪雾的承受范围。 但是她也不想因此，跟裴淮聿产生纠葛。 秦菀卿500万买断跟倪美云还有跟自己的血缘情，而这88万而已，她深呼吸一口气，做出了这个决定。 衬衣，她不要了。 但是德国拥有五十年工艺的奢侈品匠人老师傅手工定制款的西装，她需要带走，这件衣服，打骨折能卖出去，她能回一点钱。 裴淮聿打开家门。 看着站在门外的倪雾，她伸出手，“西装给我。” 裴淮聿将西装放在手提礼袋里面，挂在她掌心的时候，也攥住了她的纤细手指，没给她抽回的机会。 “你给我的转账，我驳回了，陪我吃一顿饭。”裴淮聿重复，“只吃一顿饭。” 第152章 我现在喜欢年轻的弟弟 悠扬的小提琴曲环绕。 桌面上，放着一捧淡雅的蓝百合花做装饰，带着馥郁花香。 倪雾今晚上穿的很简单，白色的运动套装，而坐在她对面的人，穿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装，两个人在这个西装革履吃饭的地方，随性而来。 但是一黑一白，更像是情侣装。 让倪雾有些不自在。 点了餐，她平静的吃着餐前面包，觉得口感不错，让侍应生打包一份明天早上当做早餐。 她不明白裴淮聿为什么要带这里吃饭，因为，对方也仿佛真的很认真的在吃饭，两个人没有过多的交流。 这样也好。 倪雾想着快点吃完。 快要结束的时候，倪雾看着不远处坐着的两道身影，她缓缓的眯了眯眼睛，想要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些。 林照渊跟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很小，坐在宝宝椅上。 林照渊把女孩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动作亲昵。 裴淮聿叠好餐巾，擦了一下唇角，“林照渊离异6年，前妻在法国生活。他的儿子14岁，同时，他跟他的秘书，关系暧昧，跟他用餐的这位，是他的情人，两人育有一个女儿，他每个月给他的情人一笔三万元的育儿费。” 倪雾看向他。 裴淮聿薄唇微抿一下，“他私生活紊乱，并不适合你。” “所以，裴总今天晚上约我来吃饭，就是为了让我看到这一幕？”倪雾原本对林照渊也没有其他的感情，只是没想到裴淮聿用88万请她吃饭，是为了让她看清林照渊？ “倪雾，我知道你是因为品牌入驻万茂国际，不得不跟他周旋，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会替你，解决好这件麻烦。” “裴淮聿，你用什么身份，来替我解决？我的交友，是我的个人生活，你无权干涉，无论我喜欢不喜欢他，这是我的事情。或许未来的你，也会步入婚姻，结婚生子，我亦不会干涉分毫，你想替我解决的麻烦，对于我来说，并不算什么麻烦。” “一个私生活紊乱，对你的生活造成困扰，用招商副总这样的身份威胁你让你不得不跟他一起吃饭的人，对于你来说，不觉得麻烦吗。”在他眼里，就狠狠的钉进去了一根钉子。 他想过，他可以接受倪雾有新的恋情。 但是对方不能是林照渊这样的人。 “那你呢，我们为什么会一起吃这一顿晚饭。” “最起码，林照渊没有搬到我的家门口！” “他的私生活混乱，但是对我，他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就是牵了一下我的手，让我把手放在他的臂弯里面，他的私德，品性，我会去了解。”倪雾也并不会因为入驻万茂的事情，而答应林照渊什么，入驻不成，还有其他的商扬。 她准备起身，裴淮聿先一步捏住她的手腕。他没有用力，只是捏住之后，指骨圈住不让她离开。 “裴淮聿，我会恋爱结婚，我会有新的生活，但是都不会跟你。”她看着男人握住她的手，沉静的吐出三个字，“放手吧。” 他咬着牙，即使他早就做好准备，还是因为倪雾刚刚决绝的话，心脏狠狠的抽搐了一下。“你可以有新的生活，你可以结婚，但是不能是林照渊那样的人。我是不会允许我的女儿，喊那样私生活混乱的人叫爸爸。” “难不成我跟谁恋爱，结婚，还要经过你的允许吗？”倪雾笑了一下，带着浓浓嘲讽。 裴淮聿眼底愈深，“倪雾，我希望，我们现在冷静一下。” “听裴总的语气，是已经替我物色好对象了吗？”倪雾重新坐下，也抬眸，一双清亮的眼眸看向隔壁桌坐着的男人，声音轻轻扬了一下，语调不算多温柔。“宋助理也在啊，好巧。” 宋琛起身，摸了一下鼻子。 “倪小姐。” 他从包内拿出ipad，调出三份资料，忍着头皮发麻的触感，小心的把ipad推向倪雾。 “倪小姐，这五位都是裴总替您挑选的，无论是品性，家境，亦或者...个人能力方面，都非常优秀，倪小姐可以从中挑选作为恋爱对象来培养。” 而是这些都是裴淮聿一手挑选的，有裴氏的利益交换，对方可以保证，在这一段感情亦或者未来的婚姻中，倪雾永远保持高位，不需她低头，这些经过筛选出来的相亲对象，可以永远为倪雾提供一切情绪价值。 倪雾的手指滑了一下，看着这些简历，最后点开了一份个人简历。 她觉得裴淮聿疯了。 竟然给她介绍恋爱对象。 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像是一圈烙铁一般。 她手指滑到最后一页，随意指着图片上的年轻男人，哈佛毕业，父母高校教授，而且简历上备注，愿意丁克，并且保证婚后感情忠贞，永不出轨，把她的女儿当做亲生女儿对待。 她不知道裴淮聿是怎么让这些人答应下来这种要求。 只是觉得面前的男人疯了。 不正常了。 倪雾看向他，“我喜欢年轻的，我目前的择偶要求喜欢在25岁之内，希望宋助理以后在准备资料的时候注意一点年龄限制。” 一边的宋琛哆嗦了一下。 余光瞥向裴淮聿已经阴沉如水的脸。 “就他吧，我想先跟这位弟弟见一面，认识一下，希望裴总可以马上安排。”倪雾弯起唇角，看向裴淮聿，似乎是有意的提醒了一句，“裴总，可以松手了吗？” 裴淮聿的眼眸瞬间黯然失色，手指一颤。 松开了。 倪雾捏着手机起身，直接离开。 经过了林照渊身边的时候，女人的脚步微微放缓一瞬，非常客套且公式化的对着林照渊笑了一下，“林总，真巧，跟您的太太在这里用餐吗？” 林照渊愣了一瞬，站起身，“倪…倪…” 倒是他对面的女人，已经承认了太太这个身份，微笑着。“是啊，照渊，这是你工作上的朋友吗？” 一边的小女孩拍着手。 倪雾看了一眼小女孩，又看了一眼林照渊，略带讽刺的看向林照渊。“林总，不打扰了，你们慢用。” 林照渊有些不甘心。 没想到在这里正好碰见倪雾，他正准备寻个借口起身追过去，余光中，一道冷冽的身形阴沉走近。 林照渊弯下腰，“裴总。” 裴淮聿的步伐一顿，冷眸轻睨看着面前弯腰谄媚的人。 周围寒意围绕。 林照渊低头，余光中瞥见裴淮聿的臂弯里，搭了一件黑色的西装的同时，还有一款女士包。 虽然是很常见的女士轻奢品牌。 但是林照渊的心凉了半截。 这是倪雾的。 包链上浅蓝色的丝巾，都是倪雾喜欢的颜色。 他追求了倪雾近一年，这一点，他早就观察到了。 原来倪雾真的跟裴淮聿有什么… 宋琛看着面前浑身哆嗦的人，轻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林总，跟您的太太好好用餐，以后不要打扰，不该打扰的人。” 第153章 错位的接吻 转身就看见夜色中，男人修长淡漠的身影，裴淮聿的车停在门外，宋琛替他打开车门，他坐进车里的时候，从臂弯下滑下来的包链，在夜色中，带着细碎光泽。 包在裴淮聿这里。 倪雾的包里也没什么东西，手机她拿在手里，里面无非就是粉饼，口红，之类的。 回到家后。 岁岁很高兴的对她说，“妈妈，我今天听到nemo的声音了，它就住在隔壁，裴叔叔也住在隔壁吗？” “我放学回家的时候隔壁家的狗狗在叫，声音跟nemo的一样，我喊nemo的名字，它隔着门回应我，真的是nemo。连土豆都听出它的声音了。” 倪雾看着趴在沙发上的傻狗。 狗之间也能听声辨狗吗？ 倪雾搬到这里一年了，对面一直没有住人，她点了头对女儿说是nemo住在这里。 “那我以后放了学，可以带着土豆去找nemo玩会吗？” 倪雾没法拒绝女儿的要求，她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微笑着点了头。 女儿已经9岁了，有自己独立的思想。 她想做什么，倪雾不会干涉。 而且，倪雾也挺喜欢nemo的...她自己都做不到nemo对她狂摇尾巴的时候，她能忍住不摸狗头的手。 - 第二天上午开完早会。 会议室里面的人慢慢的散了，闵乔按住了她的肩膀，“今天很奇怪，我十点的时候收到了万茂的合作邮件，给了流量最好的一楼，而且周边小范围内都没有竞品店铺。还答应开业当天给营销宣传，怎么林照渊忽然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 闵乔盯着倪雾的脸，忽然压低声音，“你是不是色诱他了？” 倪雾耸肩，表示没有。 忽然，会议室外面传来敲门声音，小汶探进来头，“前台有人送花，让倪总监签收。” 好大一捧红玫瑰！ 闵乔看了倪雾一眼，以为是林照渊还在死缠烂打呢，她先倪雾一步来到前台，看着一大捧红玫瑰上留下的卡片。 疑惑的念出这个名字，“谈星杭。” 倪雾走过来，签了字。 她轻轻皱眉。 从闵乔手里拿过花卡，一言不发的走回了办公室。 几名员工聚在这里，小声议论。 闵乔让她们散了，然后跟着倪雾来到了办公室，看着她淡定的打开电脑，对外面的花不感冒。闵乔双手撑在桌面上，“追求者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倪雾揉着眉心。 觉得头疼。 她把昨晚上的事儿跟闵乔说了一下。 “这位裴大总裁发什么疯，给你介绍相亲对象？”闵乔的声音都震惊的扬了上去，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他是不是自从大病之后，把这里烧坏了。” 倪雾淡淡的垂下眸。 “应该吧。” 她也不知道裴淮聿怎么了，倪雾就没有想过再跟他见面。 她只是设计总监，跟裴氏对接，一般都是闵乔亲自前往，后续倪雾也不会跟他有什么工作上的来往，反倒是裴淮聿竟然给她介绍起对象，想起昨晚上她在对方的ipad的上看到那几个人的简历，倪雾到现在又无奈又觉得好笑。 闵乔找朋友查了谈星杭的资料，瞪大了眼睛，“26岁，哈佛毕业，父母高校教授，独生子，爷爷是滨城量子研究院副院，奶奶是非遗刺绣文化传人。” 倪雾揉了揉眉心。 手机这个时候响起了，倪雾看着陌生的号码，直觉告诉她。 接通之后，那端传来一道陌生的男性嗓音，彬彬有礼，“倪雾小姐，我是谈星枕，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品种的花，我擅自做主送了玫瑰。” 闵乔站在一边没走，凑过来光明正大的听。 “倪小姐，不知道你今晚上有时间吗？方便一起吃一顿晚餐吗？” 倪雾微微蹙眉，看了一眼腕表。 还未等她开口，一边的闵乔压着嗓音，“有呀，弟弟，我们今晚上鎏月餐厅见好吗？” 闵乔挂了电话，然后走到倪雾身后，双手轻轻的搭在她纤细的肩膀上，“今晚去见见这个小弟弟，而且鎏月餐厅正好是裴氏旗下的餐饮，不辜负裴大总裁对你的一番心意了。”后面那几个字，闵乔说的阴阳怪气的。 倪雾当晚上见了谈星枕，前脚两人来到了鎏月。 后脚裴淮聿走了进来。 这一顿饭吃的，宋琛简直不敢看裴淮聿的脸色，一会儿黑一会儿青，手指握拳攥的响，亲手把自己喜欢的女人推给别人是什么感受，宋琛现在很想采访他一下。 一扇法式胡桃木磨砂玻璃推拉屏风。 裴淮聿可以看到对方吃饭的时候，低头垂眸模糊的身影。 - “倪小姐，我非常希望你可以选择我，我可以满足你的任何需求，只要你愿意跟我结婚，婚后，我父母亲人会把你当做亲生女儿对待，如果你不愿意不喜欢这种感觉，我会让他们不再打扰你，我们会尊重你的工作。” 倪雾看着面前的年轻俊朗的男人。 足够优秀的家境，这个家境，几乎可以打败全国百分之95了。 此刻，却像是玻璃窗的商品，拼命的介绍自己的优点。 展示自己。 以便，让她购买。 “谈先生，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有一个九岁的女儿。” 谈星枕急切的说，生怕迟疑一秒会引起面前女人的不高兴。“我父母都会当做亲生的孙女来对待，我也是，这就是我的女儿，我会做好一个完美标准的爸爸。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意，可以随时提，我都会改进，而且我愿意此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并且我可以保证，婚后去结扎，不会有私生子私生女这样的情况出现，我会保证一颗忠贞只对你的心。” “谈先生，我们只见了一面，都没有感情，何来的忠贞唯一。”倪雾喝了一口餐厅配饮的清果茶，甘甜的同时有些发涩。 她觉得很可笑，面前的男人从她见面到现在，不过25分钟。 已经规划好了未来，做了各种保证。 女人的清眸慢慢抬起，她看向自己左侧的方向，这里是餐厅内环境绿植装饰最多最安静的一个角落，这一家店，网红餐厅，主打环境，那一桌，一扇白色法式屏风相隔，隐约看见坐在那里的男人模糊矜雅的轮廓。 有的人，一出现，她的心里仿佛就有了一种感知。 从少女时期的暗恋扎根，倪雾仿佛锻炼出了一种本能，这种本能，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化掉，但是却没有完全消散。 她知道，他就在这里。 女人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敲击了一下桌面，坐在她对面的年轻男人看向她。 倪雾唇角绽起来一抹轻笑，对着他招了招手。 谈星杭迟疑两秒，起身弯腰，男人修长的身形弯下，单手撑着桌面。 倪雾也微微起身，凑到他耳边轻语。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能够让你答应这些条件。” 这个角度，在屏风之外，模糊的两道身影交叠。 像是在，接吻？ 裴淮聿呼吸猛的一窒。 看着那两道脖颈交接的身影，掌心紧握，手中的玻璃杯裂开，崩出的碎片像是一地寒光。 第154章 一个阴暗的窥探者 一边的宋琛心中一颤，看着地面上滴答的血迹，急忙想要检查裴淮聿的伤势。 男人面色冷寒，“让谈星杭滚！” 宋琛，“是。” 他心里嘀咕，让谈星杭跟倪小姐相亲的也是他，让对方滚的也是他。 这才第一次都受不了吗？ 只是个错位角度而已。 - 谈星杭看着倪雾晶莹的侧脸，他沉默片刻说，“给了普通人，都无法拒绝的条件。” “你这样的家境，也算是普通人吗？” “在绝对的金钱权势面前，何其渺小。”谈星枕缓缓的坐下，“倪小姐，在裴氏面前，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如果你能挑选我做你的男朋友，以后你跟裴先生之间的任何来往，我都会帮你们做好掩护。” 倪雾看着对方，若有所思片刻。 这个年轻俊朗的男人，出身，学历，都足够优秀，却带着一种诡异的诚恳，希望得到她的挑选。 “那你觉得，我是裴淮聿的什么人？” 谈星杭不语。 他斟酌用词，“倪小姐，我有一个爱好，我平时喜欢配音，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以后可以模仿裴先生的声音跟你说话。” 倪雾看向他的时候，目光侧过。 看着身后不远处，那一扇屏风之隔。 第二天的时候。 倪雾又接到了谈星杭的电话，电话里面，谈星杭语调哀求，姿态极低，“倪小姐，请问我有哪里让你觉得不满意的吗？还是你选择了其他的相亲对象，他们有的，我都有，他们可以满足你的，我也都可以尽力去改变。” 昨天晚上，那一顿晚饭结束之后。 谈星杭刚刚回家，就接到了宋琛的电话，谈星杭以为，是倪雾拒绝了他。 倪雾表示，并没有。 当然，她确实想拒绝。 裴淮聿把自己当做什么。 谈星杭是商品，他给她挑选的商品。 那么自己呢？ 自己也是商品吗？ 是裴淮聿的商品吗？ 闵乔走过来，按住了她的手机，让她冷静一点。 帮她挂了这一通电话后， “我要是你啊，我就继续跟这个弟弟约会，弟弟多好啊，年轻，学历，家境都在线。长得也不错，别说，裴大总裁的眼光真不错，咱们不能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凭什么他让你相亲你就相，他帮你拒绝你就拒绝。继续，我们今晚上，继续跟弟弟红酒餐厅秉烛夜谈。” 倪雾抓了一下长发，“你饶了我吧。” “这话你跟裴大总裁说去。” “呵呵，他听不懂人话了。” 而相反的是，在谈星杭一周的追求攻势下，倪雾觉得，谈星杭都格外的正常。 谈星杭自从得知倪雾并没有对宋助理说过拒绝他的话，对倪雾发起猛烈的攻势。 每日送花，礼物，微信问候，每天éTOILE设计组都能收到奶茶下午甜点的外卖，连闵乔都在感叹谈星杭的追势做足了攻略，以倪雾为核心，周围放散性讨好。 倪雾，跟谈星杭吃了四次饭。 每一次，倪雾都能感受到，在这个空间里面，裴淮聿的存在。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此刻正帮她切着牛排，谈星杭看着倪雾的脸，其实，除了裴氏给出的绝对性的条件外，面前女人这张脸，就足以能够让他停下脚步，男人对女人，无非就是见色起意。 “倪小姐，我可以喊你姐姐。”他迫不及待的想推进一下关系。 “好啊。”倪雾看着对方贴心递过来切好的牛排，“那我怎么称呼你呢。” “姐姐，你叫我星杭就好。” “姐姐，我们等会去看电影吧。” 今晚上，下着雨。 谈星杭撑着伞，盖过倪雾的头顶，两人走出餐厅，细雨蒙蒙中，裴淮聿看到谈星杭打开车门，贴心的帮她系好安全带。 潮湿阴雨的天气。 裴淮聿走下台阶，左腿绷紧仿佛跟一根僵直了的木头一样，弯曲的时候吃力带着疼痛。 男人英俊的轮廓透着苍白，看着谈星杭的车离开。 宋琛撑着伞，从这里到车位不过几步路。 月鎏没有地下车位，只有地上的VIP停车区。 他看着那个平日高傲矜贵的男人，因为连绵的阴雨天气，修长挺拔的身形，走路的时候左腿明显的僵直微跛。 车内，宋琛从医药箱内拿出止疼药。 一边留意着裴淮聿的情况，裴总的左腿膝盖里面有伤，自从来到滨城的时候就疼的必须吃止痛药，临海城市，水汽重，再加上今天下雨，疼的面色苍白。 裴淮聿只是看了一眼，没有服下，手指紧紧扣住左边膝盖，那两枚无法手术取出的霰弹，在阴雨天气的加持下，疼痛扩散到整条腿都在麻木。 男人闭上眸，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额角青筋绷紧。 他的脑海中，想起刚刚倪雾跟谈星杭离开的背影。 濛濛细雨盖住女人婀娜的背影，谈星杭帮她撑着伞，裴淮聿忽然觉得，他们还真的挺般配的。 是他给她挑选的相亲对象，他给足了对方好处。 足以让谈星杭从此跨越阶级。 谈星杭需要自此到未来，无论是感情还是生活，都要让倪雾处于极高的位置，讨好倪雾，不能拒绝倪雾的任何要求。 甚至，谈星杭可以当倪雾的奴隶一般。 他都替倪雾打点好了。 他每天在痛苦后悔濒临发疯的边界值徘徊，每一次谈星杭跟倪雾一起共进晚餐，他都会来到他们身边，寻找一处僻静角落远远看着。 他亲手做的事情，成为扎向自己的刀。 把他扎的鲜血淋漓。 车窗外连绵阴雨，在玻璃窗滚下痕迹。 裴淮聿像是一尊雕塑，一个冰冷的沉默者，他努力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沸腾的水。 而这一壶沸水在他深夜10点烧到了顶峰。 从猫眼内，看到谈星杭跟倪雾说说笑笑的回来，看到倪雾让他来家里做客，一直等到十几分钟，谈星杭才离开，倪雾站在门口，门打开了一定空间。 女人穿着粉色的家居服，黑色的长发编了一个松散的侧麻花辫，垂在胸前，休闲居家。 她微笑着目送谈星杭离开后，目光落在对面门上。 唇角的笑容慢慢的散开。 她的声音又冷又平静。 平静到在这个寂静的楼道上，带着一丝讽刺。 “我知道你在看我，我挺满意这个弟弟的，谈星杭说了，这周六，带他的妈妈来见见我。” 对面的这扇房门，猛地打开。 蛰伏在黑夜中伺机而动的窥探者再也忍不住。 裴淮聿紧紧的抓住了倪雾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她要合上房门的时候，推开了这扇门。 第155章 是你搬走，还是我搬走？ 他实在是低估了自己对倪雾的占有欲，无论是品行私德混乱的林照渊，还是他精心挑选出来各项兼优谈星杭，他都无法接受。 他一想到倪雾跟这些男人靠近，他就想发疯。 倪雾拍开了他的手。 她靠在门口，室内的光自她背后。 眸中清冷，淡淡的看向他。 走廊外没有开灯，声控灯随着寂静无声熄灭。 他站在阴暗处，身形瘦削，穿着黑色的睡衣，跟黑夜融合在一起，整个人像是一个孤魂野鬼。 只能靠着她身后室内的亮光，施舍一下。 “打扰我的人，不是林照渊，也不是谈星杭，一直都是你，这一套房子我住了一年，中海观澜海景公寓，我很喜欢这里，我在这里稳定了一年的生活。” “裴淮聿，是你搬走，还是我搬走。” 女人的话，声线平和，没有什么波澜，落在裴淮聿耳边，却淬了寒冰。她平静温和的说着他最不想听的话，也让他失去上前一步的力量。 “我虽然没有很多钱，但是重新带着岁岁找一个住处，也不难。” “裴淮聿，我并不想恨你，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想恨你，我只是想慢慢的忘掉你。不要逼我恨你，恨一个很累，我不想恨一辈子，我不想带着恨过一辈子。” 她现在只想忘记以前的不愉快。 带着女儿在这个城市里面平静温暖的生活。 她有了自己的公司，她的生活开启了新的一步。 倪雾还记得，一年半之前，她买下了这里，这是她第一次，完整的买下一栋属于自己跟女儿的房子。 她装修成她们喜欢的样子。 从这里，观景阳台可以看到滨城美丽的海景。 可以看到夜晚，海天一线，海上星空闪烁。 这三年，她生活的很快乐，很充实，外婆的病情也暂时稳定，她喜欢这个海边城市，她人生新的起点。 她没有经常想起他。 但是也会想起。 她没有强迫自己一定要忘记谁，要不能想起谁，她尊重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内心。 她也没有很排斥认识新的异性，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或许，她真的可以把面前的人埋在内心的深处，关上这扇门，成为过去。 她不想恨一个人。 她也不想做程青渺，程青渺很累，她生活的很苦。 时间，会治愈自己。 倪雾并没有给裴淮聿回答的时间，像是下定了某些决心一般。“我会在这周把我的房子租出去。” 她抽出手关门的那一刻。 门外的男人动了一下。 身形略有摇晃，声音浸染暗哑，“我走。” 倪雾握住了门把手，从门开的缝隙中，看着他森白的手指，骨节分明绷紧，挡在门口，阻止了她关门的力气。 “我…我走…” 他又低低的说了一句。 声音忍着颤抖。 很轻的落地。 “对不起…” 裴淮聿松开了手，倪雾合上门。 从她的房门内，最后一抹光亮，消失不见。 裴淮聿站在门外，他有些僵硬的转身，只有自己房门，监控门铃上闪烁的红点，记录着他此刻斑驳落泪的眼睛，狼狈有些弯曲的脊背。 - 倪雾周末带着岁岁回了一趟松城。 陈茹岚的生日在周六。 去年的时候，陈茹岚血压高，晕倒住了院，现在每天吃饭很注意饮食，中午的午餐，陈绍安订的私厨上门，准备的都是一些清淡的菜系。 这三年，陈绍安的科研项目，小有起色。 唯一让陈茹岚不满意的是，谈了一个女朋友，又分掉了。 下午的时候倪雾让女儿留在陈家，然后驱车来到了青云县上济寺。 她每年都会来一次，每年，这里都会有新变化。 网络上的宣传，都说，这家寺庙，解签灵验。 还有人说这里的主持大师，是传闻中的扫地僧。 金佛重塑金身，来来往往香客多了不少。 寺庙里多了很多小沙弥，不再清冷。 小沙弥认识她，“今天叙明大师在禅房讲经。，要见大师请稍等。” 倪雾说，“不打扰大师了，我稍后就走。” 她很感激当年叙明大师的开解，捐了一点香火钱，下山的时候，是落日时分。 空气中香灰浮动，钟声鸣，夏风浮，倪雾的心，短暂的安静。 - 陈茹岚不舍得岁岁离开，让她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倪雾算了一下回去的时间，决定下午的时候回去，她说小学现在还没有放暑假，再过一周，放了暑假，就让岁岁在这里多住几天。 周日下午两点，倪雾算着还有时间，见了一个朋友。 这三年，她跟桑巧，有过两次合作。 桑巧是ME时尚杂志的主编，她这个假李雾，两人在工作上的时候第一次合作，对视一笑，彼此热聊起来，倒也不尴尬。 两人约在一家街角书店。 桑巧给她发了消息，路上堵车，要晚一点。 倪雾在书店里面逛着，看着ME本月发行的B刊杂志。 然后来到了靠近窗边的卡座翻阅。 周末休息日，网红书店，今天店内人很多，位置只有几个空的，需要跟别人一起拼桌，她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低声询问，“可以坐在这里吗？” 对方看了她一眼，点了头，目光温和儒雅，“请坐。” 倪雾看着对方的手里拿着一本《小王子》，而且是法语版，还是最早一批的珍藏版。 虽然是珍藏版，但是翻阅的痕迹很轻，大概很少有人会来借阅法语版。 对方见她的目光落在手中的书上，中年男人以为她也喜欢，就提醒她这本书在的书架位置，“后面，外国语名著区，第三排b区。” “谢谢。”倪雾，“很少看到有人看法语版。” “闲来无事。”裴云贤笑了笑。 倪雾是一个很社恐的人，除了工作上，她很少跟陌生人闲聊，所以也只是就着这本书，跟对面的中年男人聊了几句。 对方身形清瘦，虽然坐在这里，但是目测身形应该很高，穿着一套深灰色的polo衫，长相俊雅，眼角遍布岁月痕迹，五官深邃，看上去约莫50来岁。 穿衣打扮非常有品位，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大帅哥。 第156章 她的眼睛跟您很像 “上过选修课。”倪雾表示，“现在都快还给老师了” 有店内侍应生端着两杯饮品走过来，其中一杯西瓜气泡冰萃，放在了倪雾面前，裴云贤说道，“你们年轻人应该喜欢喝这种。” 另一杯，是温水。 裴云贤只是抿了一口，润润喉咙，不敢多喝。 倪雾有些不好意思，对方是长辈，而且只是聊了几句，就让人家请客，裴云贤笑了笑，只觉得跟面前这个小姑娘很投缘。 桑巧很快就来了。 倪雾也喝完了这一杯咖啡，她道了谢，起身去找桑巧，店内现在陆陆续续有空余下的卡座，两人聊了一会儿，临走的时候，倪雾去了前台，选了一份减糖适合中年人吃的中式糕点，让侍应生送到那位中年男人的桌前。 作为表示他请自己喝咖啡的感谢。 倪雾跟桑巧推门离开，挂在门口的风铃摇动。 侍应生端着一小份无糖绿茶饼，放在了裴云贤面前。 “是你女儿让我送来的，已经付款了，如果吃不完的话可以喊我打包。” “我女儿？”裴云贤有些惊讶。 “就是刚刚坐在你对面的那位。” “你误会了，她不是。” 这下轮到侍应生有些尴尬了，这两人坐在这里说说笑笑，而且长得很像，竟然不是父女？ “你从哪里觉得我们是父女？” “她的眼睛跟你长得很像，都很漂亮。”尤其是眼睛的形状，是现在人工无法复刻出来的自然漂亮。 侍应生有些尴尬的笑着抓了一下头发。收拾着桌面的垃圾后离开。 裴云贤也笑了一下。 他坐在书店里面，一直到日落夕阳晕染天空，从这个角度，他看着窗外，自然景观的无限魅力，他不知道还能看多久这么美丽的夕阳。 自从生病之后，他的人生中仿佛多了很多遗憾。 很多没有完成的事情。 像是打开了一个人生的缺口，怎么也填不满。 他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或许，是人生无法弥补的憾事。 人在高位，很多人都会说着讨好他的话，很多人说初嫣跟他长得越来越像，模子一模一样，这是谄媚的话，裴云贤听得多了。 但是刚刚陌生的侍应生，刚刚的侍应生，随口一句女儿，那个女生跟你长得很像，激起来裴云贤心中的涟漪。 裴云贤吃了一块绿茶酥，离开的时候，打包了碗碟里面剩下的三块。 回到了裴家。 正好的是晚饭的时间， 于绣惠嘴里念叨着老四，裴云贤道，“我正准备下周去滨城，吹吹海风，一定把妈你的想念，带给老四。” “你让他好好休息，别太累了，他现在身体哪里受得住劳累。”于绣惠觉得今年的裴家格外流年不利，小儿子进了ICU躺了一个月，大儿子查出肾脏方面的问题，她吃完饭双手合十去佛堂准备礼佛诵经。 裴云贤起身，他准备上楼，回来的时候带回来的一小盒绿茶酥，他顺手放在茶几上。 此刻想起来，走过去。 就看见三块绿茶酥躺在茶几旁边的垃圾桶里面。 他皱着眉，喊来佣人，觉得可惜。 佣人低着头，“是小姐丢的，小姐以为是垃圾，就顺手丢在了垃圾桶里面，不知道是大少爷您带回来的。” 裴初嫣走了过来，“爸，原来是你带回来的，我看着塑料打包盒很廉价，里面就是几块茶点，我还以为是哪个佣人放在这里的垃圾，就顺手丢掉了。” 她走过来挽着裴云贤的手臂，撒娇摇晃着，“爸，罚我给你买一整盒好不好。” 裴云贤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跟女儿生气，伸手刮了一下对方的鼻子，“过段时间就要结婚了，还这么淘气，以后去了姚家，要修身养性了。” “姚冽才不会管我呢。”裴初嫣靠着裴云贤的肩膀，“爸，我真的舍不得你们。” 裴云贤回到楼上，推开门，就听到秦菀卿在打电话的声音。 “你们还想要多少钱？范秋芳，你不要觉得，我拿你没有办法！” 裴云贤走进来，秦菀卿挂了电话，转身挽住了裴云贤的手臂。 “什么事？”裴云贤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秦菀卿摇着头，“没什么，我以前家里的一些亲戚找我借钱，我打发掉就好了。” 宋雪卿改名换姓，裴云贤是知道的。他握住了对方的手，“你要是没法处理，我让万钺去。”他怕秦菀卿想起当年不开心的事情，拥住了她，“不要想以前的事情了。” 秦菀卿点着头，“嗯，过段时间初嫣就要跟姚家那位小少爷结婚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裴云贤自然也舍不得，虽然初嫣平时骄纵任性一点，但是到底是两人养大的女儿，自然是百般呵护长大。 说实话他看不上姚北程家的那个混账儿子。 姚家那位小少爷，完全就是一个二世祖。 谁让自己的女儿喜欢，追了他多年，一直把自己熬到30岁，非姚冽不嫁。 裴家这才松了口。 婚期定在下个月20号。 裴云贤准备休息的时候，靠在床头，看着床头柜上放着一本法语典藏版编号01的《小王子》，他微微出神，想起今天下午在书店跟他聊天的年轻女生，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眼见她，就觉得很有缘，像是，冥冥之中，本应该认识一般，聊天的过程十几分钟，丝毫不尴尬。 “你在想什么呢。”秦菀卿问他。 裴云贤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书。 “今天下午，在书店，遇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姑娘，聊的很投缘。” “哼，你在我面前，提其他的小姑娘。”秦菀卿佯装不高兴，裴云贤搂住了她的肩膀，“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好了，睡觉吧。” - 倪雾回到了滨城。 工作生活都在正常继续，26款博物联名设计时装全部定稿，下午三点的时候，她跟闵乔去了一趟裴氏大楼。 会议室里面，接待她们的是宋琛。 闵乔低声跟倪雾小声说，“竟然是宋琛，我以为今天是悦庭的对接高经理，你要不要回避一下，我就说你去洗手间了。” 第157章 发烧 宋琛接待，那么会议室里面等待她的肯定是裴淮聿。 都要走到会议室门口了，倪雾作为主设计师，躲是自然躲不了。 走到会议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咳嗽声。 压抑的，闷声。 推开门，倪雾跟闵乔走进去，除了裴淮聿，还有对接的高经理，悦庭的负责方。 高铭也没想到，这种小合作，大老板今天竟然来了。 两人落了坐，简单的交涉，倪雾起身，讲解着设计，创作理念，每一件都讲解的详细，女人的声线清晰柔和。 只是时不时的会有几声低咳声从主位上传来。 倪雾的余光，看了一眼这个方向。 她收回视线。 走下来的时候，她坐在闵乔身边。 高经理给了倪雾一个眼色，让倪雾把手绘稿件递过去，倪雾一直以来保持的习惯，她的手绘本上，记录从她从业到现在所有的手绘作品。 厚厚的一摞。 她从包里拿出本子，走到裴淮聿身边，递了过去，男人接过来，一页一页的翻看，倪雾抿着唇，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这些是以前的。” “嗯。” 修长的手指，略过纸张，他看的很仔细，翻页的声音清脆，一双黑眸落在手中的绘稿上，翻了几页，他的手指一顿，压着页面。 倪雾忽然有些脸红。 她平时闲着无聊，也会顺手涂鸦。 她画了个表情包，小哭脸。 略有幼稚。 倪雾忍看着他弯起的薄唇，弧度上扬，目光落在这一页久久不移，她忍不住再次的提醒，“裴总。”她加深了语气，“我们这次合作的手绘稿件在后面几页，我帮您找。” 然后不等他开口，伸手帮他翻到后面几页。 倪雾这个动作，对于办公室里面其他几个人来说，有些放肆。 尤其是那些了解过这位小裴总威名的人。 高经理都已经流汗了。 其他几位相视一眼，不敢多说。 裴淮聿合上手绘本，“既然如此，我们以后，合作愉快，高铭，你保持跟éTOILE的闵总后续交涉，今天的会暂时就到这里。”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绘本，拿起来，温声道，“我还没看完，今晚上给你送过去。” 说完，拎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胸腔轻轻震颤咳嗽了几声，男人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面的几个人看了一眼倪雾。 目光都有些复杂。 他们刚刚没有听错吧，今晚上给你送过去。 这话，裴总说的自然至极。 而且还有一点点暧昧了。 在工作范围内，甲方爸爸要看她的手绘稿，倪雾也没法反驳什么，看了一眼裴淮聿的背影，她收拾着笔记本。 闵乔手肘碰着她。 “今晚上给你送过来，怎么送，连人带手绘本一起来吗？” 倪雾，“他住我隔壁。” 闵乔瞪大眼睛，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啧啧啧。” “他说会在这周搬出去，如果他不搬，我就搬出去，把房子出租。” “这么好的海景房，这么好的位置，你舍得搬啊，人家都追到你门口了，还给你介绍哈佛小弟弟。”闵乔看倪雾的表情淡淡，她跟倪雾从在LM共事到现在认识六年了，虽然前几年接触不多，但是倪雾这个性格她是了解的，一个冷淡定的佛系疯子。 什么都静静的藏在心里。 她凑过去，压低声音，“我可是听说，他好像身体不大好，你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传闻吗？都说他这位小裴总要命不久矣，第一次在股东大会的时候差点咳血。” 倪雾背着电脑包站起身，轻皱着眉，“他看上去健康的很。” “你真不动心吗？” “封南追你你会回头吗？” “我回他二大爷。”闵乔站起身，但是脸颊蓦然一红。 她看着倪雾站在门口，此刻的会议室里就他们两人。 倪雾靠在门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闵乔咳嗽一声，蛮不自在的用手扇风，“你别这么看我，我是不吃回头草的，但是架不住回头草主动哭着求着自己捆绑好塞我嘴里，我就小小咀嚼两口...” 倪雾耸耸肩，看着她这老脸一红带着一点羞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那我今晚上约你回家一起涮火锅吃是不是也不行了，你今晚上肯定有约吧。” “男人可以推掉，姐妹才是永恒。”闵乔几步走过来挽住倪雾的手。 晚上的时候她拎着大包小包来到了倪雾家，瞥了一眼对门的一户，当初倪雾买这个海景公寓的时候就是看中了这里的户型，270度阳台观景，16层绝佳视野。 落地窗边，倪雾支起了户外桌，鸳鸯锅里，沸腾着，一边是番茄一边是麻辣，一顿饭从日落时分吃到月明高悬。 岁岁吃完饭，要去楼下遛狗，平时的时候是倪雾跟着一起，今天闵乔在家，她弯腰给土豆戴牵引绳，叮嘱了女儿几句。 倪雾收拾了桌面，跟闵乔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滨城海边的夜景，闵乔感叹了一声，“好美啊。” 倪雾邀请她，“隔壁侧卧收拾好了，今晚上住下来？” “今晚不行，嘿嘿，过几天可以。”闵乔的脸非常诡异的红了一下，倪雾也看出来了，她这三年，喝醉酒骂了封南几千遍，闵乔时不时的低头看手机，接到了一则电话之后，她匆匆挂了，拍着倪雾的肩膀，“姐妹，我得走了，那死狗上门来接我，我决定今晚上把他榨成汁。” 倪雾笑了一下，表示，“祝你成功。” 闵乔打开门，在走廊等电梯。 裴淮聿家的狗察觉到外面有陌生人，呜呜的叫了几声。 把闵乔吓了一跳。 倪雾靠在家门口，低声喊了一句，“nemo，乖。” “这就是裴少爷啊。”闵乔想起那天在马扬看见的米白色金毛，在等电梯的空档中，闵乔压低嗓音看向倪雾，“裴总真住你隔壁啊。” 倪雾靠在门口，目送着闵乔离开。 nemo也趴在门口，它似乎很想跟倪雾玩，时不时的呜呜一声。 - 封南跟闵乔重修旧好，封南洋洋洒洒的在小群里面秀恩爱，小群里面就这么几个人，都知道封少爷三年前就要订婚了，结果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后悔了，退婚了。 刚刚封南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图片，一杯琥珀色的水，“老婆做的醒酒茶好甜。” 朋友圈一群狐朋狗友点赞评论。 裴淮聿这几天被滨城的风吹的有些感冒，今晚上又跟住建局世博馆几位喝了点酒，回到家的时候有些浑浑噩噩，他单手扯下领带，看着封南发的朋友圈。 回了一句，“恭喜。” 就把手机丢在一边。 男人洗了澡后，摘下了项链，攥在掌心里面。 他走到冰箱里面，拿出一瓶冰啤酒，拉开易拉罐，仰头喝了几口，胃部的灼热一点没有缓解，他像是一个游魂野鬼一般，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 室内没有开灯。 只有淡淡清冷的月光落进来。 照着裴淮聿单薄的身躯，他垂下眼皮，侧脸深邃的眉弓因为他紧皱着眉心，显得几分凌厉生人勿近。 胃部，灼热感变成了疼痛。 他感觉到了，但是依旧面色不变的喝完了剩下的半瓶啤酒。 坐在落地窗前良久。 他不知道倪雾是不是也是这么喜欢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象，如果是的话，那么他们现在，看的是一片夜色海景。 能跟她看同一片景色，似乎也不错。 晚上10点半，坐在窗边仿佛被塑封了一样的男人缓缓起身，他走到沙发前坐下，拉开抽屉，在药箱里面找出两粒止痛药吃下。 十五分钟后，药效似乎没有任何的效果。 窗外，电闪雷鸣，雨夜倾泻。 室内没有灯，只有闪电之下，瞬间照耀男人冷厉苍白的五官。 他躺在沙发上，身体蜷缩。 nemo担忧的趴在沙发旁，时不时的用鼻子拱着裴淮聿，一张狗脸写满了担忧。 - 11点半，倪雾合上笔记本电脑。 去侧卧看了一下岁岁。 岁岁已经睡下了，倪雾轻手轻脚的合上门，她来到厨房，准备明天早上的早餐，先把食材预备好，第二天早上起来会方便很多。 她在厨房，清洗着罗马生菜，撕成小块。 手机躺在卧室里面，响了第三遍的时候才听到。 倪雾擦净手回到房间，看着上面陌生号码，拨了回去，只是没有想到那端竟然是宋琛。 “宋助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窗外的雷电，一瞬间把室内照的大亮，滨城这个季节多雨，尤其是晚上。 倪雾走到窗前，确定关好窗。 “裴总有些不舒服，倪小姐，能麻烦你去看一下吗？”不等倪雾开口，宋琛又急切的说道，“外面大雨，我现在临时赶不过去。” 第158章 吞了下去 倪雾听着外面的雷声。 她的手指攥紧了窗帘布料，“他不舒服，可以打120。” “倪小姐，裴总五个月之前做过一次开胸手术，他在索达亚的时候，子弹打穿了他的肺叶，手术切除了一部分受损组织，如果高烧的话很容易引起急性肺炎会窒息的，他的身体并没有恢复好，这次来滨城也是临时赶过来，医生说最好静养半年。” 宋琛说话的时候。 外面雷声阵阵。 一同响彻在倪雾的耳边。 雷声久久不散，响彻震天，隔着窗帘，都能感受到外面闪电瞬间亮如白昼。 而宋琛的声音，停止了。 - 晚上十一点40分。 女人纤细的手指，在试了第三组密码的时候，打开了这一扇门。 倪雾虽然不喜欢过生日。 但是她记得自己的生日。 以前的时候，这个人从来不会记得。 她并不惊讶于裴淮聿会用自己的生日做密码。 也并没有因为这一则密码，内心泛起什么波澜。 倪雾推开门。 视野内一片漆黑。 只有几声狗叫声，nemo很警惕，跑过来嗅到倪雾的气息马上乖巧了下来。 甚至咬着倪雾的裤腿往里面走。 倪雾走到客厅。 看着一道瘦削的身影躺在沙发上，身体蜷缩，她走过去，伸手摸了一下男人的额头。 好烫啊。 “裴淮聿。”倪雾喊着他的名字。 男人没有回应。 倪雾打开灯，看着躺在沙发上的人，又看向桌面上打开的药箱，他自己就是医生，却还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药箱里面只有止疼药。 一整个医药箱里面都是，除了止疼药没有其他的药。 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烧的意识模糊，脸颊潮红带着病态，男人双眸紧闭，一只手抵着胃部，身体蜷缩着。 倪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 回到了自己家。 她家里的药箱，东西很全。 找了退烧药，额温枪，还有一片儿童用的退热冰凉贴。 倪雾试了一下裴淮聿的体温，38.8，她给他贴了一个冰凉贴，倒了一杯水，拍着他的脸颊。 “裴淮聿。”她喊了好几声。 男人幽幽的睁开眼睛。 视野明亮。 他做了一个浑浑噩噩的梦，梦里他跟程青渺在大学的时候，这几年，他总是会梦到她。 他梦到他跟程青渺一起在校园的小路上散步。 她想要抓住他的手，裴淮聿还没有握住，就醒了。 眼前，一片光亮。 亮的裴淮聿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 看着眼前的一道轮廓，声音沙哑，“青渺…你别走…” 倪雾捏着他的脸颊往里面喂了粒布洛芬，又倒了一点水，“把药吃了。” 裴淮聿呛的咳嗽了两声，倪雾的手穿过他的脖颈，把他扶起来，似乎是呛到，引起了咳嗽，仿佛是牵一发动全身一般，咳嗽声不止，他捂着胸口，神情变了，似乎是有些痛苦，咳嗽牵扯着肺部的伤口。 倪雾想起宋琛的话。 拿出手机准备拨打120，被男人的手抓住手腕，他的手在抖，但是摇着头，示意她没事。 过了数分钟，裴淮聿整个人也缓和了过来，人也清醒，只是他的手一直握住倪雾纤细的手腕，不曾松开。 他只是本能的握住面前女人的手，不想松开。 他声音沙哑，压住了胸腔内翻滚的气息。呼吸有些急促发沉，“我是医生，没什么事，只是咳嗽几下，不用打急救电话。” “医生的医药箱里面，都是止痛药吗？” 倪雾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他坐在沙发上，她站在沙发旁，她从上俯视着他苍白的脸，脸颊因为发烧跟剧烈的咳嗽变得潮红。 “宋琛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看一下，既然你醒了，就自己留意吧，我先回去了。” 倪雾想抽出手转身，裴淮聿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不放。 他的掌心很烫。 像是可以把她融化。 裴淮聿从后抱住了她的腰，脸颊贴在她后背，呼吸的热气落在她背上，因为剧烈的咳嗽过，声音哑的不成样子。“你别走，别走好吗？” 他忍着胸腔里面的颤意哀求着，“你就当，可怜路边的一条流浪狗，可怜可怜我，别走好吗？” “裴淮聿，你别这样。”倪雾努力的想要掰开他环住自己腰部的手臂。 她背对着他，看不到他。 但是她能感觉到，男人站起身，胸膛贴着她，滚烫的。他抱紧了她，“再给我一次机会，你再看我一眼好吗？” 倪雾抿着唇，她用力的，想要掰开裴淮聿的手指。 她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抖。 女人的指甲抓着他的手指，手背，她像是发泄一般，最后，倪雾有些失力的垂下手。“你不需要我的可怜，三年，十年，很多事情都会慢慢的淡忘掉，你如果没有来到滨城，我跟岁岁也会生活的很好，裴淮聿，我已经慢慢的在忘记你了。” 她的目光有些模糊。 外面大雨滂沱，击打在玻璃上。 雨声，雷声。 倪雾看着桌面上一条珍珠项链，那是他握住她的手在裴氏88楼顶层丢掉的。 没想到他捡了回来。 她轻声喃道，“裴淮聿，你也忘了我吧。” “我忘不掉，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掉，除了你之外，无论是以前的程青渺，还是现在的倪雾，只有你。” 雷鸣闪电瞬间照耀着客厅里面两人的狼狈，他抱着她失声痛哭，倨傲的背脊弯曲，缓缓的跪在了地毯上，抱住了她的腿，求她别走。 求她不要忘记他。 比起恨，他害怕她忘了自己。 害怕她的陌生。 裴淮聿的视线，忽然，看向不远处趴在地面上的nemo，“尼莫都十岁了，当初，你把它交给我的时候，这么小一点点。” “谢谢你，把它养的这么好。” 倪雾觉得今晚上并不是聊这些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很失态，彼此哭的狼狈，她推开了裴淮聿，想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我明天还要上班，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吧。” 倪雾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 忽然听到裴淮聿的声音。 “我在索达亚，那一颗子弹穿过我的胸膛，被这枚珍珠项链挡了一下，挡住了最致命的伤害。” 倪雾转身看向他。 裴淮聿直起身，手里紧紧的抓住一条珍珠项链。 他的眼睛黑的吓人，没有了西装的加持，整个人身形单薄，外面的闪电把屋内照耀的亮如白昼。 也照着他的脸，苍白似野鬼。 他仰起头，把珍珠项链吞了下去。 在倪雾震惊跟奔过来的眼神中，喉咙艰难的吞咽着。 珍珠跟链条，加上镶嵌的钻石，划过食道，他的五官痛苦，窒息，疼痛的皱在一起，整个人倒在地毯上，喉咙里面都是铁锈味。 第159章 你还是为我哭了 男人脖颈间青筋暴起，他双手卡住脖颈的位置，艰难喘息着。 “裴淮聿！”倪雾几步跑过去。 看着他躺在地上，她抓起手机，立刻拨通了急救电话。 他甚至能感受到，珍珠吊坠上面的钻石饰品，划着他的食管。 在缓缓往下滑动。 像是吞了玻璃。 顶层最坚硬的钻石镶嵌，划开了他的食管，又因为血液的润滑，往下滑动并没有引起窒息。 他看着倪雾眼底露出的担忧。 忽然，笑了。 喉咙里面有血往上涌。 他抓着倪雾的手臂，声音沙哑的一点点破碎的挤出来，“不是说不会可怜我吗...” “你还是为…我哭了...” “你这个疯子。”倪雾浑身发抖，她确实很想一走了之，她点着头，“我应该走的，我现在就应该走的。” 她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他听的。 裴淮聿死死的捂住胸口，倒在了地上。 他喉咙出血，身形在地毯上蜷缩着，他很痛苦，但是他却笑着。 他不怕死，他已经死过一次。 他现在最害怕的，是看到面前的女人，眼底里面的陌生。 倪雾，如果能用这样的方法让你多看我一眼，让你为我哭。 我一点也不觉得痛苦。 裴淮聿疼得视线有些模糊，他伸手，指尖碰到倪雾的眼角。 温热的液体。 他唇角的笑越发深，她为了他哭了，真好。 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哪怕是一丝丝的可怜，他也捕捉到了。 凌晨一点的急诊。 倪雾站在外面，听着里面传来洗胃呕吐的声音，护士让她去缴费，办理住院，等倪雾回来的时候说，“没窒息也是命大，你男朋友这几天只能简单的吃一点流食，慢慢的添加软一点的稀饭，吊坠上面的钻石，把食管划伤了。” “这几天他说话应该有些困难，要养一段时间。” 医护人员把裴淮聿推到了病房内，护士拿出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胃液跟鲜血混合，一枚珍珠项链包在里面。 “这边有洗手间，可以去洗一下。” 洗手间里面，倪雾的手指有些抖，她觉得手里的珍珠吊坠带着灼人的温度，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裴淮聿竟然就这么把这一条项链吞了下去。 她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她还穿着居家睡衣。 一张脸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怎么了，泛着白，她想起四十分钟前，裴淮聿被接上急救车的情况，他抓着她的手问她如果自己死了她会不会心疼他一下。 然后他又说，“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就别哭了，你就解脱了，再也不会有人这么缠着你了。” 水龙头开的最大，清澈的水流洗去了污浊。 珍珠吊坠泛着光泽，只是不再莹润，上面带着被粘合修复的痕迹，只有吊坠上镶嵌的异形钻，闪烁着光。 倪雾回到了病房。 裴淮聿躺在床上正在输液。 她走过去。 把吊坠放在了床头柜上。 男人睁开眼，他没有睡，似乎一直都在等着她。 侧过脸想要看她，转头的时候，脖颈牵扯传来疼痛，他皱着眉，一只柔软的手，伸进了他的脖颈，托住他的头。 放了一个枕头。 他有些贪婪的吸取着萦绕在身边的一阵香风。 “……”裴淮聿尝试着开口。 喉咙干涩，疼痛，说不出话。 像是碎玻璃掺和在里面。 疼得他额头冒汗。 倪雾说，“医生说吊坠划伤了你的喉咙跟食管，但是幸好没有伤到胃，你这两天暂时说不了话，只能吃流水，如果你想喝水，要6个小时之后。” 她坐在病床边的陪护椅上。 头顶的灯，把两个人的脸，都照耀的苍白一片。 病房里面，没有其他病人。 倪雾看着输液瓶里面的液体，声线平和。“住院费我交了，等到你输完液，我就走，你先睡会吧，我离开的时候会联系你的助理。” 裴淮聿撑着另一只手起身。 或许是因为身体实在是不舒服，透着虚弱，撑着手臂的时候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来。 他把输液调节的开关直接调到最小静止。 那就别滴了。 倪雾的眉心隐隐的跳了一下。 男人漆黑的眼睛看着她。 没有亮光，只有无尽的黑，要把她吞噬。 见他并不想好好的交流。倪雾移开了视线，唇瓣轻抿着。“你的身体是自己的，如果你自己不珍惜，我也没有办法。” 她站起身，“岁岁还在家，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就回去了。” 倪雾转身走的很快。 她的直觉告诉她不能在这里再待下去。 倪雾告诉自己。 不要回头看。 不要心软。 她快步走到门口要打开门，护士正好走进来，手里拿着药，看向倪雾身后，猛地惊呼一声，“你要做什么！不能拔！”然后几步跑过去想要制止。 裴淮聿直接把输液管拔了，因为用力，留置针粘着一块皮肉撕扯了下来，鲜血疯狂往外淌。 护士瞪大眼睛，惊得愣住了。 在医院里面什么八卦奇闻都见过了，今天这一出急诊深夜爱恨纠葛，这是真的没见过。 而且这两人颜值还超高。 倪雾也没想到裴淮聿会突然这样，看着裴淮聿手背上的血，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 裴淮聿不管不顾，也丝毫没有痛感一般。 他抿着菲薄的唇，面色苍白如纸，抓住倪雾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隔着一层单薄的家居服，倪雾可以摸到男人胸膛的疤痕。 他抓着她的手不放。 他自己就是医生，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情况说不出什么话，用力的开口，脖颈青筋紧绷到皮肤涨红，吐字沙哑断断续续，喉咙里面都是铁锈味。 “你今晚上不应该心软，你不应该打这一通电话，你狠一狠心离开，让这一枚吊坠从我划破我的胃跟肠道，引起出血感染，明天上午10点，就有律师联系你，我死了，你跟岁岁就可以继承我所有的遗产。” 早在三年前裴淮聿离开的时候就联系了律师，写下了遗嘱。 如果他死在了索达亚。 他唯一指定遗产所属人就是他的爱人倪雾。 这一份遗嘱，在五个月之前，差点窥见天光。 但是他醒过来了。 “这三年，我怎么逼自己都不行，我告诉自己，不要想你，不要联系你不要打扰你，你会讨厌我，会恨我，但是我做不到，我已经很努力的逼自己了。” 他连死亡都不畏惧。 唯一害怕的是，面前的这个女人，会真的忘记自己，成为一个陌生人。 看向他的时候，是陌生的，冰冷的。 他用在索达亚办了几张电话卡，用不同的号码给她打电话，听到她喂了一声之后他不说话。 过几秒，她那边就挂断了。 第160章 把衣服穿上 他低头，眉心抵在女人的额头，忍着浑身的疼痛，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他只是想抓住他渴望拥有的人。 他怕她恨自己。 也怕她连一丝恨意都不会给自己。 只会把他忘了。 三年，十年，她的身边会站着其他的男人，她会忘掉自己给她带来的伤痛。 在她的世界里面，他成为一个过客。 裴淮聿想到这里，胸腔传来剧痛，他捂着胸口缓缓的弯下腰，面色苍白，额头汗水如豆，即使倪雾伸手扶住了他的脊背，触摸到的只有对方清瘦而凸起的脊背骨骼。 他倒在地上，跟两个小时前一样。 护士急忙去喊医生。 倪雾扶着他跪在地上，想要把他扶起来，“裴淮聿。” “我吃过你做的…红豆芋圆冰...我点过很多次外卖，每次都是备注让你做…你不在那家店兼职之后我就没吃过。你送我的柿子饼我也吃了...你说那是你家里树上结的果…那是你外婆亲手晒得……” “你别说了，裴淮聿…”倪雾抓住了他的手，手掌绕到男人背后，她的力气根本没办法把他扶起来。 她的声音有些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 “你家的柿子树…我留了下来…我们一起去看看…”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 喘息的有些吃力。 医生赶过来，紧急检查，询问倪雾他有什么过往病史。 倪雾想起宋琛的话。 她解开了裴淮聿身上黑色的家居服，男人苍白瘦削的胸膛上，一道十五厘米蜿蜒狰狞的疤痕，疤痕很新，这种开胸手术很少是美容缝合，疤痕增生是正常现象。 像是一条丑陋的蜈蚣。 倪雾的手抖了一下。 只觉得呼吸中的氧气有些稀薄。 她说着宋琛说过的关于裴淮聿的手术。 医生做了紧急处理，告诉倪雾是情绪激动引起的呼吸痉挛，再加上身体虚弱才昏过去的。 让家属今晚上在这里看着。 医生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地面上滴滴答答的血，护士正在帮床上的人处理手背上的伤口，又看了一眼一边的输液。 擦了擦额头的汗。 “现在这年轻人啊…”这一层透明胶布黏在上面，怎么能生拉硬拽啊… 倪雾坐在病床边。 裴淮聿睡了，睡着的沉静的样子透着病弱感，面部轮廓因为消瘦，鼻梁越发的高挺，眉弓深阔显得有些锋利感，平时西装革履的样子越发显得冷漠不近人情。躺在病床上蹙着眉昏睡的样子，倒有几分正常人的感觉。 倪雾帮他把胸前的扣子扣好。 看着他胸膛上的疤痕。 只是看了一眼。 她移开视线。 帮他盖好了被子。 她给闵乔还有小汶发了一个定时消息，早上七点发送。 她今天请个假。 这样子，她要是走了，裴淮聿还不知道要发什么疯。 后半夜。 裴淮聿输完液。 倪雾实在是熬不住，又困又累的趴在床边，合上眼睛。 清晨六点。 窗外开始变得亮起了。 裴淮聿靠着药物睡了一觉，但是因为神经紧绷着，很早他就醒了。 喉咙里面传来疼痛，如火如燎一般，干涩，他很想喝一点水。 就连侧过头，都有些吃力。 但是他嗅到了在这个陌生的充满消毒水味的房间里面，一抹淡淡的柔香。 这种香味，他很熟悉。 裴淮聿笑了一下。 然后侧过头，翻身，看着趴在床边睡着了的女人。 她还在。 她没有走。 裴淮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像是在沙漠里面行走将要渴死的人忽然天降甘泉。 他伸手，指尖轻柔的碰触了一下倪雾的脸。 然后撑着手臂侧起身，她的脸颊有些凉，她昨天也只穿了件居家的粉色长袖长裤就赶了过来，裴淮聿想给她找一件衣服披上。 病房里面，除了自己身上盖着的这一件厚厚的被褥，就没有其他的。 他把身上的黑色睡衣脱了，披在她肩膀上。 然后躺在床上侧着身，胃部依旧有些不适，他手指握成拳头抵着胃部，缓了一会儿，看着她睡着的样子，裴淮聿忽然觉得自己不渴了也不疼了。 他时不时的伸手，帮她把垂在脸颊的发丝抚到耳后。 她睡着的样子很乖。 呼吸很轻很均匀。 睫毛很长，时不时的抖一下。 当倪雾脸颊的一缕碎发再次的落下来，裴淮聿伸手帮她顺到耳后的时候，倪雾睁开了眼睛。 天光大亮。 她揉了一下酸痛的脖颈，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坐起身的时候，肩膀上的衣服落下来。 她身上的睡衣是真丝材质，很滑，裴淮聿身上这件也是。 所以她只是直起身，身上盖着的男士睡衣就滑落下去。 倪雾下意识的伸手捡起来。 然后懵了一下，又看向躺在床上的人，把衣服丢在他身上，“你穿上衣服。” “害羞什么，又不是没看过。”不就是上衣没穿吗。 倪雾皱眉，“医生说了，你喉咙伤到了，不能说话。” 他怎么还在说。 理论上来说，他确实现在说不出话，但是架不住他就算是忍着疼也要说。 即使说话的声音沙哑难听。 就算是喉咙里面发出的声音跟砂纸破铜锣一样他也要说话。 裴淮聿没告诉她，说话的时候他尝到自己满嘴都是血锈味，他只是笑了一下，说，“我没…力气，穿不上，你帮我…穿上。” “你不帮我穿上，等会医生来查房，看到你男朋友…赤身裸体的样子...医生也会让你帮我把衣服穿好的…” 倪雾抓起男人的衣服，并不想帮他穿衣服，反而想要用衣服捂住他的嘴。 她怕他再像是昨晚那样发疯。 倪雾抬起他的手，穿上一只袖子后，手指穿过男人的脊背，没有了那一层薄薄的衣服，倪雾清晰的触摸到男人脊背的骨骼，其实平时隔着一层西装，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瘦的明显。 她的掌心下，男人脊椎上的骨骼都是凸起来的。 倪雾的视线，不受控制的又落在他胸膛的疤痕上。 裴淮聿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伸手扣好扣子。 “不好看，别看了。”他心里想着要不要去做个疤痕美容。 他一个大男人是不在乎这个。 但是在身上有些难堪，他怕倪雾不喜欢。 倪雾直起身，顺着他的话说。“就是不好看，瘦成一块排骨，没什么好看的。” 裴淮聿绷紧了一下腹部，抓住倪雾的手，掀开自己的衣服让她摸。 倪雾想要抽回手，她没想到这个人都躺在病床上了，昨晚上都昏过去了，力气还这么大。 倪雾摸到了一片清瘦的薄肌。 她满脸写着，瘦成这样了还有腹肌啊。 而且他腹部绷紧的青筋还弹了一下她的手... “等我出院了，我就去锻炼，腹肌很快就会跟以前一样。” 护士推门走进来，“这两粒药要空腹吃…” “额…”护士站在原地，“那我把药放在这里了。”她看了一眼病房内的两个人，把药放在了隔壁病床的床头上离开。 倪雾反应过来，脸颊冒着红气。 她猛地抽出手。 从刚刚护士的角度来看，她把手放在他下腹的位置，看上去很像是... 第161章 你再喂我喝一口 裴淮聿也没想到，护士会进来。 他撑着双臂坐起身。 倪雾对他说，“你让你助理过来，我要回去了。” 他忽然喊着很闷，然后重新躺在病床上盖着被子蜷缩成一团。 倪雾看了他一眼，立刻拿出手机拨了一下昨晚上的号码。 宋琛很快就接听了。 “倪小姐，是的，我要出差，临时工作变动，我现在已经往机场赶了，最早一班飞往松城的飞机。” 倪雾坐过，最早一班滨城飞往松城的飞机，而且她这三年，坐了很多次。她知道宋琛受命于躺在病床上的人，什么最早一班飞往松城的飞机，她在电话里面，平静的咬牙提醒宋琛，“原来宋助理已经到机场了，那可要再等三个小时了。” 那边的宋琛不说话了，知道露馅了。 倪雾挂了通话，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身影。 裴淮聿被她看的有些心虚，但是他依旧捂着腹部，呼吸沉重，双眸虚弱的半合。 轻哼出声。 倪雾看了他好几分钟。 然后伸手，抓住他的大手，往上移动了一下，他原本按着腹部，现在她握住他的手，按在胸口的位置。 她说，“喘不上气胸闷应该按这里。” 裴淮聿面色依旧苍白着，“我胃也疼。” “你别说话了。”倪雾听着他的声音，她抿了一下唇角，沉默了一会儿补充，“你声音真难听。” 裴淮聿镇不说话了。 眼皮垂了下，侧躺在床上。 余光看着床边的身影。 倪雾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给助理小汶又发了几条微信消息，她今天应该是没法去公司。 空气，寂静无声。 倪雾坐在陪护椅上，看着手机，看了一下女儿的班级群，又看了一眼公司群聊，查看自己有没有漏掉的消息。 病房里面，男人呼吸的声音有些重，他侧躺着似乎是舒服一点。 倪雾看着时间，岁岁现在应该睡醒了，床头的闹铃是7点，她起身准备出去给女儿打一通电话，让她留意校车来的时间，冰箱里面有牛奶，她现在订餐，20分钟后会有外卖小哥把早餐送到公寓前台中心，公寓管家会送上去。 她给岁岁订了一碗鸡汤小馄饨。 但是谁知道，倪雾刚刚站起身。 床上的人闷声几声，仿佛哪哪儿都很疼。 倪雾起身的动作，仿佛是按下了裴淮聿身上某些疼痛开关一样，只要倪雾走，他就闷声浑身止不住喊疼，这里闷那里疼的。 咳嗽声一声比一声大，一边咳着一边捂着胸口面色苍白带着潮红仿佛要喘不上气了。 倪雾只要坐下，裴淮聿除了呼吸微沉一些外，仿佛浑身也不疼了，哪里都舒服了。 倪雾瞪着他。 然后坐在陪护椅上，给岁岁打了个电话。 岁岁问，“那妈妈你现在在哪，什么时候回家，我已经换好衣服洗漱好，也给土豆喂了狗粮留了水，但是罐头我打不开。” 或许是因为病房里面太安静。 裴淮聿听到了女孩的声音。 他的唇角弯了弯。 然后他听到女人轻柔的叮嘱声。 “妈妈在外面…工作，加班。晚上的时候给你带喜欢吃的那家甜品店的蓝莓泡芙，坐上校车的时候记得用手表给妈妈发条消息。” “嗯，知道了妈妈。” 余光中，他抬了一下薄薄的眼皮，看着倪雾叮嘱的时候温柔的神情。在这一瞬间，他确实感受不到身体上病理的疼痛，只有麻麻的感觉，他心里有些苦涩，没有他，倪雾跟女儿也生活的很好。 就像她说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终有一天，会忘记以前的不快乐。 她不恨他，更不会带着恨过一辈子。 他也不想她恨自己，但是更怕她忘了自己。 上午九点左右，医生来查房，不是昨晚上那位年龄稍微年长一点的，一位年轻的医生。叮嘱了倪雾几句，伤到了喉咙食管，加上急性胃炎，胃粘膜充血。喉头水肿，难免这几天会有吞咽困难，疼痛，声音嘶哑。 让家属随时留意，一旦出现呼吸困难及时喊医生。 倪雾坐在病床边，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居家的粉色睡衣，但是幸好款式简单不花哨，她平时外穿偶尔拿个快递在楼下遛狗也会这么穿。 她没有带充电器，手机还有百分之25的电量。 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 他的唇起皮，干涸，倪雾想起护士说过六个小时之后可以适当喝一点温水。 她左右看了一眼，昨晚上来的匆忙。 她来到了护士站，借了个一次性纸杯倒了一点温水，又拿了两根棉签。 把纸杯凑到他唇边。 裴淮聿倒是很配合，喝了一小口。 但是吞咽的时候，表情明显的变了一下。 喉咙里面有什么堵住一样，血腥气往上涌，如鲠在喉实体化的出现在他身上，这一口水，吞的好像不是水。倒像是吞进去一颗石子，跟昨晚上的感受一样。 此刻吞不下去，含在嘴里，他尝试着用力往下吞咽了一下。 疼痛撕扯着喉咙，水流沿着胃食管往下滑的时候，像是吞玻璃，这一口水终于咽下去一点，又好像有人在他的胃里搅了一下。 裴淮聿的神情变了一下，倪雾看到了，以为他想把这口水吐出来，把纸杯凑到他唇边让他吐在里面，她重新去接一杯水就好。 裴淮聿一把推开了她，起身快速的往洗手间走。 他的胃里没有什么东西，昨晚上早就吐完了，又洗了胃。 所以吐出来的只有混合着血丝的粘液，他快速的按了冲水，冲干净，然后直起身，血丝混合粘液很狼狈的从他唇角垂下去一点，拉成一道血色的细丝长线。 他沉着脸，快速的抬手擦掉，手背有些抖。 马上漱了漱口，洗了一把脸，直起身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倪雾端着一杯温水，静静的站在洗手间外看着他。 裴淮聿往外走，跟她对视。 他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样子，从表面上看，除了脸色苍白一点，瘦一点，好像没什么事。 他甚至还扯着唇挑了一个弧度。 “装的，其实没什么感觉，你要是再被我骗了就去下载个反诈APP吧。” 他走到倪雾身边，微微低头，“你再喂我喝一口，我好渴。” 倪雾想起他刚刚那副样子，没想到一小口水让他吐出这样。皱着眉，侧开身走到床边，把一次性纸杯放在了床头柜上。 又重复了这句话，“你不要说话了，你声音真的很难听。” 像是砂纸一样。 刺的倪雾耳朵疼了。 医生都说让他不要说话好好休息，他怎么就是不听医嘱。 裴淮聿不说话了，重新躺在床上，主要也是没什么力气，好像刚刚呕吐之后，把浑身的力气也吐完了显得有些病怏怏。 闭上眼睛侧过身，平躺着喉咙里面的异物感很强，侧着身舒服很多。 他想咳嗽，又怕自己咳起来没完没了。 他是想让倪雾可怜可怜他，留下来，但是真把自己这副狼狈的惨样完整的曝光出来，他面色上也挂不住。 忽然唇边有什么湿润的东西碰了一下，裴淮聿睁开眼睛，倪雾用棉签蘸着水帮他润唇。 第162章 你要贴身照顾我 他握着倪雾的手，也随着他进入睡眠之后慢慢的也松开。 倪雾等到他睡着了后就走了。 她回到家，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给土豆开了个罐头后，想起nemo一只狗在家。 她打开裴淮聿的家门，给它喂了狗粮。“你主人没事了。” nemo听得懂，吃完了就趴在沙发上睡觉。 倪雾去了一趟裴淮聿的卧室，拿了一套换洗的家居服，塞到了纸袋里面，准备晚一点去医院的时候帮他带上。 她打开笔记本，看着上午小汶发来的会议摘要。 闵乔的电话打了过来。 问她什么情况。 倪雾简单的说了两句，毕竟短短几句话她也没有办法 把昨晚上的事情复述下来。 闵乔沉默了好几秒，“裴淮聿疯了吗？” “大概吧。”倪雾想起来他昨晚上把那条项链吞了下去，就头皮发麻，她忽然想起来，项链她放在了病床旁边的床头柜上，裴淮聿醒过来，应该不会再...做这样过激的行为吧。 “我这两天先请个假，有什么事情微信联系。”倪雾刚刚挂了跟闵乔的电话，又一则电话就切了过来。 “这里是滨城市医院消化外科住院部，你是16床病人的家属吗？你来医院一趟。”那边说话声音急匆匆的。 倪雾的脑子里面想起遗留在床头柜上的项链，急忙问护士他是不是又把项链吞了。 护士说，“没有，你不来他不配合输液，刚刚挂好吊瓶，他就给关上了。他说你不来就不滴了。” 还没见过这样的病人呢。 “我这就过去。”倪雾揉着眉心，他怎么跟小孩似的，得不到糖就闹脾气。 倪雾临走的时候，带上了充电宝，数据线，还有一件厚外套，她的动作顿了一下，看着这件厚衣服，难不成今晚上，她真的要留在他身边陪床吗？ 她摇了摇头，将外套放下。 等到她赶到医院的时候，是一个小时之后。 护士站。 几个护士盯着电脑上的电子病历，小声的八卦。 “我听梦梦说的，昨晚上梦梦夜班，16床竟然把一条项链吞了，喉咙划伤了。” 另一名年长的护士云淡风轻，“这不算什么，前年的时候，咱们病房还来了一个吞钻戒的，都插管了，差点没抢救回来。” 护士抬手，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锦旗，“诺，这个就是人家出院后送来的。” 几名护士‘哇’了一声。 “不过16床颜值好高啊，长成这样竟然也为了女朋友要死要活的，女朋友不来就不输液了...跟个小孩似的睁开眼睛看见女朋友不在就耍脾气。” “他女朋友来了，嘘…” 一道浅蓝色的身影，匆匆的走过来，径直走到了护士站。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点了外卖奶茶，等会儿就送过来。”女人的嗓音温柔灵动。 “不麻烦的，客气了。”年长的护士笑了笑。 等到倪雾走了之后。 几名护士往前探了下头。 “我要是有这样的女朋友要跟我分手我也着急。” - 倪雾来到病房。 瞥了一眼床头柜上放着的项链，上午阳光正好，光线洒入，上面镶嵌的钻石闪过一道火彩，照着倪雾的眼睛，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刚刚护士打电话的时候，她真怕裴淮聿再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把项链放在了自己的包里后。 倪雾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重重的搁在了床头柜上。 把输液调上。 裴淮聿人是醒着。 只是有些没精力，合着眸小憩。 倪雾刚刚走进来他就感受到了。 她身上的味道跟其他人都不同。 她的脚步声独一无二。 他没敢睁眼，听着有什么东西搁在床头柜上的声音，但是薄薄的眼皮抖了一下。 倪雾带着笔记本电脑。 看他依旧在睡着。 就坐在陪护椅上，把笔记本搭在膝盖上。 她想起自己的手绘本还在他这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倪雾的目光专注落在笔记本上，手指紧紧捏着手绘笔，床上的身影动了一下，她抬起眸，看着裴淮聿撑着手臂坐起身，掀开了被子似乎是要下床。 倪雾皱眉，“你要做什么。” 男人抬了一下下巴。 倪雾站起身，意识到他要去洗手间。 裴淮聿下了床，忽然身影虚弱的摇晃了一下，倪雾放下手中的笔记本，伸手扶住他，男人把下巴顺势轻轻搁在她肩膀上，“我头好晕。” “我帮你找个男看护过来。”倪雾准备先让他坐下等一会儿，但是裴淮聿的手搂住了她的腰，微微借着她身上的力量，脸颊贴在她肩膀，只要她退一步，他仿佛随时能跌倒一样。 “我等不了，你帮我拿着输液瓶扶我过去吧。”男人的声音带着沙哑疲惫，说话比昨晚上都要嘶哑，倪雾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他似乎真的很不舒服。 她犹豫了两秒，帮他拎着输液瓶，另一只手扶着他的手臂，从病床，到是洗手间，不过几步路。 洗手间里面有挂钩，倪雾把输液瓶挂好。 他身形摇摇晃晃，看向她，眼神像是大雨天淋湿的小狗一样，带着股子可怜劲儿。 倪雾的眉心都跳了一下，“你不会告诉我你忽然双手肌无力了吧。” “有点。”裴淮聿回的心虚至极，但是胜在脸皮厚。 倪雾双手环胸，一眼就看透他的心思，“哦，那就憋着吧。” 她推开门走出去，在外面等他。 过了几分钟。 裴淮聿走出来，倪雾帮他拎着输液瓶，男人捂着胸口，靠在她身上，整个人跟一副病弱西子一样，倪雾的肩膀上，却仿佛跟驮着两大袋水泥似的，这几步路，终于扶着裴淮聿躺在床上。 倪雾正准备说什么。 男人侧躺着，身形半蜷缩。 手掌压着胸口，呼吸发沉。 满脸写着虚弱。 倪雾伸手，掌心贴在他额前。 好烫。 输完液后，到了中午，护士过来送了药，倪雾追了上去询问，“他早上喝了一点点水，都吐出来了，这药他能吃吗？” 第163章 死缠烂打，让她喂自己喝粥 倪雾倒了一杯温水。 让他靠在床头把水杯递过去。 一共四片药。 在她的掌心里面。 倪雾原本是准备让他伸手，把药片放过去。 谁料男人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头，干燥的唇凑过来，吞下四粒药的时候，也吻住了倪雾的掌心。 他的呼吸很热。 他的唇也很热。 熨烫着倪雾的掌心。 她的手指下意识的颤了一下。 看着他喝了一口水，有些艰难的往下咽，幸好没有跟今早上一样吐出来。 倪雾见他吃了药，中午帮他订了外卖，一碗南瓜小米粥。 她点了两份，自己一份。 她低头喝粥的时候，就看见裴淮聿捏着勺子，手指颤颤巍巍的，好像是抬不起来手一样，舀了一勺粥，还差点撒在床上，倪雾心中叹息了一声，但是看着他这副苍白脆弱的样子也没法说什么，虽然知道他手抖是装的。 当裴淮聿差点把粥撒了第二次的时候，倪雾从他手里接过了勺子，端起这一碗南瓜小米粥，坐在病床边，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她喂一勺，裴淮聿配合的喝一口。 等到小半碗喝完之后。 倪雾不喂了，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裴淮聿看着她漆黑清澈的眼睛，她知道他在装，装手抖端不起碗让她喂。 裴淮聿不知道能用什么办法把她留住。 他除了用这种办法，怎么可能喝到她亲手喂的粥。 他这几年做梦的时候都没有想到过她会亲手喂自己粥喝。 其实这碗粥喝下去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他觉得格外的甜。 “我请了三天假，这三天，我会在这里照顾你，晚上的时候我要回家，岁岁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嗯。”他点了点头。 倪雾坐在椅子上，把笔记本放在床头柜上开始办公，请假归请假，工作不能忘。 裴淮聿躺在床上，侧着身看向她。 眼里全是她。 只要倪雾一转身，一抬眸，就会跟这双直勾勾又深邃的黑眸对视，她面颊有些燥热感，皱着眉忍不住说，“你不休息吗？” “睡饱了。” 需要多看她一会儿补充一点精神食粮。 一直躺在床上他浑身骨头都软了。 下午六点，吃饭的时候，裴淮聿又开始双手肌无力。 每次到饭点的时候，就开始这样。 倪雾也没说什么， 端起粥喂他。 只要她喂他，他吞玻璃都能笑着吞，一碗粥很快喝完了。 倪雾准备回去了，她把自己的数据线跟充电宝留下了让他用，裴淮聿抓住她的细腕，沙哑着声音，“明早上几点来。” “九点。” 他还没有松手。 “明天来的时候，帮我带条内裤。”男人的大拇指，摩挲着女人的手背，“我不喜欢挂空挡。” 倪雾的手背一阵痒意。 她快速的抽出手，“嗯。” - 第三天晚上。 护士站的护士给她打电话。 说裴淮聿体温烧到39度，这样的情况很容易引起感染，让她晚上必须留在这里陪床，有突发情况及时按铃。 明天正好周末。 倪雾在厨房准备了明早上岁岁的早餐，三明治跟牛奶，她放在冰箱里面。 临走的时候，岁岁看了一眼对面的房门问她，“妈妈，那你跟裴叔叔在一起，我可以把nemo放出来带回家吧，nemo一个人在家很无聊，我跟土豆会想它玩。” 倪雾正在门口换鞋。 愣了一下。 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咳嗽了两声，“谁告诉我，妈妈跟裴叔叔在一起...的...” “这不是很明显吗？”岁岁表示。 倪雾蹲下身，捏了一下女儿的脸。 “是裴叔叔生病了，在医院住院，妈妈去照顾他。” “我知道的，妈妈你不用解释。”岁岁还点了头，表示自己明白。“妈妈你要是赶不回来，我早上会用微波炉热一下三明治，再喝一杯牛奶的。” 倪雾捏住了女儿的鼻子，忍不住笑了，“你这么小，你知道什么呀。” “我都10岁了，我什么不知道啊。”岁岁，“我知道裴叔叔在追妈妈，我也知道，妈妈喜欢裴叔叔。” “谁告诉你妈妈喜欢裴叔叔，小孩子不要瞎猜。”倪雾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然后起身打开了裴淮聿家的门，nemo跑了出来，跟岁岁很亲昵。 岁岁很喜欢nemo,摸了一下nemo发白的脸。 在倪雾要进电梯的时候，轻声说了句。 “你做梦的时候都喊着裴叔叔名字。” - 倪雾看着电梯下行。 电梯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女人靠在电梯壁上，不锈钢金属面，照着她的脸。 她很少喝醉过，喝醉后酒品也很好，跟闵乔不一样，闵乔喝醉了满嘴都是封南。 倪雾不会。 她喝醉了没有喊过裴淮聿的名字。 只有偶尔梦魇的时候。 没想到被女儿听到了。 一个10岁的女孩，轻易的戳破了她表面上的冷静淡然。 在遇见裴淮聿的时候，倪雾想过。 她跟他还会有可能吗？ 七年又三年，没有他，自己也生活的很好。 她的世界里面，可以没有他。 她一个人带着女儿成长，做好了手术，女儿现在很健康。外婆的病情也控制住了，她跟闵乔成立了自己的品牌，她们的第六家实体店马上要开业了，她的身边，不乏追求者。 七月份的海边城市。 倪雾披了一件薄款风衣，她走出公寓大楼，海风腥咸，吹拂在脸上，带着夏季的闷。 女人双手撑在栏杆上，看着不远处海浪礁石。 风把她的长发吹乱。 海沙被吹上来，盖着一枚硬币。 一枚游戏硬币，反正两面不同。 硬币从她白皙的指尖抛起来又落下。 背面。 但是背面的答案，只有她自己的内心知道。 - 晚上11点40分。 倪雾经过护士站的时候，值班护士叫住她，让她晚上的时候留意情况，避免急性窒息。 倪雾道了谢点着头。 推开病房的门。 没开灯，倪雾借着一抹月光的亮度，走到了病床边。 裴淮聿睡了。 倪雾看着他睡着的样子，侧睡着，鼻梁很高，呼吸声音有些闷。他的眉心是皱着的，似乎是哪里不舒服。 女人伸手，掌心轻轻的贴在他的额头上。 很烫。 比下午的温度要烫。 借着这一抹月亮皎洁的清辉，寂静的只有彼此呼吸的空间，倪雾注视着他的脸良久。 女人伏在床边，闭上眼睛。 裴淮聿咳嗽了几声醒了，他的呼吸里面，闻到了不属于这个病房消毒水的味道。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努力的把喉咙里面的痒意压住。 凌晨三点，裴淮聿看着趴在床边的那一道身影。 男人眨了一下眼睛后，喉咙深处的疼痛提醒他，这不是梦。 人的性格，不会改变。 裴淮聿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东西。 老天爷偏爱了他，他生在了一个极好的家庭里面。 也遇见了一个，心软善良的女人。 倪雾，你要是心硬一点，就把我丢在这里。 我是死是活，都不要管。 或者在两天前的晚上，就让我因为窒息，或者吞食异物感染，死在家里。 倪雾啊倪雾。 男人的死缠烂打是最廉价的东西，你应该要拒绝。 但是怎么办。 他除了死缠烂打，留不住她。 她还是这样，又单纯又美好。 第164章 后天我们领证，落子无悔 后半夜，他无法入睡。 又不想吵醒她，把玩着这一缕长发。 他松开手的时候。 那一缕长发因为长时间的缠绕，变得有些卷曲。 他实在是是没有忍住喉咙深处的一声咳嗽，咳嗽的时候他下意识的背过身去，咳声很慢，他努力的压制。 倪雾本来就睡眠浅。 只是大脑有些昏沉。 她睁开眼睛，听着男人压抑的咳嗽声，“你不舒服吗？” 她站起身，想要帮他多加一个枕头，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好受一点。 裴淮聿忽然抱住了她。 倪雾这一瞬间其实是想推开他的，但是他的身体很烫，咳嗽的时候胸腔发震，只有那一丝的不忍，从心脏里面钻出来，让她无奈的站在原地。 他抱着她。 脸颊埋在她肩膀上，他嘶哑着嗓音说疼，浑身不舒服。 倪雾说她去护士站帮他要止疼药。 “你让我抱一会就不疼了。”他的声音很轻，呼吸炙热洒落在她肩膀。这个世界上，她才是他最有效的止疼药。 月光把两人的身影拉长。 裴淮聿抱着她，忽然眼睛酸涩湿润，他喜欢的人，心太软了，舍不得他喊疼，舍不得见他死。 “这一千一百昼，我无时无刻不想你。” 裴淮聿的声音，本就嘶哑，加上他的声音颤抖，吐字不清晰。 “我没想过你。”她说。 “我无法停止想你，中枪的时候，我倒下的时候，思绪散尽的那一秒，我在想，或许今年不能给你发新年快乐了。” “我知道，或许你并不想我发这个，每年除了那几个节日，中秋快乐，新年快乐端午快乐，我不知道能给你发什么，我怕我发多了，你会厌烦，会拉黑我。” “我原本，想离开你远一点，可是在国内，最远的丰城，不过一天的时间，飞机当天就能飞回来。” “索达亚距离这里上万公里，我中途还是回来了几次。”他忍不住想去看看她，偷偷的，在角落里面。 像是窥探欲望的变态狂一样。 倪雾有几次感觉到好像有人在她背后跟着自己，她当时还提醒外婆在家里锁好门。 原来她没有感觉错。 当时转身的时候，背后无人，她还以为是自己太敏感了。 “中枪倒下的那一瞬间，其实我并没有觉得疼痛。我甚至觉得那一瞬间，或许是一种解脱，终于不用忍受爱而不得的痛苦，或许那个时候我死了，会比现在好。”因为这样，她会念着他的死，记一辈子不会忘。 倪雾听着他的声音，沉默了几分钟。 “我来的时候，海边捡到了一枚游戏币，我扔了一次硬币。” 她闭上眼睛，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我心里念着，如果是反面，等你病好之后，我就不理你了。” 裴淮聿许久听不到她说结果。 他心里就猜到了。 是反面。 他抱紧了倪雾，生怕她走了。 他的身体像是一根绳子，要牢牢地把她缠绕，锁在怀中。 “但是我病入膏肓了，我好不了。”裴淮聿抓住她的手，解开胸前的扣子，把她的掌心死死的按在自己的伤口上，“一辈子也好不了，所以老天爷替你决定了，你一辈子都不能不理我了。” “你这是歪理。”倪雾想要抽回手，她觉得掌心下，很烫，烫的她整只手都不受控制的抖。 裴淮聿从她外套的兜里，摸到了这一枚硬币。 拿出来，他看了一眼，往上扔了一下。 硬币掉落在床上的一瞬间，男人伸手扣住。 “如果是反面，我们明天就去领证，你敢赌吗？”裴淮聿盯着面前女人的脸，此刻窗外慢慢的泛起鱼肚白，滨城的天亮了起来，日出，破开云层。他的视线灼热，不允许她避开，呼吸发沉又坚定。 “如果是正面，你从这间病房离开，以后，大路朝天。” 倪雾看着他的手，仿佛要隔着他的手掌，穿透，看向他掌心下的这一枚硬币。 “我...”她张了张唇。“你敢保证，如果是正面，你真的不会再纠缠我吗？” “我不会，我保证不了。我只会努力，让自己尽可能的离你远一点。我会申请去美国分公司。”他闭上眼睛，狠狠咬着牙。 “你不是想让老天爷替你做决定吗？那好，我们听老天爷的。”他的另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一半的概率，你输了就做裴太太，赢了做倪小姐。” “如果你不想赌，那么也收回之前说的话，老天爷无法替你决定理不理我！” “好，我赌！”女人的声音清脆的落下。 她说的很快，仿佛怕自己会反悔。 她不知道他掌心下的硬币，是哪一面。 她就赌这一次。 裴淮聿慢慢的抬起手，掌心下，游戏硬币的反面。 反面是六芒星，正面是国王。 倪雾看着硬币上的六芒星，她的眼前止不住酸涩，朦胧的视线里面，是男人一张带着笑意的俊脸。 他赢了。 这一辈子，赢一次就好了。 倪雾声音沙哑，“你作弊了吧。” “那要不要再扔一次。” 在倪雾模糊带着泪水的视线中，裴淮聿伸手，往上方扬了一下，硬币仿佛慢节奏一样在两人的眼前落下，坠落在病床上，依旧是反面。 倪雾拾起来这一枚硬币。 裴淮聿伸手从她指尖夺过，抓在掌心里面，生怕她多看几眼看出端倪。 这一枚游戏硬币，正反面重量不均，十次扔，八九次都是反面。倪雾不玩游戏，自然不知道。 他抱住了倪雾，脸颊蹭着她脖颈，她身上温度比他低，他觉得很舒服，胸腔里面都是激动的颤意，他甚至很想哭。“老婆我们什么时候领证。” 倪雾整个人还是懵的。 好一会儿没有说出话。 又被男人这一句老婆，叫的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而且他抱的她太紧了，让她有些喘不上气，只好挣脱了一下。 沉默了好一会儿。 倪雾垂眸说，“明天是周日...” “那就后天。”他的声音，无比坚定。“倪雾，落子无悔。” 第165章 跟我领了证，我天天晚上脱给你看。 周一这天。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绕着滨城民政局，绕了一圈又一圈，车速很慢，但是却没有停下。 车上，司机绕了第不知道多少圈后，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后视镜。 小裴总坐在后面，西装革履，坐在这里，一派矜贵十足。 而他身边坐着的女人。 蓝色衬衣，简单低调，气质静谧美好，她自从上车，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司机是本地人，裴氏滨城子公司的万总御用的司机，暂时给小裴总开车。也是个懂眼色的人，知道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甚至不该想的都不能想，豪门之间哪里有什么结婚，都是联姻，但是今天这小裴总...竟然带着一个女人来民政局... 黑色的迈巴赫，绕着民政局前面的一条主路，循环绕圈。 倪雾看着车窗外。 她甚至把车窗外路边有几棵银杏树，都数的清楚了。 女人掐着掌心。 只是因为来的时候，裴淮聿说，给她考虑的机会。 男人经过五天的恢复，嗓音恢复了不少，但是依旧沙哑着。他双手，似乎是有些局促不安的交叠在一起，用力的捏住自己的手指。男人薄唇抿着，他第一次感受到，她思虑的每一秒，时间漫长，空气凝滞的煎熬感。 她这么不想嫁给自己吗？ 车辆在民政局面前的主路徘徊， 车轮在路面碾了十几圈，跟碾在他心脏上一样。 他的大脑左右互搏着。 最终，他从西裤的口袋里面，摸出了那一枚游戏币。 递到了倪雾面前，男人的掌心摊开，一枚游戏币完整的躺在里面。“这一枚游戏币，正反面重量不同，所以你扔十次，有八九次都是反面。” 裴淮聿还是选择，告诉了她。 倪雾看向他，眼珠漆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裴淮聿没有说。 他移开了视线，也看向窗外。 随手把硬币往上一抛，硬币再次坠落，依旧是反面。 他希望倪雾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 他也是人，胸腔内也是血肉。 他不想强迫她。 如果嫁给自己，真的让她这么不快乐，这也脱离了他的本心。 裴淮聿不想每天回家，看到不快乐的她。 倪雾捡起来这一枚硬币，攥在掌心里面。 硬币是圆的，没有棱角感。 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驱车驶到了十字路口。 倪雾握着这一枚硬币，掂量了一下，才试出来重量不同。 裴淮聿缓缓开口，“我们重新抛一次，公平的，每个人一半的机率。”他从兜里拿出一枚硬币，正面是数字，反面是菊花，他的视线久久的落在女人清柔的脸颊上，胸腔深处有种酸涩刺痛。 裴淮聿笑了一下，声线爽朗了几分，努力压制着他心底难言的痛感。 “再赌一次，还是，从这里下车。”决定权在她。 她看着他的掌心。 看着裴淮聿把硬币往上抛起来，在上午十点半的灿烂光线中，划过淡淡银色的抛物线，又缓缓下坠。 女人的手指在半空中抓住了这一枚硬币。 她并不想看是正面还是反面。 “我的婚姻，不应该由一枚硬币来决定。” 倪雾凝视着他的脸，今天的裴淮聿跟前几日不同，因为这几天只能吃流食，身形越发的清瘦，双颊微陷，越发显得脸部轮廓深邃，棱角分明。他身上这件定制西装，似乎都有些不合身量，人在消瘦的时候，脸部没有多余的脂肪支撑，会显得有些疏离难以接近。 尤其还是他这种面相高冷的人。 裴淮聿的身上，有明显的寒气，在这个闷热的夏季，很明显。 他仿佛知道了倪雾的答案，也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心脏撕扯着，无数次的劝说自己放手。 “林叔，靠边停车吧。” 司机靠边，车速慢下来。 裴淮聿先下了车，绕到了倪雾的车门旁边，亲手帮她打开车门，他的手指，指骨分明，紧紧的扣着车门把手，笑意在唇角蔓延。 他用一种很轻快的语调，压着全身上下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疼痛。“确定不跟我结婚吗？现在进去领证，哪怕是明天离了，你能分到我一半的财产。” 倪雾没有下车。 她坐在车内，眸光清澈。 手掌心攥着这一枚硬币，有些出汗，裴淮聿站在外面，阳光炙热，把他苍白的脸照出一丝血色来。 他脸上带着光影。 里面穿了一件白衬衣，单手搭在车顶，一只手打开车门，就这么俯身看她。 似乎是想让她下车，又用身体在门外拦住她的路。 倪雾忽然说，“你把外面的西装脱了吧。” 裴淮聿脱了西装，搭在臂弯里面。 白衬衣扎在腰里，腰身紧窄。 “里面这件要不要脱，我里面什么都没穿，当众脱衣服不大好，你要是想看，跟我领了证，我天天晚上脱给你看。”他做势，有些混的解开了两颗衬衣扣子，还准备往下解，停住了动作，因为倪雾忽然笑了一下。 他好久没见倪雾笑了。 只是轻轻的弯了一下唇。 “你都没跟我求婚，一枚硬币，就想让我嫁给你？” 七月份的滨城很热，虽然是海边城市，一边吹着海风一边闷热。 裴淮聿的脊背被外面的阳光晒得发热，他的黑眸里面光泽明亮放大，视线滚烫，浑身的血都是热的。 他上了车，让司机留下。 裴淮聿急切的对她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然后又锁上车门，那一瞬间，他跟倪雾久久的对视。 “倪雾，这辆车，我锁上了，你就下不去了。” 倪雾捏着掌心的硬币。 她不会把婚姻交给这样一半的机率，她的婚姻，遵从于本心。 在这个十字路口，她想往前走一步试试。 “裴淮聿，看你表现咯。” - 从滨城到松城，四个小时的车路，裴淮聿只开了一会儿，倪雾就跟他换着开，按照导航的路程。 下午三点多，到了松城市区。 市南红枫路，这一片寸土寸金的市中心。 黑色的铁门缓缓打开。 裴淮聿握住了倪雾的手走进去。 铁门之内。 倪雾看着眼前是过分熟悉的场景，那是青云县，她从小生长长大的家。 外公外婆的家。 地面上的水泥面，用石头垒砌来的菜圃，朱红色的堂屋门，房屋的构造，户型，院子里面的一草一木，都跟倪雾记忆里面的一模一样。 还有院子里面这一棵，巨大的柿子树。 第166章 跪地求婚，“程青渺，你嫁给我好吗” 倪雾摇着头，她亲眼看着她从小长大的家门外的墙上写着大大的‘拆’字，挖掘机轻易的推倒，夷为平地，尘土飞扬。 院子里面的柿子树，她从小有意识的时候，这一棵树就种在院子里面。 每年都会结果。 被挖掘机连根刨起来，怎么会在这里，院子里面的一切东西都可以复原，但是这一棵柿子树怎么会复原。 就算是复原了，也不是她小时候那一样。 但是当她绕到树后，看着上面的刻字。 她小时候顽皮，喜欢爬树，去树上摘柿子。 她用刻刀，在树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她的小名叫渺渺，但是这个字笔画太多了，她就写了一个‘妙妙’。外公知道后训斥她，大树也是有生命的，不能用刀在上面刻字，小时候的程青渺还哭了，一边哭一边摸着这棵树给大树道歉。 妙妙这两个字，随着风吹日晒，时光流逝，变成了树皮上的瘢痕一样，但是依稀还是能看到。 此刻，倪雾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上面的刻字。 她仰起头。 看着枝繁叶茂的柿子树，看着上面翠绿的枝叶，一棵老树，遮天蔽日一般，遮挡了她面前的阳光，只有偶尔几缕光，落在她薄薄的眼皮上，很快入秋，就会结出黄澄橙的果实，到时候缀满枝头。 裴淮聿从兜里拿出一个蓝色的丝绒首饰盒，盒子从中间打开，分向两侧，一枚20克拉椭圆粉钻，大的出奇，耀眼夺目，戒圈白金，没有其他多余的镶嵌，只有这一枚椭圆的20克拉粉钻主钻。 枝繁绿叶中，一抹金色余晖透入。 光芒火彩闪烁万分。 他单膝跪地，姿态虔诚，从未有这一刻，裴淮聿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异常飞快。甚至他自己都没有留意，他捏着倪雾的手指过分的用力，女人的指尖微微充血。 他太紧张了。 这一枚钻戒，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20克拉的宽度，甚至盖住了女人纤细的手骨。 这一枚戒指，他三年前就想送给她。 今天，终于能亲手戴在她的手指上。 戒圈，正合适。 裴淮聿低头，虔诚的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程青渺，嫁给我好吗？” 倪雾看着单膝跪地的男人，他身上穿着白色衬衣，耳边的风把头顶的枝叶吹得簌簌响。一如回到了多年前，她跟裴淮聿走在校园的路上，她轻轻跟在他身后，地面是斑驳的光，头顶是一片梧桐树的枝叶。 少年穿着白衬衣，单手插在兜里，他走的不快。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等她。 寂静的小路，四下无人时，程青渺缓缓的伸出手，碰到他指尖的时候被他握住。 她的脸上，有湿漉漉没有干的泪痕，倪雾不知道是见到了这一棵从小长大的柿子树，还有眼前熟悉的场景，在这个一砖一瓦都跟记忆中重合的地方，还是因为这一句，程青渺嫁给我好吗。 她原本以为，这颗心不会再有波澜。 为什么还会因为这一句话哭的满脸泪痕。 裴淮聿站起身，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着。另一只手抱住她的时候低头吻下，倪雾没躲，只是满眼濡湿的看着他。 男人的身形把她抵在树上，单手撑在她背后，挡住了树皮的粗粝。 倪雾缓缓的抬起手，抱住了他的腰。 最后把脸，埋在他胸前。 倪雾闭上眼睛。 她平时很少戴饰品，只会戴耳饰。手指上干干净净，鸽子蛋粉钻戴在手上有明显的异物感。 倪雾在他怀中良久。 推开他的时候，夕阳余晖染红天幕。 当晚上，两人留在这里。 房间里面的一切，都是按照倪雾记忆里面打造的，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一比一复刻着她老家的房子，还有院子里面这一棵柿子树。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和衣而眠。 她问裴淮聿，这一棵柿子树是怎么留下来的。 当时宋家坪确实都拆了，但是这一棵老树，被留下了，只不过根挖断了，根茎错综复杂，生长了几十年，在院子里面扎了根，也是因为老树，树干粗壮。当时拆迁队有人觉得这棵树挖了浪费了，不如卖掉，卖掉最少还能卖个大几千块。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这一棵老柿子树，兜兜转转几手，还是被他买了下来。 买下来的时候，根基损坏，他找了园艺师照顾着，买下了这里的房子。 他侧过身，将倪雾拥在怀里。 轻柔的嗓音随着细密的吻落在她额头上。“如果你想留在滨城，我们就留在滨城，如果你想回来，我们就把外婆接过来。” 他这一夜睡不着。 他盼着天明。 但是又不想时间过的这么快。 他想多抱抱她。 如果明天早上她反悔了，那么他想把今夜无限延长。 倪雾侧过身，背对着他。 裴淮聿自后抱住她，两人仿佛是交叠在一起的两枚勺子一样。 他们同床而眠，盖着薄薄的夏凉被。 空间内寂静，只有空调出风的时候微微的声响。 还有... 倪雾没睡着，她的手指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钻戒，太大了，戴在手上沉甸甸。 而且。 男人的胸膛温度很热。 胸骨很硬。 更甚... 某一处特别特别热。 她下意识的往前挪了一下，忍不住轻轻出声，“你硌到我了。” 裴淮聿也没睡，他根本睡不着。 闭上眼睛把脸埋在她发丝间。 嗅着轻柔的香气。 “抱歉，我控制不住。”他的话语里面，一点点没有抱歉的意思。 倪雾转过身，推着他胸膛，“那你转过去背对我。” 这么热的天两人还要抱在一起睡，倪雾有点不适应。 裴淮聿起身，走出了房间。 倪雾以为他生气了。 她只是不适应。 这三年她一个人睡，忽然身边多了个人，而且...真的硌得慌。那里明晃晃的抵着她臀部，别说睡觉了，闭上眼睛思绪都无法完全集中。 倪雾深呼吸一口气。 裴淮聿走进来，重新躺在床上，再次把她拥入怀里，倪雾感觉到男人身上的清凉跟清爽的薄荷沐浴露的味道，她先是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什么，男人的手骨按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脸往他怀中按着，他沙哑的出声，“睡吧，明早上九点去民政局。” 倪雾推着他胸口。 呼吸之间都是男士薄荷沐浴露的味道，她有些生气，声音也大了起来，“你洗冷水澡了？” “你昨天还发烧，今早上才退烧，你竟然敢用冷水洗澡，你疯了吗？” 他更疯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何况是洗个冷水澡。 倪雾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背过身去不理他了。男人的胸口又贴在她后背上，他环抱着她，手指抓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洗个冷水澡去去火，就不硌你了。” 倪雾往前挪了一下，裴淮聿的手圈住她的细腰，又往后捞了一下，脊背跟胸膛严丝合缝的相贴。 他不是不理解倪雾的忽然小脾气。 只是没敢朝着那个方向想。 床头微微开了一盏灯，跟倪雾对视的时候，看着倪雾漆黑清澈的眼睛，心中的温柔无限放大，他该如何形容他爱的人，一颗柔软心脏，一个美好至极的女孩。 他低头吻她唇。 “不会发烧的，我保证，我的身体我自己了解。” 男人单手撑着床，眼底带着一缕笑意，又霸道的捏住她的脸不让她乱动。 “倪雾，你要不要听医嘱。”裴淮聿俯下身，“我们运动一下，出出汗，我明早上肯定不会发烧的。” “庸医。”倪雾说完，裹了被子，抬手关上灯。 第167章 别咬我这里 她用被子蒙住脸。 夏凉被盖在脸上，短时间内并不会很闷，房间里面开着空调，但是闷久了，女人光洁白皙的额头一层细密的汗。 轻轻拉下被子，就对上了一双漆黑湛人的眼睛，男人隔着薄被抱住她，将她禁锢在怀中。 倪雾被他这样赤裸灼热的视线看的头皮发麻。 只好轻声说。“今天不行。” “嗯，留到我们新婚夜。”他撑着手，掌心压住了她脸颊一侧的长发，低头含住女人莹润小巧的耳垂，解渴一般的吮了一下，倪雾全身的血往脸上流，唰的一下，过电一般，半边脸都麻了。 裴淮聿没想到她这么敏感，脸跟个变色龙一样。 牙齿又轻轻磕了一下才放开她。 不欺负她了。 闭上眼，只是抱住她，微沉的呼吸落在她脸上。 “睡吧。”他低缓道。 被子下面，倪雾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指尖的戒指，钻石切割的棱面，手指间的异物感提醒她一遍又一遍。 她要嫁给，眼前的人了。 今晚上，两人都是浅眠，大脑皮层太过亢奋，或许是想着明天的事情，睡眠很浅，一翻身就会醒过来，有一点细微的声响，就会清醒。 所以倪雾在后半夜，清晰的感受到胸前压了一个重物的时候，她思绪迷蒙带着睡意。下意识的的伸手，想要推开，指尖却穿过男人短而硬的发丝。 女人的声音带着睡意的轻喃。 “你别咬我这里……” “好痒…” 不知道是他的头发，还是胡茬，有些扎人。 倪雾白天开了车，超过四个小时的路程，她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很沉，但是今晚上，或许是因为许久没有跟这个人躺在一张床上，或许是因为明天他们两个人要去民政局，她半梦半醒。 而她半梦半醒轻喃的声音，语调绵软，对裴淮聿没有任何的震慑力，倒像是撒娇。 他帮她扣好胸前的衣扣，完全依靠于自己的克制力。 急什么，他们还有地久天长。 裴淮聿是这么想的，也带着这个想法，闭着眼睛，一直到天亮，也没有睡着。反而大脑皮层越来越亢奋，他恨不得马上到九点。 清晨的第一缕光落进玻璃窗，米色老式的棉布窗帘，照着躺在床上的两个人。 这间房间，是倪雾以前的房间。 所有的布局都按照以前的布置，几乎一模一样，除了身下的床。 不是老式的棉花床褥。 她翻身的时候，床垫软弹支撑力很足。只不过这张床很小，一米五宽，倪雾一个人躺在这里还好，她带着女儿躺在这张小床上也能睡得舒适，但是，身边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 他睡在边缘位置，侧着身，单手枕着。 腿长的伸不开。 倪雾睡在里侧，一米五的小床，她将近占了一米。倪雾忽然有个很恶趣味的想法，就这么推他一下，他会不会从床上跌到地上去。 她伸手，但是掌心轻轻的覆在男人的额头上。 移开的时候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好像温度有些高，但是也没有很烫。 她再想重新试一下他额头的温度的时候，裴淮聿睁开了眼睛，他一晚上没睡，倪雾醒了的时候他就知道。 只是没睁开眼睛。 头疼，眼眶带着一种酸胀。 裴淮聿知道自己发低烧了，按照正常治疗，他现在还不到出院的时间，再加上昨晚上洗了个冷水澡。 他看着倪雾，眼底蔓延着笑意。 不等倪雾开口，他的嗓音带着清晨的沙哑，薄唇贴在她耳边，轻吐，“我是庸医。” 倪雾起身不管他了。 他的身体，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她去了一趟洗手间，简单的洗漱一番，看着镜子里面，自己胸前的痕迹，就知道昨晚上的事情不是梦。 给女儿打了一通电话。 岁岁说，有位宋叔叔早上来送了早餐，现在就在门口等着她上学。 倪雾让岁岁把手机给宋琛。 “宋助理，这么快就回滨城了啊，工作结束了吗？” 那端宋琛听着倪雾的调侃，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的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倪小姐，您客气了，我会照顾好倪安小姐。” 倪雾从洗手间走出来。 裴淮聿站在门外，把下巴搁在她纤细的肩颈上，微微抵着，把她抱了个满怀。 倪雾推他。 感受到对方胸膛的灼热感，夜间发烧，不过是瞬息之间，身体抵抗力差还洗冷水澡。倪雾没有给他多好的脸色，白皙的脸颊冷峭。“你放开我。” 她推不开他，被炙热抱了个满怀。 “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都不爱惜，别这么抱我，太紧了我不舒服。” “你管管我，以后每天都管着我。”他的声线说不出的低哑，额头贴在她脖颈的肌肤上，似乎是在这里寻找一丝温凉。 他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舒适的轻吟，世间最好的良药，已经在他怀中。 倪雾的语速轻缓，纤长浓密的睫毛盖住眼底。 他抱的她太紧了。 倪雾感受到男人呼吸喷洒的时候落在她脖颈的热气，烫的她白皙的颈下肌肤，淡青的血管。 只是轻道，“谁敢管你裴四少。” - 上午九点。 松城的室外温度30度，艳阳天，但是天空很蓝，清透纯净。 闷燥又干爽，跟常年湿气弥漫的滨城不同。 来民政局的路上，倪雾让他找律师来做婚前财产明细。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这几年也有一些积蓄，éTOILE发展势头尚可。 但是éTOILE一年的流水，比不过裴氏短短几分钟。 她自知差距。 而且裴氏这样的企业，联姻是门当户对，就算是联姻，也需要律师做好婚前财产公证明细。 “我裴淮聿，所有的个人资产，基金，股票，债券，等都是我们婚后共同的。”他将车子停在民政局门口，“我的一切，都将属于你。” 第168章 领证 他握住她的手指，用力的攥了一下。 倪雾抬眸看他。 两人来到民政局，排队。 裴淮聿有些紧张，今天前面有几对，此刻，陆陆续续的，他们两个人坐在了椅子上。 男人修长的指骨绷紧，指尖用力捏着笔，紧张的字迹有些晕染。 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 倪雾看了一眼表，正准备填写，响的是裴淮聿的手机，他起身去接电话了。 这一通电话，时间有些长，六七分钟。 倪雾等着他。 裴淮聿折身走过来的时候，英俊的脸上神情有些凝重。男人的手掌微微的笼住她的肩头，低下头，“我妈那边出了一点事，她下楼梯的时候崴了脚，从楼梯上摔下来，现在在医院做ct，还没出结果。” 倪雾想要站起身，男人宽大温热的掌心压住她肩膀。 倪雾说，“你先去医院看看裴老夫人吧。” 于绣惠年龄大了，老年人的骨头脆，猛不丁的跌下来，要休养好久。 裴淮聿的手机又响了。 他接通后，皱着眉，“妈你现在怎么样。” “没什么事儿，婧书在这边陪我，你是不是还在滨城。”于绣惠，“人老了，下楼梯的时候没带老花镜，看不清台阶，都怪你爸爸，换了个新地毯，花里胡哨的。”她絮絮叨叨的吐槽着裴成均，裴成均就坐在她身边，冷哼一声，甩开了扶着她的手。 “我在松城，大概率，需要1个半小时后才能过去看你。”走完正常流程，再加上路上的时间，最快也得一个小时。 “你回松城了，怎么不跟我一声，今晚上回家吃饭吗？” 裴淮聿看了一眼倪雾，眸色深深。 “回，今晚上给你带个人回去。” “你能带什么啊，你要是能把我儿媳妇带来就好了，你不会是准备带着nemo回来吧，它算是个人吗？”于绣惠坐在轮椅上，叹的声音很大，又看到坐在旁边的裴成均这张老脸，叹息声更大了。 “你看看我这个年龄了，走路都崴脚进医院了，我什么时候能看到你结婚生子啊，我怕是闭上眼之前都看不到了。” “今晚上，让你看到。”他声线低沉，掌心顺着倪雾的脊背轻抚，她坐在椅子上，裴淮聿站在她身后，低头眼眸凝视她白瓷一般的脖颈，忍不住伸手帮她抚了一下脖颈的碎发。 倪雾转身握住了他的手指。 那边，于绣惠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急忙说头晕，一边的裴成均虽然天天跟她斗嘴，此刻扶着她皱眉，“哪里不舒服。” 裴淮聿挂了电话，于绣惠被裴成均扶着，一边的裴婧书听说她头晕，急忙要去喊医生被于绣惠叫住了。 “我没事。”她看着手机页面，自己刚刚别真的出现幻听了吧，她那个铁树一般的儿子，竟然说今晚上要带女朋友回家了。 于绣惠激动的站起身，却没站稳摇晃了一下。 吓得一边的裴婧书面色苍白，急忙扶着她的手臂，“妈你怎么样。” 这一家人来，老老实实的排队，低调得很。 裴成均皱着眉，“这崴了脚之后怎么人还痴傻了，是摔到脑子了吗？”他看着裴婧书，挥了一下手臂，“去找小姚过来。” “不，我觉得我现在一点事都没有，我好了，哎，脚也不怎么疼了。”于绣惠抓住裴成均的手，话是对裴婧书说的。“你去找个五星家宴私厨上门，今晚上好好准备一桌，但是要温馨一点，日常化一点，最好吃起来能有家的温暖感，不要做那些龙虾鲍鱼摆盘。” “把我们餐厅也好好的装饰一下，符合一点年轻人的审美，桌布也换换，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风格，现在去订几束花装饰一下。” 然后又急忙说。“用小厅，别用大厅，大厅是你爸爸喜欢的黄花梨，年轻人谁喜欢在这种餐桌上吃饭，老气呆板，在这里吃饭都压抑。” 裴婧书迟疑了一下，“妈...你还好吗？” “我现在特别好。”于绣惠踮着脚往前走了一步，“我都能走路了，我的脚好像不大疼了，我现在就要回家去。” 她瞪了一眼裴婧书，“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快去办啊。” 裴婧书看了一眼裴成均。 裴成均，“给你妈去挂个脑科的号。” 别把自己做梦的东西明晃晃的说出来，不是摔到了脑子是什么。 裴淮聿那混账东西怎么可能晚上领女朋友过来。 于绣惠甩开了他的手臂，“老四今晚上要带女朋友回来了，你回去的时候穿着正式一点，我之前给你定做的那身唐装就不错，然后你今晚上要笑一下，不能冷着脸，万一让人家姑娘觉得你这个长辈不好相处。” “我们两个人下午要不要找个造型师，把头发染一下，都白了，咱俩这么大年龄了，让对方姑娘看到两个人满头白头发，会不会觉得我们两个人太老了。” 裴成均看着她，扶着额头。 略作沉思，对裴婧书道，“一定要挂专家号。” 裴婧书也觉得于绣惠今天摔下楼梯的时候可能真的伤到了头部。 这可糟了。 都出现幻象了。 她原本以为对方只是伤到了脚踝，养养就好了，没想到这么严重。 当下又心中自责，眼眶都红了，都怪她平时忙着公司的事儿，她应该多回家陪陪妈。 马上忙不迭的转身去往了姚北程的办公室。 同时，她也拨了裴云贤跟裴淮聿的电话。 民政局里面，裴淮聿继续填表，手机响了，那端传来裴婧书焦急的嗓音。“咱妈的情况有些严重，你什么时候回来一趟，我跟大哥也说了，大哥大嫂现在也正往医院里面赶。” 倪雾就在他身侧，自然也听到了。 她捏着笔的手一顿。 微微咬着唇。 忽然手面上覆上男人温热宽厚的掌心，他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CT结果出了吗？” “还没，妈妈可能伤到头部了。” 裴淮聿没想到老太太这么严重，刚刚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思绪很正常，说话的语调也正常，如果是崴伤了或者骨折，虽然麻烦一点需要静养几个月，但是都在控制范围之内，要是颅内出血就麻烦了。 他是医生，自然也知道，或许这一刻人好好的。 但是一旦出血扩散，说不定下一秒就悄然无声的倒下了。 这么大的年龄，开颅手术在某些程度上，损伤是不可逆的。 他当下匆匆起身，神情复杂，手指攥紧了倪雾的手。 倪雾急忙说，“先去医院吧，我跟你一起。” 第169章 在她30岁这年，嫁给了17岁时就想嫁的人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说，“你们有事可以先让一下，让后面的人先来填表。” 倪雾拉着他的手侧开身。 裴婧书愣了一下，“老四，你身边怎么有女人的声音，你们？现在在哪？什么填表？” “我跟倪雾，在民政局。”裴淮聿握着倪雾的手往外走。 裴婧书愣住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别，别来了...老四！！”她扶着墙有些站不稳，刚刚这个消息简直是爆炸级的，难怪刚刚于绣惠的神情马上就变了，又是张罗要找私厨，又是准备餐厅风格，又是订花，又是要染头发的。 “你别回医院了，妈没事，你先把证领了。”裴婧书甚至压低了嗓音悄悄说，“别让她再跑了，快一点落实，正事要紧，万一她明天忽然不想跟你领证了怎么办。”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为了这个女人都疯魔了，躺在ICU里面嘴里除了程青渺就是倪雾。 这都要拍照领证了，就差一点点了。 万一人家姑娘忽然不想跟他了呢。 身体还没好，就追到滨城去。 好不容易要得手了。 裴婧书，“你放心，咱妈这边有我呢。” 她还没挂电话，那一端传来一道轻柔的语调，“我不会跑的，我们先去医院吧。” 裴婧书没想到自己声音都压这么低了，竟然被对方听到了。 她顿时神情有些不自在，低咳了一声。 这跟她平时在公司里面的形象完全不搭。 裴淮聿跟倪雾已经上了车，他随手把手机放在一边，启动车子的时候开了免提，裴婧书这句话，自然两人都听到了。 男人抿着唇，听着裴婧书在电话里面再三的说于绣惠没事。 他看了一眼腕表，马上要到中午下班的时间了。 停下车，握住倪雾的手走入民政局。 拍照的时候，两人今天穿的都是浅色衬衣。 摄影师说让两人笑一下。 倪雾的唇角带着一抹清浅的笑容，裴淮聿笑的比她灿烂，甚至标准的露出八颗牙齿，两人拿到结婚证的时候，倪雾打开看了一眼，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笑成这样。 笑的都不像他了。 原来这样冷漠疏离的脸，笑起来也会这般好看。 在她30岁的这一年，嫁给了17岁想要嫁的人。 她看着手里的结婚证，忽然有些恍惚。 裴淮聿从她手里抽过红本，两本叠在一起，放在自己的兜里。 “哎…”倪雾还想再多看一眼呢。 裴淮聿的脸上，恢复了平时的神情，他高兴不高兴，唇瓣的弧度都是这般冷锐锋利，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很少大开大合的笑，只是此刻眼底，压不住温柔愉悦的神色。 这两本结婚证，他自然要拿好了。 回家锁在保险柜里面。 “你笑起来挺减龄的。”倪雾说。 “嫌我年龄大？”裴淮聿语调压低，淡哼一声。“喜欢年龄小的弟弟？” 倪雾也就比他小一岁。 她摇着头，忽然眼底带着一抹笑意，又点头。 “闵乔说，男人过了25就不中用了，那自然是弟弟了，年轻有活力。” “封南比我还大两岁。”两人走到了车旁边，裴淮聿帮她打开了副驾驶，她坐进去的时候，男人单手撑在车顶，身形微陷，宽肩窄腰。 他另一只手捏住倪雾的脸颊，“中用不中用，你不知道吗？” “那都三年前的事情了，谁知道三年后你行不行。”倪雾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挺小的，轻声的嘟囔一句，尤其是两颊还被他的大手捏住，说话更加的瓮声瓮气了。 接着倪雾就不出声了。 因为裴淮聿看她的眼神，又深又沉，平时的冷淡疏离完全荡然无存。取代而之的是一片欲念要把她一口吞了。 仿佛她在多说一句话刺激他一下，又仿佛因为这里是白天民政局门口，要真的是四下无人的黑夜，就在车里直接办了她。 她快速的系好安全带。 催促他。 “你不去医院看裴老夫人吗？” 车子行驶了十来分钟。 于绣惠的电话就打过来，声音洪亮着，“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CT出结果了，小姚给看了一下，就是跟腱损伤，不要紧的，已经冷敷了，你赶紧办你的正事，今晚上一定要带过来。” 裴淮聿挂了电话后，车子转了个弯。 导航了最近的一家酒店。 他下车绕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替她打开车门。 身形钻入车内，帮她解开安全带的时候头一偏直接咬住她耳垂，声音很沙，又包含暗哑。 “进去，试试你男人中用不中用。” “大…大白天的…”倪雾的脊背，下意识的贴紧了靠背上。 裴淮聿伸手，穿过她的颈后跟膝弯，把她抱出来的一瞬间。炙热的呼吸不轻不重的跟羽毛一样扫着她的脸。“白天做/爱犯法吗？” 将她抱下车，抬膝顶了一下女人浑圆的臀部。 倪雾伸手揽住男人的宽阔的肩颈。 走进酒店的时候，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侧过脸往他怀里埋了一下。感觉到酒店的大堂内，有几道视线落过来，她怪不好意思的，小声在裴淮聿怀里说，“我们去你家吧...” 裴淮聿抱着她走进了电梯。 电梯的门关上无人的时候，男人的喉结吞咽几次，还是忍不住扯松散领把她放下，带低头去寻她柔软的唇。 电梯上行，十几秒的时间。 倪雾脸颊红着，看着电梯里面运行的监控，纤细的手指抓紧了他脊背的衬衣，裴淮聿知道她想的什么，低哑的说了一句，“等会找人处理。”就急匆匆的把她抱起来朝着房间走。 他开了个行政套房。 刷开房门，走进去抬脚合上门，径直走向大床。 床垫柔软轻弹，承托着倪雾的脊背。 倪雾的身体甚至因为男人把她丢在床上的力道，往上弹了一下，马上身前就覆盖上男人宽阔炙热的胸膛，把她压下去。 第170章 偷情圣地？ 倪雾双手掌心撑在床上，微微支撑起上身，就被他覆盖过来的男性身躯压住，滚烫的灼着她。 女人手肘还未屈下，也只好被压的顺势躺下，黑色的长发铺满灰蓝色的枕巾，一张白莹莹的脸，瞳仁清澈中闪过一抹赧色。 男人的胸膛太硬。 而她，格外的软。 裴淮聿爱不释手。 嗓音含笑的咬了一下，享受着她颤抖战栗的样子。吻蜿蜒向上捉她的唇，覆住，唇角垂涎。前奏格外的冗长，每一个步骤都要咬着她耳垂沙哑的问她可以吗。 倪雾有些受不了。 像是钝刀子割肉。 她的手指修长纤细，指骨匀称完美，指甲透亮修剪的工整。 女人的手抓紧了他的脊背，修剪的工整的指甲也无法自控在他背上留下几道抓痕。他们有三年没有做这样的事情。倪雾也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无法容纳。 她浑身精疲力尽，黑色的长发被汗渍黏腻在白皙的脸颊上，腮边带着两抹绯色。 裴淮聿撑着手臂，男人高挺英俊的鼻梁，一滴汗珠滚落，砸在了身下女人柔美修长脖颈上。 他低头吻了去。 酒店的副总听说刚刚裴氏的小裴总在这里匆匆开了一间行政套房，到了午餐时间，立刻携经理一同前来，吩咐套房管家推着餐车来到房外，经理敲着门，温声恭敬的询问是否用餐。 过了十几秒。 里面传来男人低沉冷淡的嗓音，“放在外面。” 经理小声在副总耳边低语，“裴总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女人...从未听闻他有女朋友，倒是听说有几家千金一直想跟裴家联姻...不知道是哪一位。” 副总抬手，“不该乱说的不要说，慎言。”她甚至马上吩咐助手，“把裴总来酒店的监控痕迹都消除掉。” 中午12点，裴淮聿看着躺在床上精疲力尽的女人，把她抱起来，打电话让侍应生进来换了一套床上用品，倪雾把脸埋在他怀中，跟熟透了一样。 幸好侍应生专业素养极高。 从头到尾，面不改色，手脚麻利。 要是稍微露出一点点八卦的神态，倪雾的脸会爆炸掉。 裴淮聿没放过她，掌心贴在她肌肤细腻莹润的脊背上，头颅低下，鬓角贴在她脸颊上。 抬手捏住她的脸颊，让她朝着侍应生的方向看过去，在她耳廓里和气。“不看看你的杰作。” 倪雾正好看到。 侍应生把床单撤下来，又撤下了床垫上方包裹着的防水床罩。换上了一床灰色的床单。 女人呼吸绷着，“我都说了我要去洗手间，让你先出去，是你一直阻挠我，还变着法的…”那三个字声音低下来，“欺负我。” 侍应生最后对着倪雾跟裴淮聿的方向微笑着说道，“先生，小姐，床单已经换好，还有其他的需要吗？” 裴淮聿挥了挥手。 倪雾低头埋在他肩上。 呼吸被他身上的气息填充满，一直等到听到关门声，她才抬起头。对上男人又黑又沉的眼睛，仿佛是在欣赏她脸上的表情一样。 倪雾侧开脸，睫毛垂落。“你别这么看我。” 然后推开他，走到床边躺下，她又累又困，裴淮聿让她吃点东西，倪雾摇着头。她现在只想休息，感觉全身的力气都散尽了似的。 裴淮聿来到床边把她半抱起来，给她喂了一点水。 “要不要再喝点。” 倪雾靠在他怀里。 轻合着眼眸，小口的喝了几口。 又觉得特别渴，睁开眼抓住他的手，把杯子里面的水喝完。喝完之后又想躺下。 裴淮聿坐在床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看着她这副困顿乏力的样子，捏着她下巴摇了一下，倪雾也被迫睁开眼睛。 “这么累，这才多一会儿，你累成这样。”他的精力，充沛极致，也退烧了，浑身上下都不疼了，只是说话的嗓音依旧是哑着，喉咙还没完全恢复。 倪雾闭着眼，小声轻哼一声，不想理他。 丝绸薄被盖过女人雪白的肩膀，触感丝滑，又从她肩头滑下。 裴淮聿靠在床头，闭上眼睛。 忽然觉得这一瞬间，难得短暂的宁静。 两人就这么相互依偎，倪雾推了他一下，两个人黏在一起身上都是汗。她觉得不舒服，想去浴室洗个澡，裴淮聿的手紧紧扣在她腰上不松开。 手掌往下，没入丝绸被中，倪雾隔着被子抓住他不安分的手。 男人顺势起身，眼眸半眯着，手指有些爱怜的擦了一下她已经肿起来的唇。说话的时候喉咙滚动。 “继续。” “什么？”倪雾微微瞪大眼睛，她现在手都不想抬一下，只想这么靠在床头清醒的休息一会儿。 什么继续？ “不是结束了吗？” 裴淮聿的字典里面，就没有结束这两个字，顶多只有暂缓休息。他挑着眉，手指拢了一下她腮边的黑发，看着她累倦的样子，略做无奈，“你睡吧，我吃自助餐也行。” 倪雾忍不住抬脚踹他，睁开眼。 “你等会不是还要回裴家吗？”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倪雾提醒着他。 裴淮聿把她从床上抱起来，换了一个地方，倪雾被放置在洗手台的时候，实在是无法理解他的癖好，怎么十多年也不变，洗手间是什么偷情圣地吗？一定要在这里做。 “是我们一起回去。”他在她耳边沉声重复。 倪雾侧开脸。 她没看裴淮聿的眼睛，裴淮聿却看到她脸上的一丝犹豫。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虽然今天跟自己领证，或许是因为一时冲动吗？他其实心中有一丝庆幸的感觉，他害怕她真的下了车，离开。一直到拿到结婚证的时候，他才陡然松懈一口气。 可是他看得出。 倪雾，好像并没有很高兴。 他紧紧抱着她，肌肤相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清醒的感受到她的存在。裴淮聿沉默了一会儿，“倪雾，有一件事情我需要你明白。我们结了婚，轻易不能离婚，上市公司继承人需要一个稳定的婚姻，离异造成的损失，会影响公司股价变动。” 他不想让自己卑劣起来。 裴淮聿更愿意，在她的心中有一个良好的形象。 第171章 他的信仰 裴淮聿说完，就把倪雾的头按在自己怀里。 他真怕在她脸上看到一丝的犹豫迟疑。 但是她的沉默，均匀轻热的呼吸落在他胸膛上，他又觉得刀割一样。他不由得想，如果没有结婚，如果没有自己，她会不会生活的自由快乐，恣意洒脱。 他真的是卑劣的自私的。 用自虐的方式逼着她心软，趁虚而入。 忽然，他感觉到脊背上，女人柔软的手指慢慢的拍了他一下。 裴淮聿浑身紧绷着，她的指尖如同有魔力，下一秒他忽然浑身放缓，紧绷的弦松懈开，倪雾的手，沿着他的脊椎自下往上蜿蜒，她的脸颊带着润凉，贴在裴淮聿的胸膛上。 “如果我们离婚，我可以分到很多钱吗？” “嗯。”喉结猛地滑动一下，压着不甘的涩意。 “嫁给你，我也想了整整一夜，我也曾辗转不眠。我也认真的思考，思考我们的余生，我们的未来，我也想朝你走一步，不在心中远远看你那一道模糊的影子。” 裴淮聿的胸膛一震。 她吐字清晰，字字落入他耳中。 温柔喃语，句句在他心中激起波澜。 洗手间里面的空间不大，酒店的风格装修的样板又没有人情味，倪雾的眸光很亮，清澈如溪，她伸手捧着对方的脸，手指抚摸男人高挺的鼻梁，“一枚硬币，无法决定我的婚姻，这一次，如果我冲动了，那也是认真的冲动。” “裴淮聿，答应嫁给你的那一刻，我没有想过离婚这件事。” 她又认真坚定的补充着。 他呼吸猛地一窒，两人深深凝视。 她抚平着他心中一切的不安。 唯一瞒着他的，就是秦菀卿的事情。 倪雾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仿佛是一个豪门秘闻里面都不曾有的荒唐玩笑。 但是今晚上，终究会见到的。 突然激烈的吻，要把她吞灭掉。 把所有的念与疯狂，把他克制压下的不安，他想告诉她自己的爱，正在燃烧的，永不停息的，他的悔，他万般的愧疚，他感谢着她心软，感谢着，她认真的冲动。 他也夜夜辗转不能眠，她点头的那一刻，他的兴奋融化在冷硬的外表之内，她的一丝犹豫，都仿佛凌迟自己的刀。 他会用余生来回应她认真的冲动。 裴淮聿恨不得把她熔铸在自己的身体里面，用他的筋骨化作牢笼。他们是一体，就如同此刻，如果他们两个人可以做成连体的雕塑，那么她一定是完美无瑕的。 裴淮聿看着怀里的女人，吻掉她唇角落到脖颈的银丝，后知后觉的品味着因为唇齿间刚刚激烈的吻，磕碰下破损的口腔内壁，舌尖舔舐了一下。 这种轻微的刺痛感，让他有些兴奋。 倪雾靠在他怀中合上眼睛，轻轻喘息。 “今晚上我们在裴家住一晚。”他对她说着，“我爸妈会很喜欢你的，不用担心。” 倪雾见过于绣惠，对方是一个很温和慈爱的老太太。 她并非担心裴家无法接纳自己。 虽然自己的名义上有过一段婚姻。 “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跟爸妈说清楚，岁岁是我们的女儿，你也不用担心他们会催生。”她脸颊贴在对方的胸口上，裴淮聿说话的时候，倪雾的耳边一震一震。 “他们要是知道岁岁是我女儿，会高兴疯了的。”只是裴淮聿也不知道如何说出口，跟裴家二老说自然简单，他不知道是，如何让女儿接纳自己。 倪雾的余光，看见男人胸膛的疤痕。 这么近。 看的这么真切。 她抬起头，手指不由得轻轻触了一下，感受到裴淮聿的身形凝了一瞬。疤痕很新，十五厘米，着实不算美观，这一道疤痕下，倪雾不知道当时他的情况是多么的凶险。 裴淮聿没有听到倪雾回答，垂眸看向她的脸，就看见她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胸膛。他抬手托住她的臀部，让她坐稳。 “其实不要紧…在床上躺了几天就好了。” “网上的媒体报道说，裴氏集团的小少爷，重伤住院在ICU里面躺了一个多月才度过危险期。”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倪雾知道他是在骗自己的。 裴淮聿抱着她，无奈的轻叹了一声，他语调低沉平和。从他的语气上，完全辨别不出来此刻这个男人极力掩饰着自己说谎的样子。“媒体记者就是这样，不说的严重一点没有热度。” 倪雾不是傻子。 她靠在对方的怀里，也享受这片刻安宁。 “索达亚是什么样子。”倪雾看过他的朋友圈，他记录过很多关于那里的事情。 “一个充满战火的国家，战乱中有渺小的希望，医院里面医生来自不同的国度，带着自己的信仰，在那个地方，没有信仰的人是生活不下去的。” 起初，他确实是因为想要离倪雾远一点，她说，不要再打扰她了。她受伤含着泪的眼睛，他无法直视，也无法说不，裴淮聿的内心压抑万分，除了离的远一点，他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方式，能够让自己，不去找她。 但是到了这个满是炮火的国度。 那些人的眼睛，明亮的，悲戚的，被死亡笼罩着的，说着不同国度的语言，躺在病床上垂死挣扎，在战乱之下送来残肢不全浑身被炸烂掉了的军官，幼童。 他穿梭在手术室。 每天都会面对死亡离去的人。 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人类何其渺小。 他在某一天，帮一个三岁的幼童盖上了白布。裴淮聿走出来，浑身发抖，他尽了全力。 那天晚上的时候，他格外的想她。 想念，在夜间疯狂滋生。 如果那颗子弹没有从胸膛穿过去，或许，他现在也不会离开索达亚，他想救更多的人。即使他的力量，也很微不足道。 “那你的信仰呢。”倪雾不由得轻声问，“你的信仰是什么。” “大概是。”男人的声线沉吟两秒，双眸沉沉如雾。忽然英俊的面颊浮现出一抹笑意，“珍珠女神。” “啊？”倪雾歪了一下头。 裴淮聿双手撑在洗手台上，非常郑重又低沉的语调再次重复这四个字。 “珍珠女神。” 第172章 “你相信过我吗？”“我信”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起身走到了客厅内。 于绣惠询问他倪雾喜欢吃什么，现在就让厨房准备了。 “清淡一点，她不喜欢太油腻的菜，不要太辣，日常菜系就好，她喜欢吃西红柿打卤面，不过晚上吃的不多。” “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不久前给裴婧书发了消息，看了一眼CT报告，从报告上没有大问题。 “我现在感觉啊，特别好，你今晚上把女朋友带回来，我都能长生不老了。” 他揉了下眉心。 唇角扯着，“那祝您跟老裴，长生不老。” “祝我就好了，他就算了，我让他染个头发都不染，等会儿要是再黑着一张脸，我非要好好的说他。” 挂电话的时候，裴淮聿沉下语调，“今晚上，在餐桌前，我不想见到裴初嫣，把她支开。” “怎么了，初嫣是你侄女，也想见见小婶婶。” “哼。”男人淡嗤了声。 “妈，你先听我的。” 他的父母，并不会破坏他跟倪雾的婚姻，尤其是母亲，一个开朗和善的老开心果。老裴虽然古板严肃了些，但是也只是表面上，大哥儒和，他敬重大哥，自幼也受大哥的庇护关照。 姐姐也极好相处。 裴婧书没有任何豪门千金跋扈的架子，完美中和了老裴跟母亲的基因性格，在商界颇有女强人的手段，私下里在顾准身边也格外小女人，子墨可爱有趣。 唯独，他那个所谓的侄女裴初嫣。 他知道，倪雾也并不想见她。 - 下午五点半，裴淮聿驱车前往裴家。 管家在门口等待，裴淮聿下了车，握住了倪雾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的时候，感觉到女人的指尖微凉。 他低声道。“吃完饭我们就离开。” 他看的出，倪雾对这里，好像有一丝的抵触。 走到鞋柜前，倪雾看着鞋架上一双浅粉色的拖鞋，她坐在矮凳上，裴淮聿先弯腰，手掌握住她的脚踝抬起。 倪雾，“我自己来就好。” “跟你老公还这么客气。”他捏着女人纤细的脚踝，蹲下身，这一瞬间裴淮聿也不知道是不是开启了内心的变态癖好，盯着她的脚看了好几秒。一双浅粉色的拖鞋，她穿上之后，衬的脚趾雪白粉嫩，很是秀气。 裴淮聿鬼使神差伸手，掌心贴在她脚心，量了一下。 倪雾愣住了。 完全没有想到男人刚刚的举动。 急忙把脚抽出来，穿上鞋起身，压低声音，“你…” 她左右看了一眼，客厅里面佣人来来往往，隐约看见裴老太太就坐在沙发上，她脸颊不由得一阵燥热，只觉得脚踝还是热的，裴淮聿这个人，看着冷漠斯文，实际上私下里毫无章法。 下午的时候，她靠在床头休息，被他抓住脚踝拖到床沿，那眼神，跟刚刚一样。 “这里是你家，你爸妈都在呢。” 男人站起身，“你鞋码比之前的大一个号。” “嗯。”倪雾清了清嗓子，“我怀孕之后鞋码大了一个号。裴庸医连这个都不了解吗？” “你都说了，我可是庸医。”他在美国，修的是全科，但是对妇产科了解的较少。 男人倾身，一边拥着倪雾的腰往客厅里面走，一边附耳低语。“你脸红成这样，刚刚在想什么。” “嗯？”男人沙哑低沉的语调拖着长腔，缓缓的划过她耳廓。 她低头看她的时候，双颊灿若身后晚霞，霞光映红，光芒如许，漫天都是温柔色。 倪雾走在他身侧，没搭理他。 走入客厅，佣人齐声喊着少爷少奶奶，倒是把倪雾尴尬了一下，她脸颊不由得一红，被这一声四少奶奶叫的头皮发麻，裴淮聿笑了下，抿着唇角。 早在倪雾跟裴淮聿刚刚走进来的时候，于绣惠就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轻声耳语，于绣惠看到两人感情不错，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眼下看着倪雾跟自己的儿子走过来，别提有多般配了，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她急忙用没受伤的那只脚踹了一下坐在自己身边的裴成均，让他别古怪着一张脸。 “倪雾来了。”于绣惠当然记得这个姑娘，来给子墨过生日，原来那个时候老四就看上人家了。 “岁岁呢，怎么没把小丫头带过来。”于绣惠对岁岁的喜欢也是真心实意的，她直接就当奶奶了，这多好啊，不是裴家的骨血也没有关系，儿子都结婚了，两人迟早有自己的孩子，她37岁的时候，才生下裴延跟裴淮聿呢，晚育也没问题。 “她还没放暑假，放了暑假，带过来陪您几天。”裴淮聿说。 “几天哪够啊，得在这里住满一个暑假，学习你们不用管，我请家庭教师，跟子墨一起两人做伴。”于绣惠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瞥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裴成均，就她一个人热情了，老四带着儿媳妇刚刚回来，怎么还板着脸坐在这里。 真是一个关键时候掉链子的老东西。 她怎么就嫁给了她，还不是年轻的时候被一张英俊的脸给糊弄了，联姻选了这个老怪物。 于绣惠热情的握住了倪雾的手，拍了拍。 拉着倪雾坐在她身边的位置。 倪雾有些不适应，她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因为子墨的生日。眼前的老太太，和蔼慈善，极易相处，她留意到于绣惠的头发满鬓乌黑，她本来就保养得当，头发染了之后，显得年轻二十岁。 “阿姨你的腿没事吧。”说出口的时候，倪雾也意识到，似乎这个称呼不对。 她一瞬间，改不了口。 看了一眼裴淮聿，他贴着她而坐，也看出她的紧张，没说什么，只是对着她点头。 于绣惠不拘泥这些小细节，哪里能强迫人家，还不知道自己儿子用了什么招数才得来的婚姻，一边握住裴淮聿的手一边握住倪雾的手，叠在一起。“没事，不想喊就不喊，慢慢来，我们各论各的，你是我儿媳妇，我是你阿姨。” 对方的爽朗开明，反而让倪雾一瞬间不会了。 与此同时，心中涌起来淡淡温暖。 裴成均咳嗽一声，神情虽然严肃，语气倒也算温和，“结婚证呢，没带过来让我们看看。” 裴淮聿，“在车上。” 他起身，拍了一下倪雾的肩膀。 他要去拿，倪雾下意识的站起身，握住了他的手指，“我去拿吧。” 倪雾纤细柔美的背影刚刚走远，于绣惠就看向自己的儿子，压低了声音，“你们真的领证了吗？你别骗我啊，你要骗了我跟你爸，我今晚上非得住院了。” 裴成均冷哼一声，声线压沉。“一声不吭偷偷结婚，连婚前协议都没有签，你眼里还有我跟你妈吗？如果再弄一个假结婚来骗我们，我让小岳去民政局核实，要是假结婚，我打断你的腿。” “不用你打，本来就是断的。”裴淮聿淡淡挑眉，语调也淡淡的，还拈了果盘上的一颗青提子，放在嘴里，双膝姿态闲适的交叠。 左腿膝盖里面还有两颗霰弹，这几天，隐隐发痛，只不过这种疼痛，他尚可忍耐，面色上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于绣惠捂着胸口，也想起让她心惊肉跳的事情，“这都好起来了，不提那些了。” 等了几分钟。 倪雾还没有回来。 裴淮聿起身寻出去。 - 倪雾从车上储物格里面，拿出两本结婚证。 她下意识的打开，看了一眼。上午刚刚领到证的时候，她不过只是看了一眼，就被裴淮聿拿走了。 照片上，红色底，男人俊美矜贵的五官舒展开，薄唇勾勒笑容。 忽然，身后传来车辆引擎的声音，接着，就是佣人的一声，“大少爷，大少奶奶。” 倪雾的脊背一僵。 一道视线，落在她后背上，仿佛要把她灼穿，倪雾转过身，目光跟刚刚从车上走下来的中年贵妇对视，秦菀卿那张保养极佳的脸，露出丝丝裂痕，几乎是无法控制，“你怎么在这里？” 而倪雾的目光，从秦菀卿的脸上移开，落在她身边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身上。 那一瞬间，倪雾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只是她没有想到，当初在书店偶尔相遇，相谈甚欢的中年男人，竟然是裴云贤。 对方也在看向她。 眼底也带着惊诧。 而秦菀卿的失态，裴云贤看了身边的妻子一眼，低声提醒，“菀卿。” 秦菀卿面色说不出的难看，什么仪态，情绪，都在看到倪雾之后无法自控。“谁让你来这里的，这个地方是你这种人随随便便可以进来的吗？” “妈，你怎么了。”从后车上又下来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唇角的笑容甜美，挽着秦菀卿的手臂，又看向倪雾，微微皱眉，“你是...” 她忽然笑着，“你是小婶婶吧。” 倪雾看着她，神情冷下来。 看来，她并不知道，自己就是程青渺，也对，秦菀卿怎么会告诉她呢。 出入的佣人微微低下头，“大少爷，大少奶奶，初嫣小姐，这位是…” “她是我妻子倪雾。”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裴淮聿走出来，站在倪雾身边的同时握住了她的手指，目光冷冽淡漠的扫了一眼裴初嫣，眉心微皱，不是让她今晚上不要出现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大哥，大嫂。”他淡淡开腔。 裴初嫣对上裴淮聿的视线，心中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平时小叔对她的态度就很一般。同在裴家，看向自己没有半分温和，但是今天，对方的眼底，越发冷冽起来。 若是平时，秦菀卿会挡在她面前，百般护着自己。 但是今天，秦菀卿也不知道怎么了，神情古怪失态。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你说她…”秦菀卿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倪雾的手上，隐约看到两个红本，她眉心猛地跳动，整个人惊骇的说话都在颤抖，声音扬起来，有些尖锐。 “你们结婚了？！” “大嫂，你有什么意见吗？”裴淮聿说话的时候，神情冷漠，语调低寒。 声线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你们怎么可以结婚！!”秦菀卿指着倪雾，手指在抖，“淮聿，你一定是被这个女人给骗了！” 倪雾跟裴淮聿结了婚，那岂不是跟自己... 但是她们的关系，秦菀卿无法说出来，再加上裴云贤沉下嗓音，轻声呵斥她，“菀卿。” 裴云贤哪里看不出，自己的弟弟对倪雾的呵护。 他万分不解，明明今晚上，他们夫妻二人陪着女儿看演唱会，听闻今晚上老四会带着女朋友来家里用餐，那是他的弟弟跟弟媳，裴云贤怎么能不赶回来，这样重要的事情。 就让秦菀卿陪着初嫣，他独自回来。 但是菀卿提出一起回来，毕竟淮聿带着女朋友回来，算是家里的头等大事，他们几个人怎么能缺席。 这怎么才回来，见了面，秦菀卿整个人神情都变了。 “大哥，大嫂一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了。不如去楼上休息吧，晚餐让佣人送上去就好了。”裴淮聿拥住了倪雾的肩膀，从她手里拿过了两个红本，揣在在西裤的兜里。 目光淡淡清冷的扫向一直未出声的裴初嫣。 “你也一同去楼上，好好陪着你母亲。” 裴云贤皱眉。 有些不满这样的安排，但是看着裴淮聿毫无笑意的眼底，也点了头。“初嫣，你扶着你妈妈去楼上休息吧。” “爸...”裴初嫣有些不高兴。她明明是赶回来看看所谓的四婶是谁。什么女人能入的了小叔的眼。她看着倪雾，从上到下扫着对方，不就是漂亮一点吗？名媛圈里面从不缺美女，也不知道小叔怎么看上她了。 竟然还... 她是裴家唯一的小公主，竟然连让她去餐厅的资格都没有。 小叔也太欺负人了。 她粉丝无数，被拥护惯了，在家中，秦菀卿对她更是溺爱，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 把怨气都怪在了倪雾的头上。 但是又不敢直接反驳裴淮聿的话，只好扶着秦菀卿的手往里面走。 裴云贤看了倪雾跟裴淮聿一眼，他对倪雾的第一印象非常好，对她示意抱歉的笑了一下，也走进了客厅内。 倪雾抿着唇。 脑海中，翻涌浮现出高中时候的事情。 脸颊一抹苍白。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垂在手臂的手指慢慢攥成拳。 声音很轻，带着微微颤抖，融化在庭院的晚风中。“裴淮聿，你当初，相信我过吗？” “我信。”他没有犹豫。 沙哑坚定的语调落在她耳畔。 第173章 带你离开 沙哑坚定的语调落在她耳畔。 裴淮聿双手捏住了倪雾的肩膀，让她抬头看自己的眼睛。 又重复了一句，他心中酸涩怅然，看着她绸雾般的眼睛，那里面闪着不快乐的回忆。忽然如水漫棉絮，堵在胸膛。 在这件事情刚刚在校园里面发酵的时候，他就知道，钱不会是程青渺偷的。 也似乎是一种极其屈辱的事情，被誉为名门之首的裴家，竟然会养出一个品行低劣的千金小姐，金玉其外，包装的明丽灿烂，却连几千块的班费都要偷，而当时，还需要粉饰太平。 以至于到现在，裴家二老都不知道曾经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他把倪雾拥入了怀中。 “那个时候，我妈刚刚做了心脏手术。当时手术很复杂，只有百分之20的成功几率，手术就是赌。对不起…”裴淮聿的声线颤抖，他知道，这件事情在程青渺的心中，永远的留下了一道疤痕。 永远也不会愈合。 他的道歉，苍白的单薄的。 他悔，无力的，压在胸口巨石，他没有资格替倪雾选择原谅谁，包括原谅自己。 他知道见到裴初嫣，会激起倪雾心中最不想提起的回忆，可是在裴家，总会见到的。避开一次，两次，避不开一辈子。 心中的那道疤痕被循环的撕扯开，他不想看到她这样。 刚刚短暂几秒的不快乐，她眼底难过的情绪这样的明显。 倪雾靠在他怀中，她调整了一下呼吸，鼻腔之间男人身上干净清冽的味道，慢慢的抚平她的情绪，她轻声说，“我们进去吧，你父母还在等着。” 这一次，她往前走。 是裴淮聿没有动。 他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上了车，把她锁在车上后，一个人走去了客厅。 倪雾拍着车窗，过了两分钟，男人去而复返，裴淮聿启动了车子，一脚油门离开了裴家。 倪雾看向他。 又看着窗外。 “我们去哪儿？” 他道，“很快就到了。” 倪雾看着他，侧脸冷漠异常。他们就这么走了，原本今晚上说好要吃饭的，倪雾也看出来，裴家的佣人来来往往的准备，就这么走了，难免不好，又经过一个路灯口之后，裴淮聿驱车驶出一段距离停下车。 解开安全带，猛地捧住了倪雾的脸。 吻的格外灼热，格外猛烈。 比今下午，过之不及的强势。 舌尖抵开她的牙齿，吻的倪雾喘不上气，她用力拍着裴淮聿的脊背，让他先放开自己，她要窒息了一样。 倪雾唇齿间分泌的涎水来不及吞咽，仅仅是一个吻，她渐渐脱力，跟融化的冰淇淋一般，在这个闷燥的夏季，要被蒸发掉。 裴淮聿松开她的时候。 倪雾的大脑空白一片，身体轻轻颤抖被他抱在怀里。 “你不会离开我对吗？”他哑着嗓音，呼吸粗重，频频询问了好几遍，才感受到倪雾点头，下巴磕碰着他的肩膀。 她从刚刚激烈的吻中缓过神来，无力的‘嗯’了一声。 被裴淮聿抱着，他身形前倾，倪雾觉得胸闷气滞，氧气都被掠夺干净了，刚刚像是脱水的鱼儿，在艳阳天里面挣扎着。 把脸埋在他宽阔的肩膀，缓和了好一会儿。 裴淮聿拍着她脊背，“我们在滨城生活，你不喜欢这里我们就不来了，我每隔一段时间回松城几天。” 倪雾闭上眼睛。 忽然也觉得万分困倦。 “嗯。” “我从未怀疑过你，如果我那个时候，知道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因为这件事情后悔万分，噬心灼骨，夜不能寐，我一定把当时我打醒了。” 他会想一个折中的法子。 “你说那个时候，我如果没有因此威胁你，做你的女朋友，或许我们现在，只是同学，陌生的，高中同学。卢展鹏组织同学聚会的时候，我们都会到，见一面，对视一眼，彼此不熟，各自拥有各自的婚姻，家庭，生活。” 倪雾的脸从男人的肩膀抬起来，面颊带着激吻之后未散的潮红，声音却极淡极轻的吐出四个字，“永远平行。” 他们的生活轨迹，永远不会相交。 “不会。”他的身形一震，深黑色的眼眸都缩了一下。“你的假设，不会发生。” 他驱动了车子，20分钟后驶入了大学路，到了S大北门后面的夜市。 此刻，人烟繁华。 六点半，松城的夜晚，刚刚开始。 街火通明，下车的时候，裴淮聿握住倪雾的手，两个人的手，在这个闷燥夏夜，竟然都有些凉。 大学城后面的夜市，晚上几乎都是学院里面的学生，一张张青春的面孔。 十年了，这个夜市，依旧繁华。 倪雾指着一处摊贩，“这里以前是卖寿司的，大熊寿司，一个学姐开的，我还在这里兼职过，那段时间，晚上很忙。” 现在，变成了一家鲜榨西瓜汁小摊。 裴淮聿看过去。 两个人走过去，买了一杯鲜榨西瓜汁。 倪雾喝了一口，很甜。 她让裴淮聿喝。 然后笑着对他说，“夏天，夜市生意最好，我那个时候还兼职过冰浆铺，米酒冰浆，哈密瓜冰浆。这个跟夏季糖水铺不一样，只做各种水果冰浆，我兼职做红豆芋圆冰的是另一家店。” 她大学的生活，仿佛总是被各种兼职填满。 她失去了很多自己的快乐。 尽管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很快乐。 她跟暗恋的人在一起了。 她兼职赚的钱攒起来，可以自己交上学费，不用麻烦外婆，更不用跟舅舅舅妈开口借钱。 这个夜市，仿佛有倪雾很多回忆。 她说话的时候笑着。 “如果人能回到从前就好了，我一定要告诉当时的自己，不要这么累，兼职是干不完的，要快乐一点，其实我那个时候还去健身房兼职过，不过当时你也在，我怕被你看到，你来健身房，总是成为焦点，我就在那里，拿着毛巾，把健身器材擦一擦，人少的时候，我也可以免费使用，我当时就在想，又能赚钱，又能免费使用，还能减肥。” 但是裴淮聿并不快乐，他一丝笑容都挤不出。 第174章 那个爱他的程青渺，好像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随着她的每一句话，他都觉得一根细细的钢丝，一点点把他心脏勒紧，勒的他喘不上气，越来越难受。 倪雾真的像是一团雾气一般。 他摸到了，抓不住，会从他手指缝中消散。 裴淮聿猛地喝了一口西瓜汁，里面有残余的果肉，忽然呛的他剧烈咳嗽，他面色涨红，缓缓弯下身，额头都是汗，脖颈的青筋凸起紧绷透过苍白肤色。 倪雾扶着他，来到稍微人少的一处，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他没动，倪雾帮他擦了一下唇角。 裴淮聿抱住她。 又问。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我已经回答过你了。”倪雾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碰触到硌手的脊柱骨骼。 “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倪雾停顿了几秒，感受到他忽然有些激烈的情绪，斟酌词汇，“不会离开。” “你不要犹豫，你说的快一点。”他并没有因为倪雾的一句不会离开，而欣喜而松懈。反而因为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犹豫的两秒钟，拉扯着心脏，裴淮聿紧握着她纤细的手腕，他害怕她的犹豫。 “我要是离开你，我岂不是只能分走你一半的财产，那我就不离开了，离开了我多吃亏。” 女人轻柔沙哑开玩笑的语调，却成为他迫切抓住的一根稻草。 夜市，热闹熙攘。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从他们身边经过，裴淮聿站在这里，颀长的身形，月白色的衬衣，黑眸里面，压着半分落寞。 倪雾把手从他掌心挣开，然后挽住了他的手臂，抬起脸微笑着。“你不是说带我来这里吃饭吗？” “嗯。”裴淮聿点着头，“我们去吃饭吧。” 倪雾其实没什么想吃的，每个小摊都要排队，她挽着裴淮聿的手找了相对出餐快一点的一家卷饼店，买了个鸡柳卷饼，她问裴淮聿吃不吃，男人摇了头，倪雾忽然反应过来，他现在吃不了这种油炸类型的食物，鸡柳炸的酥香，上面还撒上辣椒。 倪雾咬了一口，脑海中回想起一周前的画面。 裴淮聿倒在了她身前，唇齿间都是血。 他现在看似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还陪她从滨城来到了松城，但是实际上，一周的时间，他不过才能出院罢了。 每天也就喝一点流食，豆浆，小米粥。 倪雾简直不知道他的身体是不是铁打的。 站在自己身边，真的像是个正常人一样。 他说话的声音甚至还是哑的。 除了又瘦了许多，他一贯淡漠的神情，也没有人会发现他身体有什么异常，他也不会表露出痛苦的神情。 而今天，就在今天上午，他们，结婚了。 “在想什么。”男人皱着眉。 他看着她吃着手里的鸡柳卷饼在发呆，神情倦倦，一块饼在嘴里嚼了十几下还没有咽下去，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神情有些放空。 裴淮聿掐住了她的下巴，没有用力。 但是抬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在后悔答应嫁给自己了吗？ 倪雾摇了头，吞下嘴里的食物，这一条街，空气中各种食物香气混合，都是油炸食品，着实是有些腻了，两个人现在在一个冰豆花摊前排着队，已经手机扫码点了餐，等着取。 她问他，“你要喝点小米粥吗？” 倪雾看了一眼周围，看到不远处有卖冰糖炖梨的，“这里没有卖粥的，你今晚上也还没有吃饭，你现在觉得胃还疼吗？” 倪雾拿出手机，搜索着不远处那一份冰糖炖雪梨的团购，比直接去买一杯便宜一百二，她团了一份。 倪雾也觉得自己的嗓子痒痒的，她也给自己团了一份。忽然手腕颤了一下，是裴淮聿抓住她的手，他眼底阴云，黑眸光泽暗淡，微微低下头颅，“你刚刚在想什么。” 为什么她的神情带着淡淡倦色，垂着眼皮看上去并不开心，反而好像充满心事。 裴淮聿太过留意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她脸上任何一点迟疑，犹豫，都会在他心中不断的放大。 今天他们领了证，他心里沸腾着，他觉得今天是梦。今晚上回到裴家，他意识到当年的事情，对她的影响很大，裴淮聿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为在裴家碰见了裴初嫣，而让她又有了退缩躲避甚至怨他的想法。 从裴家出来，来到这里，他听着她讲起大学时候的事情。 她的语调平静甚至脸颊带着轻柔浅笑，但是他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他清楚的知道，他错过了多少。 他也清楚的知道，有些伤疤，形成的只有永久性的瘢痕，无法去除，即使淡化了，也会伴随一生。 她会在某一天跟自己离婚吗？ 他们会有长久的未来吗？ 他怎么样才能永远的握住她的手。 他想探寻她的内心。 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这一瞬间，他满身彷徨，整个人无措又无力。 “我在想你现在还好吗？胃还疼吗？医生说你这周都要喝流食，可以慢慢加一点软的食物，你家里的冰箱里面有菜吗？明天可以煮一点蔬菜汤喝。” 倪雾的声音轻柔，她拍了一下裴淮聿的手背，让他放开自己。 他怔了怔。 看着她的眼睛，她笑起来很好看。 披肩发扎了一个低马尾丸子头。 晚风徐徐吹。 她的身上还穿着浅色的衬衣，小V领口，露出瓷白的肌肤，蓝色牛仔裤，今天两人去民政局拍照就是这一身，气质干净温柔。 “我…你刚刚是在想这个吗？在想我要吃什么。”他低声询问着，也因为她的话，唇角上扬了一下。 “嗯。”倪雾点着头，她刚刚吃了鸡柳卷饼，觉得有些渴了，见他还拎着半桶西瓜汁，抓住他的手低头咬着吸管喝了一口。 “你还没吃饭，我已经吃了卷饼，你这个庸医想吃什么。你现在能吃面条吗？那明早上我做西红柿打卤面。” “我想吃…鸡蛋羹。” 倪雾点了头，她也觉得鸡蛋羹适合他，软一点，好吞咽。“明早上给你做。” 倪雾要去买冰糖炖雪梨，这边冰豆花还在排队，两个人来逛夜市，自然是一人排一个摊位，她让裴淮聿在这里等自己。 十分钟后，裴淮聿拎着一份冰豆花。 他转身，忽然惊觉四周，没有倪雾的身影。 她说去买冰糖炖雪梨，但是眼前排队的几个人，没有一个是她。 身边人来人往，裴淮聿看着身边这些陌生的面孔，他拿出手机拨了倪雾的号码，第一次打，对方没接，男人眉心紧皱，第二次打的时候她才接。 “你在哪！？” 他只是数分钟没有见到她，就开始患得患失。 他们结婚了，她还答应明早上给他准备早餐。 为什么，他又觉得，他没有得到她。 因为，她再也不会像年少时那般爱自己了。 这一刻，他意识到。 那个爱自己的程青渺，好像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第175章 “怎么样，才可以让你再爱我一次。” 倪雾听着对方低沉又带着一丝急切质问的声音，愣了一秒钟，那声音仿佛是从手机里面传来，紧紧的压在她耳边。 “我买了冰糖炖雪梨，然后我发现后面还有很多卖手工艺品的小店，就进来逛逛，你在冰豆花摊前等我就好，我很快就过去。” “嗯。”他闷哑的应了一声后。 又说了一句，“好，我在这等你。” 裴淮聿挂了这一通电话后，揉了一下眉心。 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西裤的兜，想点根烟，压下喉咙深处蔓上来的痒意跟不安，他兜里空荡。 指间沙，镜中雾。 她再也不会像年少时那般爱自己。 她好像会转身随时都会从他身边离开，他们的婚姻，仿佛是自己最后的安慰剂。 裴淮聿站在盛夏晚夜中，吹着闷燥的风，看着周围陌生人来人往的面孔，年轻的情侣挽着手臂说说笑笑，那女孩笑的这么开心，跟男朋友打闹。 身边在做糯米饭的小摊，摊主是个年轻微胖的女生，风扇吹着热风，旁边的男朋友帮她招呼顾客，拿出手机验券，裴淮聿左右四顾，看着眼前的万家灯火。 胸腔内猛地塌陷了一块。 这一瞬间，他的眼底漫出水汽，眼尾红了，终于明白自己当初错过了什么。 那个曾这样爱着自己的程青渺，如随风散。 好像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裴淮聿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其实给倪雾心中留下那道疤痕的，根本不是裴初嫣，是当初的自己。 而倪雾今晚也并非因为见到裴初嫣而不高兴，只是因为见到了裴初嫣，又被迫的想起当年的事情，想起百口莫辩，清白难证，平白遭受诬陷被冠上小偷的名字，手里唯一的证据被他压下来。 她以前问过他这么多遍，你相信我吗？ 那个时候裴淮聿不喜欢回答这个问题，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而且过去了，为什么她要频繁的提起来，他的相信不相信很重要吗？他已经让裴初嫣出国了，也让人清扫了校园论坛上关于这件事情的痕迹。 他说了相信又能怎么样，事情都过去了。 而现在，他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说出信她。 迟到了的相信，还算相信吗？ 裴淮聿去了不远处的便利店，买了一盒烟，医生的叮嘱不过是耳边风。他咬着烟，靠在墙角，猛地吸了一口，看着不远处灯火明亮的夜市，而自己，在这相对偏安寂静的一角，过尽眼前人烟嬉闹。 而他，隐匿在阴影暗处，一身孤寂。 修长的身影有些落寞，吞吐烟雾，模糊了整张脸。 - 倪雾买了冰糖炖雪梨，她买了一杯，另一张券退了，她又买了一份藕粉莲子粥。 这还是她上大学的时候吃过。 没想到现在还有，只不过喝的时候，藕粉的口感不纯粹，粘稠多是淀粉，里面带着果仁跟芝麻山楂还有她不喜欢吃的葡萄干，但是胜在价格划算。 她来到两人约定的地方，没有见到裴淮聿。 拿出手机给他打了电话，一响就接通了。 他说，“你还要吃什么吗？我过去找你。” “没有什么要吃的了。” 裴淮聿的身形修长，穿着白衬衣，再加上绝对的身高，优越的五官，在人群中格外鹤立鸡群。 他朝着她走过来的时候，倪雾就看到了，她几步走过去，把一杯冰糖炖雪梨放在他手里，让他先喝。 她真给自己买了。 裴淮聿喝了一口，“很甜。” “嗯，冰糖炖雪梨嘛。”倪雾表示。 两人没继续逛，上了车，倪雾开车，她导航了裴淮聿的住处，全程28分钟，松城的路比滨城好走太多，在路上的时候，坐在副驾驶位上从上车就沉默到现在的男人忽然沙哑着嗓音问了她一个问题。 车内光线暗淡，路灯的光明灭切割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俊美清贵的脸，瘦削微微凹陷的两颊，在路灯闪过最明亮的那一瞬，照着他眼底深刻的落寞。 “如果你回到了18岁，还会选择爱我吗？” “21世纪，没有如果啊…要真的能重生一次就好了，我当初数学选择题错了三道你敢信吗？差点就考不上S大了。”女人说话是笑着的，只是把这个当做一个玩笑揭过去。 倪雾认真的开车。 在驶出两个路口的时候，她缓缓的松了一下油门，降速，车厢内一直沉默着，她开始思索裴淮聿刚刚提出的这个问题。 然后说。 “如果我们两个人当时彼此都有爱的话，我们依旧会慢慢的走到一起。” “所以。”他的声音颤抖着，“如果上苍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不会再爱我了对吗？” “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倪雾平静轻柔的说，“裴淮聿，我们今天结婚了。” “怎么样，才可以让你再爱我一次。”他极力的让自己，说话的声音不这么抖。 “我的爱，很重要吗？” “重要。”裴淮聿坚定的落下这两个字。 人心是贪婪的。 就在昨天晚上，他们两个人躺在小小的床上。 他嗅着她发丝间的清香。 他多希望那一瞬，可以永恒。 她答应嫁给自己，他兴奋了一整夜，重新得到她，这三年他思之念之，可是仅仅是领证几个小时，他看着她站在裴家院内，垂落下的眉眼，她那几秒的不快乐。从小到大，人人都说他心思难测，可是他也猜不透，面前的女人心中想的是什么。 倪雾目光平静的看向前方。裴淮聿的车她开的并不顺手，车厢内有淡淡的烟味，倪雾其实早就闻到了，只不过，并没有在车内这么明显。 “我一个人的爱，是微弱的，渺小的，森林里面一点点萤火而已。” “你不是一个人。”他的手，抓住了倪雾的手指。重重说出，“我也爱你。” 他觉得他现在，才是森林里面漂浮着的萤火，光芒微弱。 倪雾在开车，一只手握住方向盘，她下意识的抽出来，两只手握住方向盘。手背上很热，刚刚男人的掌心覆盖下的温度犹在，像是烙印。 她点了点头。 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说，“我在开车。”似乎是弥补自己刚刚下意识抽手的动作，双手牢牢地搭在方向盘上。 回去的路上。 倪雾余光中还是看到了裴淮聿的脸，他的表情平静的像是一面冰湖，一面布满裂纹的湖。 英俊带着棱角，满身锐气却沉默的抿着唇靠在座椅上。 半侧着脸看向窗外，偶尔闷声咳嗽一下，那一杯冰糖炖雪梨喝了一半，他咳嗽了几下，喝了两口，很快剩下的半杯喝完了。 她开车不快。 尤其是这两车她并不顺手，所以回去28分钟的路程，她超时了十分钟。 第176章 “是我们的” 车厢内沉静着。 女人轻缓的嗓音打破了沉默，“我在夜市里面看到有几家手工艺品店，有一家里面有个水晶球，巴掌大小，里面玻璃球里面，女生穿着蓝色的裙子，男生站在她身边。我觉得很像是我们，本来想买的，但是那边有好几家店，我买了一个木质的招财猫车摆件，就忘记了。” 裴淮聿黑眸落在了她说的那个木质的招财猫摆件上，小小一个，正好挂在空调的出风口位置上。 手臂抬着，一动一动的。 有点傻。 他忽然想起，她好像总是喜欢这种可爱的小东西。 她留给他的蜂蜜兔子挂件，也是这样，可爱，往外冒着傻气。 “这是我的车，给我的吗？” “我们的。”倪雾说。 裴淮聿伸手，把招财猫拿下来，很小的一个小摆件，木头雕刻的工艺痕迹很重，做工不算精致，上面涂着蜡油定型，手臂一直摆动，菲薄的唇动了一下，声线低哑的重复。 “我们的。” - 裴淮聿住的地方，市南区寸土寸金的高级公寓，套内面积300来平，倪雾来过几次这里，三年了，这里所有的一切，仿佛一点都没有变化。 她忽然想起，这三年，裴淮聿也不曾住在这里。 落地窗前， 还摆放着狗窝，平时nemo就会趴在这里。 倪雾走进来的时候，先走到了冰箱前，打开，看着里面果然是空荡荡的。她皱着眉，把几盒过期的牛奶丢到垃圾桶里面，她看了一眼时间，时间还早，她其实原想去一趟外面的超市买点菜，但是一想，明天他们就回滨城了。 她的女儿在滨城，她的小家在滨城。 她的外婆也在。 倪雾想，自己短时间内，应该很少会回松城。 除了来看望一下陈茹岚。 于是倪雾拿出手机，在美团上买了一些菜，刚刚下单，身后猛地贴上来一具炙热的胸膛，裴淮聿抓住她的手腕抬起，贴在冰箱上。从背后开始吻着她，薄而热的唇息擦着女人细腻的颈间肌肤一点点吻着。 倪雾手里拿着的手机拿不稳，掉在脚边的地毯上。 她侧过头看了一眼，裴淮聿就吻上了她的唇，唇舌厮磨，倪雾的心思在她脚边的手机上，想弯腰捡，整个人被他抵在冰箱上。 倪雾轻轻的“唔”了声，呼吸堵住，一只手被他高高的压在头顶，一只手被他攥着解开他西裤上唯一的一颗扣子。 漆黑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的表情，她微微泛红的双颊，眼底承载情欲半眯的眼睛，不再清澈，开始跟他一样慢慢沦陷。 只是不同的是，男人的眼底，盛满欲望的同时，还带着浓浓眷恋。 “下午，下午刚刚…”倪雾得以喘息的时候，说出的这几个字，马上就被吞没了，他只是让她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继续跟他缠吻而已，并没有准备真的松开她，这一场吻，倪雾像是阴雨天里面钻出湖面透口气的鱼儿，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张合着唇瓣，马上呼吸被堵住，继续松开她，继续吻着。 如此循环几下，倪雾浑身软的不像话，要不是借着他身体支撑着，几乎都要滑下来。她受不了男人这种变着花样的吻，嘴里轻哑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裴淮聿…” 倪雾无力的靠在他肩膀上。 裴淮聿兴致正浓 ，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发，看着她被吻的丰润泛红的唇，放过她开始吻着她颈侧，倪雾不由得抱住了他的脊背，因为对方灼热的吻，她想缩一下脖颈，却因为抱着他的动作，主动扬起脖颈。 她踮着脚，学着他如何对自己那般，牙齿在他颈侧磕碰了一下。 感受到裴淮聿身形猛地一抖。 呼吸越发绵长粗重。 他深深的凝视她，看着她脸颊漂亮的粉色，格外迷人，情起于他，裴淮聿忽然觉得这一刻，心脏仿佛重新复苏一样。 男人的喉结吞咽了几下，颀长的手指灵活的挑开她衬衫的衣扣，低声沙哑徐徐落在她耳畔。 “还可以继续吗？” “我…”倪雾的手指，纤细白皙，紧紧抓住他脊背的衬衣，抓的发皱。掌心的汗意停留，她唇齿干涩，呼吸不稳，神智都有些涣散掉，好不容寻回自己的声音。 “我们今天上午不是做了吗？” 倪雾记得，从午饭时间，一直到下午，她累的精疲力尽。 裴淮聿并不想今晚上放过她，高挺的鼻梁带着一点润凉的温度，抵在她的额头上。循循善诱的哑声，“可是今晚上，是我们的新婚夜。” 男人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倪雾的鼻梁往下滑，指腹压住她的唇。 见倪雾没说话，他的指腹揉捻了一下，倪雾的唇粉色漂亮，她觉得痒，下意识的舔了一下，正好碰到了他的手指。 眼看着他眼底晦暗加重，倪雾抓住了他的手，“新婚夜也得让我休息一下吧。” “谁家新婚夜不做？”他问的理直气壮。 倪雾抓着他的手不动，猛不丁的还真的被他直白又糙的话问的哑口无言。 解救倪雾的，是门铃声。 倪雾点的外卖到了。 她趁机猫着腰从他怀里钻出来，往卧室里面跑。跑进去之后，才发觉，这里不就是裴淮聿的家吗？ 她能跑到哪里去。 听着他开门去取快递，倪雾把门反锁了。 听着外面没有声音，倪雾去了浴室洗了个澡，这里没有女士用品，沐浴露，睡衣，都是他的。 雪松味道的沐浴露，黑色的真丝睡袍松松散散的搭在身上，这衣服穿了跟没穿没有任何区别。 她抓了好几下领口才打开门走出去。 裴淮聿靠在床头，抬眸看了一眼，她的肤色极白，黑色的睡袍衬的她白的发光，长发半湿，微微抓拢着领口走过来，赤着脚，浅灰色的木地板留下一趟水痕。 他的卧室，装修的跟样板间一样。 倪雾坐在了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刚刚洗完澡，如果不做保湿，脸颊很快就会发干，但是她今晚上临时住在这里，裴淮聿的家里又没有女性护肤品。 忽然瞥见桌面上放着一个没有拆封的护肤套装礼盒，倪雾打开，精华水面霜眼霜都有，润肤乳液也有。 他在她刚刚洗澡的时候，下了个外送单。 倪雾贴了个面膜，就看见镜子里面，裴淮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 男人拿起这些瓶瓶罐罐挨个看了一眼，最后拿着润肤乳，挤了一点在掌心，搓开之后，空气中带着淡淡香气，他坐在一边的脚凳上，抓住了倪雾的脚让她的脚踩在自己的膝盖上，掌心缓缓的摩擦着她的小腿。 又感觉到他的视线正好落在…倪雾下意识的并拢双腿。 男人的掌心正好从她的小腿一路抚到了她的膝盖里侧。 却不小心，夹到了他的手掌。 第177章 “你别闹” 瞬间脸一红，冰凉的面膜帮她降温。 “你别闹。”她说。 “给裴太太擦个润肤乳，怎么闹了。”男人的语调沙哑幽幽。 倪雾哪里能知道不知道他的意思，他的眼神都热的要把她烧穿了。 “你也得给我一个休息的时间吧，下午不才结束吗？”倪雾并拢腿，抓住他的手，“腿上我自己来，我能够得到。” 说着她就挤了一点润肤乳在小腿上涂抹开。 她弯腰，纤细的脊背躬起来。 裴淮聿的手指只是沿着女人肩膀上松散的睡袍边缘轻轻一挑，就像是剥壳的荔枝，露出细腻莹白的果肉，在灯光下晃着他的眼睛。 掌心在润肤乳的润滑之下，覆住她的蝴蝶骨，像是抚摸着蝴蝶的羽翼一般，感受到她轻轻的颤抖，脊背皮肤绷紧。 “这里呢，这里你自己能够得到吗？” 润肤乳的莹润丝滑，中和了他指腹粗粝的感觉，倪雾侧过头，瞪了他一眼。 裴淮聿弯腰，直接把她抱了起来，倪雾顺势搂着他脖颈，有些无奈的抿着唇 。 这个人情绪是真的难以捉摸， 不久前在车上还一脸阴郁的样子。 回到家就兽性大发。 他是川剧变脸专业毕业的吗？ “你快点吧，我要睡了。”倪雾的眼皮在打架，她今天的运动量超负荷了。 还没结束倪雾就合上了眼睛，头微微的侧开，微亮的灯光下，男人低头虔诚的在她眉心吻了一下，倪雾轻轻的‘唔’了一声，意识半迷糊。 “你会离开我吗？”他忍不住再次询问。 “不…不会。”听到她呢喃的回答，他才满意的松了一口气。 “渺渺，我们会有，很多个未来的十年。” “嗯。”在睡梦中，她还是轻声哼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应他，但是裴淮聿听到后，眼底的乌云慢慢的散去。 - 倪雾睡到了第二天上午10点。 她其实是被电话吵醒的。 裴淮聿在不远处的落地窗前打电话，声音不大，但是倪雾还是听到了。 他在跟于绣惠通话。 女人撑着手臂，起身的时候，黑色的睡袍从肩膀滑落下去，长发垂落胸前。 裴淮聿听到声音转头看向她，跟于绣惠聊了几句，挂了这一通电话，他走到床边，捏着女人的腮，“醒了，不是说好，给我做早餐的吗？” 倪雾推了他一把，人也清醒了。 “你还好意思说。” 谁家新婚夜，这么要命的，她都不知道被折腾到几点。 余光中忽然瞥见床头柜上放着一管药膏，药盒敞开在一边，药膏的膏体微微凹陷。 “这是什么。”倪雾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消肿的。” 倪雾沉默了好几秒，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下了床往洗手间走。 她打开花洒。 温热的水流驱散着身体上的酸痛感，倪雾忽然想起，昨晚上他应该是没有带避孕套，这么待在体内一晚上了。 但是医生说过，她很难怀孕。 所以倪雾也没放心上。 - 原本中午是准备驱车回滨城，但是于绣惠的电话打过来，倪雾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既然决定嫁给他了，陪着他父母一起吃一顿饭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昨晚上忽然离开，倪雾也有些不好意思。 中午的时候决定去裴家用餐。 倪雾买了一些水果，还有一些低糖的糕点。 让倪雾很意外的是，裴家二老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于绣惠握住了她的手，格外热情。“厨房里面准备准备好了午餐，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一点家常菜。” 裴云贤跟裴婧书也在。 倪雾一一的喊了一声，“大哥，姐姐。” 裴云贤的视线依旧温和，点着头。 裴婧书看了一眼站在倪雾身边的裴淮聿，咳嗽了几声，“可算是把我弟妹带回来了。” 过了几分钟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带着顾子墨回来，裴淮聿在她耳边低声提醒，“这是姐夫。” 倪雾看向顾准，“姐夫。” 倒是顾子墨，三年不见，男孩瘦了很多，也长高了。有些害羞的看了一眼倪雾，反而往顾准身后躲。 裴婧书看热闹不嫌事大，走过去捏住了儿子的脸颊，“这不是你心爱的倪倪吗？” 小孩子长大了，越发记得小时候的囧事，趴在裴婧书身后，又偷偷探出头看了一眼倪雾。 裴婧书笑着对倪雾说，“我儿子失恋的时候哭的可伤心了，回家抱着手机看着你的照片哭，还发誓要减肥，没想到你转头做了他小舅妈了。” “妈。”顾子墨在裴婧书身后跺脚。 倪雾抿着唇轻笑。 客厅里面的氛围极其热闹，就连裴成均的脸上也带着笑意。 只有楼上。 被关在房间里面的两个人。 裴初嫣狠狠地咬着牙，“妈，小叔是疯了吧，这里是裴家，是我的家，妈妈你是他的大嫂，他这么做，一点都不尊重你们。” “自从爸爸病了之后，小叔就空降到裴氏，架空了爸爸的老部下。现在竟然把我们关在房间里面禁足。那个倪雾到底有什么好，出身普通，不就是长得漂亮一点吗？我总是觉得…她看我的眼神不一样…很冷…” 秦菀卿抓住了女儿的手，眼底布满血丝，昨晚上她一整夜都没有休息好。“嫣嫣。” 其实从这里，听不到楼下的声音。 但是从裴家二老只是凭着裴淮聿一句，大嫂身体不舒服在楼上休息，让初嫣也陪着。她们二人这一顿午饭，就被禁足在此。 秦菀卿不敢想，以后会发生什么。 午餐是裴云贤端上来的，他对裴初嫣说道，“你要是不想待在这里，从小门离开出去散散心。” 秦菀卿咬着唇，看着裴初嫣走了，才忍不住把一腔怨气发泄出来。 “裴淮聿这么做，心里还有我这个大嫂吗？爸妈不就是觉得，你是领养的，你并不是亲生的，随随便便就让你卸下了裴氏总裁的身份！我们这么多年付出又算什么！” “菀卿！”裴成均加重了语气，“是我身体承担不了这些工作，我在裴氏的股份一丝没有减少，爸妈对我们怎么样，我心中清楚。” 他只是不明白，平时冷静得体的妻子，怎么见到倪雾之后忽然变成这样。“倪雾是我们的弟妹，她跟淮聿已经领证，爸妈正在商量择日举办婚礼，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 “弟妹？”秦菀卿的声音猛地扬起来，她双目瞪大，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荒唐笑意，她笑的浑身发抖，“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嫁给裴淮聿就是为了报复我！” 秦菀卿紧紧的抓着裴成均的衣袖，咬牙浑身颤抖，“她是我跟程友林生下的那个！！孽种！” “她真名叫程！青！渺！” 裴成均身形一震。 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而在门外，裴初嫣去而复返。 她握着门把手，眼底从震惊，不敢置信，到怨恨，程青渺！倪雾竟然是程青渺！ 第178章 温暖的尊重她 餐厅里面。 倪雾看着面前端过来的一碗西红柿打卤面，她有些惊讶的同时，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于绣惠。 安婶在一边笑着说道。“夫人知道你今天中午来吃饭，急忙张罗着你喜欢的菜系。这碗面是她亲自下厨，西红柿鸡蛋也是她亲手炒的。” 裴婧书，“我都好久没吃到妈给我煮面了，妈都好久不下厨房了，今天上午煮好之后我尝了一下，味道咸淡正合适。” “倪雾啊，在我们家里，你就像是跟自己家里一样。”于绣惠的脸上带着和蔼温柔的笑容，“就是面放在外面久了，有点坨了，但是还是温热的。” 裴成均道，“你随便吃上两口，吃不下留在碗里。她都多少年不下厨房了，煮出来的面能好吃？” 于绣惠在桌子下面用自己另一只完好的脚踹他。 “又没给你吃，你想吃我还不煮呢。” 两个人老人又开始斗嘴。 倪雾低头，看着碗里的面，眼底慢慢凝聚着水汽。 这一桌，这一家人，笑容和睦，从她进来到现在，对她关怀备至。 细心的留意她的喜好。 她眨了眨眼睛忍了一下眼底的泪。 于绣惠脚崴伤了，竟然还去厨房给自己煮面，她不知道对方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西红柿鸡蛋打卤面。小时候，外婆早上经常给她做，方便快捷有营养，她吃完之后，外公会骑着电动车送她去学校。 等到倪雾长大后。 她学会了做一个妈妈，她清晨在厨房给岁岁煮面，西红柿炒出浓郁的汁水。像是外婆给自己做早餐一样，简单，快捷，营养方便。 倪雾很喜欢吃。 很大一部原因就是，方便，简洁，这一碗面她从小吃到大。 带着外婆的爱。 但是她没有想到。 于绣惠竟然会给自己做这一碗面，裴家一家人，都在极力的接纳她，温暖她。 今天。 她好像又有一个新家了。 有新的家人。 倪雾克制着涌上心头的酸涩，眼底含着泪，她低头吃了几口。面条有些坨了，包裹着浓郁的番茄汁，鸡蛋滑嫩，特别好吃。 倪雾忍不住想哭。 裴淮聿的手在桌下，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腿。 然后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紧握住。 于绣惠有些紧张，她都七老八十了，今天还紧张起来。 “是不是不好吃啊，我确实有一段时间不下厨房了，心里想着早一点准备，但是面条容易坨。” “很好吃。”倪雾急忙说。 “我很喜欢。”她深呼吸一口气，压着瞳仁里面的涩意，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笑容和善的老太太，她第一次被这样的温暖包围。 倪雾也握住了男人的手指。 “谢谢…妈…” 于绣惠听着这一声，愣了一下，瞬间眉开眼笑。还一脸得意的看了一眼一边的裴成均，看到了吧，儿媳妇喊我妈了。 倪雾看向裴成均，“爸。” “嗯。”裴成均点了头，他低咳了一声，长辈的姿态交代了晚辈几句话，让裴淮聿跟倪雾好好生活之类的话。他还没说多少，就被于绣惠打断了，于绣惠夹了一筷子四季豆放在他碗里，“你快吃饭吧，就你话多，饭桌上还要教育孩子。” 于绣惠朝着倪雾眨眨眼，“咱们不听这种老封建的糟粕话。” 倪雾笑了笑。 饭桌上，一片温馨和谐。 饭后，倪雾让佣人把这一碗面打包，她没吃多少，想带回去。 下午一点，倪雾要离开的时候。 于绣惠拄着拐杖喊住了她，倪雾几步走过来，扶着老太太的手臂，她其实还是有些不适应这个称呼。 妈妈这个词，倪雾以前从来没有喊过。 而所谓血缘关系的亲生母亲，还在...楼上。 倪雾听佣人顺嘴说了一句，大少奶奶跟初嫣小姐在楼上房间休息。 她自然是知道，这是裴淮聿安排的。 “妈，你的脚怎么样。” “没事，扭伤而已，医生说静养月余就好了。”于绣惠握住倪雾的手坐在沙发上，一边的安婶从楼上走下来，手里拿着一个宝蓝色的丝绒首饰盒，她递给了倪雾，“这个是给岁岁的。” “下次啊把岁岁带过来，暑假的时候让她在爷爷奶奶家里住着。”于绣惠看了一眼不远处靠在窗前的修长身影，裴淮聿的身形散淡，依靠在窗前，眸光漆黑深邃。裴成均坐在窗前的单人沙发上，两人也在低声交谈。 她这个儿子，长相确实是一顶一的好，又握住了倪雾的手，倒不是她催生，既然都结婚了，总得进行这一步不是吗？ “你跟淮聿，准备什么时候要个二胎。”岁岁她自然是会当做亲生的孙女来疼爱，但是终究要有一个裴家的血脉啊。 于绣惠这声音，压的很低。 倪雾看着老太太苍老的眉眼，染黑了的头发很减龄，但是年龄大了，眼角的皱纹，脸颊的斑，都会明显。这一双眼睛，温柔慈爱，倪雾心头一动。 “妈，岁岁就是…” 倪雾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楼上传来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 佣人从楼上走下来，“大少奶奶把汤碗打翻了，在房间里面发脾气，大爷在楼上陪着。” 于绣惠皱着眉，挥了挥手，安抚性的拍了拍倪雾的手背，“你大嫂身体不大舒服，不要紧。” 裴淮聿走了过来，拎起搭在沙发背上的黑色西装，随意的往臂弯里面一搭，整理了一下衣袖，朝着倪雾伸出手，“走吧。” 安婶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三层木质餐盒。 “这里面是厨房里面做的一些小零食，给岁岁小姐吃。”安婶说，“还有四少爷，你刚刚在饭桌上都没吃多少，老夫人吩咐厨房给你准备了些吃的。” 于绣惠看着裴淮聿，一段时间不见，瘦了许多，让她心疼。 裴淮聿走上前，弯腰抱住了于绣惠，“我过几日再回来。” 从裴家出来。 倪雾打开车门准备上车的时候，背后一道冰冷仿佛要用眼神把她剜穿的视线紧紧的盯着她，恨意，厌恶，包含其中。 倪雾不用转身，都知道是谁。 除了站在楼上窗前的秦菀卿，还能是谁。 倪雾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么多年，她也从未寻过她，只是年少时心中也有过对母亲温柔的幻想。 她不明白，秦菀卿为什么这么恨自己。 甚至在她18岁那年，颠倒十分黑白的污蔑自己。 裴淮聿驱车半个小时，驶入了大院里面，门口的哨兵开门，登记了车牌号，“裴四少有些时日没来了。” “嗯，今天来看看外公。” 倪雾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人，穿着绿色军装，清一色身形挺拔，面容正气周正。对方看了一眼车内副驾驶的倪雾，询问裴淮聿，“四少，您身边的女朋友也得登记一下。” “我太太，倪雾，今天一起回来看看外公。”裴淮聿笑着说，微微思索两秒，在登记表上写了倪雾的身份证号跟姓名。 那军官有些惊讶，瞪大眼睛，越发好奇的看着车内的倪雾。“四少，你什么时候结婚了，老首长要是知道估计高兴的能从病床上跳起来打一套军体拳了。” 裴淮聿停下车之后，握着倪雾的手，“我们去看看外公， 他老人家一直想见你。” 跟倪雾十指相扣的时候，忽然察觉到她指尖空荡。 他给她的求婚戒指呢？ 她不喜欢吗？ 察觉到男人盯着自己的手指，眼神逐渐阴郁下来，倪雾抽出手，下意识的帮他整理着衬衣领口的折痕，纤细的指尖轻轻抚平领带。 “你给的戒指太张扬了，这么大一个，戴在手指上手都疼。” “是我没考虑好。”裴淮聿搂住她的细腰，往客厅里面走，低头哑声道。“等会我们去买个日常对戒。” 第179章 手镯 倪雾以前只有在晚间新闻报道上看到过于老的身影，今天还是第一次见。 于老今年94岁高龄，前年的时候还能拄着拐杖正常行走，精神矍铄，去年做了一个肾结石手术，这样的手术对于年轻人来说，恢复较快，但是对于于老这个年龄，元气大损。 到现在，每天只能躺在床上，再加上闷燥的夏日，慢性支气管炎伴肺气肿，只能卧床。 管家是跟随于老身边多年的老人，第一眼看到倪雾，面带欣喜，又看着裴淮聿握住倪雾的手。管家也是看着裴淮聿长大的，今年60有余，裴淮聿对他也很是敬重，当下介绍。 “临叔，这是我妻子倪雾，今天一起来看看外公。” “临叔。”倪雾喊了一声。 “这可是喜事，于老刚刚醒，今天一直躺在床上，精神气还行，刚刚吸完氧。” 二楼的一间房间。 推开门，室内宽敞，但是俨然像是一个小型的医院抢救室似的，各种仪器都有，每天都有家庭医生上门问诊，临叔等人也会基础的急救知识。 躺在床上的年长者，皱纹沟壑纵横，虽然面色透着虚弱，但是一双眼睛依旧威严带着锐光。 严老爷子看了一眼走过来的裴淮聿，但是目光落在了跟他并肩而来的年轻女人身上，眯了一下眼睛，抬手的时候临叔早就明白他心里的想法，先一步走过来，帮老爷子拿起放在床头柜的眼镜。 递过去的同时压低声音，“四少带着女朋友回来了。” 严老哼了一声，这小子的车刚刚驶进来的时候，大院外的哨兵就打了内线电话告知。 老爷子戴上眼镜，目光落在倪雾的身上。难怪把自己这个外孙迷得神魂颠倒，三年前，家宴的时候饭刚刚吃完就要过去找她。 昨天的时候绣惠给他打了电话，说淮聿跟一个女人领了证结婚了，那语气里面满是高兴，还提醒他现在年轻人都喜欢闪婚，让他这个老头子思想放开一点。 哼，他是什么古板的人吗？ 不就是闪婚吗？ 闪婚可太正常了... 他当初在部队里面，不就是见了绣惠她妈妈一面，经过介绍，马上打了报告结婚了吗？ 这么说，自己也是闪婚。 “外公，这是倪雾。”裴淮聿握住倪雾的手，示意她喊人。 倪雾第一次见于老，对方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她之前在电视上见过一次，不过那个时候对方是接受某项荣誉授予，在电视里面，严老满身荣誉，目光威严。 倪雾低声喊了一句，“外公。”就站在裴淮聿身侧。 “外公，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裴淮聿坐在了于老身边的同时，目光落在床头柜上放着的记录本上，打开看了一眼，上面记录着老爷子今天吃了什么，血压血氧怎么样。 但是谁知道，他刚刚坐下，于老就瞪了他一眼，“你让开，让小倪坐过来我看看。” 裴淮聿摸了摸鼻子，唇角勾了一下，站起身。 他绕到倪雾身后，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严老看向面前的年轻身影，语调温和，“你叫倪雾，哪个雾啊？”他下意识的以为是跳舞的舞。 倪雾轻声回复，“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 “好名字啊。”严老对面前这个人，倒是极其满意，气质干净，温婉漂亮。看了一眼裴淮聿，你小子审美真不错。他这个高龄，早已阅尽千帆，人之本性，他一眼就能看透，之前裴家给小四安排的几个相亲对象 ，他看了一眼照片，一个都不满意。 蔺家那个小千金还上门拜访过几次，老部下的孙女，还有那个姚家的小姑娘，追了小四好几年，幸好没成。 “准备什么时候把婚礼办一下。” 倪雾听着于老的话，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裴淮聿，问你呢。 男人的手掌看似懒散的搭在她肩上，有点漫不经心，但是满心思里面都是她。闻言思索几秒，“您说几号，定个日子。” 裴淮聿的外公是家里最大的长辈，倪雾当下也点了头。毕竟证都领了，办个婚礼而已，尤其是裴家是松城名门，婚礼之事一定会隆重。 老爷子点了头，“这是个重要的事儿，日子要好好选。”再加上初嫣那个丫头要跟姚家订婚了，这一双外孙外孙女同时有喜事，这让他也格外舒心。 他抬手，一边的临叔走过来要扶他，倪雾也起身，她就坐床边，所以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扶一下。 于老爷子把手臂搭在了倪雾的手上，临叔见状，退到一边。 倪雾扶着于老，来到了祠堂内。 空气中带着淡淡浮香灰烬的味道。 “宛彩，今天，带着外孙媳妇来见见你。”于老浑浊的目光中带着眼泪，似乎是想起当年的事情，他步履蹒跚的往前走了两步看着一处牌位，心中感叹万千。 倪雾知道，这应该就是裴淮聿的外婆。 裴淮聿走进来，站在于老的另一侧扶着他。 从大院离开的时候，于老爷子给了倪雾一个珐琅彩工艺的精美首饰盒，说这是淮聿的外婆当年准备给未来的外孙媳妇的，这次终于可以给出去了。 倪雾在车上的时候打开。 里面是一条通体翠绿的帝王绿手镯。 颜色郁中带透，品质堪称顶级，放在现在的市场价，简直不敢想象。 裴淮聿正在开车，余光中看到她把手镯重新放回了盒中，“不喜欢吗？这镯子还是我小时候，我外婆的一个朋友是做翡翠生意的，正好得了这么一块料子，镯心做的平安扣，给了我表嫂，一对耳坠给了我妈妈，还有一些首饰，都分了出去。” “太贵重了。”倪雾说。 她拿在手里，都感觉到沉甸甸的。 被金钱压着的感觉。 “带上我看看。”裴淮聿的车速放慢了些，他打开导航，找了就近的一家商场。 倪雾闻言，把手镯戴在左手手腕上。 圈口微大一个号。 她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浓绿相衬，视觉效果极其具有冲击力。她伸手在裴淮聿眼前晃了一下，然后就小心翼翼的摘下了，因为大了一个号，摘下了倒是也轻松，妥善的放在珐琅彩方盒中。 “很漂亮，以后戴着吧。” 倪雾摇着头，把一个亿戴在手腕上，这么不小心磕磕碰碰一下，都会心疼的。 第180章 十年前，情侣款 “我外婆，是个很有趣的人，如果她活着的话，你们一定会聊的很开心。”裴淮聿想起了儿时的回忆。 倪雾可以想象到。 因为于绣惠就是一个欢脱的老顽童一样，而于老爷子，刚刚的片刻接触，就让她心中很是敬佩。 其实来这里之前，倪雾还在紧张，但是裴家人的包容，出乎她的意料，这种温暖的包容，是由心而来，并非是裴淮聿几句话就能短暂伪装出来的。 倪雾也想起自己的外婆，“我们，我们结婚的事儿，还没告诉外婆…” “也没有告诉岁岁…” 这件事情，裴淮聿这几日也是日思夜想，他对倪雾跟女儿亏欠了太多。 他不知道如何告诉女孩，自己就是她的爸爸。 “如果岁岁一时间无法接受，你别怪她。”倪雾看着他紧皱的眉心，下意识的出声。 “不会。”裴淮聿握住了她的手。 他只会，怪自己。 - 裴淮聿带着倪雾去了商场，买了一对铂金对戒。 款式简单，低调，女款上面有一颗小克拉数的钻点缀。 适合日常佩戴。 两人在店内等了一会，因为导购说可以在内圈刻上名字，于是在半个小时后，倪雾看着自己的戒指，内侧刻着裴淮聿的名字。 而裴淮聿的那枚男士戒指，内侧刻着渺渺两个字。 她问他，“这个是不是刻反了。” “没有。”裴淮聿执起她的手，黑眸深邃，盯着女人纤细的手指，把这一枚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他就是希望，她的戒指上，有他的名字。 女人的手骨修长，细盈盈，再加上店内珠宝灯光的相称，仿佛是在橱窗里面的艺术品一般。 裴淮聿低头，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倪雾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周围的店员，有些不好意思，对他说，“我们回去吧。” “渺渺，你还没有帮我戴上。” 倪雾闻言，拿起男士戒指，她看着戒圈内侧自己的小名，戴在了男人的无名指上。 男人的无名指上，一根青筋凸起着，青色透过皮肤，又被这一枚铂金戒指压住，渺渺两个字，紧紧的贴在他的皮肤上。 在这一刻，有种说不出的宿命感。 裴淮聿拥着她的腰，自然的低头，温热的薄唇在女人的脸颊轻轻碰触一下，又松开。 不给倪雾害羞拒绝的机会，低哑道，“我们回去吧。” 两人回了一趟裴淮聿的住处，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 主要是裴淮聿的一些生活用品，他似乎是准备在滨城常住，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倪雾见他忙碌，没有打扰，她来到了客厅内，裴淮聿这个人，他的住处，都像是一个冷冰冰的样板间。 没有人烟气。 不过倪雾的视线落在了茶几上，放着一盒宠物零食，倪雾家里养狗，她也买过这个品牌的零食给土豆吃。 一看就是nemo的。 她找了一个手提袋，走过去。 她看了一眼保质期，然后放在了袋子里面。 既然人在收拾自己的行李，那么宠物自然也有，还有nemo经常趴着睡觉的垫子，倪雾也准备一同带回去。 倪雾来到了卧室门口，询问裴淮聿。 “nemo的零食跟一些日常宠物用品在那里，这次一并带过去吧。” “在我的书房。” 倪雾来到了裴淮聿的书房，推开门，她还是第一次进入他的书房。 - 裴淮聿收拾好行李箱之后，来到客厅并没有看到倪雾的身影。男人来到了书房，就看见倪雾背对着自己，站在书架前。 裴淮聿的这一套公寓，一个一百五十平的一体餐客厅。一百五十平的套间主卧，没有设置其他的次卧。 有两个书房，一个主卧套间内的书房，他一般喜欢在那里办公。 外面大一点的书房，除了办公，还有做收纳，落地的黑胡桃色的实木储物柜中放一些日常用品，尤其是nemo那些宠物零食狗粮。 他几步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倪雾的时候，也自然的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东西。 倪雾的手里拿着一个蜜蜂兔子，巴掌大小，上面还挂着一个钥匙链。 毛茸茸的兔子头，背部俩蜜蜂翅膀。 很奇怪又和谐的搭配。 只是有些发旧了。 倪雾握紧了一下手里的玩偶，有些出神，察觉到男人炙热的胸膛抱住了自己，她轻轻道。“你不是说，这是垃圾吗？怎么还留着。” 当时他还说这个兔子丑。 不是垃圾，是他的珍藏。 裴淮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又一次为了自己以前说的话后悔，他亲着倪雾的侧脸，抱着倪雾把她抵在书架上，脸颊埋在女人带着沁香的肩颈上，“原谅我，以前的混账话。” “你寄给我的快递，都在这里。”过了一会儿，他又说。 裴淮聿打开柜门，弯腰把里面的纸箱抱出来，满满一箱，呈现在倪雾的眼前。她坐在沙发上，看着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手指轻轻颤抖，曾经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漫过。 “这些，你怎么不丢掉。”她的声线微微颤了一下。 男人的嗓音紧绷着，拥住她的肩膀，半搂入怀中。 “裴淮聿，我当初把这些寄给你的时候，你是不是挺生气的。”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并不想跟你分手。”只是他嘴上不想承认，从小众星捧月的裴家四少，就这么被甩了，被一个女人提了分手，所有的东西都寄过来，分文不要，“我当时觉得脸颊火辣辣，这些东西好像是在嘲讽我一样，我那天给你打电话，打了三通，然后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被拉黑了。” “我没有拉黑你，我只是把那个电话卡丢掉了。” “这跟拉黑有区别吗？”裴淮聿看着她，又看着桌面上的东西，目光落在一款包包上，现在肯定是过时了，当年，他去英国旅游的时候带回来的，还提前两周预定，但是程青渺一天都没有背过。 只有他送给她的那枚腕表，她戴过几次，而现在，也在这个箱子里面。 裴淮聿从箱子中找出来，这里面的东西，一件件，他都熟悉，他在深夜睡不着的时候不知道打开看了多少遍。 一枚蓝钻星空表盘的女士表，从设计到工艺，到现在也不过时。放在店内依旧是经典款，经久不衰。 只不过过去了十年。 表针早就停止了工作。 他握住倪雾的手腕，戴了上去。 当初表链他特地定制的加长，而现在，松松垮垮的挂在女人细腕上。 倪雾也看着自己的手腕。 她取下腕表，指腹摩挲着润凉的铂金表链，兜兜转转，这一枚腕表，还是再次的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裴淮聿忽然捏住她的脸颊，让她看向自己。 眼底情绪翻滚，漆黑一片，“你知不知道，这一枚女表，跟我的那一枚，是情侣款。” 倪雾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第181章 别撩我，我忍不住 裴淮聿依稀还记得十年前，他在英国街头，跟贺序走入一家复古钟表行。 他喜欢收藏这些小众品牌，老式匠人工艺。 他看中了一枚腕表，买下的时候，目光落在了旁边的一枚女士腕表。 店内只有一位老师傅，一口经典的伦敦腔笑着说这是一对的。 询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如果喜欢的话，可以一对买下来。 裴淮聿盯着这一枚女士腕表良久，点了头，付了款。 裴淮聿回来的途中想过，那一枚表，要不要给程青渺。 他回到S大的时候，在咖啡厅里面看到她在兼职，他点了三杯咖啡后，看着她忙忙碌碌的又小心翼翼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一对视，马上跟受惊的兔子一样移开视线不敢看他的样子。 晚上咖啡店关店的时候，他把这枚腕表送给了她。 虽然，她就戴过几次。 他以为她不喜欢，既然不喜欢，他更不会强迫她带上去，不喜欢就丢垃圾桶。 倪雾看着掌心里面的女表，蓝钻的表盘，仿若深海星空。裴淮聿没有听到她的回答，捧住她的脸，眉心相抵，两人的鼻梁都很高，微微错开，呼吸交缠。 倪雾伸手，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脊背，“我现在，知道了。” 其实她以前就知道。 但是她不会这么想。 她只会开心于，这两枚腕表是同款，同系列。 她不会去想，原来，这是情侣款啊。 原来，他们十年前，就有情侣款。 倪雾抿着唇角，闭上眼睛，手指紧紧攥着掌心的表盘。 她微微侧过脸，柔软如樱花般的唇，碰了一下裴淮聿的脸颊。 “别撩我，我忍不住。”他的气息加重了几分。 倪雾想从他怀里出来，发现他的怀抱，坚实如笼。 她的身体缓缓倒在沙发的时候，男人抓住了黑色的长发，帮她拂到了一侧。裴淮聿一只手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从桌子上拿出来一盒避孕套，看了一眼，“十年前我们用剩下的，还有两个。” “早就过期了。”倪雾以为他现在要用这个，急忙说。 “我们分开的那一夜，这一盒里面有六个，我用了四个，最后一个破了，滑进去了，还是我帮你取…”他俯下身，近距离看着她脸颊泛起的粉色，她太受不住撩拨，他还没说什么，对方的脸先红了。 “渺渺，你怎么纯成这样，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裴淮聿撑着手臂，撑在她上方，目光跟她对视。 跟十年前一样。 他摸一下她的腰，她就开始抖。 一点都没有变。 只是随着年龄，脸上更有一种轻韵感。 皮肤白皙，就脸颊带着淡淡粉，跟水蜜桃一样。 裴淮聿敢说，倪雾不敢听了，伸手去捂他的嘴。 “你别说了。” 倪雾的脸更红了。 她侧开脸，甚至不看他的眼睛。 那一双眼睛又深又沉。 让她想起那年，她惊慌失措，毕竟她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留在体内，是不是要去医院取出来啊，她当时还哭了，小声啜泣了一下。 男人的指骨修长，跟有钩子一样。 他还哑着声线，难得的安慰了她两句。 她当时想说，你以后注意一点好不好。 要是去医院取这个多难为情。 但是忽然一想，他要出国了。 他们以后不会有下一次了。 也就是那一次，避孕套破了半截，倪雾怀孕了。 倪雾只是抬手，双手叠在一起捂着他的唇。裴淮聿往后躲了一下，继续哑着声线说，“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什么吗？” 倪雾闭着眼，睫毛抖啊抖。 “我忘了，你别说了，裴淮聿，我们不是要回滨城吗？你的行李箱都收拾好了吗？”倪雾说着就起身，推着面前人的胸膛。 想要起身又被压下，他的力道绝对的掌控。 裴淮聿不准备这个时候轻易的放过她，“你那晚上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倪雾闭眼，“我们分手。” 裴淮聿最听不得这几个字了，眉心都猛地跳了几下，声线压的极低，“在这之前的，我帮你的时候。” 倪雾说不出这么难为情的话，越想脸颊越烧，她以前是怎么被他哄着，床上这么配合他说这种话。 书房很大，暧昧的氛围一点点把她蒸的浑身泛红。 解救倪雾的是她的手机响了。 裴淮聿拿起来看了一眼，接通了放在她耳边。 “妈妈你今天下午什么时候回来。” “要六点左右。” “那我们一起吃晚饭。” “好，在家里等妈妈。”挂了电话，倪雾推开了裴淮聿，这次裴淮聿倒是轻易的被推开了，他也很想快点回去见一见女儿，捏住了倪雾的脸，“那些话，留着今晚上说。” - 回滨城的时候。 倪雾跟裴淮聿两人换着开车，一人开了两个小时。 车子驶入观澜公寓VIP车库。 倪雾先回了家。 最先欢迎她的是nemo跟土豆。 岁岁在书房里面，听到声音跑出来，抱住了倪雾的脖颈，“妈妈。” 房门没有关，最先跑出去的是nemo，尽管跑的慢悠悠的，蹭着男人的西裤。 土豆也跑出去看热闹。 跟裴淮聿，似乎很熟了，过去嗅了嗅，男人弯下腰，摸了一下两只狗，目光温柔的看了岁岁一眼。 “裴叔叔。” “嗯。”裴淮聿拎着木质食盒走进来，“还记得裴叔叔的妈妈吗？你见过她的，你喊着她裴奶奶，这个糕点是裴奶奶家准备的。”他伸手，小心翼翼的碰触了一下女孩的发丝，岁岁留着长头发，扎着一个马尾。 “谢谢裴奶奶。” nemo仿佛是很喜欢岁岁，晚上待在倪雾的家里不走，倪雾洗了个澡，给女儿检查了一下作业。 岁岁的作业，从来不需要倪雾操心。 女孩仿佛是继承了倪雾跟裴淮聿两人的双商，两个学霸的智商。大小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偶尔有失手的时候，她自己会调整，倪雾参加女儿的家长会，每次都是被一群家长围着要教育心得。 其实倪雾没有什么教育心得，这三年，她一直很忙。 女儿睡了之后。 倪雾的手机就响了。 “来我家。” 倪雾想起昨晚上，她都有些腿疼了。 她决定跟裴淮聿商量一下，纵欲过度并不好。 倪雾给他发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包，然后关掉手机。 第二天早上，她起得早，想起裴淮聿那天说的要吃蒸蛋羹，她准备了两份，又煮了南瓜粥。 岁岁很快要考试放暑假，倪雾想着先带女儿去看看外婆，毕竟自己结婚的事儿外婆还不知道呢，然后再带着女儿回松城。 她给裴淮聿发了消息，说等会儿给他送早餐。 但是对方一直没回，倪雾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昨晚上没有去他家，他不高兴了。 八点十分，校车司机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岁岁背着书包往外走，倪雾陪着女儿下楼，电梯下行的空档中，岁岁说，“nemo说裴叔叔胃疼。” 倪雾皱着眉，他胃不舒服吗？ 果然不能太累了，再加上这几天吃饭吃的很少，他在裴家也没吃几口菜，只是喝了一点汤。 但是倪雾马上反应过来，“nemo都能说人话了吗？” 第182章 难为你记得我 倪雾送女儿上了校车后回到家。 今天她要去éTOILE，昨晚上临睡之前跟闵乔打了四十分钟的微信语音，秋季上新的样衣已经出来了，需要最后定板。 但是想起岁岁说，裴淮聿早上有些胃疼。 早餐一直放在电蒸锅里面，还是温热的。 倪雾端着早餐，敲了敲裴淮聿的家门，里面没有回应，只有小狗哒哒哒的脚步声，倪雾输入了密码打开门。 摸了一下在门口迎接自己的nemo。 “听你说，你爸爸胃疼。” nemo还配合的叫了一下，嗅着倪雾手里端着的一碗蛋羹，看上去软嫩，上面淋了一点香油跟减盐酱油，nemo盯着倪雾的手，随时准备跳起来。 倪雾经过客厅的时候，看着桌面上的医药箱敞开，里面的止痛药很明显的被抠出了两粒，锡箔纸破裂开。 客厅里面，没有他的身影。 倪雾推开他卧室的门，里面的人正准备出来，她撞了个满怀。 男人的手顺势搂住她的腰，让她站稳。 看了一眼她手里端着的早餐，语调幽幽的，“我不饿，难为你还记得我。” “听nemo说，你胃不舒服。”三天前，毕竟是从医院里面偷跑出来的，倪雾想让他今天去医院复查一下。 “嗯…”懒散的拖了一声长腔，裴淮聿走出来坐在沙发上，单手压了一下胃部，眼皮抬了一下，把桌面上的药箱收拾好。 倪雾把早餐放在桌面上，“你趁热吃，上午让宋琛陪你去医院看看，我今天上午要去公司。” 裴淮聿不说话。 躺在沙发上背过身。 倪雾忽然有些想笑，他怎么这么幼稚。 她坐在沙发边缘，扯着他的手臂，“那我们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餐。”昨晚上回来已经六点四十了，她需要想一个理由，让岁岁接受跟这位裴叔叔一起长期的吃早餐。 裴淮聿闭着眼，感受着女人轻柔的拉扯他的手臂。 他抽了一下手指。 倪雾，“...你今晚上想吃什么，出去吃还是在家里吃。” “岁岁马上要暑假了，到时候我们先回去看看我外婆，然后再回松城。” “你安排就好。”裴淮聿这次倒是回复了，只不过语调哑哑的，委委屈屈的，顺从又不顺从，反而带着一点平静波涛下的阴阳怪气。 正在倪雾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的时候，男人转身抓住她的手，目光瞥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蛋羹，“再不吃，是不是就凉了。” “嗯。”倪雾端起来，想要递给他。裴淮聿不接，靠在沙发上，狭长的眼眯了一下，“饿的手疼。” “nemo都会说人话了，让nemo来喂你吧。”倪雾说着就要起身，被裴淮聿抓住手腕一把拉入怀中，然后拿出手机，打开一个软件，递给了倪雾， “这是公司平台刚刚开发的AI宠物系统，现在正在内测，软件名暂定叫哼哼云宠，佩戴特定项圈，可以跟主人沟通，不过只是一个娱乐性质，家庭化日常软件，主人也可以操控云后台。” 倪雾打开软件，看着nemo头像，点开，对方还添加剂了岁岁的账号，“汪汪~”下面翻译中，“姐姐，我爸爸好像胃疼。” 软件里面，还有一个家庭小组，倪雾发现，除了自己，其他两人两狗都在。 上面还可以监控宠物血象，心情。 而此刻，软件上面显示，土豆很emo。 倪雾起身，“我要回家看看狗。” 怎么突然emo了。 eom的土豆，会说话的nemo，胃疼的他。 倪雾不由得笑了一下。 裴淮聿抱着她，下巴磕碰她的肩颈，说话的唇息温热往她耳朵里面钻，跟羽毛似的。 “给土豆配个小女友，估计就不eom了。” “你放开我。”倪雾看着软件上面，土豆的头像上面一片乌云，心情低落中，“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满脑子都是这档子事儿，你在索达亚的三年，一个人不也过来了吗？” 正因为这三年，裴淮聿清楚的知道，自己再忍下去就疯了，现在让他离开倪雾三天，他都无法接受。 一千一百日日夜夜，他思她如狂，恨不得长上一双翅膀，飞到她的身边。 哪怕在战火中就此化作了飞灰泡沫倒下，他也要回来，变成她院落中的一棵树，变成枝头沉甸甸橘黄色的柿子，秋日硕果，风吹摇晃，落在她身边。 倪雾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察觉对方的眼睛，格外的溺人，像是沉沉的柔光，窗外的晨辉。裴淮聿捧着她的脸颊，万般珍视，“这三年，我遇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朋友，改日如果有机会，带你去见一下。” “嗯。”倪雾点着头。 她想起来裴淮聿发过的朋友圈，善良的黑人院长，果敢的女医生苏霜，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可爱的小女孩娃娜。 裴淮聿看着她柔软的唇，低头忍不住吻了一下。 倪雾下意识的抿着唇角，还是被他轻易的撬开了牙齿，吻了一会儿，是nemo忽然站起来朝着门口的方向吠叫了一声。 “汪！”打断了两个人。 倪雾的唇角湿润透着水红色，她的口红已经被吃掉了，看了一眼时间，“我得去上班了，你记得吃饭，上午让宋琛陪你去医院复查一下。” 她要走，手腕还被抓住。 倪雾无奈了几秒，妥协的点头。“晚上吧...” 裴淮聿起身，动作斯文，指腹轻轻的擦过她唇，擦去一切痕迹，“好。” 男人的指腹微微粗粝感，摩擦她的唇，一副我看你今晚上怎么躲的神情。 - 上午9点半，宋琛敲门，准时提醒裴淮聿去医院，“是倪小姐打电话来让我今天上午必须带您去医院复查一下。” “哪个倪小姐？”男人的神情冷冽的扫了宋琛一眼。 “裴太太，太太刚刚给我打电话，让我今天上午务必带您去医院复查。”宋琛低下头，脸上汗如雨下了。 上午十一点，宋琛跟裴淮聿从医院出来，黑色的迈巴赫徐徐在路面上行驶，他下午要去湖心岛，悦庭完工在即。 在路上，裴淮聿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骑着摩托车的一对小情侣，女人坐在后座，怀里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男人目光深了深。 “帮我定一束花，每天定时定点，送到éTOILE工作上。”裴淮聿说着，手指摸索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低头看了一眼，这是她跟倪雾的情侣对戒。 他低头，笑了一下。 第183章 以后后悔了，就是刺向自己的刀 倪雾下午两点，收到了一大捧粉荔玫瑰。 她去签了单。 周围的人都看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把她围住，七嘴八舌的问着，还是闵乔走过来解救她。 “呦，有情况啊。”办公室里面，闵乔帮忙把花插在了花瓶里面，留下了部分花泥，白瓷花瓶配上粉玫瑰，煞是好看。 倪雾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无名指上正好闪过一抹钻石的火彩光芒。 闵乔马上放下剪刀，捂住眼睛，非常夸张的喊着。“啊~！好闪啊，这是什么，我的眼睛——” 倪雾忍不住笑了，伸手抓住她手臂，“好了，别演了。” 闵乔抓住了倪雾的手指，左看右看，这纤细如玉葱段般的手，这一枚戒指，太晃眼了，她啧啧了两下，“就这么一枚小小的戒指就把我们倪总监给拿下了。” 倪雾说，“我们结婚了。” 说完的下一秒，就抬手捂住了闵乔的嘴。 闵乔这个人，长相跟性格完全不符合，她长了一副高知学霸脸，工作上是雷厉风行，私下有些妖艳贱货感，倪雾害怕她的尖叫声冲到外面的工作间。 “闪婚了？”闵乔抓住了倪雾的手，眼底掩不住震惊。“你们…” “我当时有点冲动了，但是很快就平复了，我认真的思索一夜，结果就是，我跟他结婚了。” “啧啧啧”闵乔看着她，抓住抱枕抱在怀里撑着手臂托着腮。 倪雾开始揭短，“我喝醉酒可没有喊过他的名字。” 闵乔脸，“我只是睡睡，当炮友，我短时间内不会跟封南结婚的。他妈看不上我，他那个被退婚的未婚妻，前几天还闹割腕逼得他回松城。” “他跟我求过婚，我没答应，我也不需要一个人豪门继承人用脱离家族的方式才能跟我在一起，现在的浓情蜜意，以后后悔了，就是刺向我的刀。” “乔乔。”倪雾坐在她身边，抱住了她。 “嗯，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记得让我做主桌。” “那肯定的，你还要给我包个大红包呢。” “话说。”闵乔微微蹙眉，推了一下眼镜，“这几天你不在，齐露联系我了，她想来éTOILE，这几年，她一直给蔺诗宣当助理，手里培养了一批给蔺诗宣源源不断输送‘设计’的设计师，她们的设计，都被蔺诗宣挂名顶替掉，齐露说自己手里有证据，知道我们跟蔺诗宣不合，想要投靠我们。” “她能背叛蔺诗宣，来到我们这里未来某一天也会背叛我们。”倪雾说，“当初，就是她，在我家里，偷走了我的手稿那一份手稿，应该就是她给蔺诗宣的投名状。” 倪雾没有想到，当天下午下班的时候，就又见到了齐露。 她在一楼咖啡厅，看到倪雾的时候几步走过来抓住了她的手，满脸都是哀求，“倪雾姐，你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求求你了，我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蔺诗宣大部分的设计作品，都是我们团队帮忙操控的，都不是她自己设计的，这个U盘里面的内容，足够让她明星设计师这一层光辉身败名裂。” 她得罪了蔺诗宣，她有一款设计，原本可以跟蔺诗宣一同接受时尚杂志采访，共同联名。 而她也接受了采访，但是杂志上印后，关于自己的采访，全部都被删掉了，设计的衣服，也只挂了蔺诗宣的名字。 齐露找蔺诗宣理论，结果等来了辞职信。 对方知道她手里拿了证据，原本这是她想要以此要挟，来换一笔钱，没想到蔺诗宣假意答应，骗取了她手里的U盘后，就开始全行业封杀她。 但是齐露多了一个心眼，拷贝了一份U盘。 她现在被蔺诗宣全行业封杀，只能来投靠éTOILE，尤其是éTOILE接下了裴氏的合作，水涨船高，在行业内风头正盛。 倪雾看着她，“我并不想要这个。” 蔺诗宣怎么样，跟自己没有关系，这几年蔺诗宣包装自己的明星设计师人设，但是任何出圈的作品的都没有。 迟早，她的光芒会消失，这种事情做久了，多行不义。 éTOILE更不会接纳齐露，éTOILE有自己的用人原则，不会要这种心术不正的人。 “你是不是怪我偷走了你的手稿，倪雾姐，都是蔺诗宣指使我的，我当时被胁迫了，我没有办法。”齐露紧紧地抓住了倪雾的手臂，“倪雾姐，我们曾经共事三年，我们的感情那么好。” 倪雾抽出手臂，冷冷的说，“你确定当时自己是被胁迫吗？而不是你主动想要加入蔺诗宣的团队，送的一份投名状？” “齐露，我们当年确实算得上同事，朋友，但是现在不是。” 商业写字楼来来往往，不少视线看过来，更有保安走过来询问倪雾是否需要帮忙。 “倪雾，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在三年前你就勾搭上裴氏总裁了，现在装什么高尚纯洁，你敢说我手里的U盘你不想要吗？你不也靠着勾引男人拿下合作吗！谁知道这次跟裴氏合作，是不是靠着肉体关系得来的！”齐露被保安拖着，她挣扎着，心里怨恨极了倪雾。 凭什么她们都是LM的普通员工，但是倪雾现在成为了名声鹊起的设计师，而自己，替蔺诗宣背地里面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一无所有。 她的设计，被蔺诗宣窃取。 她的灵气，慢慢的被磨灭，她今年也30岁了，为什么跟倪雾的30岁不同。 她们都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孩子，为什么现在的差距如此之大。 她三年前跟蔺诗宣离开LM，她当时以为那是一个天大的机会，蔺诗宣是新人明星设计师，再加上是背后有豪门世家撑腰，风光无限，无数资源送上门。 齐露原本以为，自己的事业会迎来新的台阶。 没想到这三年，除了当助理打杂，就是帮蔺诗宣各种缝合拼接养团队设计师当枪手。 “倪总监，你没事吧。”有éTOILE的员工刷卡走出来，站在倪雾身边。 倪雾摇摇头，“没什么事。” 她伸手，轻轻抚了一下长发，手机响了，是裴淮聿给她打电话。 第184章 出水芙蓉般 她抬手接通。 不远处，齐露被两名保安驱走，她怨恨的看着倪雾手指上一闪而过的光芒，钻石星芒闪耀万分，刺痛了齐露的眼睛。 凭借她在行业内的履历，她还主动把蔺诗宣的把柄送上来，低声下气的哀求倪雾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倪雾还要掐断自己最后的机会。 - 今晚上裴淮聿驱车带着倪雾跟岁岁在外面的餐厅用餐，中式复古庭院，园中有荷花池，花瓣粉嫩，白净，皆有。品种不同，淡雅流香。 倪雾拿起手机忍不住拍照，粉荷翠叶，秀美如画。 裴淮聿也拿起手机，但是他拍的是她。 出水芙蓉般，身影窈窈，时光静美。 三人来到二楼包厢，点三菜一汤，汤是菌菇鸡汤，味美鲜香。 吃饭的时候，从二楼，可以看见外面的荷花池。 绿叶如翡，随风轻涌。 裴淮聿脱下了深灰色的西装，里面穿了一件浅蓝色衬衣，衣袖卷起，露出坚实的小臂，他今天穿的非常商务，发型更是严整的梳后，比起寻常时分越发的冷漠不近人情。 但是充满古韵的包厢内，光线温馨晕黄，把他的脸照耀的越发矜贵英俊的同时，多了几分柔情缱绻。 裴淮聿给岁岁盛了一碗汤，听着女孩说着在学校里面的事情。 倪雾也托着腮，安静的听着，她没有跟他说今下午的一个小插曲，不过是工作上的一件琐碎小事。 吃饭途中，岁岁去了洗手间。 偌大的包厢，只剩下她跟裴淮聿两个人。 倪雾说，“你今天的复查报告给我看看。” “回去再说。” 听着他这么说，倪雾皱了眉，生怕检查报告有什么不好的情况。 “没什么事，正常，开了一点药，不过医生说。”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微微一顿，看着倪雾担忧的皱眉之后，话锋一转，“最好不要再吃止痛药了，怕产生耐药性，如果疼痛的话，可以用其他的方式转移一下。” “怎么转移。” “亲吻，或者做/爱？” 倪雾是很认真的询问，而对方，也是非常一本正常的回答着。 “你…”倪雾差点被一口汤呛到了。 她撑着手臂站起身，“我去洗手间了。” 面颊不由得都有些燥热了。 裴淮聿动作斯文优雅的拿起餐布，擦了一下唇角，眉眼带笑，再配合他这张俊美冷厉的脸，非常有视听觉的冲击力。他缓缓道，“我们应该遵医嘱，不要讳疾忌医。” “那个医生开的医嘱，不会是裴姓庸医开的吧。”倪雾还没走远，走了两步回头看他。 岁岁这个时候推开门走进来。 “妈妈你脸怎么红了。” 裴淮聿看向倪雾的方向，薄唇无声，用口型传递，“今晚上，帮我止疼。” 倪雾顿时毫无去洗手间的欲望，见女儿回来了，重新折回身走过来坐下，坐在了裴淮聿对面的位置，在桌下用脚踢他。 别当着岁岁的面乱说。 吃完饭走出来的时候，外面正好下起雨，雨势慢慢大起来。 倪雾在滨城住了三年，滨城的天气就这样。 尤其是夏季，晚上。 天气预报就是摆设，完全无法预测晚上的降雨情况，这雨说来就来，瞬间隔离了视线，侍应生递过来一把伞，倪雾撑开。 这家中餐厅是地上停车位，每天就接待十来桌顾客，门口的车位都是有限的，但是店所在的位置地势低一些，水流往下聚流。 裴淮聿弯腰把岁岁抱起来的时候，左腿上，僵直随着步伐带来刺痛。 自从半年前受伤，他就开始讨厌阴雨天。 男人的面色上并没有什么变化，手臂压住了女儿的裙角，侧身看了一眼倪雾脚下的高跟鞋，“能走吗？” “嗯，没问题的。”就几步路而已。 下雨天，鞋子肯定会湿的。 其实倪雾发现了。 她一边对着女儿笑了笑，一边垂下眼眸，目光注视着男人被黑色西裤包裹着的左腿，很明显的跛了一下，尽管，他极力的忍耐。 关于裴氏这位小裴总在ICU里面的传言，倪雾自然是听过的。 她看得见过他胸口做手术的疤痕，但是他的腿，或许这几天在松城气温适宜，阳光明媚，她没有察觉到他走路有任何问题。 但是刚刚，隔着蒙蒙雨雾。 她低下头不经意的一眼。 却清楚的看到，这个身形依旧高挺的男人，身上的黑西装沾了水，挺括的面料泛着一点暗光。 走路的时候，左腿跛了一下。 倪雾先一步坐在驾驶位上，“我开车吧。” “好。”裴淮聿点了头，让岁岁坐在后面，他上车的时候，倪雾侧过眸，看到他是人先坐下，然后伸手扶了一下左腿的膝盖。 倪雾握紧了方向盘，收回视线。 雨刷器刮着车玻璃，滨城晚上的路面，经过商圈的时候，雨夜也依旧热闹，年轻的男女居多，广场上巨大的LED屏上播放着某个明星的代言广告，倪雾在等绿灯的时候瞥了一眼，忽然看到上面竟然放着裴初嫣跟蔺诗宣两人的广告。 给某个咖啡品牌的推广。 这几年，这两个人一直捆绑营销姐妹情，双豪门闺蜜，再加上网络的推波助澜，尤其是在某些视频平台，大众对有钱人总是带着一种推崇感，蔺诗宣的团队把她包装成明星设计师，现在正在某平台推广自己平易近人的人设，给普通人设计衣服，在评论区随机挑选一位幸运观众。 最近营销的火热。 很快暴雨倾盆，车玻璃上水流蜿蜒，广场上的LED灯也缓缓熄屏。 倪雾启动了车子，车厢内很是安静，从这里的路程回家，雨夜开车慢，需要将近半小时。 中途，裴淮聿的手机响了一下，或许是因为车厢内太寂静了，或许是因为裴淮聿就在倪雾身边。 倪雾清晰的听到，男人的手机那端，传来了于绣惠的声音，对方在跟裴淮聿说，17号裴初嫣订婚，问他什么时候来。 “嗯，我提前一天回去，我现在在车上，倪雾在开车。”边说着，裴淮聿把手机凑到了倪雾耳边，“妈的电话。” 第185章 家长会，倪安爸爸 于绣惠问她要不要一起回来，工作忙不忙。 倪雾还没出声，裴淮聿接道，“她公司有事，我一个人回去就好。” 挂了通话后，裴淮聿看向倪雾，“车开的这么慢，乌龟爬吗？” “雨夜开慢一点安全。”倪雾打了转向灯，导航提示沿此道路继续行驶2.4公里就到了。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 倪雾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车库角落里面缩着一条脏兮兮的小狗，浑身湿漉漉的，应该是周围的流浪狗，下雨躲在了这里。 岁岁从车上跳下来，把小狗捡起来，“妈妈，裴叔叔，我们把它带回去吧，它还这么小。” 裴淮聿从车上找出毛巾，把小狗包了起来的同时，拎着小狗的后颈看了一眼，“正好，给土豆当童养媳。” 电梯里面，岁岁怀里抱着小狗，“妈妈我们以后养着它可以吗？” “当然。” “那我们给它想一个名字，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岁岁想了想，看了一眼裴淮聿，“就叫它哼哼吧。” “好。”他抬手，摸了一下女儿的后脑勺，倪雾给岁岁扎了一个漂亮的丸子头，上电梯十来秒的时间，裴淮聿甚至还玩了一下女儿的丸子头。 这头发，是怎么扎出花来的，到底怎么盘成这样。 倪雾让他先回自己家，岁岁还非常礼貌的对着裴淮聿挥手，“裴叔叔再见。” 他淡淡勾唇，打开门，靠在门口转身看着倪雾，“记得遵医嘱。” 倪雾脸颊燥热，点着头快速关上门。 岁岁很关心的看了她一眼，“妈妈你感冒了吗？看医生要遵医嘱？” “额...妈妈没感冒，不要听你裴叔叔乱说。” 倪雾换了一身家居服，给小流浪狗洗了个澡，又喂了一点狗粮，土豆跑过来，似乎对家里的新成员格外感兴趣。 还当起了男妈妈，挨着小狗睡。 倪雾拿起手机，打开宠物软件。 看了一眼上面今天记录的土豆的心情提示，此刻心情特别好，还隐隐有些兴奋。 晚上十点，裴淮聿给她发了三条微信催她过去。 倪雾走到门口准备打开门的时候，岁岁的房门打开了，女儿从里面走出来，看着倪雾站在门口的方向，“妈妈你要出门吗？” “额，妈妈要下楼丢个垃圾。”倪雾看着自己两手空空，转头往厨房的方向走，拎着半袋子厨余垃圾走出来。 岁岁穿着粉色的睡裙，头发披下来，很认真的点着头。 “妈妈送完垃圾去裴叔叔家，能不能让nemo过来，我觉得nemo也会喜欢哼哼的。” 倪雾的手搭在门把手上。 转身对上女儿的目光，女孩只是出来喝口水，转身很快就回房间了。 倪雾反而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扔完垃圾来到裴淮聿家中，对方的密码她知道，开了门。 裴淮聿在卧室，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仿佛万事俱备，只等她来。 倪雾推开门走进来，嗅着空气里面一抹淡淡的幽香，说不出是什么香味，很好闻。 裴淮聿抬手，调整了灯光氛围。 光线一瞬间暗下去几度，整个卧室带着一种淡淡迷离的感觉。 倪雾有点无语，就看见他丢掉了手中的书，对着自己抬了一下下颌的同时，一颗一颗的解开衣扣。 倪雾攥了攥手指，轻咳了一声。 至于上来就直奔主题吗？ 多少给她一点点缓冲的时间。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落在窗上，外面的雨势小了一些，但是俨然有要下一整夜的感觉。 “我的卧室门口有胶水吗？”裴淮聿脱下了黑色睡衣，随手慵懒的丢在了一边的沙发上，真丝睡衣丝滑的又从沙发上落下来。 他看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倪雾，嗓音淡哑的出声催促，“裴太太，春宵一刻值千金。” 倪雾走进去，锁上门，然后拉上窗帘。 背后就覆盖上男人炙热的胸膛。 “做贼吗？家里就我们两个人。”裴淮聿一边说话，热气撒在她脖子上，很快把她脖颈白瓷一般的肌肤烫红了。 倪雾转过身，垂眸落在他的腿上，黑色的真丝长睡裤，松散却完整的遮挡，倪雾之前都没有仔细留意他腿上的伤口。 好像是在膝盖附近。 这么想着，倪雾的神情认真的看着，她的视线往下垂，裴淮聿低头，想逗她一下，“别只看，可以摸摸。” “哦。”倪雾弯腰，手指轻柔的摸了他左腿膝盖的位置，掌心贴上去。 裴淮聿的腿下意识的绷直。 往后退了一步的时候，抱起倪雾放在床上，“原来你要摸我这里，我还以为...” 倪雾躺在床上，黑色的长发铺开，她枕着两个枕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以为什么。” 裴淮聿关上了灯。 视野中一片黑暗，只有倪雾清冷白皙的肌肤，他低头轻轻吻着，等到结束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他抱着倪雾去浴室简单的清洗了一下，她整个人依靠在他怀中，软绵无力，裴淮聿抓起她的手指，亲吻了一下她指间的戒指。 倪雾迷蒙的把脸贴在他怀中，“我好困...” 裴淮聿把她放在床上，搂住，手指指腹摸索着女人无名指上的戒指。 “倪雾，你不会离开我对吗？” 夜深人静，只有他暗哑的语调。 “…不，不会…” 还有倪雾，困意深时，下意识轻喃的回答，短暂抚平他心中患得患失的不安。 - 第二天上午，裴淮聿起的比倪雾晚一些，起来的时候，他的左腿膝盖上，盖着一个毛巾，应该是倪雾离开的时候帮他热敷上的，毛巾还是热的。 倪雾不过刚刚离开几分钟。 下了床，有些僵直感的左腿弯曲的时候疼痛减轻了很多。 他敲响倪雾家门的时候，开门的是岁岁。 除了在笼子里面昨晚上捡回来的流浪狗，土豆跟nemo都在厨房围在倪雾身边翘首以盼。 岁岁开了门之后，就跑回房间收拾好书包。 七点35的时候，三个人坐在餐厅，裴淮聿跟倪雾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商量着怎么样跟岁岁开口。 还是岁岁打破了这一段沉默，“你们两人为什么不吃饭？” 她似乎很平静的接受了眼前这个裴叔叔加入进这个家庭的现实现状。 就像昨晚上把哼哼带回家一般。 并没有觉得任何奇怪，反而是面前的妈妈跟裴叔叔，两个人的神情又怪又尴尬。 喝了一口牛奶，“我吃好了，妈妈我后天要开家长会，下午三点开始，开完家长会就要放暑假了。” 倪雾点着头。 给岁岁开家长会的是裴淮聿。 当天工厂有一批订单出了问题，倪雾跟闵乔两个人都赶过去了，工厂在郊区，下午实在是没法赶回来。 裴淮聿是‘临危受命’，他挂了倪雾的电话就来到了学校，刚好赶上时间。 班内，家长都坐的差不多了。 第186章 时光，正好 还有个别几个位置空着。 两个小时的家长会，学生都在走廊上站着，似乎还要当扬拿期末考试的成绩，门口的这一群小孩子跟一个个腌萝卜一般，除了他的女儿。 倪安完美的继承了两人的基因。 不骄不躁，平静又聪慧，她靠在墙壁一侧，依旧是倪雾早上给她梳的丸子头，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明亮精致。 裴淮聿临时从公司出来，一身精英商务风。深灰色的西装搭在手臂上，他正朝着女儿的方向走过去，班主任喊住了他。 “倪安爸爸吧，快来签到。” 班主任徐老师也是第一次见倪安的爸爸，以前都是倪安的妈妈来参加家长会，倪安这个孩子，此次都是年级第一，班主任难免会留意下一下女孩的家庭情况。 “这次倪安又是第一。”班主任笑着说。 裴淮聿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女孩，对着她点了头，就走入了教室。 外面，几个同学围过来。 “倪安，那是你爸爸吗？看上去好厉害啊。” “魏子鸣还说你没有爸爸，他果然是骗人的，嫉妒你每次都得第一。” “你爸爸看上去好帅啊。他是明星吗？”说话的是倪安的同桌孟瞳瞳。 倪安透过窗户，看到裴淮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在这些家长里面，她的爸爸，确实格外的鹤立鸡群。 她轻轻点了点头。 “哇，我果然猜对了，你爸爸是明星。” 倪安收回视线，略有一点无语看了一眼孟瞳瞳，叹了一声。 - 裴淮聿面对几个亿的谈判桌，都不会有紧张的感觉。 但是站在讲台上被无数眼睛盯着，等着他讲教育经验，他浑身有种不知道怎么办的局促感，也尽量让自己不要这么冷漠疏离。 甚至还挤出一丝微笑。 声线清朗润和，在大脑中搜寻着可用的信息。 与此同时，心中的愧疚感被无数倍的放大，女儿的童年，教育，他都不曾参与过。 视线落在窗外，女孩像是一株安静又茁壮成长的小树苗。 下台的时候，他甚至擦了一下额角的汗。 下午五点半，家长会就结束了，有几个家长聚过来，要加裴淮聿微信，包括老师，裴淮聿拿出手机，挨个扫码，备注好。 尤其是倪安的几个老师。 他走出教室，手里拎着倪安的书包，里面放着刚刚发下的试卷，还有一封。 女孩写的，给家长的一封信。 裴淮聿不准备破坏倪雾给她扎的漂亮的丸子头，摸了一下她的发顶，声线温润，“你的理想是，当一名医生？” 这是他从班主任这里得知。 “为什么想当医生。”他问着。 倪安抬起头看他，她没回答，反而问，“裴叔叔，索达亚这个城市，漂亮吗？” “以前很漂亮。”现在被战火覆盖。 “想跟裴叔叔一样…可以救很多人。”她轻轻的回答着，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子。 裴淮聿心弦绷紧，他看着自己的女儿。 掌心贴在她头顶揉了一下。 “岁岁——” 门口，倪雾站在这里，她朝着两个人挥手。 “妈妈。” 岁岁先跑了过去，裴淮聿拎着粉色的书包跟在后面，今天的天气不错，前几天下了雨，今天的太阳遮在云层，半遮半露，温度不灼，只是风中有些夏日的闷感。 倪雾穿了一件浅蓝色斜白条纹的无袖连衣裙，黑色的长发编了个侧麻花辫垂下。 裸露在外的皮肤白皙晃眼。 她微笑着，唇红齿白。 “家长会开的怎么样。”倪雾对着裴淮聿说。 “第一。”裴淮聿右手拎着书包，另一只手抓住了倪雾的手指，扣住。低声附耳，“你的教育成果显著。” “其实我也没教什么...”尤其是前两年，éTOILE刚刚起步，她略心虚的很小声，“其实还是我们的基因好。” 三个人走出学校。 岁岁在中间，两个人握住女儿的手。 “倪安——”忽然有一个小男生跑过来。对着倪安说，“我们开学考试，我一定会超越你的。” 对方的认真的样子，仿佛是下战书一般。 倪安点了点头，很淡定，“那你加油。” 女孩子淡定的像是在挑衅。 对方备受刺激的握拳，“我肯定会的！” 倪雾说，“这个是年级第二。” 又有一个男同学跑过来，“倪安，放暑假了，你有时间吗？我们可以一起出去夏令营。我爸爸是团长哦，可以给你打折。” 男生又看向倪雾跟裴淮聿，“叔叔阿姨好。” 倪安还没回答，裴淮聿先出声了，“不去。” 男生失落的走了。 三个人在校园门口的路上走的慢悠悠。 裴淮聿道，“五折折扣券，那小男生没安好心。” 倪雾忍不住笑，“给我们这么大的优惠还说人家。” 裴淮聿看着女儿，“岁岁想去夏令营吗？” 对方摇着头，“不想去，我还想回县城看看曾外婆。” 倪雾握紧了女儿的手，看向裴淮聿，“我也想回去，你是不是要回松城参加裴初嫣的订婚礼？”倪雾是想让裴淮聿跟自己一起见见外婆。 毕竟都领证了。 “还有时间，我当天赶回松城都可以。”他对裴初嫣，没多少亲情感，裴初嫣的婚事，自然有双方长辈商议。 他更想，得到倪雾外婆的认可。 司机按照裴淮聿的吩咐先驱车回去。 道路一侧，下午五点半，黄昏时分，云层如鱼鳞般密，晕染开夕阳余韵，洒下淡淡柔光。 身形高挑修长的男人走在最外侧，单肩背着一个粉色书包，另一只手握着女儿的手。 他看着倪雾，两人目光对视着。 树荫落下斑驳光影。 是他心中所愿，梦中所盼的美好，他紧紧握住女儿的手，看向自己心中所爱之人。 此刻，时光温柔流淌，正好。 第187章 不速之客 倪雾提前给外婆打了一个电话。 她把手里的工作收尾之后，裴淮聿开车，三个人，外加三只狗，行程两个小时。 哼哼不到两个月大，被岁岁抱在怀里，真的是应了这个名字了，第一次出远门，一直哼哼唧唧的叫。 Nemo趴在后座上，姿态闲适。但是裴淮聿提醒了一句，那就是nemo会晕车，一个小时以上的车程就会萎靡不振。 男人打开一点车窗，吹吹风，nemo马上爬起来往外看。 路程一半的时候。 倪雾的手机响了，看着是闵乔打来的以为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刚刚接通，闵乔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 “我给我爸妈准备了一点营养品，也给咱们外婆准备了一盒，都在你车的后备箱里面。” “嗯，到时候先经过叔叔阿姨的早餐铺，我们先把东西放下。” “妹夫在开车吧。”闵乔原本是想调侃一句。 一口一个妹夫。 倪雾的手机开了免提，她笑着戳了一下裴淮聿的衣袖眼神示意他。 “有事？” 裴淮聿不冷不淡的两个字，闵乔觉得后颈凉飕飕的，顿时怂了，又跟倪雾聊了两句之后，就挂了电话。 “封南，这段时间回松城了吗？”倪雾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一段时间，她感觉到闵乔似乎心事重重。 裴淮聿微微皱眉，“关思昙割腕，她妈妈跟封南的妈妈，是手帕交，现在因为这件事情，两家闹得不愉快，封夫人心绞痛住院，封南现在应该在封家。” 关思昙就是封南那位未婚妻，阜华日化的千金，跟封南还是青梅竹马。 “那他就这么回去了，把闵乔丢在这里。”倪雾知道，她是完全向着闵乔这边，但是她也有自己的理智，“关思昙割腕他就要回去，一次，两次，每次都要这样吗？” 裴淮聿抿着唇，没有出声，他是了解封南的难处，封家跟裴家不同，封家二老更是...把门第门当户对看的格外重要。 “如果你呢，如果也有女人用自杀来威胁你，让你不要跟我在一起，你会怎么选。”倪雾轻声说，“你以前不也有个未婚妻吗？” “我什么时候有未婚妻？”裴淮聿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个未婚妻？“如果随随便便有女人割腕就能威胁我，那我现在，不得三宫六院了。” 倪雾没说话。 裴淮聿轻轻皱着眉，沉默几秒，很郑重的说道。“我跟蔺诗宣没有半点关系，裴家跟蔺家也是合作的关系，我不喜欢她。” 他跟封南最大的区别就是，封南没办法为了一个女人真正的放弃自己所拥有的权势，他裴淮聿可以。 他喜欢谁，不需要家里同意，首肯。 裴淮聿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握住了倪雾的手，“只要你愿意，我们私奔都行。” “谁要跟你私奔啊。”倪雾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后视镜，看着女儿在后座上抱着哼哼，在玩平板，她想把手抽出来，又怕幅度太大。 “我到时候没权没势，身体不好还没办法出去工作，倪总得养我。”裴淮聿语调低缓，颇有一点不要脸的感觉。 “我才不养你。”倪雾终于抽出手，“你好好开车。” 倪雾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后视镜，有些心虚感，但是看着女儿表情平静，认真的看着平板，仿佛周围的事情都不关注。 那她应该也没发现自己跟裴淮聿的小动作。 两个小时的路程。 到了彩云县，先经过了闵乔爸妈的早餐铺，夏天的时候，中午卖凉皮。 闵乔妈妈抓住了倪雾的手，“那是谁啊，男朋友？” “嗯...”倪雾点着头，“我先生。” 老公这两个字有些烫嘴一般，她还没有这么称呼过裴淮聿。 “你结婚了啊，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乔乔也没跟我们说过。”闵乔妈的声音很大，立刻喊着闵乔爸爸。 裴淮聿也下了车，他今天穿的格外休闲，站在倪雾身边。难得的身上没有疏离的冷气，微笑着，随着倪雾喊着叔叔阿姨。 临走的时候，闵乔爸妈还帮她打包了两份凉皮。 两人很热情，上车之后，倪雾余光中看见裴淮聿还擦了一下额角的汗。 想起刚刚他笑着的样子，跟平时完全不同。 倪雾忍不住弯起唇角，“你以后多笑笑吧。” 裴淮聿启动了车子，驱车上路。他抬眸，扫了一眼后座上的女孩，岁岁睡着了，男人压低声线，瞳仁漆黑。 “给我什么奖励？” “让你笑也要给你奖励啊。”倪雾说，“那你别笑了吧。” 然后她从包里拿出两张钞票，压在招财猫下面。 示意他。 裴淮聿挑眉。 “夜店里面点个男模，两百块钱也能买一个笑了，还是男大学生。” “你点过吗？” 倪雾怎么听出来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她微微一犹豫，好像印象中还真点过，公司团建，闵乔喝多了还上手摸了一下对方的腹肌，还是倪雾急忙把闵乔拉过来。 裴淮聿这次却笑了，笑的让倪雾有种后脊背发凉的感觉，“真点过?” 倪雾准备跳过这个话题。 裴淮聿的眼神黑压压的看着她。 倪雾打开手机，准备刷一下短视频，刚刚打开，说来也巧，第一个弹出的视频就是一个腹肌视频，倪雾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把音量调小了。 余光轻轻瞥了他一眼。 她以为裴淮聿没看见。 没想到对方问了一句，“喜欢？” 倪雾低咳一声，“这谁不喜欢啊，就像是你们男生喜欢身材好的女人一样...正常审美而已。” 裴淮聿淡嗤了一声，没说话。 毕竟他现在，确实没有。 在ICU躺了一个月，又在病床上养了两个月，也无法剧烈运动健身，身形自然达不到以前锻炼的状态。 上午10点出发，到了将近12点的时候，来到了外婆居住的小区。 裴淮聿把岁岁抱下来。 岁岁刚刚醒，从他怀中下来，跟在倪雾身后准备去敲外婆的家门。 倪雾给外婆租的房子是一楼带院。 一个小花园，外面是黑色的栅栏铁门。 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院子。 裴淮聿皱着眉，目光落在一辆白色保时捷上。 他看着车牌号，面色沉下来。 第188章 挑拨 倪雾推开门，就看到了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妆容精致的贵妇。 对方也在看向她，站起身，笑容是那么僵硬而讽刺，“青渺回来了。” 那语气，故作姿态的亲昵，眼底尽是冷漠。 狠狠地盯着倪雾，仿佛是眼中钉一般。 秦菀卿的目光又落在倪雾身边的女孩身上，怔了一下，“你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外婆从厨房里面走出来，手里端着刚刚烧好的一壶热水，身形清瘦，但是脸上带满了笑容，甚至带着红光，完全沉浸在喜悦中。 “渺渺，快，你妈妈回来了。”她将水壶放下后，给秦菀卿倒了一杯水，然后转身走到倪雾面前，握住倪雾的手，“她还带了很多东西回来，还喊我妈妈了。” 宋美云说着，哽咽了，含着热泪。 人到晚年，又见到了当年离开的女儿，激动万分。 “你还有个妹妹，叫裴初嫣，要订婚了，你这次回来的正好，咱们一起去。” 外婆很高兴，完全沉浸在喜悦中，也没有看到倪雾冷下来的脸。 倪雾盯着秦菀卿。 秦菀卿站起身，姿态优雅，打量着她，“我知道，这么多年我没有回来，你一直在怪我，我这次是准备把你外婆接回松城，我亲自照顾，治疗方面你不用担心，费用我来出，我会安排最好的医疗团队。” 她走过来，挽住了宋美云的手臂，“妈，那我们这就收拾一下，明天就跟我一起回松城，初嫣的订婚礼很隆重，她也盼着想看看你这个外婆呢，还有云贤，原本他是要跟我一起回来接您的，但是他最近身体不大好，还有我公公婆婆，一直都想见你一面。” “好。”宋美云点着头，“明天就走啊，是不是太赶了。”嘴里念念有词着，“要是让你爸爸知道...你回家了，这该是多好的事情啊。” 倪雾站在玄关处，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住岁岁的手，看着秦菀卿。 秦菀卿要带着外婆去见裴家的人？ 要参加裴初嫣的订婚典礼？ 倪雾想起裴家二老慈爱和善的笑容，而自己跟秦菀卿，这样崎岖的母女关系，就这么要暴露在他们面前吗？ 有违道德。 还有裴淮聿... 他能接受吗... “青渺，你是不是还恨妈妈。妈妈也是有苦衷的，这次回来，就是想要好好的弥补你跟你外婆的。”秦菀卿抓住了倪雾的手，满嘴的母女情谊，眼底尽是一片冷漠讽刺。 倪雾抽出手。 攥成拳，声音沙哑，“这里是我的家，不欢迎你。” 宋美云握住倪雾的手，“渺渺，你妈妈她也是有苦衷的，你小时候不是最盼着妈妈回来吗？” “外婆，她不是真心想要回来的，她——”倪雾咬着唇，深呼吸一口气，身体微微颤抖。 “妈，青渺短时间内无法接受我，我明白，以后我会慢慢的补偿你们的。”秦菀卿精准的拿捏了宋美云想要一家团聚的心思，也精准拿捏到了，倪雾最在乎这个外婆的心思。 她说的极其委屈，“我不会怪青渺的，妈，你先去房间里收拾行李吧，我们明早上就回松城。” 宋美云看了一眼倪雾，又看了一眼秦菀卿，意识到倪雾的脸色不对，担忧的看向她，忽然目光也落在了推开门走进来的男人。 裴淮聿的目光，神情冷漠，紧紧盯着秦菀卿的脸，声音却温和下去，“外婆。” 然后走过来，宽厚而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放在倪雾的肩膀上，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样子，拍了一下。 倪雾转身，看着他，她一句话没说，只是这么看向他，眼底慢慢的蓄满水汽，然后低下头，她不知道怎么对他说。 秦菀卿是她的妈妈。 他的大嫂... 原本今天，应该是一个高兴的时刻。 他们一起回来见外婆。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的丈夫，女儿，她的至亲外婆。 但是此刻，这里还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裴淮聿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女人的手很凉。 他紧紧攥住，然后摸了一下岁岁的头发，“岁岁，去房间里面睡会儿，等会吃饭好吗。” 岁岁点了头，“我不困，我去院子里面陪狗狗们。” 她看了一眼秦菀卿。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看得出来，因为这个自称是自己外婆的人出现，裴叔叔跟妈妈，好像都不开心。 “外婆，我们以前见过的，我叫裴淮聿，是倪雾的丈夫，我们不久前领证结婚，准备下半年举办婚礼。” 宋美云当然记得眼前这个男人，“裴医生啊。” 她高兴万分。 没想到今天双喜临门，她自从生病之后，也总是有很多遗憾，她想看着倪雾可以有个依靠，幸福的生活，她害怕自己以后走了，这个外孙女一个人。她也想见见自己的女儿，这么多年了，她不知道自己闭眼之前还能不能见到一面。 而今天，她的亲生女儿回来了，也不怨恨她了，并且要带着她回松城生活。 她的外孙女，找了一个很好的另一半。 宋美云不由得想要落泪，是喜极而泣。 她急忙擦了擦眼泪，对着秦菀卿跟裴淮聿两人相互介绍。 秦菀卿保持着微笑，只是对方的眼神太过冷冽，紧紧看着她。她清楚的知道这位裴家四少是什么性格的人，忽然有些后悔选择今天来这里。 “外婆，这是闵叔叔跟阿姨送的凉皮，你去厨房放一下吧。”裴淮聿把手里拎着的两份凉皮递给宋美云。 “你们开了一路车还没吃饭吧，中午饭很快就好了。”宋美云接过来，原本蹒跚的脚步今天格外的轻快，去往了厨房。 裴淮聿一步一步的走到秦菀卿面前。 对方身上的气压强势冷冽，秦菀卿不住的后退，身体颤抖了一下。 “淮聿...我也没想到，你不知道我跟倪雾的关系。”她故作惊讶，挑拨着，“原来她没有告诉过你啊。” 这里是倪雾的外婆家，裴淮聿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低头，“想当我妈？你算什么东西，你配吗？” 秦菀卿面色一白。 她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大嫂，这一点最起码的尊敬也应该有，这么出言不逊。 “裴淮聿，你注意你的言辞。” 他的声线压得极低，“滚！” 眼底冷如冰霜。 秦菀卿咬着牙，离开之前，狠狠看了倪雾一眼。 裴淮聿握住倪雾的手，把她拥在怀里。 倪雾闭上眼睛，有些无力。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人都是有躲避心理。 她也从不认为，自己跟秦菀卿有什么关系，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对于母爱，她不再有一点憧憬跟期待。 反而，有的是抵触跟压在心底的怨。 “故意的，也没有关系。”男人的掌心贴在她脊背上，轻柔的拍了一下。 倪雾从他怀中抬起头，从这个角度，看着男人的下颌线，“你不怪我瞒着你吗？”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关系。”他尊重她的考量。 “你不惊讶吗？你不觉得…我跟秦菀卿的关系，同在裴家，有违伦理纲常…” “倪雾。”裴淮聿认真的喊着她名字，但是语气有些吊儿郎当的，“真到了伦理容不下我们的时候，咱们就私奔，你放心，你老公有很多…私房钱。” 他拍着倪雾的后背，抚平她的不安。“我大哥是收养的，他们跟裴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倪雾，你只管当我裴淮聿的妻子，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哼，什么纲常伦理，在他看来，都是鬼扯的。 谁也不能阻挡他跟倪雾在一起。 所谓的大嫂，他不过是给大哥两分面子才称呼她一声大嫂。 第189章 咱们白天当兄妹，晚上做夫妻 宋美云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秦菀卿已经走了。 她自然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但是没有多想，只是以为倪雾一时间接受不了，宋美云也从喜悦中回过神，知道要给倪雾一段适应的时间，马上张罗着准备吃午饭。 饭桌上，宋美云见裴淮聿没吃几口，只喝了点汤，以为是他吃不惯，看穿着打扮，对方应该是个富家公子，她又给裴淮聿盛了一碗鸡汤，“这虫草花跟菌菇都是小赵家里自家山上种的，采摘的，纯天然，有营养。” 小赵是平日里，倪雾找来给她做饭打扫房间的阿姨，尽管宋美云觉得找阿姨浪费钱，她自己一个人可以，但是倪雾坚持这样。 “很好喝，外婆，我很喜欢。”裴淮聿连忙起身接过来。 倪雾自从见到秦菀卿之后，思绪一直在游离，也没吃多少，此刻也回过神，努力的露出一抹微笑，“外婆，他胃不大好，前段时间生了病，所以只能吃点清淡的。” “年纪轻轻的，胃不好啊，得好好养着。”难怪看上去这么清瘦，宋美云说着就站起身，有些心疼，走去了厨房，打开冰箱忙碌着，准备给他做一点清淡营养的食物，家里还有一些干海参，她立刻泡上，想煮一点海参小米粥。 倪雾站起身，走过去说不用这么麻烦了。 宋美云抓住倪雾的手，微微往外探头，看着裴淮聿还坐在餐厅内，压低声音，“渺渺，外婆也不是什么老封建的人，但是你忽然结婚了，也得提前跟我说一声，这小裴看上去...像是一个富家公子，他爸妈你见过了吗？他们能接受岁岁吗？你现在都30岁了，虽然生育年龄也不大，但是他们这些豪门人家，肯定要有自己的孩子，你也得调养好身体，不能太累了...” 听着外婆的担忧，倪雾鼻子有些酸涩。 在这个世界上，面前这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是真心实意替自己操心的人。 “嗯，见过了，他爸妈人很好。” “岁岁…裴淮聿很喜欢岁岁，他爸妈也很喜欢，你放心吧。” 倪雾很想告诉外婆，岁岁就是他的女儿。 但是这句话，现在说来，似乎不合时宜。 她大四的时候怀上了岁岁，那个时候她还很胖，一直等到她生下来回到外婆家的时候，外婆才知道。 只有外婆心疼的抱住她。 原本，一切的发展，都在朝着好的方向。 她可以慢慢的把这件事告诉外婆，让外婆有一个适应的时间。 而今天，秦菀卿的出现，打断了这一切。 倪雾无法相信，要是外婆见到裴家二老，知道裴淮聿要喊秦菀卿大嫂，会是什么样子，她不想刺激外婆，“外婆，我们生活在滨城，不好吗？” 这里以前是外婆的老家，外婆说自己没有出嫁之前就住在这一片，原来这里是一片矮矮的村落平房，现在盖成了高楼，倪雾特地租下这里。 “好，外婆就住在这里。”宋美云拍着倪雾的手，她知道倪雾一时间接受不了，雪卿已经再婚了，还有一个女儿。 她如今也见到了自己的女儿，也看到了自己的外孙女有了归宿，死而无憾了。 哪里还奢求其他的，也不能到处奔波。 宋美云其实，并不想去什么裴初嫣的订婚礼，在她的心里，只有倪雾一个外孙女。 倪雾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外婆答应自己而好起来，这一下午，她都心事重重。 晚上的时候岁岁跟外婆在一个卧室，倪雾跟裴淮聿在侧卧。 裴淮聿搂住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别想这么多，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你会不会也觉得这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倪雾闭上眼，呼吸之间有裴淮聿身上淡淡清冽的味道，她往他怀中靠拢了一些。 “我有记忆的时候，就没有见过我妈妈。其他的小孩子都有妈妈，只有我没有，我也没有爸爸，我只知道我爸爸姓程，叫程友林，酒鬼一个，也喜欢赌，欠了债到处躲。偶尔也会来给我买一包糖，关于爸爸的记忆，一直到六岁的时候就没有了，听村子里面的人说，我爸爸又再婚了。” 她就再也没有听过关于程友林的消息了。 倪雾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这件事情。 她在跟裴淮聿领证的时候就想过，如果这一段违背伦理道德的关系被爆出来会怎么样，她犹豫过，她习惯了滨城的生活，跟秦菀卿，互不打扰就好。 她不明白，秦菀卿为什么这么恨自己。 她们之间有着血缘羁绊。 在两年前的时候，她在一次设计比赛中见过秦菀卿，当时秦菀卿是评委，给了自己最低分。 “职业技校毕业，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当设计了。” 当时是现场录播，这一段点评被上传到视频平台的时候也被删掉了。 怕影响秦菀卿国内一线设计师的形象。 但是倪雾一直记得，如果不是秦菀卿的低分，那一次时装设计比赛，她最少是前三。 而现在，秦菀卿用五百万断绝所有关系，又忽然来到外婆家，一副归来的好女儿的形象，轻易的就蛊惑了外婆。 倪雾翻了个身，面朝着裴淮聿，她的不安焦虑，明显低迷的情绪，裴淮聿低头亲了一下她脸颊。 “做吗？” 倪雾气的推开他，她因为今天的事情，心情低落，他竟然满脑子还想着做？？ “裴淮聿！”隔壁房间就是外婆跟岁岁，倪雾只能压低声音喊着他。 “怕什么。”他的表情丝毫没有任何的慌乱，衣服脱了丢在床头。 露出赤裸精湛的上身。 脖子上还带着那条碎掉又重新粘合起来的珍珠项链，单手搂着倪雾，让她趴在他胸膛上，倪雾不肯，他的大手在她脊椎尾部拍了一下，然后隔着一层睡衣，手指捏住了她后腰凹陷的一处腰窝，倪雾有些失控的轻颤了一下。 “不做就闭眼休息，别想这些事情。” 倪雾没说话，闭上眼靠在他怀中，随着他的呼吸，慢慢的平复情绪。 “不就是你妈是我大嫂吗？你妈就算是裴靖书，那又如何。” “我跟我大哥又没有血缘关系。” 他闭着眼，室内关着灯，一片夜色里，只有窗边一缕清月光辉。 只是睁开的时候，眼底一片凝沉。 秦菀卿也可以不是他的大嫂。 他敬重裴云贤几分，前提是，秦菀卿最好老老实实的闭紧了嘴巴。 听着他沙哑有些不着调却平静话，倪雾睁开眼。 “裴淮聿！” “我爸妈就喜欢收养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裴初嫣也是收养来的。不行让我爸妈把你收做义女，咱们白天当兄妹，晚上做夫妻，总归，都是一家人。” “裴淮聿！！”倪雾伸手去捂他的嘴，但是手指马上触碰到濡湿的触感，她抽出手的时候就反应到刚刚掌心被舔了一下。 “你担心的这些，我都不担心。” “我最担心的是，是你因为这件事情，忽然不想跟我在一起，忽然想跟我离婚，倪雾，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 他患得患失，一直狠狠压着自己的情绪，今天也是被秦菀卿逼到了极致了。 什么大嫂不大嫂，他好不容易娶到了，再敢给他搅和黄了，他连裴云贤的面子也不会给了。 裴淮聿翻身抓住她的一双手腕，压在她头顶上，身形把她笼罩其中。 胸前的珍珠项链垂下来，女士的链条有些细，他做了延长，这三年，他一直戴着，念念不忘。 低头吻她的时候，珍珠项链垂在她脖颈上，裴淮聿捏住珍珠，甩在背后，指尖穿过女人的后颈，往上一抬，两人的唇瓣相贴。 他吻了一会儿，呼吸交缠中掠夺，松开倪雾的时候，男人的声线沙哑，“如果你现在脑子里面，敢因为这个有想跟我离婚的念头，趁早打消，我拖离婚官司也会拖你一辈子。” 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倪雾的手指，抓着他脊背。 “我现在没有这个念头。”她又很认真的看着他，“真没有，我只是担心，这件事情曝光，你父母会不会无法接受...会不会影响到裴氏...” 上市集团股份波动，不是一件小事。 舆论的压力，豪门丑闻。 风雨欲来，到时候面临的都是未知数。 她刚刚感受到了裴家二老的温暖，尤其是于绣惠，她是一位很好的长辈，倪雾不喜欢在她的心里留下不好的痕迹。 裴淮聿笑了一下，“什么事都要你来担心，那要我这个老公做什么？” 他捏着女人的下巴往上抬，“你还没有喊过我。” “你现在可以做个选择题，做还是不做。老公，用力艹我，或者说，老公，我想休息了。” “这里是外婆家。”而且就隔着一堵墙。 倪雾现在不想做，也睡不着。 她想选第三个。 裴淮聿，“老人耳背，小孩子睡得早。” “我外婆才不耳背。” 裴淮聿扣住她的手腕，眼眸漆黑，凝视她莹白的脸。“只要我们坚定的选择彼此，外面的风风雨雨就落不到身上。” 倪雾看着他，心弦被拨动。 对方眼底灼灼，轻佻的语气，却无形中慢慢地安抚着她的不安。 她点了头。 第190章 利用他，嫁给他就是为了报复你？ 裹住被子，闭上眼，闷声，“不早了…老公，我们休息吧。” 倪雾都闭上眼睛了，还是感觉到裴淮聿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倪雾装睡，没反应，过了几分钟，那一道灼人的视线散了，裴淮聿把她搂在怀里，低哑着声音，无奈的笑了一下，“睡吧。” 第二天上午十点的时候，秦菀卿又来了。 倪雾出去送垃圾，就看见秦菀卿的车停在门口，她下了车，单独面向倪雾的时候，眼底半分伪装的笑意都没有。 倪雾开门见山，也不想跟她伪装，“你想做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你想做什么？报复我吗？你明知道我是裴淮聿的大嫂，还要嫁给他！你要毁了我吗？” “当初我外婆重病，躺在医院里面手术，那时候，你在哪里？是你用500万买断血缘亲情，我们不是母女，以后也不会是。”倪雾攥紧手指，骨节紧绷泛白，她走到秦菀卿面前，“你不就是觉得，高贵如你，现在在裴家，与我身份同等，你心里落差太大，你觉得我这样出身普通的人，配不上裴家。” “是我毁了你吗？秦菀卿，你别太高看自己了。我对裴家的权势，没有半分兴趣，我只是想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喜欢？”秦菀卿冷哼一声，“你敢说你对裴淮聿没有一点利用的感情吗？” “你跟程友林，毁了我的前半生，你的好亲生父亲现在还在监狱里面呢，欠了赌债被砍断了两个手指，下半辈子只能在监狱里面度过了，你这个舅舅舅妈，就像是蝗虫一般吸着我的血，我如此厌恶讨厌你们这一家。” 她猛地抓住了倪雾的手臂，指甲嵌进去，眼神凶厉，“如果不是因为生下你，我难产大出血，我也不会到现在跟我心爱的人都没有自己的亲生骨肉！” 就因为如此，裴成均跟于绣惠都看不起她。 她跟裴云贤，想了无数办法备孕，她吃了无数药，吃到全身浮肿中毒，也没有怀上孩子。 现在裴成均竟然还让自己的亲生儿子空降裴氏，撤了裴成均手里管理权，裴淮聿竟然还娶了倪雾！ “利用他，嫁给他就是为了报复你？”倪雾觉得对方的话很荒唐，她无语的皱眉，“你觉得你配吗？” “大不了我们就鱼死网破，你瞒得了你外婆一时，瞒不了一辈子。你瞒着裴成均跟于绣惠，那就让他们看看，他们喜爱的儿媳妇，跟我是什么关系！” 秦菀卿在裴家三十年，清楚的知道裴成均是什么古板严厉的性格，年轻的时候眼底容不得半点沙子，年纪大了性格也只是多了两分的宽容而已。 于绣惠看似慈爱温善，那是因为没有触及到裴家的底线。 舆论发酵，母女二人姐妹相称，到时候裴氏股份肯定大跌，豪门丑闻！ “还有于老爷子，风光了一辈子，功勋无数，你说，他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直接气死在床上了。”秦菀卿的唇张合如同吐着蛇信子一般，“裴淮聿自幼就是在于老膝下长大的，因为自己的婚事，自己的妻子，把最敬爱的外公给气死了，那可真的是，今年松城第一新闻了。” 倪雾从来没有想象到，面前这个跟自己血脉相通的人，此刻脸上的笑容如此恶毒，仿佛是疯魔了一般。 “还有你的外婆，你这么爱她，应该也不想她知道吧，也不知道她肺癌手术后维持稳定的第三年，突然知道了这个消息，身体能不能扛过去。” 秦菀卿看着倪雾苍白的脸，对方瘦下来之后，跟自己有几分相似，但是此刻，她竟然诡异的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沉默垂眸的时候，竟然有两分裴云贤的影子。 秦菀卿被自己这个忽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马上否定自己。 也猛地松开了倪雾。 指甲在她手臂上留下道道嵌入的痕迹。 “青渺，你看看，我回来，你外婆多开心啊，你就不想让她晚年过得舒服一点吗？” 她循循善诱着，“我可以从现在，帮她养老，把她接到松城，给她最好的治疗条件，陪伴她膝下当她孝顺的女儿，当你的妈妈，我会给你以前你没有拥有的。” “你想要钱，权利，我都会给你，我还可以让云贤把你收作养女，你不是一直想要爸爸妈妈吗？” “青渺，你也不希望于裴家知道我们的关系吧，只要你愿意，我们的关系在裴家，可以当做一辈子的秘密，永远见不得光。” 秦菀卿温柔的笑着，她握住了倪雾的手，“跟裴淮聿离婚，如果你没有办法，只要你想，我可以给你找最好的律师，裴淮聿现在是裴氏的继承人，他不可能不答应的，除非他不想要裴氏的继承权了。” 倪雾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 对方如同川剧变脸一般。 刚刚的凶狠怨毒，此刻变得温柔慈爱。 倪雾笑了一下，觉得晒在背上的阳光都是冷的。 格外的讽刺。 秦菀卿看着她，倪雾只是轻笑着，仿佛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 而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微弱又清脆的声音。 像是手指摩擦打火机的声音。 明明只是微弱的一声，随风吹散，但是却如同魔鬼低吟一般，秦菀卿身形一颤，缓缓地转身。 一楼黑色的院门敞开着，身形清瘦颀长的男人靠在这里，看似懒散，眼皮半垂， 面部轮廓清朗又带着棱角，薄唇绷紧咬着一根烟。 他抬眸，眼底尽是一片无边冷意。 秦菀卿只觉得像是进了冰窟一样，她素来保持着优越得体的形象，也不知道裴淮聿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 她看着对方的眼神，黑黢黢的，像是深井一般，有些发怵。 裴淮聿吐了一口烟，腔调淡淡听不出什么波澜。 “说完了吗？” 第191章 你是在跟我告白吗？裴太太！ 裴淮聿走过来，握住了倪雾的手，拍了一下，“你先进去陪陪外婆。” 倪雾想说什么，男人捏了一下她的手，她点了头经过秦菀卿的身边的时候停顿了两秒。 等到倪雾走了，裴淮聿眼底的最后一丝温柔彻底地消失了，眼底如同一潭死水，又沉又深，看向秦菀卿。 秦菀卿头皮一阵发麻，很快地端起姿态，她虽然是裴淮聿的大嫂，但是在年龄上，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他的长辈。“淮聿，你应该也不想让爸妈知道，我跟青渺的关系吧。” “别叫得这么亲热，我老婆都不这么叫我。”裴淮聿吐出一口烟圈，半根烟丢在石板路面，抬脚碾灭，他的语调淡淡的哑，薄唇勾勒的弧度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意，“知道又能怎么样，想用这个威胁我？” “我前段时间陪妈去体检，拿了一点药，她前段时间时常心悸，不知道要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惊吓过度。” 秦菀卿确实有要威胁的意思，她对于绣惠并非没有感情，当了三十年儿媳妇，同在屋檐下，她悉心照料着。 但是最近这一段时间，裴云贤肾脏出现问题，从裴氏离职静养，手中卸权，她心中怨恨裴成均跟于绣惠，裴云贤在裴氏付出了20多年，就这么卸权离开，马上扶持自己的亲儿子上位。 虽然看似表面上家庭和睦，但是心中早就有了疙瘩。 到底不是亲生的。 裴淮聿竟然娶了她跟程友林的女儿，她这辈子的污点，耻辱，她当初恨不得把那个刚刚出生的女孩掐死在襁褓里，只是听到那一声哭声，一时心软。 现在，裴淮聿继承了裴氏，程青渺成了裴氏的少奶奶。 她算什么？ 她这几十年辛苦的努力算什么。 男人的眼底彻底的沉下去，唇角笑意森冷，“既然你这么怕妈担忧这件事情，不如你跟大哥尽一尽孝道，把婚离了，大嫂这一番善举，我一定会找媒体报道，成全大嫂的孝心。” “你说什么？让我离婚？”秦菀卿气得浑身颤抖，“你——” “大嫂如果觉得做不到的话，我这个做弟弟的可以帮帮你。” 面前这个人，眼底骇然的冷意，秦菀卿知道对方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深呼吸了几下。 “裴淮聿，你知不知道倪雾嫁给你，就是为了报复我，她不喜欢你，她不过就是想用这一桩婚姻来报复我，你被她骗了，被她利用了，她早就知道我是她的亲生母亲，如果这件丑闻被曝光出去，舆论一定会影响到裴氏的股份，大嫂也是为了爸妈着想，他们已经年迈，不应该再因为这种荒唐的事情受到影响。” “利用我？报复你？”男人的语调不冷不淡，但是眼底没有一丝的惊讶，反而唇畔的笑意加深了些，“原来我还有被她利用的价值，这种好事，大嫂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你个疯子。”秦菀卿唇瓣哆嗦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 “她利用你，你应该跟她离婚，她不是真心爱你。她就是想报复我，报复初嫣。她结过婚，孩子都九岁了，你竟然要一个二手货？裴家百年名门的声誉！就这么被你毁了。”她气得口不择言，浑身颤抖，理智已经崩溃。 她不明白裴淮聿看上了倪雾什么，松城名门千金这么多，为什么连于绣惠也这么眼瞎，对倪雾如此之看重，连一贯古板严厉的裴成均，也同意了这门婚事。 当初，她就是因为裴家人的反对，才不得不跟云贤分手。 那她这么多年，受的苦难是什么？ 裴淮聿的脸上，彻底没有了一丝笑容。眼底阴云集聚，声线冷厉。 “大嫂，慎言，你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以后可以一辈子都不用说话了。” “说起二手货，大嫂你还有这么点自知之明！” 裴淮聿往前走了一步，微微俯身，“从明天起，裴氏旗下所有公司，会停止与零度Muses所有合作，正在合作的项目也从此作废。” “你要做什么？我还有裴氏3%的股份，云贤是你大哥！” - 倪美云在厨房里面，倪雾走进去帮她打下手。 倪美云看了一眼窗外，从厨房的窗户，看到外面，是另一个方向角度，“渺渺，你妈妈给我打电话说今天上午会来，我们中午一起吃顿饭。” 倪雾皱着眉，看着倪美云眼底的骐骥，她心中轻叹一声。 她当了妈妈之后，其实可以理解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感情。 外婆病了这几年，虽然病情暂时控制住。 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眼底都带着光，像是一个得到糖的孩子。 “外婆，你想回松城吗？还是想住在这里，我可以陪着您，或者我们出去旅旅游。” 倪美云一边打着鸡蛋，一边看向窗外，“你都结婚了，应该跟小裴住在一起，跟我这个老婆子一起住算什么事，外婆就想看着你结婚，想看着你穿婚纱漂漂亮亮的样子，我们家渺渺穿上婚纱一定特别好看。” “等小裴不忙了，你带着小裴去见见你外公，这个好消息跟他说说。” “嗯。”倪雾其实心里并不想让外婆回松城，她不想发生这么多不可控的意外。 对于癌症病人，好的心态极其重要。 外婆最渴望的女儿回来了，盼了几十年，从宋雪卿离开宋家坪到现在，三十多年，倪雾面对这样的外婆，说不出其他的话。 她洗净了菠菜就离开了厨房。 她推开外婆的房间，岁岁坐在窗边的学习桌前，倪雾推门的声音很轻，在桌面上给女儿放了一盒牛奶。 目光落在床上，倪雾以为是外婆把衣服放在外面忘了放回衣橱里。 一袭墨蓝色的旗袍。 倪雾很少见外婆穿这类衣服，外婆平时并不爱打扮，倪雾给她买了很多衣服，都是以舒适为主，冬天主要是保暖。 这件墨蓝色的旗袍，是倪雾几年前给外婆买的，她那个时候合作了一家品牌方，专门针对中老年款式。这件旗袍是改良过的，但是外婆说太漂亮了，不适合她。 “曾外婆说，她中午想穿得漂亮一点，我们一家人拍个全家福，要跟裴叔叔还有昨天那个…”岁岁不知道如何称呼秦菀卿，“那位打扮得很漂亮的姨姨一起拍照。” 今天，外婆把衣橱里面她认为最好看的一件衣服找出来。 倪雾抿着唇，忍着鼻腔中的酸涩。 她走到园内，听着秦菀卿发疯大喊，平日里贵妇的礼仪举止全失。 她在不远处看着裴淮聿这张淡漠如霜的脸，其实她很少会看到他这副样子。 仿佛可以执掌生杀大权的高位者，强大的气场，偶尔眼底露出的两分睥睨不屑，盛夏时节，周围三四米都漫着寒气。 中午12点，倪雾叫了上门拍照的摄影师。 还给外婆画了一个妆让她的气色看上去好看一点。 全场，只有外婆最高兴。 家里的四条狗，都趴在脚边一起入镜。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只是眼底底色各不同。 拍完照之后，秦菀卿找了一个借口离开，她对外婆说改日还会来看望她，她脸上带着笑容，完全一副孝心大发的小女儿的样子。 倪雾不知道裴淮聿对她说了什么，能让秦菀卿这么川剧大变脸。 但是能装出来，让外婆高兴就好。 秦菀卿走的时候，经过倪雾身边顿住脚步，“纸是包不住火的，迟早会被发现，你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我等着你到时候怎么收场！” 倪雾看着秦菀卿离开。 脊背也微微发寒，纸确实包不住火。 男人的手，抓住了她的手指，十指相扣。 裴淮聿微微用力紧握了一下她的手指，想把掌心的温度传递给她。“今晚上，我订了个包厢，我们带着外婆出去吃。” “你跟秦菀卿的话，我其实听到了一些...”倪雾侧过脸看他，“我没有利用你，我嫁给你，也不是为了报复她。” 她组织着语言，深呼吸一口气。 “嫁给你，是我认真考虑后的冲动，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你是在跟我告白吗？裴太太？” 裴淮聿顺势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倪雾被他攥住手指，身形不由得往前，向他这一侧倾倒。 倪雾的掌心，撑在他胸口才扶稳。 她看了一眼室内，外婆在卧室里面。 “谁跟你告白了…”闷热的夏风，吹红了她的脸。 “我不在乎你为什么愿意嫁给我，报复也罢，图谋不轨也好，如果我身上有你需要的东西，你尽管拿去，我双手奉上。” 他只在乎，只要倪雾能长长久久地站在他身边。 “我才没有图谋不轨。”倪雾别开脸，“我图你什么，图你从枪林弹雨里面走出来，图你在ICU躺了一个月的到现在都没有恢复好，还是图你一到阴雨天就腿疼气喘。” 她垂着睫毛，纤长浓密轻轻颤着，像是蝴蝶羽翼般。 “你有什么好让我图的，年龄比我大一岁，在婚恋市场上，你也就是脸好看一点，个子高一点。” “还有一个优点。”裴淮聿靠在藤椅上，身体往后仰，倪雾被他带的只好坐在他腿上，她有些失重感，心里想着这个藤椅不会被两人压坏吧。 这还是去年双11她给外婆买的。 倪雾顺着他的话问，“什么优点啊。” “我体力好。” 倪雾有些无语地笑了。 用手推着她的胸膛，想要站起来。 管他红的白的，他统统聊成黄的。 “好什么啊。”倪雾脸颊一臊。 她坐在他大腿上，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硌得慌。 摇椅随着他往后用力，摇晃的时候‘咯吱’一声。 倪雾眼前的风景晃过几下。 趴在他怀中，黑色的长发丝绸一般垂下。 光天化日，在外婆家，倪雾的脸皮薄，撑着手臂就要起来，眼神警告他别使坏，裴淮聿搂着她腰，薄唇贴在她耳侧。 “倪雾，我们拉个勾，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轻易说放弃。” “你解决不了的问题，我来。” “你不想做恶人，有我。” “纸是包不住火，包不住又如何？” 一团火，在他眼底。 黑眸里面，烧得越来越烈。 带着他赤诚又懒散的笑意。 倪雾看着他，看着这双眼睛，重重点头。 人在氛围处，总是会情深意动。 倪雾跟裴淮聿，唇瓣短暂地相碰，不过两秒。 被客厅里面传来的一阵脚步声打断，她慌乱地起身，轻咳一声看着距离自己几米开外的岁岁。 裴淮聿也从躺椅上起身，两人的衣服都很整齐，只是被孩子撞破后，彼此的脸颊都不由得红了下。 倪雾不知道怎么开口，看了一眼裴淮聿。 倒是岁岁先说，“我的画笔在车后备箱里面，我要做手抄报用。” 女孩淡定得不得了，大眼睛眨啊眨。 都不需要倪雾跟裴淮聿乱七八糟的解释什么。 岁岁不懂这两人脸红什么。 她从四五岁的时候就跟着陈茹岚晚上看狗血剧。 她都不知道撞见妈妈跟裴叔叔这种事情多少次了。 她其实刚刚想过，从正门走出去，绕一下到单元楼外面的停车位，不经过小院。 但是车钥匙在裴叔叔身上。 裴淮聿拿出车钥匙，摸了一下女孩的头发，“走，叔叔带你去拿。” “我自己拿就好了。”岁岁抓过车钥匙就走了。 倪雾瞪着他，“以后除了在卧室里面，你不要勾引我。” “刚刚是你主动贴过来的。”裴淮聿点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谁勾引谁啊，倪雾只是红着脸颊看他一眼，裴淮聿都觉得腰椎有种发麻的感觉。 岁岁很快就拿到了画笔，回来的时候，经过倪雾跟裴淮聿身边，放下钥匙后，还贴心地把阳台上的小门给关上了。 倪雾，“……” 裴淮聿摸了摸鼻子，“咱们女儿还真贴心。” 倪雾不理他了，推开门往客厅走。 - 当晚上的时候倪雾接到了于绣惠的一通电话。 对方的关心询问，让倪雾心中温暖的同时又觉得很愧对。 于绣惠说明晚上家宴，一家人都在，希望她跟裴淮聿一起回来，对方温和的语气，那种隐隐的期盼感，倪雾点了头。 第二天中午跟裴淮聿一起回松城。 她让女儿先留在外婆这里。 她没有瞒外婆，她告诉外婆，自己要去见见裴淮聿的父母。 外婆的院子里面种了不少菜，听到之后拄着手杖，忙碌着摘了两大袋子蔬菜，“都是新鲜的，没有农残，我自己种的，带给你公婆吃。” 倪雾看着外婆的忙碌，这个满头银发的小老太太，满心欢喜地替自己考虑，她觉得好的东西都要给自己。 “谢谢外婆，我爸妈会喜欢的。”裴淮聿帮忙拎着放在后备箱里面。 第192章 姚冽 裴家今晚上的家宴很是隆重。 于绣惠虽然敏锐地察觉到倪雾好像不喜欢跟秦菀卿还有初嫣有过多接触，从上次来家里吃饭她就看出来。 不知道这几人是不是有些矛盾，但是总归是一家人，日后免不了相处。 这次与初嫣订婚，这么大的事情，倪雾是长辈，应该来参加。 这要是缺席，难免会落人话柄。 她作为婆婆，要是两个儿媳有什么矛盾，她更应该从中斡旋才好。 今晚上，姚北程跟夫人应许梅，姚家大小姐姚舒，都会一同前来，坐的位置，都是有讲究的。 下午六点准时开宴。 倪雾跟裴淮聿是四点左右来到了裴家，于绣惠对这个儿子自然是有几分偏爱，这是她亲生的儿子，从小养大，又经历了一次丧子之痛，她把对阿延的爱，也倾注到了裴淮聿的身上。 听到他的车辆驶进来，就让安婶扶着往外走。 倪雾站在裴淮聿身边，两人下了车，于绣惠看她，是怎么看都顺眼，就算是没有老四的缘故，她也很喜欢这个姑娘。 刚刚见面就问，“没把岁岁带过来吗？” 家里多个孩子，总归是热闹的。 “刚刚放暑假，过几天再送过来。”裴淮聿边说着，边打开了后备箱，看着院子里面停了几辆外来车，他微微皱眉，“姚家的人都来了？” “来了。”于绣惠还凑近了裴淮聿，让他低头，“姚舒也来了。” 老太太声音不大。 但是奈何倪雾就在旁边，再小的声音也听得到。 裴淮聿挑了一下眉心。 就看见老太太给自己使眼色。 毕竟当初姚舒追他这个事儿，两家都知道，她当初也有这种心思，毕竟姚家也算知根知底。 裴淮聿看着对方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一下，拍着老太太的手臂，转身打开后备箱。 “倪雾的外婆自己院子里面种的，知道我们今天会来，特地摘了，带回来，纯天然无污染。” 后备箱里面，放着两大袋蔬菜。 倪雾还有些担心，毕竟这些菜也值不得多少钱，但是也是外婆辛苦种的，是外婆的一番心意。外婆说她只会种这些，把小小的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哎呀，亲家外婆太客气了。”于绣惠连忙让安婶帮忙拎着，“这些蔬菜，没打农药，新鲜健康，我就是太笨了，我不会种这些，这一片院子都空着，改明个把亲家外婆接过来，我们也好聊聊天。” 透明的塑料袋子里面，正好看见几个西红柿，于绣惠拿出来一个，擦了擦咬了一口。 “跟超市里面卖的就是不一样，酸甜好吃。” 裴淮聿拎了一袋，另一只手握住倪雾的手，“我就说，我妈会喜欢的。” 倪雾心中很感动，两人走在后面，鼻子有些酸。“裴老夫人性格真好，她一直这样吗？那你应该很幸福，有这么好的妈妈。” “要不是因为有她，我都不愿意回这个家，我更愿意在外公家里待着，她嫁给我爸真是可惜了。” 倪雾不由得笑了，“哪里有这么说自己爸爸的，裴老先生也挺好的。” “我妈就是联姻的时候看中了我爸的脸，他早年脾气差，一心都在公司上，很少回家陪我妈，当初我跟我哥被绑架……”说到这里，倪雾感觉到裴淮聿攥着自己的手指在发紧，他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变得沉默。 倪雾看向他，也把掌心覆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裴淮聿自嘲的笑着，语调云淡风轻，“他想培养裴延做继承人，裴延死了，他就培养裴云贤，裴云贤病了，他终于明白，还有我这个儿子了。” 两人走入客厅。 就听着里面传来声音。 一道娇俏的，嘲笑的。 “安婶，你从哪里拎来的菜，都坏了，弯弯扭扭的，这还能吃吗？哎呀——上面还有虫子呢。” “奶奶，你怎么还吃上了，要是吃坏肚子怎么办。” “是啊，要是，入口的东西要注意安全。” “这是倪雾外婆种的，健康新鲜。”于绣惠皱着眉，不满的看向裴初嫣，又看向站在一边帮腔的应许梅。 应许梅一怔，这个名字很陌生，但是看着跟裴淮聿一同走过来的女人，心想这难道就是倪雾？ 裴淮聿结婚的消息，在这个圈子里面并没有广泛的传播开，但是也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 毕竟裴家这位太子爷，单身久了。 性格又这么不近人情。 应许梅难免多留意着，自己的女儿，追了人家这么多年，从美国到松城，妾有意郎无情。 也算是被狠狠拒绝之后死心了，去年姚舒跟松城康态木业的康家小少爷订婚，而今天，裴姚两家晚辈结婚，应许梅原本不想让姚舒过来，怕再触及姚舒的伤心事，心中也责怪这个裴家老四，如果他愿意点头，现在喜上添喜岂不是更好。 说来也是另类循环，姚舒追裴淮聿，追了几年也追不上。 裴家这位小千金，追姚冽，从高中追到现在，终于迈入婚姻殿堂。 此刻，应许梅的目光也落在倪雾的身上。 要说颜值，她觉得自己女儿也不遑多让，这个倪雾长得是漂亮，但是也不是什么顶级到无可挑剔的美人儿。 这裴四，就为了 这么一个女人，单身这么多年，还拒绝了舒舒。 此刻，姚舒的目光也落在了倪雾身上。 她抿着唇，身边是她的联姻对象康尘，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温声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姚舒收回了目光，总归，曾经的事，都过去了。 她看着康尘，笑了笑。 裴初嫣跟姚冽是今晚上的主角，两人的打扮也非常正式，她看了一眼倪雾，眯起眼眸的时候，掩盖住眼底的恨意，掩着唇，“小叔，小婶，你们也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今晚上不会来了呢，那我就太遗憾了。” 会客厅里面，坐着一些陌生的面孔，倪雾知道，那些都是姚家的人。 姚北程她是认识的，第一院的院长，帮自己外婆做了手术。 姚北程自然也认出了他，并不惊讶。 姚舒她也见过，不过此刻过了三年，两人对视，也只是淡淡地点头。 她身边坐着的男人，剑眉星目，在车上的时候，裴淮聿对她说过，康态木业的少爷康尘，去年就跟姚家联姻，两人对视后也只是客套地点了头。 康尘起身，看向裴淮聿，“裴总。” 裴靖书从旋转楼梯走下来，“叫什么裴总啊，太生分了，我们两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顾准开着玩笑，“那岂不是要喊一声裴小叔了。” 按照辈分上来说，裴淮聿跟倪雾，现在跟姚北程还有应许梅是同辈了。 “小叔…小婶。”说话的是姚冽，他一身白色西装，站在裴初嫣身边，笑容有些不羁，看向倪雾的时候，视线停留了几秒，怔了一下。 第193章 父女 倪雾有些不自在，她不喜欢姚冽，从高中的时候就不喜欢。 她最不喜欢的两个人，现在竟然订婚了。 而她，还成了他们的长辈？ 裴初嫣挽着姚冽的手臂，“阿冽，你是第一次见我这位小婶吧。我听说，小婶是我们的校友，以前也是九中的呢。” “是吗？这么巧。” 裴初嫣没在他的脸上看出其他的表情，看来姚冽应该也不知道倪雾就是程青渺。谁能想得到呢，当初那个胖子，竟然真的勾搭上了自己小叔。 还瘦了下来。 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她偷听到爸妈的聊天，她也想不到。 倪雾只是淡淡点头，没有做其他的理会，裴淮聿握着她的手，两人来到了左手边的茶室内。 身后，两道视线一直凝聚在倪雾脊背上。 久久不散。 “阿冽，小婶看上去有些眼熟，不知道我们以前在学校里面是不是见过。”裴初嫣是故意这么问的，她想从姚冽的脸上寻找什么痕迹。 姚冽不知道在想什么，抽出手，“我出去抽根烟。” 距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 6整点开宴，不会因为人都在而坏了时间规矩。 裴淮聿接了一通电话，倪雾隐约听到他问了一句外公怎么样。 他起身，对着倪雾说，“我去看看外公，很快回来。” 从这里到于老的住处，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 倪雾起身，抓住他的手臂，“外公怎么样。” “有点气喘，临叔跟我通了电话，让我别声张，在吸氧好多了。但是我不放心，先去看看，晚宴之前赶回来。” 他捏了一下倪雾的脸，“去楼上我的房间，在那里没人打扰你。” “嗯。” 裴淮聿走后，倪雾坐在茶厅内，她又不是什么珍稀保护动物，她理解裴淮聿的心思，怕自己在这里受了委屈，但是这里是裴家，是他的家，她也不可能每次人多了的时候就找个舒适区躲起来。 索性坐在茶桌前的矮榻上，打开手机玩着游戏。 或许是玩得入迷，倪雾反应过来，有一道身影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对方应该也站了一会儿了。 女人的余光中，看着一双黑色的男士皮靴。 她的职业病犯了，竟然内心开始思索品牌，做工，皮革材料，是否是手工缝线，甚至从工艺上辨出是超过20年以上匠人手艺。 倪雾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姚冽。 她坐在矮榻上，对方站着，身姿挺立，双手插兜，身上的烟味还没散尽，俯视着她，跟她对视的时候，丝毫不避，反而带着打量，“小婶，一个人吗？” 倪雾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高中的时候，学校的风云人物，打架斗殴，差点闹上法治新闻，姚家捐钱摆平。 他的爸爸是院长，妈妈是世远药业副总，在九中的时候，他简直是反面教材。 倪雾甚至不明白，那个时候的自己，怎么会惹上姚冽。 现在，她淡淡挑了一下眉，没有出声。 一个人吗？ 他看不见吗？ “小婶看上去，对我好像有些不满。”姚冽弯腰，坐在了倪雾对面的矮榻上，单手撑在茶桌托着腮，修长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姚少爷说笑了。”倪雾扯了一下唇角。 “小婶太生分了，家里人都叫我阿冽，我听说，小婶以前也是九中的，真巧啊，在几班？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分，还是校友。” 倪雾站起身，她确实不想搭理姚冽，握紧了手机敷衍的维持表面的客套笑了一下，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姚冽看着倪雾的背影。 对方忽然离开，他倒是一点不生气也不觉得被拂了面子，一直等到倪雾的身影消失了，他闭上眼睛，嗅了一下空气中的淡淡余香。 似乎是在回味一般。 手机铃声响了，他没有理会。 手机铃声停止，停了十几秒，又继续。 姚冽这才睁开眼睛。 裴初嫣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柔柔地。“阿冽，你去哪里了，妈在找你。” “嗯，我等会过去。”姚冽的回答有些敷衍。 挂了电话，空气中残存的那一抹余香，仿佛也消散了。 - 倪雾从茶室出来，在院子里面散步，脱离了空调房，外面带着一股子闷燥感，但是此刻已经日落西山，余晖尽染，倒是没有了阳光的灼热。 庭院正门两侧分别栽种下一棵罗汉松，庭院内，水池里面养着胖锦鲤，硬化的鹅卵石路，通向凉亭，周围的花园有园艺师打理。 倪雾走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裴云贤坐在凉亭里面。 刚刚在会客厅里，只有秦菀卿在。 此刻凉亭内的石桌上，摆放着棋盘，裴云贤穿着一件藏青色的polo衫，左手手臂内侧，贴着纱布，盖住的是透析留下的创口。 或许是因为清瘦，中年没有发福，身形高挺，即使年过五十，裴云贤整个人气质内敛，斯文，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周围的风仿佛都静了。 他的目光认真地落在棋盘上，偶尔冥思，在与自己对弈。 倪雾原本是想转身不打扰他。 裴云贤正好抬起头，两人对视一眼，对方的神情儒雅温和，即使他知道面前的人是秦菀卿跟程友林生下的女儿，对她依旧是温和地笑了一下，抬手招呼她过来。 倪雾坐在石凳上，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觉得闷热的空气，在凉亭内，竟然带着一抹清凉。 仿佛是心静自然凉一般。 他看着倪雾，笑了一下，眼角带着岁月的细纹，“后面的一片小竹林，也是裴家的，里面还有竹亭，淮聿还小的时候，经常喜欢躲在里面。” 他的年龄，若是早一点生小孩，完全可以做裴淮聿父亲的年纪。 提起裴淮聿的时候，也如同长辈般的口吻。 倪雾跟裴云贤没接触过几次，虽不过只是寥寥数次，也明白为什么裴淮聿对裴云贤挺敬重的，对方确实是一位很好的长辈。 “菀卿如果找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倪雾没回答。 不放在心上是不可能的。 被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妈妈说出那样的话，她倒是不想放心上，但是控制不住会想。 倪雾扯了一下唇角，“她说后悔当初生下我的时候没把我掐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倪雾竟然对裴云贤说出这句话，微微地抱怨，委屈地吐槽。 明明裴云贤是秦菀卿的丈夫，他自然会向着秦菀卿，在他的立场上也无法共情于自己这句话。 但是裴云贤的身上，有一种长辈一般温和让她觉得熟悉又静心的感觉。 很奇妙。 裴云贤执着白子，动作一顿。 他看着面前的年轻姑娘，“会下棋吗？” 倪雾摇头。 裴云贤道，“我教你。” 远处，佣人引着两位私厨上门，经过花园，其中一名低声说，“亭子里面的是裴家大爷跟初嫣小姐吧。听说今晚上裴宅来了不少客人，厨房忙碌的不行，这才临时让我们来。” “你看错了，那是四少奶奶。” “啊，我还以为他们是父女呢...” 第193章 偷拍 倪雾本着学习的态度，也想打发时间，裴淮聿还没回来，她捏起黑子。 倪雾以为，裴云贤刚刚是故意避开这个话题。 毕竟，她吐槽的是他的妻子。 没想到，他竟然回复自己了。 “菀卿的性格就是这样，年轻的时候跟个野蔷薇一样，漂亮，性格带刺。她大学的时候，追求她的人有很多。” 倪雾，“您也是其中之一吗？” “我跟她，是大学的恋人，后来我父母不同意。尤其是我父亲，别看他现在好说话，年轻的时候，别人都说他是商界里面的阎王爷，我父亲希望我可以联姻，给了菀卿的父母一百万，逼得我跟菀卿分开，我那个时候……”他说着，自叹了一声，“我是裴家收养的，那个时候，性格也不够决绝果断。” 他12岁那年，被裴家收养。 风光显贵，却也寄人篱下。 裴云贤的优点，儒雅温和。 执掌裴氏的时候，手段作风也跟老裴总不同。 同样也是他的缺点，会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我跟她分开了，没有追爱的勇气，其实我一直后悔。我们分开后，次年得到她消息的时候就是她结婚了，怀孕了。” “她当时跟程友林发生争执，程友林打了她，她就拿起剪刀动手，先伤了程友林，然后又割腕，她给我打了一通电话，问我借钱。” “她是一株漂亮的野蔷薇，明艳，漂亮，穿着最普通的棉布裙子依旧气质好，有韧劲，感觉什么都打不倒她。这一点，你跟她很像。”也难怪，他在书店第一眼见倪雾的时候，就觉得对方有几分相似感。 他觉得有缘分。 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她是秦菀卿的孩子。 秦菀卿生下她之后，就无法再孕，尝试了无数次，都失败了。 夫妻恩爱，谁会不愿意拥有属于彼此的结晶。 秦菀卿心中的怨念，每一天都在加重，每次提起这件事情，都变得面目可憎，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裴云贤可以理解自己的妻子，也理解面前年轻的姑娘。 他也遗憾。 “时间会带走这些不愉快，你跟淮聿在一起，以后在裴家跟菀卿见面的次数会很多，过段时间，我会带着菀卿出去散散心，旅游一段时间。”他也想减少两人彼此都不高兴的碰面。 “您不怪我吗？”倪雾问他。 她也是第一次听着关于他们的过去。 “如果没有我，您跟她会有自己的孩子。如果我没有嫁给裴淮聿，您们现在一家人的感情很好。” 裴云贤注视着棋盘上的布局，似乎是叹息一声。 “如果一定要怪一个人的话，应该怪我自己当初太懦弱。” 他们这一辈的事情，为什么要让孩子来承担。 在他看来，倪雾就是孩子，被无辜的波及到。 “你跟菀卿的关系，我会跟她商量，希望这一段关系，成为一个秘密。淮聿联系过我，我虽然是他大哥，但是在年龄上，我是你们的长辈，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很希望，他跟你可以得到幸福。” 对方的话，慢慢地抚平了倪雾心中的诸般情绪。 她看着棋盘，认真的学习下棋，听着他的指导，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 裴云贤看了一眼时间，站起身，或许是坐久了，又或许最近这两天，都忙着女儿的订婚事宜，自从病后，他精力大不如前，裴云贤觉得有些头晕站不稳。 倪雾起身扶住他。 喊大哥，其实她喊不出口，她觉得裴云贤是长辈。 “您没事吧，我听说……” 倪雾欲言又止。 裴云贤缓和了过来，笑了笑，他从一个只是见过几次面的晚辈的眼底看到担忧。 “说我肾衰竭要不行了？”他拍了拍倪雾的手背，“没这么夸张，现在的医疗技术，只要没有其他并发症，靠着透析再活个十几二十年不是问题。” 只是精力确实有限。 跟身体鼎盛的时候完全不能比。 所以人啊，珍惜当下。 他拍了一下倪雾的手背，“你跟淮聿也是很不易才走到一起，珍惜彼此。” 倪雾点着头。 不远处，手机对准了凉亭内的两人，裴初嫣拍下了一张照片。 凉亭里面的照片，她的爸爸跟倪雾，两个人错位拥抱，倪雾的手放在裴云贤的手臂上。 看上去，很亲昵。 她的爸爸，看谁都温和眼底带着笑意，平时很少生气，松城第一儒商，所以照片里面，定格下裴云贤非常温和的笑意。 乍一看，深情温柔。 裴初嫣看着这张照片，啧啧地笑了一下。 她正愁着有什么办法，让这件事情变得更乱，马上就有送上门的素材了。 这张照片，她用匿名邮箱发送给了秦菀卿。 想了想，又发给了裴淮聿。 她也想一家和睦。 可是谁让她的小婶婶是程青渺呢。 她不明白，自己这么优秀，为什么姚冽在高中的时候竟然看上程青渺这个胖子，也要拒绝自己。 她追求姚冽这么多年，为什么他们睡在一起了，姚冽喝醉酒还要喊着程青渺的名字。 那个死胖子有什么好。 为什么小叔喜欢她。 姚冽也喜欢她。 她裴初嫣无论是出身还是长相，哪一点比她差！ 她为了姚冽，去做了隆胸手术，她想要让自己丰腴一些，是不是自己胖一点姚冽就会喜欢自己了？ 为什么程青渺那个死胖子现在瘦了下来，为什么还变得这么漂亮，为什么爸爸对她也很温和，还教她下棋。 偏偏这个程青渺，还是秦菀卿的亲生女儿。 多可笑啊。 竟然是秦菀卿的亲生女儿，那自己算什么？ 秦菀卿现在是很讨厌她，但是以后呢？ 毕竟有着血缘关系，谁能说得准。 裴初嫣目光有些怨毒，盯着不远处凉亭里面的身影，看着邮件已经送达成功，她退出登录，转身拎起裙摆，走了几步，忽然步伐猛地一顿。 被前面的身影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在这里…” 第195章 小丑 姚冽双手插兜，身上的白色西装带着天边浸染的落日余晖，只是眼底的笑意有些耐人寻味。 “妈让我过来，叫你一起吃饭。” 裴初嫣的脸一红，几步走过来，挽住了姚冽的手臂，“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步伐静悄悄的，把我吓了一跳。” “刚来。” 裴初嫣看着姚冽的脸，从对方的表情上没看出什么。这才娇柔柔地笑了一下，“阿冽，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先订婚，隔了一个月就结婚，日期都算好了。 裴初嫣转身看了一眼也朝着这个方向走来的裴云贤跟倪雾。 “阿冽，你不觉得我小婶婶长得很像一个人吗？” 姚冽挑眉。 “谁啊。” “程青渺啊，当时高中的时候，我那个同桌，一个胖子。” “有吗？”姚冽反问了一句。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反应，当然裴初嫣有些不知道怎么继续试探下去。 - 倪雾跟裴云贤两人走到餐厅。 裴淮聿也刚刚赶回来。 她坐在他身边，低声询问关于于老的情况。 裴淮聿道，“差点被一口痰呛到，临叔第一时间做了专业处理，没事了。”他握了一下 倪雾的手，“先别告诉爸妈，等吃完饭再跟他们说，老爷子特地交代了。” “嗯。” 这一桌，坐了十五人。 倪雾的另一边坐着顾子墨。 倪雾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头发，男孩长高了很多，也瘦了，他左右看看，问了一句倪安怎么没有来。马上就又跟倪雾熟络起来，问东问西的，还握住了倪雾的手，握一只不够，还要握两只。 马上收到了裴淮聿冷冷扫过来的眼神。 顾子墨大了，也不怕这个舅舅，哼了一声给倪雾的掌心里面塞了一块巧克力。 平时在裴家吃饭的时候没有很多规矩，但是今晚上姚家的人来了，双方的长辈起身敬酒，众人起身共饮，两名晚辈说着一番场面话感谢词。 佣人来来往往上菜。 倪雾吃了两口，忽然察觉到一道带着怨恨的视线，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 倪雾抬起头，隔着桌子跟秦菀卿对视。 她想起裴云贤的话，对方说会跟秦菀卿商量，但是倪雾觉得，秦菀卿恨自己，好像恨得有些疯魔了。 那种扭曲的眼神，好像隔空要把她撕成一片一片。 其实从今天下午，在凉亭里面跟裴云贤对弈，听着裴云贤说起曾经跟秦菀卿大学的时候相恋的故事。 他说那个时候的秦菀卿明媚灿烂，一朵漂亮坚韧的野蔷薇。 但是此刻，这个中年女人身上，丝毫没有曾经的影子。 那眼底的怨恨扭曲，已经把她变形重塑。 裴淮聿起身，转动圆桌，帮她盛了一碗冰镇银耳莲子羹，“尝尝，这个是安婶的手艺。” 倪雾吃了一口，清甜感，不腻。 “你今天下午，是不是跟大哥在凉亭里面。” “嗯，你去看望外公之后，我出来散步，正好在凉亭里面碰见了裴先生……额大哥。”她还是不习惯，喊裴云贤大哥，总觉得对方是长辈一般。 裴淮聿沉默着，低头喝了一口汤。 倪雾侧过脸，“怎么了。” “有人拍了一张…”裴淮聿正准备出声，这个时候，姚冽跟裴初嫣走过来，姚冽一身白色西装，裴初嫣今天穿的衣服是秦菀卿亲手给女儿设计的订婚服，红梅映雪，一个红色的披肩，中式长裙摆散开。 “小叔，小婶，初嫣敬你们一杯。” “小婶，你今天的衣服穿得真好看，我听说小婶也是服装设计师，那可太巧了，我妈妈也是。” 倪雾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喝了半口酒，她的视线从裴初嫣的脸上移开，扫过了她身边的姚冽，目光一顿，两人目光对视不过两秒钟，姚冽挑了一下眉峰，目光四下打量着倪雾。 倪雾今天穿了一件蓝色的针织短袖上衣，胸前戴了一枚装饰性的胸针。身下是一条白色牛仔裤，简洁清爽，很适用于家宴的场合，不抢风头，也不会过分的低调。 在修饰身形的同时，也放大姣好的身材。 裴淮聿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两人身上，他眼神带着冷意扫了一眼裴初嫣的脸，酒也喝完了，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裴初嫣笑着，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小叔，你跟我小婶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都不知道，你们忽然就结婚了，要是早知道你跟小婶有意结婚，那我跟姚冽的婚礼肯定要往后推延一下，毕竟长辈优先。” 这番场面说辞，裴淮聿是听都不想听，他原本也不想回，但是看着裴初嫣这副卖乖的样子，冷哼一声，“这么有孝心，那就延迟吧。” 裴初嫣的脸色僵了一些，马上恢复。 裴靖书笑着抬手，圆了个场，“初嫣，姚冽，你们两个人以后有什么事，商量着来，姚冽你也让让我们家初嫣，以后就是夫妻了。” 两人走到裴靖书身边敬酒。 姚冽的余光中，看了一眼坐在一米开外的位置，倪雾跟裴淮聿两人的手十指相扣。 空气中除了食物饭菜的香味。 悠悠飘荡的酒香。 还有这个女人身上，那种若有若无，迷离又勾人的味道。 他本来就见过她瘦的样子呢。 那骨相，真跟现在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了变化。 - 裴初嫣跟姚冽的订婚礼在周六举办。 时间在晚上就定下来公布开，网上更是热闹一片，豪门联姻，再加上裴初嫣的粉丝基数庞大，同时裴初嫣宣布下半年巡演正式开启。 无数粉丝支持控评。 婚姻事业两圆满，姐姐大女主。 吃完饭，裴淮聿起身去了裴成均的书房， 倪雾准备出去走走透透气。 于绣惠正在小厅里面招待着姚夫人跟姚家千金。 倪雾在往外走的时候，正好撞上姚冽，她侧开身，姚冽经过的时候，低头说了一句，“小婶，你身上喷了什么香水，好香啊。” 这话，说得有些轻浮。 倪雾皱着眉。 “小婶别误会，我只是想给初嫣买个同款。” “我不用香水。”倪雾径直往前走，她感受到那一抹视线落在她后背上，仿佛要掀开她的皮肉往里探究，那种异样兴奋阴恻的眼神。 - 倪雾还没有走出客厅，有人叫住了她的名字。 偏厅里面。 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裴老太太跟姚家夫人说话的声音其实很大，热闹，谈笑，但是在这里，都听不到。 而倪雾清晰地听到的是秦菀卿的声音。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起名叫青渺吗？” “我生下你之后在家里坐月子的时候，墙角边起了一排密密麻麻的野草，一片青绿色中冒出几朵不知名的野花，渺小又廉价。” “就像你一样，没人要，廉价的东西。”秦菀卿说完，盯着倪雾的脸，她原本想从她的脸上看到惊愕脆弱受伤，但是没有，倪雾的脸格外的平静，像是一片幽静的湖泊。 反而衬得自己，像是独自发疯的小丑。 第196章 你受的苦，不是我造成的 倪雾坐在沙发上，女人的脊背笔直，单薄却带着力量。 “你叫我过来，就是要说这些吗？” 这些话，伤害不了她。 程青渺这个名字，她觉得很好听。 她不会因为秦菀卿几句话，就陷入难过痛苦中，因为她也没有把面前的女人当作自己的母亲，一个陌生的在发疯的女人，伤害不了自己。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裴淮聿知道你背着他勾引他大哥吗？这就是你想要报复我抛弃你所想出的手段？我没有想到，倪美云竟然把你养成这样，毫无礼义廉耻。”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勾引裴云贤？这简直就是笑话，“你如果脑子有问题就去挂个神经内科看看。”倪雾转身想走，她觉得在这里就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因为秦菀卿已经疯了。 没走两步，秦菀卿抓住了她的手。 指甲紧紧地嵌入她皮肤，倪雾有些吃痛的皱眉，甩开了对方的手，却看见秦菀卿的手机上，显现着一张图片，倪雾愣了一下。 “你还想狡辩什么？我会把这张图片发给裴淮聿，让他也看看，自己费尽心思娶回来的女人是什么本性，勾引大哥，也让裴家二老看看，这就是他们护着的儿媳妇。”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裴云贤，只是凭借一张错位图吗？如果我是你，我就应该去查一查是谁给你发的这张图，她拍下这张图发给你是抱有什么心思，你口口声声说我勾引裴云贤，你就这么不相信他吗？” 秦菀卿一怔。 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倪雾几句话堵住了，她疯魔一般的冲动，此刻竟然短暂地有了两分理智，她承认，自己收到这张图的时候，确实气疯了。 “我……我当然相信我丈夫，我丈夫是不会背叛我的，我们从大学的时候就相恋，只是架不住，有人蓄意勾引。”她支支吾吾的话语仿佛又找到了底气，一切都怪面前的倪雾，是倪雾勾引自己的老公，她想破坏她的感情，想夺走她的全部。 “你可以把这张图片发给裴淮聿，我相信只要是正常的有脑子的人都会看得出来这张图是借位，只有你这种愚蠢的人，才会相信。” “你——”秦菀卿气得咬牙。 倪雾嗓音清晰，“怎么不发了，我相信我老公，他会相信我。要不要我现在去把裴老夫人叫过来，也让她看看这张图，正好姚家的人都在，让他们一起看看，一张错位的图片，谁看了都只会笑一笑，我敬重裴云贤是长辈，他从凉亭走下来两步台阶我顺手扶一把，就被你污蔑成勾引。” 倪雾原本不想搭理秦菀卿，她想离开。 但是此刻，她往前走了一步。 “你跟裴云贤口中那个完美，善良，充满韧劲，墙角盛开的灼灼的红蔷薇完全不一样。” “他...他跟你说了什么....”秦菀卿忽然懵了一下。 “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给你发的匿名邮件吗？”倪雾思索着，这张图片的拍摄角度，除了凉亭周围经过的佣人，就只有，走在她跟裴云贤前面的姚冽跟裴初嫣。 倪雾扶着裴云贤往这边走的时候，正好看见不远处，女人的裙摆踏寻寻梅一般，裴初嫣身上穿着的是中式礼服，秦菀卿亲手设计的。 “是谁？”秦菀卿愤恨地看向她，“你还想栽赃谁！” 这个时候，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道，微弱的，打火机摩擦滚轮的声音，金属盖轻扣的时候，一声脆响。 倪雾转身，就看见靠在偏厅门口的男人。 露出一截白色西装，很惹眼。 今天，只有姚冽穿了一身白西装。 他走进来，手指弹了一下，“妈，小婶，打扰你们了，我只是经过，在门口抽根烟。” 他的笑容无害，再配上这张非常痞气的脸，反而显得这张无害的笑容格外的装。 “阿冽啊。”秦菀卿露出一丝笑容，一瞬间恢复了长辈的冷静自持的端庄。 她甚至警告地看了倪雾一眼。 “我就不打扰妈跟小婶聊天了。”姚冽笑着，转身的时候似乎是忽然想起来，“小婶，下午你跟爸在凉亭里面下棋，爸忽然起猛了没站稳，你扶他的时候手链掉了，我跟初嫣正好经过，手链放在三楼小叔的书房里了。” 倪雾愣了一下，看向他。 她不明白姚冽为什么会帮自己，唇畔带着礼貌的笑意，“这样啊，多谢。” 秦菀卿脸上的笑容却僵住。 “阿冽，你跟初嫣...也在啊。” “下午距离开宴之前还有些时间，我陪着初嫣在院子里面散散步，正好碰见爸跟小婶在凉亭里面对弈，不敢打扰。” 姚冽说完就离开了，片刻之后，倪雾也转身。 她没有再理会秦菀卿。 只要不是傻子。 都能猜得出，这张照片是裴初嫣拍的，匿名发给了秦菀卿。 目的是什么？ 污蔑自己勾引裴云贤，这话说出来都可笑。 有谁会相信，除了冲昏头脑的秦菀卿。 为人子女不盼着父母恩爱，家庭和睦，反而想着用这样低劣的手段，难道裴初嫣知道她是程青渺吗？ 她们的恨意，莫名其妙。 无中而生。 倪雾道现在也不明白，高中的时候，裴初嫣先是靠近她，装作好朋友的样子，然后污蔑，栽赃。 她从来没有得罪过这位富家千金。 就连秦菀卿，她也从未想过会破坏她跟裴云贤的感情，抢占她在裴家的地位，她只想做自己，相安无事当作陌生人即可。 只是因为自己是 她跟程友林的女儿，就要这么怨恨自己吗？ 倪雾走到门口。 停下脚步。 她没有转身，只是平静地看向前方，“你受的苦，不是我造成的。你想要的，在乎的东西，我也不屑拥有。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一次你对我无端的污蔑，我不介意把这件事情闹得更大，那就让大家一起来评评理。你也没必要用所谓豪门舆论来威胁我，你都不怕，我怕什么？这件事情，该害怕的是你秦菀卿！” “我真想让裴淮聿看看你这副自私的嘴脸，如果我们的关系曝光，裴氏在舆论的冲击下，股价下跌，你知道要损失多少吗？” “我不想知道。”倪雾斜睨着她，“我只知道有一个人对我说，天塌下来，他会撑得住。” 秦菀卿仿佛是被这句话震到了一般，她看着倪雾，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倪雾很像她曾经的样子。 就是裴云贤口中，坚韧，美丽，不服输的蔷薇花。 而她震惊于，裴淮聿竟然会对倪雾说出这样的话。 她跟裴云贤夫妻三十载，裴云贤爱她，但是也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的性格太要强。 而裴云贤是一个温文儒雅的人。 裴云贤爱她，也如温水一般。 她从未被坚定地选择过。 长时间泡在温水里面久了，她都快要感受不到裴云贤的爱，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她都会怀疑。 晚上，倪雾跟裴淮聿留在裴家，于绣惠握住倪雾的手，两人在院子里面散步。 裴淮聿来到书房，点了根烟，薄唇咬着，抽了一口，清白淡雾遮住脸，忽然想起倪雾不喜欢，他又把烟掐了。 起身去开窗通风。 男人修长的身形倚靠在窗前，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 宋琛的电话打过来，“裴总，那封匿名邮件的发送者查出来了，是...初嫣小姐。” 裴淮聿似乎没有丝毫的意外。 预料之中一般。 “找私家侦探，盯着裴初嫣的一举一动。” 第197章 窥探 “是。” 裴淮聿挂了通话后，站在窗前，他看着楼下花园，倪雾挽着于绣惠的手，两人在花园里面散步，说说笑笑，夏夜的晚风吹拂，裴淮聿隐约听到，她们在谈论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听。 - 于绣惠跟倪雾确实在聊裴淮聿。 聊得小时候。 “院子里面原本有一棵梧桐树，他四岁的时候就顽皮地爬上树，还在上面搭了一个窝，要住在上面。每次跟老裴吵架都往树上爬，利落的跟猴子一样，后来老裴气得找人把树砍了。满院子抓他，他跟老裴置气，就躲在老三的书桌下来，因为他知道老裴不会去搜老三的卧室。” 倪雾听着于绣惠语气里面的笑意，那些幼年时候的趣事，做妈妈的一直记得。 她也听到了裴延。 那个，在裴家，很少被提起，仿佛是压在胸口一块大石一般的名字。 “三哥是不是从小都很懂事，就像...”倪雾跟于绣惠的脚步都顿住了，于绣惠似乎是知道倪雾要说什么。 就像是，高中时候的裴淮聿。 学习好，冷淡疏离，从来不会惹裴成均不高兴，是老师家长都喜欢的，品学兼优，光芒闪烁。 他越好越完美。 就把裴淮聿衬托的，像是一个反面教材一般。 所以在裴延死后，裴淮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是因为哥哥离世的愧疚，还有自己从小就渴望被重视偏爱，才把自己变得像裴延那般。 “其实阿延不是哥哥，两个人是双胞胎，淮聿先出来的。但是护士给他们两个人绑手绳的时候，绑错了，我们一直以为阿延是哥哥，过了两周才知道，护士说先剖出来的哥哥，腰上有一颗小痣。”于绣惠想起曾经的事情，控制了一下情绪，那些都是她宝贵的记忆。拍了拍倪雾的手，“你应该看到过的，就在老四的尾椎骨那个地方。” 夏夜的晚风吹得倪雾脸一红。 她耸了耸肩膀，“我没留意。” 两人沿着花园散步，倪雾说，“如果裴淮聿是哥哥，也会是一个好哥哥。” “倪雾，妈希望，你跟淮聿两个人可以一直走下去，你们想做什么，妈都不干涉，都支持你们，我的思想也没有这么保守，就是希望你可以调理一下身体，跟老四能有一个孩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裴家的子嗣淡薄。 于绣惠每月都去上香祈求。 老大是收养的，老三走了，老四...虽然结婚了，她也很喜欢岁岁，但是到底，这不是裴家的孩子。 她平日里，就盼着子墨放学能过来玩会儿。 她的那些牌友啊，老姊妹，孙子孙女都上初中，高中了... 她能不急吗？ “倪雾啊，你只管生下来，我来带，你们就去过二人世界。” “妈...”倪雾看着老太太骐骥的目光，忍不住点着头，她心想过段时间把岁岁接过来，跟裴淮聿商量一下，她跟裴淮聿，一直怕岁岁忽然承受不了这件事。 但是，前几天特别淡定地看到她被裴淮聿抱在怀里，还帮忙把门关上了。 她觉得女儿的承受力好像挺... 忽然，倪雾感受到背后有人看她。 像是阴暗的偷窥一般。 她转身，左右看了一眼。 出于一种直觉，她看着不远处那一栋米白色的洋楼，二楼的某一间房间，窗帘紧闭着。 “妈，那个房间是谁在住。” 于绣惠顺着倪雾的视线看了一眼。“应该是...初嫣跟阿冽的房间。” - 裴初嫣从浴室里面出来，就看见姚冽靠在窗前，身上的睡袍松垮，露出一片腹部肌理分明的腹肌，她的目光往下滑落，脸颊一片娇羞，几步走过来，做着精致美甲的手指轻轻的抚上男人的胸膛，靠在姚冽怀中，“阿冽...你等会儿再走吧，现在还早。” 等会儿姚冽要去找他那几个朋友喝酒，彻夜开趴，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原本想直接离开的，却在这里，这个角度，透过窗帘的缝隙，盯着院落里在散步的那道纤细的身影，多看了一会儿。 “阿冽你在看什么。”裴初嫣想要打开窗帘看一眼，下一秒被姚冽伸手掐住了下巴，他看着裴初嫣这张卸妆后的脸，皱了眉，“以后别动脸了，都僵了。” 裴初嫣脸一白，忽然感受到对方的手压住她的后脑勺往下压，马上又红着娇羞的瞪了他一眼，“阿冽你好坏。” 姚冽闭上眼睛。 脑子里面把裴初嫣幻想成倪雾的脸。 几分钟后，姚冽睁开眼，听着裴初嫣呛的咳嗽了两声，他低头看她，抓住浴袍擦了一下。 “把脸修复一下，左脸颊再打上酒窝。” 裴初嫣脸上笑不出来。 左边脸颊打个酒窝，这不就是程青渺吗？ 那个死胖子笑起来的时候，左边有一个酒窝。 她没表现出什么，看着姚冽换了衣服走了之后，才把桌面上的东西都扫下去，狠狠地咬着牙。 这几年，明明程青渺都消失了，班级聚会都说她死了。 她死得可太好了。 现在死灰复燃，还瘦了下来。 竟然还勾搭上了自己的小叔。 裴淮聿现在才是裴家的掌权人，爸爸病了，她那个妈妈自从爸爸病了之后公司都不管了，满心扑在上面，甚至对自己也很冷淡。 她订婚，爷爷奶奶也没有表示什么，裴氏3%的股份算什么，她失去了太多，但是这些倪雾都轻松的拥有了。 这个家里，连nemo那条狗都比自己重要。 裴初嫣换了一身衣服下楼，她想要去酒柜开两瓶酒冷静一下。 今天的家宴颇为丰盛，是邀请了外面的私厨上门，配合裴家的两名厨师。 此刻佣人来来往往正在收拾宴厅。 清洗餐具。 有两名穿着黑色厨师服的私厨笑着收拾自己的碗碟，这些是他们自带的，一边收拾一边跟周围几名佣人说笑。 豪门八卦永远是在这种不经意的谈笑中暴露出来的。 “我还以为那个穿着蓝色上衣的是裴小姐，她眉眼跟裴大少爷还有些像，性格也好，还跟我们说谢谢。” “那是四少奶奶。”佣人笑笑，“初嫣小姐是穿着红色衣服国风礼服的那一位。” 两名私厨提起裴初嫣，都不由得不出声了。 面面相觑一眼。 连佣人也沉默了。 似乎都知道裴初嫣的脾气。 裴初嫣捏着一瓶红酒，用力地攥着。 佣人背后嚼嘴巴，开了就是了。 但是... 倪雾跟裴云贤长得很相像吗？ 她站在厨房外，两名佣人跟私厨走出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绕开她低着头离开。 裴初嫣叫住了一名佣人。 “你说，倪雾跟裴云贤哪里像？” 那佣人瑟瑟发抖，“我...我不知道...” “说了，我就不开除你。”裴初嫣笑得有些森然。 佣人哆嗦着，犹豫了一下，“就是...气质，眼睛...嘴巴的形状有一点点...” 第198章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 佣人似乎语无伦次，慌张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再加上裴初嫣越来越黑的脸色，“其实也不像……就是感觉，乍一看挺像的。” 这一句话，激起裴初嫣心中千层石浪。无心者的一句乍一看很像，裴初嫣整个人忽然颤抖起来，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倪雾，会不会是裴云贤的女儿？ 秦菀卿跟裴云贤大学被迫分手，秦菀卿回到老家，就被安排嫁人，她会不会在嫁给程友林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 如果这是真的？ 那整个裴家，自己又算什么？ 她被裴家收养的那年才七岁，那个时候她已经有自己的记忆力，当时裴云贤夫妇来福利院收养孩子，他们每一个小孩都努力地表现，从这么多女孩身边选择了自己，她终于过上了锦衣玉食的豪门生活。 “这院子里面还种了金桂，过几个月，秋天就开了，到时候满园飘香。现在旁边还有一块菜地，我明天就收拾出来，把你外婆接过来，就住这里！” 伴随着脚步声，于绣惠跟倪雾说说笑笑地走进来。 裴初嫣盯着佣人的脸，“这句话，你敢说出去我就让你在松城彻底的消失！” 佣人哆嗦了一句。 裴初嫣几步走到客厅，挽住了于绣惠的手，亲昵乖巧的说道。“奶奶，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燕窝，你等会儿吃一点。” “好，阿冽走了吗？”于绣惠问了一句，虽然两家定下来了，但是要是今晚上姚冽留在这里过夜，也不合适，虽说初嫣跟姚冽相恋多年，但是毕竟要体面一点，她拍了拍裴初嫣的手臂，温声叮嘱，“下个月15号婚礼，奶奶也舍不得你。” 裴初嫣点着头，在裴老夫人面前，她是一贯的乖巧懂事，看着安婶扶着裴老夫人上楼，她的目光马上就变了。 “小婶。”裴初嫣露出一丝笑意，像是罂粟一般，她亲昵地上前，在倪雾要上楼的时候挽着她的手臂。 倪雾是想推开她的。 但是裴家老太太跟安婶走在前面，倪雾看向裴初嫣，“有事吗？” “小婶，我真羡慕你跟小叔，感情这么好，小叔小婶都在九中，是不是高中的时候就互相喜欢，小婶在高中的时候一定是校花级别的，肯定很多人追。” 走在前面的于绣惠听到后笑了笑，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们，“那真的是便宜淮聿那个小子了。” 安婶，“可不是嘛，咱们四少都追到滨城去了。” 于绣惠看向倪雾，“原来你们高中的时候就认识，这都十几年了，那个时候老四确实人模人样的，招小姑娘喜欢，每天回来的时候包里都被塞满了情书。” 说着说着，于绣惠忽然想到了什么，拉了安婶一下，说自己头有些晕，要回房休息了。 倪雾看着裴初嫣，对方的手臂亲昵地搭在她肩膀上，她不知道裴初嫣几次提起高中的时候，是不是知道自己就是程青渺。 等到于绣惠走了，她甩开了裴初嫣的手。 “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小婶，你误会我了，我们都是一家人。”裴初嫣双手背在身后，指尖抓住了倪雾的两根头发，等到倪雾离开，她上楼来到了裴云贤跟秦菀卿的套房内，盥洗室内，她很轻易地就得到了裴云贤的头发。 还没走出来，就听到秦菀卿跟裴云贤在书房里面争吵。 吵的果然是因为照片的事情。 裴云贤皱着眉，声音叹息，“菀卿，你不觉得你现在每次提起倪雾，都像是变了一个人吗？曾经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程友林现在还在服刑，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了，今天是我们裴姚两家的家宴。” “是我变了吗？还是你变得不耐烦了，你喜欢的那个清韧的蔷薇花已经不是我现在的样子了，是倪雾，而倪雾跟我长得像，你现在对她有了不一样的心思对吗？” “秦菀卿！你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裴云贤被震惊得瞠目结舌。“那是你的女儿啊！” “所以她跟我很像不是吗？你看到她，不就看到了我当年的自己。” 裴云贤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看着眼前的女人，他相伴三十年的妻子，如此无理咄咄逼人。 “菀卿，我们冷静一下。”秦菀卿的极端想法，让裴云贤震惊，“嫣嫣跟姚冽的订婚礼后天就要举行，订婚礼结束之后，中间距离婚礼有将近三周的时间，我们出去散散心吧，你不是一直想去冰城看看吗？” 冰城是最北方的城市，也是裴云贤的老家，他原名叫宋云贤，父亲宋正清是冰城有名的书法大家，母亲冯琴之是一名上世纪古典舞老师。 裴云贤在之前就规划着要带着秦菀卿回老家看看，雪国风光。 秦菀卿却忽然笑了，“我为什么要走？你想让我离开，你害怕什么，你害怕我会对倪雾不利吗？” 裴云贤觉得，他现在跟秦菀卿无法沟通。 对方仿佛被什么东西勾魂夺舍了一般。 他叹息了一声。 “爸妈偏心裴淮聿，甚至可以接受倪雾一个有了女儿嫁过人的进入裴家的门，那我当年吃得苦算什么？当初爸妈是怎么样分开我们的！” “就连你在裴氏的部下，都被调岗，你把裴淮聿当弟弟，他有没有把你当作大哥！” “菀卿！”裴云贤有一种心累的感觉，“我离开裴氏，是因为我身体的原因，我每年都会拿到裴氏的分红，我从46岁那年执掌裴氏，到现在9年，我对得起裴氏，裴氏也没有辜负我。如果不是顾及我，淮聿不会忽然出国，他才是裴氏真正的继承人。”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秦菀卿走过去开了门，裴初嫣端着餐盘，上面放着两碗燕窝，“爸妈，厨房里面准备好的，你也吃一点吧。” 秦菀卿看着裴初嫣，目光死死地盯在她的脸上，裴初嫣被看得很不自在，委屈地咬着唇，“妈，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气了？” 秦菀卿感觉周围全世界都背叛了她，包括她的恩爱三十载的丈夫，她乖巧的女儿，表面和善的公婆。 这些全部因为倪雾，都发生了变化。 裴云贤以为是因为自己跟秦菀卿的争吵，导致秦菀卿情绪不稳定，把气撒在了裴初嫣的身上。 他走过去，轻轻的拍了一下女儿的肩膀，温声和煦地说道。“不早了，去休息吧。” 裴初嫣离开之后。 裴云贤放下了手中的碗碟，他握住了秦菀卿的手，“嫣嫣是我们的女儿，你就算是跟我闹脾气，但是嫣嫣是无辜的。” “她是我们的女儿吗？”秦菀卿冷笑着，“裴云贤，我们两个人没有孩子，我无法生育。” 裴初嫣刚刚关上门。 里面的那一句话，她也听到了。 她脸上的表情，像慢慢腐烂的苹果一般，手指紧紧攥着门把手。 第199章 身败名裂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拿出一个透明密封袋，里面放着几根头发，长发是倪雾的，短发是裴云贤的， 她在裴云贤的梳子上取下来。 加急的鉴定结果，也是三天才出。 而三天后，是她跟姚冽的订婚典礼，到时候邀请了上百家媒体。 她要让倪雾，身败名裂！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松城裴家藏着多么大的丑闻。 秦菀卿跟裴云贤，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裴初嫣走了几步，才拿出手机，拨通了蔺诗宣的号码，“萱萱，你帮我一个忙。” - 裴初嫣开除了一个女佣人的事儿当晚上就传到了安婶这里。 于绣惠坐在梳妆台前，安婶正在给她梳头发。 “开除了就开除了，给她双倍的工资，问问她如果还想继续工作，给她介绍一家。”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不过……“初嫣这个性格啊，还是太骄纵了，这几年陆陆续续给她安排了多少相亲，都不喜欢，一心要嫁给姚冽，现在也算是终成眷属了。” 于绣惠并不喜欢姚家这儿子，浪荡子一个。奈何自己这个孙女追在人家身后。 她也看开了，再加上初嫣也算在她身边长大的，虽然不是裴家的血脉，但是她对这个孙女，从来没有因为血缘而苛待，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我的衣帽间里珠宝柜里面，有一条帝王紫吊坠，就送给初嫣做订婚礼物了，你去准备一下。” “哦对了，再给岁岁准备些礼物，也不知道这个年龄的小丫头喜欢什么，明天我们去商场逛逛。” 安婶笑着，“您准备的礼物，她们肯定喜欢的。”她跟在于绣惠身边三十年了，从于绣惠生下裴淮聿的时候，就跟在身边，“我听说哦于老爷子把那条帝王绿的手镯都给四少奶奶了，特别认可。” “爸都准备了，我也要准备，不知道送她什么。”于绣惠就盼着一家和睦，岁岁长宁。 “不过啊，你也得提醒我一下，我现在年龄大了，老糊涂了，有些话说得不分场合，我要是再不小心提起淮聿那个前女友的事儿，你一定要给我一个眼色制止我。” 安婶拿着按摩器，帮着于绣惠放松肩颈，“四少奶奶看上去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就算是知道四少爷之前在大学有个初恋，也没什么，而且四少奶奶，也有过一段婚姻...” “那不行，我都懂得，谁家女孩子不渴望全身心唯一的爱，你以后可要提醒我。” 安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四少爷好像……对程青渺一直余情未了，您还记得，四少爷去美国的第一年，程青渺寄回来一个箱子，那里面装的都是四少爷送给她的东西……那个箱子，四少爷现在还保存着。” 安婶的话还没说完，于绣惠就皱着眉站起身，“这怎么能行，这不就是一个花心大萝卜，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不行，我得去找老四问清楚。”于绣惠腿脚还没好利落，走得又快，差点没摔倒。 安婶眼疾手快地扶住。 裴成均推开门走进来，“着急忙慌的做什么，什么问清楚，大晚上的都睡下了，问谁啊。” 于绣惠瞪着他，“还能问谁。” 她不见裴成均还好，一见到了忽然脑海中划过什么，盯着裴成均的脸看，裴成均被于绣惠这么看得不自在，“你有话直说。” “你是不是还没忘记孟淑芩，战友团里面那个唱歌的喜欢戴着红围脖的小孟，你的初恋。” “这都几十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你也不嫌害臊。”裴成均看了一眼安婶，安婶会意的离开了。 “这可是你初恋，她不是还送了你一条围脖吗？你是不是还私藏着呢。” “几十年过去了，你还记得。”裴成均走过来，按着于绣惠的肩膀让她坐在梳妆台上，拿起木梳，帮她梳着头发，镜子里面，自己跟于绣惠，两人均是白发苍苍，“我跟小孟这几十年就没见过面，她嫁到冰城去了，你吃什么老年陈醋。” “你们男人都这样，小的老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于绣惠站起身，她猛地站起身，裴成均还在帮她梳头发，木梳差点刮到头皮上，她疼得哎哟一声，裴成均给她揉了一下怪她太冒失了，于绣惠揉着头发，“今晚分床，你去睡书房去吧。” - 倪雾还是第一次来裴淮聿在裴家的房间。 三楼一个套房。 她打开窗，看向外面，想起于绣惠说的，原本外面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树，后来因为他小时候顽皮爬树，裴成均就让人把树砍了。 裴淮聿刚刚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黑色的浴袍紧贴着微微湿润的肌肤，把身形勾勒的完美，黑发半湿，男人抬手梳向后拢了一下，水珠沿着俊美的脸颊往下滑，他几步走到倪雾身边，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 声音清哑带笑，“老太太跟你聊了什么？” “她说这里原本有一棵梧桐树，你小时候喜欢住在上面，说你小时候最不听话，是个小坏蛋。” 他淡笑着，没说话，长臂搂住女人的细腰，把她翻过来，让倪雾跟他对视，女人的眼底清莹莹，纯净自然，裴淮聿往前一步逼近，淡淡阴影笼罩，“我哪里坏了？” “你今晚不准乱来。”倪雾温言软语的跟他商量。架不住裴淮聿的手开始不老实，他刚刚洗了澡，身上带着沐浴露的清冽感，指骨修长润凉，缠绕着她睡袍腰侧的一根系带。 勾住，轻轻扯了一下。 睡袍是奶杏色， 丝缎一般，女人的肌肤更是细腻瓷白，只是轻轻一扯，就瞬间滑落。 倪雾急忙拢了一下散开的领口，瞪着他。 她想跟他聊点正经事。 “今天下午，我跟裴先生…大哥在园内凉亭对弈，有人用错位角度拍了一张图发给了秦菀卿，污蔑我勾引裴先生……” 裴淮聿皱着眉，“秦菀卿为难你了？” “我觉得她已经神经不正常了。”倪雾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以前在不知道秦菀卿是自己生母的时候，关注过秦菀卿的微博跟作品，秦菀卿是一位出色的时装设计师，并且一手创办了零度。 “她一直觉得，自己无法生育，无法孕育跟裴云贤的孩子，是我造成的，恨极了我。” “那张照片，我也看到了，下午5点40分，有人给我发送了匿名邮件。” “能查出是谁吗？”其实倪雾心中有答案，只是毕竟未经证实。 裴淮聿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眼底也冷了几分，“裴初嫣。” 第200章 视频威胁 “真的是她？”倪雾虽然知道答案，但是听到准确的回复，依旧有些惊讶，身为子女，竟然想要造自己爸爸的谣，这种杀敌一百损自己家庭一千的办法，只是为了让秦菀卿为难自己吗？ 还是说，裴初嫣知道自己就是程青渺？ 从高中的时候，她就无端接受了很多莫名的恶意，包括裴初嫣的，她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得罪了她。 “她们的事情你不用理会，明天我们就回我的住处。”裴淮聿抿着唇，“就当是遇见两个疯子。” “对了。”男人的嗓音微微沉吟，“你跟姚冽聊了什么？”他看到倪雾走出偏厅正好碰见姚冽。 “他应该没有认出我。” 只是倪雾也觉得奇怪，“但是他帮了我。” 她根本没有戴手链，也没有所谓的他把手链放在三楼裴淮聿的书房内。 裴淮聿凝视她的脸，“离他远一点。”他敏锐地觉得，姚冽的身上带着一丝丝危险的感觉。 倪雾仰起头，“你难道是，吃醋了？” 男人避而不答。 弯腰，直接把她扛起来，跟扛麻袋一样，倪雾惊呼一声拍着他脊背，裴淮聿把她放在床上，床垫软弹，倪雾撑着手臂坐起身，“我跟姚冽没说什么…唔…” 男人修长的手指捏住她下颚，迫使她张唇，俯身贴住，含吻着。 身上冷冽的男士沐浴露味有些袭人。 倪雾在亲吻的缝隙中，手肘脱力的弯曲了一下靠在床头。 只言片语的露出。 “但是我觉得他很奇怪……高中的时候…我跟他也没有什么交集，只是他经常堵住我...” 那个时候程青渺很胖，而姚冽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学校里面不好惹的人，但是对方家境显赫，打了人在周一升旗仪式上三言两语的道歉话就盖过去了。 他带着他那群狐朋狗友，在放学路上朝着程青渺吹口哨，他那几个朋友还对着她开过黄腔。 程青渺在校门口的米线店吃饭的时候，都会遇见过，她低着头，听到隔壁桌笑哈哈地说，“那不是三班的吗？跑步的时候俩大水球……啧啧啧…” 高中的时候，她一直很自卑，不仅仅是因为肥胖，还有其他人这种难听的话。 她夏天的时候，都穿着长袖的春秋校服。 可是激素肥胖哪里这么容易减肥，她也崩溃过，两天不吃饭也瘦不了，但是她不后悔帮外公配型。 如果外公能活着，她愿意再胖一点。 唯一一次正面接触，就是在高三末尾的夏季，她桌洞里面的班费被偷了，只有姚冽有视频。 她去找姚冽。 两人约在校门口的宾馆里面。 那天她很害怕，这种地方，她并不想来。 倪雾想起那一段记忆，咬着唇，看着面前的人，思绪也被拉回来。 她靠在裴淮聿怀里，“那天姚冽给我拍了一个视频。” 倪雾靠在他怀中，看不到裴淮聿的眼底狠狠地缩了一下。 他抓住她的手，声音哑着，“什么视频。” “不是你想的这种，是……”对于那个时候的程青渺，确实也带着一丝丝的侮辱性的视频。 “那是夏天，我穿着白色的夏季短袖校服，他让我跳篮球队啦啦队的舞蹈，我那个时候很胖，跳得很笨拙，像是一个大企鹅，夏天的衣服也薄…”倪雾咬着唇，她闭上眼睛，声音有些哽涩。 她的高中时代，一点也不美好。 她住在舅妈家，只想着努力学习，从舅妈家脱离，她连卫生巾，都要借宋嘉雯，何况是文胸内衣，她穿的少女文胸，就这么两件，从高一穿到高三，洗了无数次，基本上没有什么束缚力。 大幅度的跳舞，蹦跳，她当时脸红的都在滴血，明明身上穿着衣服，但是好像没有穿。 姚冽举着手机，开着录像视频，逼近她的脸，大声笑着，眼底带着恶意的欣赏。 倪雾深呼吸一口气，胸口不舒服，很闷。 她想推开裴淮聿，这件事情她第一次说出来。 但是没有推开，直接被他抱住。 他声音颤抖着沙哑，“对不起…” 男人的手攥成拳。 咬牙心中念着姚冽的名字。 倪雾声音闷闷的。 脸颊贴在他胸前。 缓和了几秒情绪，“你说什么对不起...又不是你拍的。” 而且过去这么多年，姚冽现在...跟裴初嫣要结婚了。 当初拍下这个视频，姚冽想威胁她，留一个把柄。其实她不明白，为什么姚冽偏偏盯上自己。 她那个时候也害怕这个视频被姚冽传到校园网上，让人嘲笑。 后来姚冽出国了，倪雾也渐渐淡忘了。 时间确实能抚平疤痕。 最起码，提起来的时候不这么难受了。 而且她也不像当初这么软弱。 - 第二天倪雾跟裴淮聿回到了他的私人公寓。 裴初嫣跟姚冽的订婚宴，邀请了上百家媒体，裴家那些旁支也会来，倪雾也不想留下话柄，准备在松城待几天，过了订婚宴再回滨城。 下午三点的时候，物业管家打电话说有客来访。 过了两分钟，门铃响起，倪雾打开门，就看见六名穿着工作制服的两男两女，从电梯口推着一排衣架车走出来，有两人手里提着珠宝箱。 为首的导购微笑着，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微微弯腰，“请问是倪小姐吗？” 倪雾点了点头，“你们是……” 她看着衣架上那些衣服，琳琅满目，还有珠宝箱上面的logo。 “这些都是裴老夫人上午在商场挑选的，按照您的尺码，还有女童装，这是一整套彩宝首饰，我们负责送上门。” 三个衣架车推前后推进来。 导购来到沙发前，蹲下身，打开首饰盒让倪雾查看。 “还有一条矢车菊蓝宝项链，我们正在调货，预计晚一点送来。” 裴淮聿听到声音从书房走出来。 “怎么了。” 倪雾站在衣架前，看着这一排的女童装，“妈送的。” “挺好的，放在衣帽间里面。”裴淮聿走到倪雾身边，也看着面前的女孩的裙子，“这些颜色，岁岁应该喜欢。” 他握着倪雾的手，“找个时间，跟爸妈说一声吧，这可是他们的亲孙女，要不然总是催着我们要孩子。” 第201章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我害怕… 倪雾看向他。 轻轻点了点头。 晚一点的时候，导购送来了另一款珠宝，矢车菊蓝宝，一条项链，15克拉的水滴状。还有一件蜻蜓造型的胸针，设计得圆润可爱，蜻蜓的眼睛上镶嵌着两枚蓝宝，翅膀做得拉丝镂空工艺，小巧精致，倪雾猜测这一枚应该是于绣惠特地送给岁岁的。 打开微信，倪雾找到了于绣惠的微信，点进去，对方的头像非常洋气，单单看这个头像，还以为是初中叛逆少女，“妈妈，衣服跟珠宝我收到了，您买得太多了。” “一点也不多，就是不知道尺码合适吗？要是小丫头今天一起跟我去商场试一下就好了。” “我就靠着脑补，导购推荐，要是不合身，咱们再去换一下尺码。不过商场里面也有时间限制，超过七天就不给换了，这要是换不了，要是尺码不合身，岂不是浪费了。” 于绣惠说着，还发了一个猫猫可爱的表情。 倪雾也忍不住抿着唇笑了一下，“我跟裴淮聿商量了，等到裴姚两家订婚宴结束，就回一趟滨城，把岁岁接过来住几天。”她打开了自己的微信界面表情包，也找了一个软萌的表情包发过去。 “你们夫妻俩商量好就行了。「玫瑰」「龇牙」”于绣惠心满意足的放下手机，一边的安婶给她做按摩放松肩颈，“四少奶奶还年轻，调理一下身体，工作不忙了，到时候跟四少爷会有自己的孩子，您就放宽心吧。” 于绣惠也是40岁的时候才生下了裴延跟裴淮聿。 安婶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在她身边照顾着。 “其实岁岁也很好，我也把她当作亲孙女。”于绣惠嘀咕着，“就是老四跟小倪这个颜值，不生下一个，多浪费啊。” - “初嫣，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我害怕……” “你怕什么，出了任何事情我担着，萱萱，你不是一直都喜欢我四叔吗？如果裴家的丑闻曝光了，倪雾当着上百家媒体的面，身败名裂，我订婚礼当天，我外公也会来，你知道我外公的身份，他是肯定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裴家出了一个这样的孙媳妇，不得把他气死了。他们虽然领证了，但是婚讯还没有公布，在外没有人知道我小叔已经结婚了，到时候，你就是我小婶了。” 裴初嫣温声诱导着，蔺诗宣迟疑几秒点了头。 她为了裴淮聿，到三十岁都没有结婚。 她出身不凡，偏偏裴淮聿喜欢上一个家境普通的女人，而且竟然是倪雾，难怪她能拿到裴氏的资源。如果公平竞争，自己也不一定会输。 还有齐露，竟然敢背叛自己。 “萱萱，我们裴家，最看重的就是名誉，到时候我会帮你，把药下在我小叔的酒里，送到休息室，把房号给你。只要你们生米煮成熟饭……” 挂了电话后。 裴初嫣站在桌前，眼神冰冷扭曲地看着桌面上摊开的一张纸，她拿起来，手指颤抖，两三下把这张纸撕成了碎片。 丢在垃圾桶里面。 有一角残余。 上面写着，匹配成功99％。 - 深夜十点。 倪雾拿着手机给女儿开视频，外婆也出镜，外婆笑呵呵又小心翼翼地问着，“明天是不是……是不是小雪现在的女儿要订婚了。” 即使在视频里面，倪雾也看到了外婆的脸上一阵暗淡失落，她那种小心翼翼的询问，苍老的双眼，仿佛微弱的烛光，倪雾心中一阵顿涩感，她点着头，跟外婆聊了几句之后，外婆去了院子里面忙碌着，倪雾看着女儿，低声询问，“这几天，曾外婆是不是不开心，秦菀卿……就是上周在增外婆家那个打扮得很精致的中年女人，她有没有给增外婆打电话聊什么？” 倪安想了想，摇着头。 “没有，自从她离开之后，就没有联系过外婆，外婆知道明天是她的女儿要订婚，想给她打电话，那个阿姨也没有接。” 听着女儿的话，倪雾心中叹息一声。 她所预料得没有错。 秦菀卿不过是把外婆当作一个抓住自己的把柄，她并没有真的在乎过外婆。 一个消失了几十年的女儿，忽然回来，带给外婆巨大的惊喜后，又消失了。 短时间内的大起大落的心情，一个病重初愈的老太太，满心地期盼着能见到自己的女儿。 倪雾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外婆现在的心情。 她忽然很讨厌秦菀卿。 倪雾站起身，走到裴淮聿的书房，她想跟他说裴初嫣的订婚礼一结束，她就要回滨城陪外婆，一刻都不想等了。 听到裴淮聿在打电话，倪雾就暂时没有打扰。 过了几分钟，倪雾才敲门走进去。 裴淮聿看向她，就在几分钟之前，宋琛给他打了一通电话，汇报这几天裴初嫣跟姚冽的私人动向，刚刚查到裴初嫣收到了一份鉴定中心发来的加密快递，为了不打草惊蛇，就没有直接拦截。 他命宋琛去查快递的内容。 从鉴定中心发来的快递，裴初嫣在鉴定什么？ 她不是裴家血脉，这一点没有任何疑问，难道是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是，在蓄谋什么？ - 裴姚两家联姻，订婚宴举办得格外隆重。 上午九点半，上百家媒体就在场地外，架着相机直播，都想拿到第一手的新闻。 裴初嫣的粉丝更是聚集在外。 粉丝更是尖叫欢呼，喊着应援口号，举着手幅。 裴初嫣是裴家唯一的千金，所以今天的婚宴极其隆重，再加上姚北程跟应许梅两人也是人脉众多，这一场订婚宴，堪称盛况。 按照习俗，上午12点正式开始，宾客不需要提前赶来，但是此刻宴厅内人流涌动，来的都是两家的一些亲眷密友，提前来现场帮个忙。 于绣惠穿着一身枣红色旗袍，满脸喜悦，拄着拐杖，操心着一切细节，总觉得不够好，“哎呀，这个灯光怎么不够亮，昨天试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个绢纱绑带是不是要系成蝴蝶结最好看。” 裴成均素来严峻的脸上也带着笑意。 秦菀卿在化妆间，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裴初嫣，她养育了三十年的女儿，一袭白色婚纱，明明她应该高兴的，但是心里仿佛哽了一根鱼刺一般，是因为发现，那张借位的图是她发的吗？ 还是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养不熟。 且不说倪雾跟云贤有什么，就算真有，裴初嫣拍下这张错位的图片发给自己的动机是什么？ 匿名发送。 她也知道心虚。 自己养了三十年的女儿，这副乖巧的样子，都是假的吗？ 第202章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妈妈，爸呢？”裴初嫣坐在梳妆镜前，已经上好妆，妆容精致完美，化妆师在她的头顶上固定钻石王冠，这是应许梅送给儿媳妇的见面礼，价值八百万的满钻王冠。灯光下，火彩熠熠，迷人眼。 “他有些乏力，在休息室休息。我们晚一点喊他。”秦菀卿回过神，不论怎么，初嫣是她养大的女儿，从小就跟她亲，再说了，她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被倪雾蛊惑了，没有证据的事儿，谁能证明那封匿名邮件是初嫣发的呢？ 她走上前，看着镜子里面的人，脸上也带着笑容，今天是个喜悦的日子。 裴初嫣忽然垂下睫毛，有些伤感。 声线微微哽咽着，“如果我是爸妈的亲生女儿就好了，我愿意给爸爸换肾，只要爸爸可以健康。” 秦菀卿心中一动。“嫣嫣……” 一边的化妆师急忙拿着粉刷扫着她脸颊，“裴小姐，你现在可不能哭了，妆要花了。” 上午十点。 宾客还没来，宴厅内已然很热闹了。 倪雾没见到裴淮聿，今天裴家来了很多宾客，于老那边也来了不少人，裴云贤身体状况一般，只能是裴淮聿去接待。有侍应生经过，递给了倪雾一杯鲜榨的果蔬汁，“四少让我送过来的，他现在跟裴老先生在接待室招待贵客。” “好，谢谢。”倪雾喝了一口，橙汁混合芒果的味道。 她看着不远处拄着拐杖的于绣惠，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裴初嫣的订婚礼，倪雾只想当一个陌生的参与者，下午散了宴就离开。 忽然，她觉得困意袭来。 眼皮有些沉。 倪雾昨晚上睡得很足，睡眠很好，刚刚还很精神…… 她撑着手臂站起身，身形摇晃了一下。 还是刚刚那名侍应生扶住了她，“四少奶奶，你一定是太累了，我扶你去休息会儿吧。” 倪雾不想休息，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心中本能地保持警惕，推了对方一下。 侍应生抓住了倪雾的手臂，左右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也有人注意到这里，侍应生扶着倪雾往休息间的方向走，低声说，“四少奶奶有些累了，我扶着她去休息会儿。” 现在内场都是一些亲朋，自然不会说什么，只会点着头关怀几句。 不远处，蔺诗宣看着倪雾被带走了，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既能毁了倪雾，也能让自己得偿所愿。 于绣惠这个时候转身，正好看到倪雾被侍应生扶着离开的背影，她皱着眉，手臂搭在了安嫂的手上，“小倪怎么了？” 刚刚她没有老花眼吧。 那是小倪的背影。 今天裴家的人都穿得很喜庆，倪雾穿了一件中式的杏粉色旗袍。 这个背影，很像。 但是只是一晃眼。 “裴奶奶。”蔺诗宣急忙喊了一声，走过来扶住她的另一只手臂，“裴奶奶，您看这个中控灯还需要调整吗？今天嫣嫣有四套造型，您要不要去梳妆室帮她参考一下。” 于绣惠点着头，“那我们一起过去吧。” 蔺诗宣说不过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裴初嫣刚刚给她发了消息，裴淮聿已经在13号休息室了。 从现在到12点开宴，还有两个小时时间。 蔺诗宣左右看了一眼，她已经买好了媒体，一个小时之后，就去曝光，就算中途裴淮聿醒了又能怎么样，反锁上门，孤男寡女，13号休息室她特地选的，没有窗户。 在最里侧，寻常的宾客根本走不到里面，而且这里隔音效果很好。 门一关上，仿佛成了密室一样。 谁也无法离开。 不仅仅是她跟裴淮聿。 倪雾跟裴云贤的房间，也是封闭无窗的休息室，其实蔺诗宣不明白，裴初嫣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是想毁了倪雾，但是这可是她的爸爸，这么做的同时，岂不是让裴云贤秦菀卿也陷入了舆论中吗？ 蔺诗宣来到了13号休息室，门口守着的侍应生压低声音说，“四少爷已经在里面了，这是他的手机。” 蔺诗宣看到侍应生手里拿着一部黑色的手机，她点着头，拿出自己的手机，给约好的狗仔发了一条消息，一个小时后过来曝光，就把手机熄了屏，一同递给侍应生保管，这一名侍应生她早就收买好了。 进去，就把门从外面锁死。 万事俱备了。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手机，没有窗户，无法联系外界，她自己也是被‘下药’的受害者，她被破坏了清白，只要把这件事闹大，裴家就无法公布裴淮聿跟倪雾的婚讯，再加上倪雾跟裴云贤有染，裴淮聿只能跟她离婚娶自己。 蔺诗宣勾着唇。 推开门走进去，下一秒，侍应生就在外，反锁了房门。 休息室很安静。 蔺诗宣看着躺在沙发上的身影，迫不及待地缓缓靠近，一颗心怦怦跳。 等到她走近，看清楚躺在沙发上的男人，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哆嗦着，“姚冽，怎么是你？” 姚冽还在昏睡，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衣，领带是深酒红色，很衬今天的角色。 蔺诗宣惊慌地转身跑向门口，拧着门把手，纹丝未动。 她拍着门，“开门！开门啊！” 搞错了！！ 一切都搞错了！ - 倪雾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好像在一个房间里面，她浑身难受，身体里面好像有火焰往外冒，灼烧着她的肌肤。 倪雾伸手推了一下，忽然触摸到温热的躯体。 她愣了一下。 混沌的意识里面，倪雾也知道，面前的人不是裴淮聿，她也知道自己此刻身体里面的反应不寻常，用力地咬着唇，掐着掌心，疼痛刺激着神经让她清醒过来。 “裴？裴先生？” 倪雾瞪大眼睛。 她怎么跟裴云贤躺在一张床上？ “裴先生！”或许是因为极致的惊恐，倪雾背脊冒出一层冷汗，身上的燥意驱散了不少，理智占领，她摇晃着裴云贤的手臂，男人幽幽转醒，也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他虽为人儒雅，但是到底也是在商场久经风浪，当下就知道了面前的状况，拍了一下倪雾的手臂，“别慌。” 倪雾坐在沙发上，裴云贤坐在另一侧，两人对视一眼，裴云贤也看到她的脸色带着异样的红，皱着眉，“你没事吧。” 这种劣质的手段，裴云贤没有想到，会出现在自己女儿的订婚宴上，竟然还用到了自己跟倪雾的身上。 他跟倪雾是什么关系？ 那是他的弟妹！ 而且，还说菀卿的女儿。 这个人的手段，简直肮脏卑劣！他一定要把对方揪出来，绝对不会饶过！ 裴云贤活了55岁，还是头一次，如此气愤！ 简直荒谬！ “我还好。”倪雾用力的掐着掌心。 她搜寻着，“那个侍应生有问题，我喝了两口果汁……” 幸好她喝得不多，要不然现在，她肯定就没有意识了，到时候真的说不清了。 第203章 或许，她并不会告诉你实情 裴云贤的目光打量着室内，没有窗户，只有套内洗手间里面有一个半米的小窗，只做通风设计，今天是初嫣的订婚礼，邀请了无数媒体跟松城政商贵客，对方敢在今天这个时候，算计他跟倪雾，看来早有准备，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裴云贤稳住心神，他其实无惧这些肮脏的手段。 但是毕竟倪雾还年轻，而且还是自己的弟妹，这种豪门八卦，对于男性来说，一个花边绯闻，茶余饭后谈论几天就过去了，但是对于女性来说，就是毁灭性的言语攻击。 他这几日，跟秦菀卿几次争吵，心中生郁，今天上午，忽然觉得头晕乏力，这里是较里侧的休息室，比较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裴云贤就让生活助理葛其扶着自己来到这里。 他的助理，跟在自己身边多年。 这几年，他已经慢慢淡出商界，平日里喜爱清静，只爱看看书，下下棋，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竟然想出这种阴损的方式。 思索几番，裴云贤询问倪雾，“小倪，你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倪雾抬眸看向裴云贤，她现在也快速的冷静下来，既然现在两个人已经被困在这里，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她跟裴云贤，在今天的订婚宴上，都无法被忽视，正式开宴之前，得知他们二人不见了，肯定四处寻找，到时候找到这里…… 看到她跟裴云贤同处一室，有嘴也说不清，再加上今天邀请的媒体狗仔太多了…… 随便有个狗仔恶意报道什么，很难自证清白。 “如果我说，我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但是有人很恨我。” “谁？” “裴初嫣。”倪雾声线沙哑却坚定。 她手指紧绷，骨节泛着青白。 其实她第一时间以为是秦菀卿指使人这么做的，她恨自己，但是她更爱裴云贤。秦菀卿不会单纯地为了想要毁了自己，而牵连到裴云贤身上。 只有裴初嫣。 从她拍下自己跟裴云贤错位图片，发给秦菀卿的时候，应该就已经知道自己就是程青渺。 “小倪，这不可能。”裴云贤立刻反驳着，他皱着眉，“我虽然不知道你跟初嫣有什么矛盾，但是……初嫣不会是这样心思狠毒的人，而且今天是初嫣跟姚冽的订婚礼，她是不会在自己最重要的时刻做出这样的事情。” “在您的心中，裴初嫣是什么样的人？您善良的好女儿？她真的是这样吗？”倪雾声音沙哑地反问，“高三那年，她偷我桌洞里面的班费，这件事，我不知道秦菀卿有没有告诉你，或许，她并不会告诉你实情。” 看着裴云贤脸上的迟疑惊愕，倪雾就知道，他们在这件事情上，存在着信息差。 “高三考试前两周，程青渺桌洞里面的班费不翼而飞，秦菀卿是不是对你说，那是我监守自盗，污蔑裴初嫣。” “我相信，这其中应该是有误会。”裴云贤对十几年前的这件事情，已经淡忘了许多，那段时间，他跟在裴成均身边，女儿要高考，但是他却腾不出多少时间。秦菀卿一直陪在女儿身边，学校里面有什么事情，都会第一时间通知她。 在他的记忆里面，从来不会把善良可爱的女儿跟小偷这样的词联系到一起，接到学校老师打来的电话，裴云贤自然也是第一时间不相信，那个时候他独立接手了一个项目，秦菀卿去了学校，晚上的时候，秦菀卿说，初嫣是被诬陷的，是有人自导自演偷了钱想要诬陷初嫣。 不过是几千块钱的班费，再加上高考在即，裴云贤就让秦菀卿把这点钱补上，不要影响考试。 后续，裴云贤就不清楚了。 这件事情，在当时，亦或者现在，对于他来说，都只是工作之余家庭中的一点小事，在饭桌上几句话就略过去了。 甚至那个时候，裴云贤第一次听到程青渺的名字，只是一个名字。 只是自前不久他才得知，倪雾就是程青渺，是秦菀卿跟程友林的女儿。 裴云贤跟倪雾虽然没有深入的接触，但是他相信倪雾并不会做出偷钱这样的事情，她的眼底清澈明亮，纯净自然。 而初嫣是自己的女儿，从小锦衣玉食，冰雪善良，又怎么会偷钱呢。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倪雾笑了笑，眼底有些自嘲。 掌心指甲深陷，疼痛让她持续保持着清醒。 她坐在沙发上，微微垂下眸，她在天真什么，对方是裴初嫣的爸爸，又怎么会怀疑自己的女儿。 就算她觉得裴云贤应该不是一位不辨是非的人，他儒雅温和，博学多识。可是是非对错在亲情面前，都是飞灰。 对方没有跟秦菀卿一样，恨自己，没有觉得是自己偷钱污蔑他的女儿，已经让她对他抱有几分敬意。 见她保持沉默。 裴云贤低咳了几声，在寂静的空间很清晰又刺耳。 他的声音依旧保持温和。 或许是因为病情的缘故，要透析，平时吃饭饮食很注意，身形瘦削了不少，眉眼间越发显得慈爱，“当年，那件事情，是不是对你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他从一个长辈的方向，低叹了一声，“我相信，你肯定没有偷钱，但是我也相信我的女儿，或许是有第三人偷走了你桌洞里面的钱，又让你误会了我的女儿。” “你们，都是受害者。” 倪雾笑了。 嘲讽的弧度，“一个父亲，相信他的女儿，您没有错。” “裴先生，我说出了我的猜测，我认为是裴初嫣找人给我下药，并且故意把我送到您的房间里面，她的目的是想毁了我，我们两个人的手机都被拿走了，无法联系外界，现在应该已经接近11点了，还有一个多小时。” 裴云贤看着面前的人，没有窗，室内开着灯，灯光白炽明亮，照耀着她纤细单薄的身形，她似乎忍受着身体里面的药效作祟，声线依旧清晰且沙哑，脸颊带着微微汗意。 “怕吗？”他坐在了沙发的另一侧。 此刻除了等待，似乎别无它法。 “刚刚醒过来的时候挺怕的，现在不怕。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把我打倒了，我也不是当初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只要往前走，总有一条合适的路。” 而且她知道，裴淮聿会相信自己。 其他人的恶意，她也不想理会。 “那我们下盘棋吧。”裴云贤弯腰。 茶几的下层，有一个棋盘。 倪雾也看到了。 两人对视，笑了一下，没想到在现在这个时刻，两人对弈，倪雾的精神力集中，她竟然觉得自己好了很多，身体里面没有这么燥热难耐了。 第204章 他们是亲生父女，一场好戏 裴淮聿推着轮椅，于老坐在上面，宴厅内宾客齐聚，于老也见到了早年战友团的老友，顿时老泪纵横，他这个年龄，当初的老战友，大多都离世了。 裴淮聿的手机响了一下。 邮箱里面发来一份电子邮件。 宋琛发来的。 鉴定中心的电子记录。 室内网络延迟，裴淮聿点开了这一封邮件，网络卡顿，页面迟迟没有反应。 男人的目光扫了一眼，看到于绣惠忙碌着招待女眷，但是没有见倪雾的身影。 裴淮聿立刻给倪雾打了一通电话。 对方没有接通。 男人朝着于绣惠走过去，询问老太太身边的安嫂。 “四少奶奶啊，我好像见到过。” 于绣惠这个时候也想起来，“前不久看到侍应生扶着她去休息室了。”她扶着于老落座，对裴淮聿说道，“订婚宴要开始了，你去看看小倪。”她左右看了一眼，嘀咕了一句，“云贤怎么也不见了，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他去哪里了。” 于绣惠拿出手机，给裴云贤打电话，那端显示无法接通。 安婶，“四少爷，你有没有看到大少爷，你们不是一起跟着先生去接待姚家的贵宾吗？” 裴淮聿忽然皱起眉，男人拿出手机，拨通了宋琛的号码，“调一下宴厅内的监控！” “裴总。”宋琛忽然有些犹豫。 裴淮聿，“说！” 宋琛闭了闭眼睛，他好像发现了豪门大八卦，也不是他故意想看的，但是他命令私家侦探调取鉴定中心的报告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看到。听着手机那端沉下来的语气，宋琛一咬牙，“裴总，鉴定报告上显示，太太跟裴董，是亲生父女！” 宴厅里面，人声鼎沸。 裴淮聿的面色不改，但是黑眸闪过惊愕。 “裴夫人，初嫣是不是在化妆室啊，准备好了吗？我们家阿冽真的是有福气。”应许梅穿了一身酒红色旗袍走来，脖颈间戴着珍珠项链，颗颗饱满，光泽细腻。 “万琴陪着呢。”于绣惠也说了一句很客套的夸赞话，毕竟姚冽除了颜值，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了。 应许梅皱了下眉。 姚冽的电话打不通。 她虽然是后妈，但是姚家目前也就这么一个儿子，今天这么大的日子，那个二世祖难不成要悔婚吗？这让姚家的脸往哪里放。 现在找不到人了！ 秦菀卿在化妆室陪着裴初嫣，那么姚冽应该不在。 她跟周围的亲朋笑着打了个招呼，转身低声对姚舒说，“找到姚冽了吗？” “联系不上……妈，要不要给爸爸说一声。” 应许梅蹲下身恭敬地跟于老打了个招呼后，吩咐姚舒带着安保人员，到处找一找，这个二世祖要是真的敢在今天这么大的日子里面退婚，非要打断他的腿不可！ 裴淮聿来到监控室，宋琛已经在这里，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男子，宋琛介绍着，“这位，裴氏技术部的zane，我朋友。” “裴总。”zane站起身，“电脑上显示，太太应该在休息室，她的手机就定位在这附近，但是我尝试用网络号码拨通太太的电话，显示关机。还有裴董的手机……跟太太的手机方位一致……两人应该是在一个地方，我尝试拨裴董的手机，对方也是关机了。” 宋琛，“这么巧吗，都关机了？” 裴淮聿薄唇紧抿，眼底掠过一层暗霜，“裴初嫣呢？” 她应该在这之前就知道倪雾是裴云贤跟秦菀卿的亲生女儿。 “我的人在休息室门口盯着，秦菀卿跟她一起在休息室内，还有两名造型师。”随着宋琛的话，zane放大了一块屏幕监控。 化妆室外，偶尔有人经过。 室内。 “妈，我刚刚接到葛叔叔的电话，他说爸爸忽然昏过去了，情况很不好，现在在11号休息室。妈妈你去看看吧，我有些担心。” 裴初嫣一脸担忧，要急哭了般。 秦菀卿也皱着眉，因为刚刚她给裴云贤打电话没有打通。 还有一个小时就是订婚礼了，等会儿还要致词，怎么忽然联系不上，又听到裴初嫣的话，她站起身。 面色苍白。 关于裴云贤身体的事情，秦菀卿不容得马虎。 “嫣嫣，你在这里等着，流程繁琐，你现在的造型还没有完全做好。” 裴初嫣有些等不及，她策划的好戏，她想要亲眼看看，最好让于绣惠那个老东西也一起看看，她拎着厚重的婚纱裙摆起身，“爸爸身体不好，如果他在我的订婚礼上出现什么意外，我会难过一辈子的。妈妈，我跟你一起去看他吧。” “嫣嫣……”秦菀卿心中一阵感动，看到女儿红了眼眶的样子，她心里也有些愧疚，前几天，不应该怀疑自己的女儿。 “裴小姐太有孝心了，我帮你拎着裙摆吧，这婚纱裙摆太厚重了，你走路不方便。”两名造型师弯腰帮着裴初嫣拎着裙摆，几个人一同走出化妆室。 裴初嫣脸上伪装的那一抹担忧，几乎要哭出来，眼底却尽是得逞的笑意。 她真的好期待啊。 要是她妈妈看到爸爸跟倪雾两个人滚床单是什么样子。 而且这两人，竟然还是亲生父女！ 妈妈应该不知道吧，她盼了这么多年的亲生女儿，近在咫尺呢。 啧啧，这场面，她都想录下来。 如果不是周围有人在，她需要装作孝顺女儿，此刻的裴初嫣几乎要笑出声。 秦菀卿看到这个场面，一气之下，岂不是会气疯了，最好拿起刀，一刀把倪雾捅死，这真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要去休息室，要从这里穿过宴厅，此刻宴厅内一片热闹，裴初嫣身上千万级别的高定婚纱，瞬间吸引了无数目光。 甚至媒体马上镜头捕捉，热搜开始造势#裴初嫣首穿SR高定# 还有媒体敏锐地捕捉到，裴初嫣红了眼睛，好像哭了。 马上有媒体现场直播着。 “裴初嫣好像哭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穿着婚纱就跑出来了，她们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 “快点，跟上去！” 无数媒体看到裴初嫣的身影，马上拎着摄像机冲过来，这正中了裴初嫣的下怀，太好了，她正愁自己找的那几个小媒体曝光力度不够呢。 一想到倪雾马上要身败名裂，今天真的是双喜临门。 左右看了一眼，裴姚两家的人都在，已经落座，但是没有看到裴淮聿的身影。 也不知道蔺诗宣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拿下自己小叔。 她马上要见证，她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刻了。 于绣惠朝着她走过来，皱着眉，“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现在还不到你出来的时间，要等到12点。”于绣惠的话还没说完，裴初嫣就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奶奶，爸爸好像晕过去了，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什么！”于绣惠浑身一颤，差点晕过去。 裴婧书上前一步，急忙扶住，她看向同样一脸急匆匆的秦菀卿，“大嫂，这是怎么回事。” 秦菀卿没有心思说什么，径直大步往前走。 裴初嫣的眼眶都红了，“姑姑，爸爸他忽然昏过去了……” 于绣惠拄着拐杖，让裴婧书扶着，一行人来到了休息室门口。 第205章 姚冽！蔺诗宣！你们两个怎么... 倪雾跟裴云贤在休息室内，没有时间，但是一盘棋结束，大约估算出时间，走廊的尽头果然很安静，裴云贤无奈的笑了一下，“原本我是想清静一下。” 没想到，反而把自己陷入了暴风眼中心，竟然还让两人，求救无门，要是在1号休息室，说不定会有人经过，敲敲门就能通知外面。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脚步声纷纷。 倪雾跟裴云贤对视一眼，看向门口的方向。 倪雾抿着唇，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攥着一颗白子。 或许是因为刚刚高度集中注意力下棋，她的身上出了一层汗，但是深处想要钻破皮肤的燥热感，竟然减轻了很多。 不至于，吞噬她的理智。 房门从外面被打开。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推门而进，倪雾惊喜又沙哑的出声，“裴淮聿。” 他几步走过来。 抱住了倪雾。 在他的怀中，倪雾整个人松懈下一口气，紧紧抓住对方的衣服，“我没事，裴先生也没事。” 裴淮聿握住了倪雾的手，感受着她肌肤的灼热跟掌心的濡湿，看着她脸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还好吗？我们先离开这里，等会，有戏看。” 裴淮聿看向裴云贤，神情复杂，黑眸微缩，“大哥，我们先出去，晚一点，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三个人离开了休息室，不过三分钟。 另一行人匆匆赶来。 媒体也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气息，架着摄像机，调整镜头。 秦菀卿拧着门把手，没有打开，她颤抖的声音大喊着让侍应生拿备用钥匙开门，所有的注意都围绕在今晚上的主角裴初嫣身上，都在好奇，她穿着婚纱，急匆匆，哭红双眼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有人留意到，有一个穿着侍应生模样的人，打开了13休息室的门。 13号跟11号休息室，正好在对面。 推开门的时候。 几个人走进去，背后十几家媒体镜头对准。 但是室内，空无一人。 只有 茶几桌上放着棋盘。 裴初嫣脸上没有收住的笑意僵住，她所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不仅仅如此，室内干净整洁，连着一张供人休息的小床上的床单都是干净的。 怎么会这样？ 倪雾跟裴云贤呢？ 媒体的镜头对准了裴初嫣，此刻她的脸，常年在镜头下的敏感，脸上得逞的笑意快速收敛，但还是被镜头拍到了，略显诡异。 她咬着牙，轻声细语地说，“感谢各位媒体参加的我订婚礼，如果今天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见谅，希望屏幕前的观众朋友们开心快乐，我的巡演将定在月底正式启动，第一站是——” 裴初嫣的话还没说完。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应许梅的声音惊骇颤抖，“姚冽！！蔺诗宣，你们在做什么！！” 姚冽，这可是今晚上男主角的名字。 媒体马上围了过去。 把13号休息室堵得水泄不通。 姚冽黑着脸，赤裸着上身，胸口还有几道暧昧的抓痕，他身下，只是穿着一条黑色的四角内裤。 忽然曝光在媒体之下，连个穿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姚冽咬紧牙，此刻人也清醒了，药劲散了，盯着跌坐在床上哭红眼身上衣服松散只是穿着一件吊带裙的女人。 他气得浑身颤抖，“蠢货！” 蔺诗宣抱着被子，盖住自己胸前。 哭得泣不成声，她根本反抗不了一个男人在下药后失控的力气，而且她为了确保今天她的计划万无一失，怕药效太轻，裴淮聿的意志力太坚定，所以在酒水里面下了双倍。 所以也导致，姚冽像是发了狂一般，兽性大发，努力克制也压不下。两人也没有手机向外求救，她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于绣惠得知儿子身体突发病症，差点晕过去，好不容易看到这里没事，刚刚缓和了一口气，就看到这样的闹剧。 她气得哆嗦。 裴婧书也愣住了，她扶着于绣惠，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姚冽跟蔺诗宣睡了，还被各大镜头直播曝光，她马上打电话让保安来阻止都拦不住。 秦菀卿身形摇晃了一下，愣在了原地。 裴初嫣走过去，她眼前发黑，原本前面挤满了记者，但是看到她，都让出一条路，媒体记者跟苍蝇嗅到惊天大瓜似的，恨不得现场报道，抢第一手新闻，就连在宴厅内的记者也都匆匆扛着摄像机走过来，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吃瓜，是人的天性。 尤其还是豪门大瓜。 裴姚两家想要公关都来不及了，所有媒体为了热度开启现场直播，镜头从裴初嫣的脸上切到姚冽赤裸的上身，暧昧的抓痕，跟哭的泣不成声抱着被子遮住胸口的蔺诗宣。 蔺诗宣哭得惨了，媒体这才看清，这原来是裴初嫣的娱乐圈好姐妹。 “这不是哪位知名的时尚设计师吗？” “裴初嫣三年前全球巡演最后一站松城，就是她这位好闺蜜，亲手设计的黑天鹅礼裙。” “两人这几年，微博一直互动，豪门好姐妹啊。” “豪门姐妹爬上准老公的床，刺激啊！还是在订婚宴当天！” 姚冽点了根烟，狠狠抽了一口，他的头皮发麻，这事儿，他也不愿意，他又不是蠢货，在今天闹出这样的事情，回去要被姚北程打断腿。 但是跟裴初嫣，也没能解释什么，还能解释什么，都他妈的被全球直播了。 裴初嫣面色惨白，今天原本是她最开心的日子，她跟姚冽的订婚礼，如此瞩目，整个松城邀请了无数名门权贵，无数媒体，现在全毁了。 蔺诗宣哭的哽咽，“嫣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们的计划……我没想这样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她哭得哽咽抽泣，说话断断续续。 趴在门口的媒体狗仔可能没听到。 但是姚冽听到了，计划？ 什么计划？ 裴初嫣冲上去，撕扯着蔺诗宣的头发，“你不是要睡裴淮聿吗！！你该死，谁让你毁了我的订婚礼！！你能不能去死！” 疯了，简直是疯了。 媒体直播，镜头里面，两个昔日好姐妹厮打在一起。 撕扯着头发，掐着脖子，原本蔺诗宣确实愧疚，但是被打了几巴掌掐住脖子后也开始还手，抓着裴初嫣的头发。 凭什么要让她揽下所有的过错，要死大家一起死。 蔺诗宣知道，今天，这么多媒体都在，她是完蛋了。 再厉害的公关，也救不了。 她的爸妈，都来参加今天的订婚宴，她的名誉全完了。 她的事业也完蛋了！ 她蔺诗宣在松城，以后抬不起头了，但是你裴初嫣在这里装什么白莲花，想要把所有的蠢事都怪到她头上，做梦！ 蔺诗宣用力抓住对方的头发，撕扯着，“不是你说万无一失吗！！药是你给我的！是你一直蛊惑我，说只要我睡了裴淮聿，他就会跟倪雾离婚！” 两个人像是笼子里面斗红了眼睛的斗鸡。 撕的丧失理智了。 第206章 #第一豪门订婚宴现场火热直播，新郎出轨# 裴婧书急忙让保安清场，但是保安的数量还没有媒体狗仔多，那些媒体狗仔听到两人自爆，恨不得用这些摄像头怼在两人脸上。 一瞬间场面失控。 裴婧书大喊了一声裴初嫣的名字让她冷静，但是走不开，身边的于绣惠需要她扶着，已经被气得站不稳。 而这些话，在场的都听到了。 什么下药，裴初嫣指使，计划，睡了裴淮聿。 镜头里面，更是录制得清清楚楚。 休息室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宴厅里面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有钱人表面上都是衣香鬓影，谈笑风生，但是都拿起手机，打开，就是各大软件最热门的头条。 #豪门闺蜜婚宴互撕，赤身裸体# #第一豪门订婚宴现场火热直播，新郎出轨# #姚家公子浑身抓痕，蔺家千金床头哭泣# #密谋下药！豪门千金的真实嘴脸# 热搜连着爆了十多条，网友们的瓜吃得热火朝天。 “太刺激了吧！蔺诗宣跟裴初嫣，这不是好闺蜜吗？闺蜜睡了老公？还是在订婚现场？” “你没听蔺诗宣说是两人一起谋划的，要睡其他人，结果下错药了。” “什么离婚啊，蔺诗宣要睡裴淮聿，这不是裴初嫣小叔吗？人家都结婚了还要插足，真不要脸第三者！” “楼上裴初嫣的粉丝吧，还在给姐姐洗地呢？直播里面说得很清楚了，药是裴初嫣给的，裴初嫣蛊惑自己的好闺蜜插足自己小叔的感情，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难怪这俩闺蜜能玩在一起呢，都是俩格润替。” “初嫣肯定是无辜的，我不相信初嫣是这样的人，什么直播视频，都是后期剪辑的，就是为了打压她。” “呵呵，平时的时候说裴初嫣是裴家千金，资源咖，只手遮天，这个时候知道是小作坊了吧，初嫣在家里一直不受宠爱，姐姐这次真的是受委屈了。” “@裴氏中白娱乐，快出来发声明啊！” “@裴氏中白娱乐，快来取证！” “于老，您没事吧！”宴厅里面，有人惊呼一声。 于向东大口喘息，被视频里面的画面刺激的不轻，一边的临叔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急忙蹲下身，帮他顺着胸口，“您还好吗？” 过了好几分钟，于向东才缓过来。 半生戎马，老脸都要丢没了。 裴成均面色阴沉，他纵横商界几十载，威名远扬，此刻，脸上也带着裂痕，听着周围宾客的议论声，他根本控制不住情绪，抚了一下胸口。 今天的订婚宴，裴氏几位高层也在，裴成均大吼一声，“还不快点联系公关！” 虽然现在这个场面，公关也没用了。 “啊——爸，你没事吧。”姚北程扶着一个满头花白的老人，声音急切。“快联系医院！” 他急忙给姚老爷子紧急检查，奈何自己是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闹剧，气得浑身哆嗦。 今天的订婚宴，庄园管理人有安排医护人员跟随，还有临时救助的医疗药物，急忙用担架车抬着姚老爷子离开。 裴氏紧急公关。 但是删不掉，热搜撤下，马上有新的词条冲上去。 太火爆了，全网吃豪门这一场大瓜。 十分钟，裴氏公关撒出去三千万，热度反而更高了。 狗仔现场直播，几十个直播间，无数个十万加在线观众，关闭一个直播间，又冒出无数个直播间，两个人撕得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互爆对方的黑料，蔺诗宣连裴初嫣整容，假体，哪个医院，某某大夫，什么时候修复都爆出来了。 蔺诗宣养团队替身，帮自己设计，包装设计师形象。 裴婧书跟秦菀卿想要拨开面前的媒体走过去制止住这一出闹剧，这些狗仔媒体哪里肯离开，堵得水泄不通，摩肩接踵，秦菀卿急得浑身冒冷汗，慌乱间被谁推了一下身形踉跄两步差点跌倒的时候，被赶来的裴云贤扶住。 裴云贤皱着眉，呵斥一声，“让开！”有狗仔举着摄像机转身，对准他的脸，“裴先生裴太太，请问你们对今天这件事怎么看？” 堵在后面的媒体，眼见拿不到第一手新闻，都纷纷把镜头对准裴家几人。 裴云贤的脸阴沉如水，记者媒体的话如锋锐的利剑，刺向他的同时，他心中惊愕，他的女儿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最后直播间被全网关闭，是因为裴初嫣撕扯掉了蔺诗宣胸前的衣服，涉及到yysq。 庄园紧急调动园外的安保人手上百名，终于控制住眼前的局面。 休息室如同退潮一般。 姚冽也穿上了衣服，一身整齐，只是脸色铁青着，姚北程冲过来，猛地给他一巴掌，狠狠地踹向他的腿。 清晰的，脆生生的。 骨头，断裂的声音。 姚冽疼的面色涨红，在地上蜷缩，满头是汗，但是哀嚎声，压在喉咙里面，他瞪着姚北程，“你没他妈的听说吗？我也是被下药的！！被这两个蠢货给玩了！” 姚北程这一下，主要是给裴家一个交代。 这订婚，肯定不会继续了。 他瞪着自己的儿子。 也看向匆匆赶来的裴成均等人。 蔺家的人也走进来，蔺夫人浑身发抖，但是急忙过来给狼狈的女儿披上衣服，一句话都说不出去，只是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 蔺平泽走过来，看着眼前的场景，自己的女儿满身赤裸，原本，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的女儿应该是受害者才对， 但是，自己的女儿跟裴初嫣两个人，竟然是始作俑者。 他扬起手就要打下去，蔺诗宣缩着脖子，扑在傅蓉怀中，蔺夫人抓住了蔺平泽挥下来的手臂，“不要，平泽，宣宣是我们的女儿啊。” 蔺平泽甩开手，“蔺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这就是你养出的好女儿！” 裴初嫣扑在姚冽身边，扶着他，“阿冽，你没事吧。” 姚冽被当场打断了一条腿，他冷笑着看着面前的女人，“滚。” “你们两个做出的蠢事，给我下药，这就是你裴初嫣想要的结果吗？”他说话的时候，疼得浑身在抖，但是他姚冽也不是傻子，这种事情说不清楚，自己真把蔺诗宣给睡了，无论是谁下的药，作茧自缚也罢，结果已经如此，订婚宴不可能继续，姚家的名誉也受损，这一条腿，休养三个月，就是姚家付出的代价。 “不是阿冽，不是我做的！”裴初嫣急红了眼睛，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闺蜜去睡自己的老公呢？她抱住姚冽的手臂，苦苦哀求，被姚冽甩开。 姚北程稳住心神，“裴老先生，这件事情确实我们家姚冽也有责任，但是他现在受伤，我先把他带下去，我们两家的事情……请容许我稍后再来打扰您。” 蔺平泽也低着头，“裴老先生，那我们先离开，这件事，还望...” 裴成均挥了挥手，也只想结束这一场闹剧。 让他们快滚，他现在一个字都不想听。 蔺平泽急忙让傅蓉带着蔺诗宣，灰着脸离开。 姚北程让人架起来姚冽，姚家几个人离开，姚舒的步伐一顿，她走到休息室外的时候，看到站在走廊上的几道身影，目光从倪雾身上落在她身侧的裴淮聿身上，抿着唇，似乎是想说什么，叹息一声离开。 裴初嫣见姚家的人带着姚冽离开，跌跌撞撞地跟上前，“阿冽，阿冽你听我解释，是蔺诗宣那个蠢货喜欢我小叔，她明明是给我小叔的酒杯里面下药……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你了。” 忽然，裴初嫣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狠狠捏住了脖颈一般。 她看着站在门外的裴家一众人：姑姑、奶奶，爸妈，还有…… 裴淮聿跟倪雾。 “是不是你！！一切都是你做得对吗！”她眼神怨毒，狠狠盯着倪雾，几步就要冲过来，“你不是跟我爸爸在休息室吗？你们两个人为什么没事！” 她朝着倪雾扑来。 裴淮聿侧身，挡住了倪雾同时，单手狠狠捏住了裴初嫣的脖颈。 对方一瞬间被掐住了呼吸。 涨红脸，跟缺氧的鱼儿一样挣扎。 第207章 最后的礼物！豪门母女 裴淮聿沉着脸，甩开了手。 裴初嫣跌坐在地上，猛烈的咳嗽着。 她抓着裙摆，看向裴云贤跟秦菀卿的时候，忽然笑了。 她就差一步，就赢了。 “爸，还是怪我太心软了，不舍得给您下药。”只是买通了裴云贤身边的助理葛其，在裴云贤精神疲倦的时候把他扶到最里侧的休息室内。 空气中，传来一道清脆的响声。 裴云贤的手依旧保持扬起来的弧度，高悬空中。 看着跌坐在地毯上的裴初嫣，他平日里面斯文儒雅的面容，此刻像是覆盖一层阴云，骤雨弥漫，他闭了闭眼睛，身心却觉得疲倦。 裴云贤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忽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觉得陌生极了，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她竟然真的给倪雾下药，把她送到自己的休息室里面。 “裴初嫣，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裴云贤痛心疾首，呼吸之间急促，秦菀卿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他。她也从惊愕中回过神，刚刚的那一场闹剧，仿佛是噩梦一般，秦菀卿忽然有些懵了，“什么意思，什么给倪雾下药送到你的休息室里面，你不是昏过去了吗？” 裴云贤沉着声，面色苍白，“我没有昏过去，你可以问问我们的好女儿做了什么！” 裴成均挥挥手，血压飙升，有些站不稳。没想到他们裴家在今天这么大的日子里面，闹出这么大的笑话，现在有些急火攻心。 强撑着在这里主持大局。 忽然有人扶住他。 耳边，带着点吊儿郎当的声音，“悠着点吧。” 裴成均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冷哼了一声。 “去看看你妈，我没什么事。你妈心眼小，装不下这么多事，别再倒下去了。” “我有这么没用吗？”说话的是于绣惠，瞪了他一眼，然后拄着拐杖走到倪雾身边，“丫头，你没事吧。” 她是听明白了，自己这个孙女给倪雾下药，还把倪雾送到裴云贤的休息室里面，企图要用舆论毁了倪雾。 然后还让蔺诗宣睡自己儿子，不知怎么竟然变成了姚冽。 “妈...我没事。” 倪雾也握住了于绣惠的手，发现对方的手指很凉，忍不住紧紧地握了一下，她跟裴淮聿对视一眼，他冲着她点了头。倪雾扶着于绣惠往前走，“妈，我先扶您去休息吧。” 这里太乱了。 原本今天确实是个喜悦的日子。 于绣惠今天还穿着枣红色的旗袍，人逢喜事，仿佛也年轻了十几岁，面颊红润，此刻，显得格外的讽刺。 她自认，一直对这个孙女很是疼爱。 从来没有因为血缘问题，而苛待过裴初嫣一丝一毫，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样，这个满脸扭曲，眼神怨毒的人，怎么会是自己的孙女呢？ 于绣惠步履蹒跚，一瞬间仿佛苍老了一般，经过裴初嫣身边时。 叹息一声，眼底带着浓浓的失落跟不解。 却也一瞬间刺痛了裴初嫣，这个老东西在失落什么？自己有什么错，错的都是面前这些人，都是他们！ “奶奶！”裴初嫣仿佛跟平日里面一般，亲昵地喊着，于绣惠被这一声奶奶叫的，步伐一顿，脑海中又浮现出裴初嫣小时候的样子，机灵可爱。 “奶奶，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儿媳妇身份不一般啊。”裴初嫣盯着于绣惠跟倪雾紧握着的手上，也不知道自己的奶奶能不能承受得住，要是当场被气死就有意思了。 凭什么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倪雾，却得到了这一切。 秦菀卿看着裴初嫣，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一般，瞪大眼睛，急切地喊着想要制止，“初嫣！” 她是用这个关系威胁过倪雾，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如果曝光了，也会影响到自己。 “倪雾是秦菀卿跟程友林的女儿，爷爷奶奶，你们不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吧。”裴初嫣说完之后，佯装无辜地掩着唇，“哎呀，原来爷爷奶奶你们不知道啊。” 她的话，像是平地一声雷。 铺满红毯的走廊上，还有未散去的几位安保人员，都低下头，仿佛听到了豪门秘闻一般。 倪雾的面色苍白，她紧紧咬着唇。 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于绣惠，就发觉于绣惠好像整个人放空似的，没有反应，更像是大脑宕机震惊的回不过神。 秦菀卿的脸带着一抹灰白色，她摇摇晃晃的抓住裴云贤的手臂站稳，看着跌坐在地毯上，穿着婚纱却浑身狼狈，做得精致的新娘造型早就在跟蔺诗宣撕扯的时候乱掉了，裴初嫣大笑着，仿佛是胜利者一般，甚至还挑衅的看向秦菀卿，“妈妈，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您的亲女儿，你怎么还不认了呢，早在高中的时候，你不就知道，她就是程青渺吗！” 倪雾纤薄的脊背冒出一层冷汗。 裴家一众人脸上的沉默，惊愕，她都看在眼里。 在这样的豪门之中，这或许，确实是一件见光即死的事情。 一只宽厚温热的手，将倪雾的手包裹住，然后紧紧扣住。 裴淮聿看向她，“别怕。” 其实倪雾并不算害怕，她只是一种心中堆积的愧疚，于绣惠对自己这么好，而她跟秦菀卿的关系，就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 她下意识地看向于绣惠，唇瓣颤了颤，“妈……” 于绣惠依旧愣在这里，转过脸来看着倪雾，似乎是想点头，但是浑身僵硬。 饶是裴成均这样的人物，此刻也明显的愣住了，还是女婿顾淮反应得快，提醒着，“爸，宴厅里面的宾客还没有散完，媒体还没走。” 裴淮聿拧着眉心，吩咐着安保人员，“先把裴初嫣关在休息室里面，封住嘴。” 两名黑衣保镖架住了裴初嫣，对方挣扎着，似乎是本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再加上她还是裴家的千金，保镖也不敢用力，裴初嫣挣脱后往宴厅内跑去。 白色的千万高定婚纱，此刻狼狈地穿在身上。 宴厅内，宾客，媒体，散了大半，但是今天来的都是松城显赫，庄园内的停车区豪车满座。 裴家的两名管家还有庄园管家正在安排园外车辆疏通，还有不少宾客在宴厅内等候。 此刻都惊愕的看着原本今天最风光的女主角狼狈地出现。 残存的媒体马上嗅到八卦，立刻打开相机对准。 裴初嫣盯着大屏幕，原本这里，正午12点的时候，是要放着她跟姚冽拍的婚纱视频，娱乐圈几位影后影帝为她录制的婚姻祝福。 此刻，屏幕闪了一下。 裴初嫣看着赶来的裴家一众人，目光落在倪雾身上。 勾着猩红的唇。 仿佛是最后的胜利者一般。 “程青渺，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208章 裴初嫣偷钱视频被曝光 屏幕上，闪烁了一下。 播放出画面。 但是下一秒，裴初嫣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她几乎是惊慌地冲上去，想要挡住这些画面，“别看，不准看！” “怎么会这样，别拍了，你们别拍了。”裴初嫣冲到记者媒体面前，企图挡住镜头。 不是这样的。 她原本准备的是那个死胖子跳舞的视频，那么滑稽那么可笑，僵硬的动作，甚至可以看到里面内衣的痕迹，那是她在姚冽手机加密相册里发现的。 这就是爷爷奶奶喜欢的儿媳妇。 但是为什么，这一段视频，变成了她的。 裴初嫣惊恐地看着大屏幕，所有媒体的镜头都对准了她，那些她曾经游刃有余，享受着星光的镜头，此刻黑洞洞跟一把把长枪利剑， 把她刺得粉碎。 媒体的闪光灯耀眼，拍摄下裴初嫣脸上惊慌碎裂的痕迹。 “视频里面穿着校服的女生是谁啊好眼熟啊，不会是裴初嫣吧。” “她是在做什么，是在偷钱吗？在翻别人的桌洞！” “教室里面只有她一个，她竟然真的在偷窃！” “不是吧，裴家的千金怎么可能偷钱啊。” “这鬼鬼祟祟的样子，不是在偷钱还能是什么？你看她从桌洞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 “这信封的厚度有接近一厘米，里面肯定是钱！” “我没有！我没有偷东西。”裴初嫣嘶喊着，“我不是小偷，我不是！” 密密麻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如同洪水一般淹来，席卷了她。 裴初嫣仿佛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般，疯了似的，嘴里喊着，我不是小偷，我不是。 她尖叫着，她捂着眼睛，甚至不敢再看屏幕，“不是我，我不是小偷。” 宴厅的宾客散了大半，都是一些松城显贵人家，多少给了裴家一些面子，刚刚那一场豪门闺蜜睡错新郎，姐妹互撕的闹剧，大家也不敢大声讨论。 但是此刻，看着大屏幕上，洋洋洒洒的放着一段视频，穿着高中校服的裴初嫣，在教室里面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心虚的左右看了一眼，十七八岁的学生，脸上的痕迹无法伪装，裴初嫣离开自己的座位，往前走了几步，从一个桌洞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她甚至还打开信封看了一眼，然后又心虚地左右一看。 媒体们恨不得把镜头怼在裴初嫣的脸上，那一则盗窃视频，很快就传播到了网络上。 她拎着一边的桌凳，猛地扔向了屏幕，价值百万的幕布受到了损伤，画面终止。 但是这个视频已经放完了。 一个54秒钟的视频。 循环播放了好几遍。 反而幕布上的一道裂痕，丑陋的，按下了定格键。 穿着校服的裴初嫣，手里捏着一叠厚厚的信封，唇角带着残忍得逞的笑意，正准备把信封放在包里。 幕布因为出现裂痕，被中断后，就一直定格在这个画面上。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裴老来了。” 宴厅内窃窃私语的讨论声才小了很多，毕竟大家今天都是来参加裴初嫣订婚宴的。 整个松城，谁人能不给裴成均面子。 裴成均穿着黑色的唐装，今年七十三岁，身形清瘦，依旧挺拔。或许是因为今天是订婚宴，他的胸前戴着于绣惠给他准备的红枫红宝石胸针，左手拇指上戴着翠玉扳指，整个人依旧气宇横风。 他缓缓走到宴厅中央。 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穿着一身婚纱，此刻狼狈的仿佛失了魂一般，一直重复着说着自己不是小偷的年轻女人。 他的孙女。 无数媒体也怵于他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压，往后退了几步，不敢靠近，但是镜头依旧对准。 “今天是裴某人招待不周，稍后安排诸位离开，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我作为长辈，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想看到，但是事已发生，裴氏三天后会召开发布会，给诸位一个回复。”裴成均声线沉朗，“诸位，都散了吧。” “裴老先生，我们就先告辞了。” “改日再登门造访。” “小辈们到底都年轻，日后多加管教即可。” “……” 宾客疏散，媒体虽有不甘心，但是今天的素材，未来的一周都有曝光度，也不敢在裴家造次，被安保人员疏散离开。 裴氏的人也联系了一些媒体，做正向报道。 容纳千人的豪华宴厅，水晶灯光线明亮，中控灯带着淡淡蓝色光芒，为了这一次订婚宴空运了上万株新西兰蓝玫瑰，此刻像是一种无言嘲讽。 裴成均吩咐，“宣告裴初嫣退圈，颁布道歉信。” 身上千万高定的钻石婚纱，像是垃圾桶里面的碎布，裴初嫣紧紧咬着牙，“我不退圈，我凭什么退圈！” 她指着倪雾，恨不得啖食血肉一般，“你才是小偷！” 裴成均已经忍无可忍，捂着胸口深呼吸一口气，“把她关起来！” 裴初嫣被几名保安带走，关在了休息室里面。 宴厅里面，只有裴家一众人。 沉寂了良久。 倪雾抬起头，看着眼前斑斓明亮的水晶灯，这里的一切装饰，万分璀璨，空气中带着玫瑰花香的馥郁，香槟塔高堆，原本今天，是一场盛世的订婚礼。 倪雾垂着眸，她能感受到，裴淮聿紧握住她的手指，但是她还是觉得很冷。 她不敢看裴家二老。 于绣惠平日里对自己这么好。 她也没有想到，裴初嫣偷钱的视频，会被曝光，压在胸前堆积的石头，仿佛轻了，也仿佛没有。 忽然。 “菀卿！——” 裴云贤接住了秦菀卿倒下去的身体，对方昏了过去。 裴成均道，“好了，今天的事情……先回去吧，明日再说，我也累了。” 于绣惠这个时候倒是反应过来，摇着头，揉着眉心，看着裴云贤抱着秦菀卿离开的背影，嘟囔了一句，“真没用，我还没晕呢。”她倒是先晕过去了。 于绣惠看了一眼倪雾。 想说什么，却头疼欲裂，一边的安婶扶着她，“夫人您还好吗？” 今天这一波接一波，她一个佣人都震惊极了。 也不知道老夫人怎么样。 于绣惠点着头，她其实有些话想对倪雾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裴成均握住了她的手，“行了，回去休息会儿吧，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议。” 裴淮聿看了一眼裴婧书，眼神示意她照顾好爸妈。 宴厅里面，最后只剩下倪雾跟裴淮聿。 裴淮聿垂眸，看向她，掌心轻拍了一下她的脊背。 “我们回家吧。” 倪雾点了头，目光幽幽抬起，最后看了一眼这里，“这里装扮得好美。”原本今天，是浪漫的订婚宴。 “我们的婚礼，会更好看。”裴淮聿说，“妈都已经在算日子了，今年就把婚礼补上。” 见倪雾不出声。 裴淮聿知道她在想什么，声音清润的安抚：“别想太多，万事前方都有路。” 第209章 咎由自取罢了 “嗯。” 此刻庄园的工作人员走过来收拾宴厅，幕布有些损坏，看到倪雾跟裴淮聿，“四少，四少奶奶。” 倪雾想起裴初嫣看向自己的目光，她说要送给自己一份礼物，没有想到，视频被换成了她偷窃曝光的视频。 “这个视频，是你……”倪雾仰起头看向身边的人。 裴淮聿挑了一下眉，点头，“她收买了这里的工作人员，我得到消息，就换掉了视频。”当初，他让她删掉的视频，现在，用另一种方式曝光了出来。 今天裴初嫣在这里的一举一动，他的人都在盯着，包括她跟蔺诗宣密谋给自己下药。 不过是他们咎由自取。 只不过，他也看到了，姚冽拍下的倪雾的那一段视频，她口中，笨拙滑稽的自己。 饱含少女的自卑。 两人十指相扣，走出庄园，外面天蓝，浮动清风，将近下午一点的时光，光线明亮，是个艳阳天。 - 裴初嫣被关在了房间里面，无法对外联系，每天只有佣人定时送上饭菜。 裴氏紧急启动公关，但根本无法挽回什么。 裴初嫣高中的时候偷窃同班同学的钱，据知情人士报道，偷的是班费，并且是在高考前夕，对方叫程青渺，是一个努力学习的好学生，家境贫穷，住宿在舅舅家，班费是暂为保管。 据说当时，无人信她。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富家千金去偷钱。 网络上因为这件事情，沸沸扬扬了好几天，引起了巨大讨论跟单方面对裴初嫣的围剿。 骂她滚出娱乐圈。 还有买过她巡演门票的让她退钱。 这一波攻势也蔓延到了中白娱乐官方评论区。 包括圈内平时跟裴初嫣走得比较近的一些网红，明星，都受到了波及，这些人纷纷出来切割，表示跟裴初嫣只是塑料关系，合作而已。 更有无数匿名爆料，说她耍大牌，拍摄各种不配合。 一时间，墙倒众人推。 裴氏召开发布会，宣布裴初嫣永远退出娱乐圈，并且跟姚家取消婚约。 裴氏公关团队提过公关方案，想要花重金联系程青渺，让程青渺开微博配合一下，表示现在岁月静好，接受裴初嫣的道歉跟裴氏的一些官方补偿。 这个提议，直接被上面否定了。 裴淮聿在棋室内，跟裴成均下棋。 两个人倒是很淡定，对于这次的事情引起的股价波动，神色难得的沉静淡然。 裴成均冷哼一声，“你早就知道，倪雾就是程青渺，她是秦菀卿上一段婚姻生下的女儿？” “知道得不早。”裴淮聿落下黑子，直接堵住了对方的路。“让我离开裴家，都比离婚更容易实现，你要是心里别扭，受不了这种关系，就去做我大哥大嫂的工作，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劝离了。” “你说的什么浑话！”裴成均皱眉。 “我跟倪雾，明天准备回滨城，不在这里碍着你们的眼睛。” 一盘棋结束之后，裴成均道，“等会儿云贤跟菀卿也回来，你叫上倪雾，我们今晚上吃顿饭。”他又看了一眼裴淮聿，“你妈昨晚上发烧，今天刚退，别气她。” 裴淮聿勾了下唇，“您现在还跟我妈分房睡呢。” 裴成均瞪了他一眼，胡子一抖，“你也劝劝她，少作。” “都没把您作死，就不算作。” 裴淮聿说完这句话就起身，侧身，预判了裴成均要扔过来的棋子，躲开。 - 倪雾在来的路上，驱车来到一家烘焙店，取了定制的低糖糕点。 她来到裴家。 就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尖叫嘶吼的声音，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裴淮聿正好下楼，看着佣人端着碎掉的碗碟走下楼，他沉下声，“以后一日三餐不用给裴初嫣送，不想吃别吃了。” “是。” 男人走下楼梯，来到客厅里面，看着倪雾坐在这里，他看着桌面上放着的糕点礼盒，中式的。打开，拿了一块里面的核桃枣泥酥，吃了一口。 倪雾看着他，“这是给妈准备的。” 她询问着，“她现在还发烧吗？” “退了些，今中午量是37.8。” 倪雾挺自责的，于绣惠这么大年龄了，还要受这么多刺激。 而且这个年龄的人，思想上很难转变，接受不了。 楼上卧室。 于绣惠躺在躺椅上，听着安婶说倪雾来了。 她撑着手臂想要起身，动作一顿，又躺下。 这见面，是不是有些尴尬啊。 这见面说什么，说她不在乎，两个儿媳妇是母女……那她肯定在乎的。 说在乎吧，但是也没有其他办法。 总不能让两个儿子离婚吧，这事儿闹得。 而倪雾，竟然就是当年的程青渺，老四那个初恋。 这么大的事儿，都瞒着她。 安婶看着于绣惠，“夫人，我看见四少奶奶来的时候还带着个糕点礼盒，是送给您的，四少爷拆开吃了好几块，你要不下去，他就吃光了。” “这怎么行。”于绣惠站起身，安婶扶着她往楼下走。 到了餐厅的时候，一盒糕点，裴淮聿果然吃了大半。 倪雾站起身，没喊人，那一声‘妈’堵在喉咙里面。 她其实也怕于绣惠不接受。 今晚上来吃饭，应该是不仅仅吃饭这么简单。 裴家的人来得很齐。 裴淮聿喊了声，“妈。” 于绣惠嗯了一声，看着桌面上的糕点盒，给安婶使了一个眼色，对方马上把剩下的半盒包起来，裴淮聿见状笑了一下，“妈，你不是不吃这些吗？” “谁说我不吃了。”于绣惠坐在沙发上，目光扫了一圈，看向倪雾，她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倪雾弯腰倒了一杯茶水，于绣惠喝了一口，觉得喉咙清爽，她看这个儿媳妇，第一眼就特别顺眼，喜欢也是打心眼里的喜欢，就是婚宴上的那事儿，确实把她给震惊到了。 也得给她几天缓冲的时间不是。 正好这时，外面传来车辆引擎的声音，裴云贤跟秦菀卿走了进来，紧跟在后的是裴婧书跟顾准还有顾子墨。 裴成均从棋室走出来，坐在沙发上，他沉声道，“都落座吧。” 众人走过来，客厅里面的气压顿时阴沉着。 于绣惠平日里面，最不喜欢的就是裴成均这种做派，一出声，发号施令般，小辈们都不敢吭声。 但是今晚上…… 在吃饭之前，确实应该开个家庭会议。 短短三日，秦菀卿似乎是瘦削了不少，裴云贤也是，看来这件事情对他们二人影响甚大，再加上裴初嫣的荒唐事。 裴云贤的下巴上带着一些胡茬，眼下乌青，倒是强撑着精神。 裴婧书让佣人带着顾子墨去玩。 顾子墨看着倪雾，忽然跑过来，从小背包里面拿了一块奶糖塞到她手里。他还没离开呢，就被裴淮聿一根手指头捏住后颈的衣服，男人声音沙哑着，“给舅舅一块。” 顾子墨打开小包，“没有了，就这么一块给倪倪的。” 裴淮聿从倪雾的掌心里面拿走了奶糖，“那这块给舅舅了。” 他剥开糖纸，正准备吃。 顾子墨有些急了，从兜里拿出一块巧克力，“这个给你。” 然后把裴淮聿手中剥开的奶糖递给倪雾，“你吃这个，这个好吃的。” 倪雾摸了摸顾子墨的头发，一边的佣人带着顾子墨去了楼上。 裴淮聿剥开巧克力糖纸，放在嘴里，黑巧蔓着苦涩醇厚的味道，男人舌尖抵了一下腮，看向坐在自己左手边的裴婧书，“你儿子这么偏心。” “你有的吃就不错了。” 第210章 DNA鉴定报告，我们的女儿 裴成均咳嗽了一声，大家开始回归正题。 “云贤，菀卿，初嫣是你们的女儿，这件事情，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我会带着初嫣……”裴云贤刚刚开口，就被秦菀卿打断，“爸，妈，初嫣已经退出娱乐圈，她是在你们膝下长大的。这一次，确实行为太过偏激。但是现在，我们家里有比这更严峻的事情。” 秦菀卿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倪雾的脸上。 “程青渺确实是我跟前夫程友林的女儿，在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嫁给了裴淮聿。” “裴淮聿是裴氏继承人，他应该跟倪雾离婚，立刻止损，否则这件事情虽然暂时被压住了，但是纸包不住火，保不准在未来的某一天被曝光在网络上，到时候裴氏股价波动谁能承担得起。” 秦菀卿站起身，狠狠咬牙。 “她嫁给裴淮聿，就是为了报复我，我当初用五百万买断我跟她的关系，她心中怨恨我，心有不甘，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我对她的抛弃！” “菀卿。”裴云贤皱眉。 来的路上，他一再告诫秦菀卿要冷静，没想到，她提起倪雾，就仿佛疯了似的。 裴成均沉着脸，看向秦菀卿，又看向倪雾，“你嫁给淮聿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秦菀卿是你亲生母亲？” “知道。”倪雾的声音很轻，但是清晰入耳。 于绣惠也捂着胸口，倒吸一口气。 秦菀卿勾着唇，“你们也听到了，她自己都承认了。她一直都知道，她报复我当初在高中的时候偏袒初嫣，报复我抛弃她，所以才拼命地想嫁入裴家。” 似乎此刻在裴家二老面前，秦菀卿也把裴淮聿的警告都抛之脑后了。 她想过，最差不过是自己离开裴家。 但是倪雾也要跟自己一样！ 倪雾抬起眸，眼底带着冷意，又觉得很好笑，“我承认什么？” 于绣惠忍不住问了一嘴。“你嫁给淮聿，是因为喜欢，还是如同秦菀卿所说，是因为想要报复她。” 裴淮聿在刚刚秦菀卿的为难之下，就想出声，此刻，顿了一下。他看着倪雾，心中却忐忑万分，因为他也想知道…… 她，对自己，是不是也有一丝丝爱意。 倪雾微微侧眸，看向身边的人，直直地与他对视，唇角弯起。“自然是喜欢。” 一边的裴婧书笑了一下。 她竟然还看到自己弟弟这副紧张的样子了。 裴淮聿握住倪雾的手。 薄唇也忍不住露出一抹弧度。 于绣惠听到这话，是欣喜之余也有一些叹息，看到自己的儿子跟喜欢的女孩走到一起，她自然是开心的，她也看得出来，当初大学的时候跟程青渺这个丫头分手，自己这个儿子就一直念念不忘，没想到，兜兜转转，终于还是她。 叹息的是，现在尴尬的僵局。 她推了一下裴成均，你倒是说句话啊，想个办法啊。 她两个儿媳妇，都不想松手。 虽说她对这个大儿媳妇确实有些意见，但是到底是一家人，共同生活了三十年，再加上当初让云贤跟她分手，于绣惠心中也有些亏欠。 秦菀卿没想到，两人还在这里深情对视告白了，她站起身，“爸妈，裴氏是爷爷创立的，你们应该也不想在裴氏如日中天的时候，股价动荡吧。也不要被她几句话给骗了，她要是真的喜欢淮聿，怎么会给其他男人结婚生子。” 秦菀卿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这是倪雾的病历。倪雾，在九年半之前，青云县医院产科生下龙凤胎，产后出血导致很难再孕，就像是我一样。” “爸妈，你难道想让裴家绝后吗？”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裴成均跟于绣惠的心尖了。 裴云贤是收养的，但是裴淮聿是老太太中年生下的亲儿子。 裴家二老神色变了。 于绣惠觉得头晕眼花的。 这…… 这以后都不能怀孕了吗？ 于绣惠拿起桌面上的牛皮纸袋打开，看着上面的病历。 手指在颤抖。 安婶见状在一边抚着她脊背，想要安抚情绪。 裴成均皱着眉，陷入沉思。 秦菀卿笑着，她就知道裴家二老最无法接受这个。 她看着倪雾，眼底带着得意，仿佛是胜利者一般的姿态。 倪雾没想到对方会调取她的病历，这种不光彩的手段。 “倪雾啊，这是真的吗…这病历是假的对不对。”于绣惠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医生说，我确实很难再怀孕。”虽然这话，并不算绝对。 倪雾不想隐瞒。 裴淮聿目光冷冽如霜，扫向了秦菀卿，“真聒噪。” 男人站起身，也拿起一个纸袋，打开，从里面拿出几张纸。递给了于绣惠跟裴成均，嗓音沙哑又挑着一丝玩笑，“先别晕，看完这个再晕也不迟。” 于绣惠嗔他，“我晕什么啊，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着调。” 她打开，赫然看着上面是裴淮聿跟倪安的基因鉴定检测报告。 裴成均的手一颤，瞪大眼睛。 裴淮聿握住倪雾的手，“倪安是我跟倪雾的女儿。” 第211章 “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之间有什么输赢。” 最震惊的并不是于绣惠跟裴成均，而是秦菀卿。她瞪大眼睛，声音陡然尖锐，不敢置信，“什么？” “怎么可能！” 秦菀卿上前一步，一把从裴成均手中夺过鉴定报告，紧紧攥着，手指颤抖，也浑然不觉这个行为有多么失态，她看着上面的鉴定结果，喃喃，“不可能！一定是假的，这是假的！” 于绣惠站起身，拄着拐杖，颤抖着声音。“岁岁，真的是我孙女？” 她确实要晕过去了，惊的，喜的，安婶急忙扶着她，在震惊之余也露出欣喜，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就连平日里素来威严的裴成均，也大喜过望。 裴淮聿点了头，“我跟青渺，在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大三那年冬天，我准备出国，她就是那个时候怀孕。” 于绣惠看着桌面上的病历，“那这上面说，她怀的是龙凤胎……” 倪雾跟裴淮聿都沉默了，两人的神情仿佛笼罩了一层淡淡的乌云，彼此垂眸不语。 于绣惠再次拿起桌面上的病历，上面清晰的记录着，先出生的男孩，早夭了。她捂着胸口，身形摇摇晃晃，裴成均扶着她，面上的喜悦也带着一层叹息。 “倪雾，委屈你了。”于绣惠看着她，想起裴初嫣做过的种种，想起这个刚刚出生就离世的男孩，想起她初初见倪雾的时候，在顾子墨6岁的生日宴上，她一个带着女儿，于绣惠往前走了一步，握住了倪雾的手，眼底含着泪，“是裴家对不住你。” 倪雾的唇瓣翕动了一下。 于绣惠比她要矮很多，依旧穿的是一身喜气，花白的头发染得乌黑明亮，她声音哽咽着，眼底的泪却有些浑浊，带着自责。 倪雾轻轻喊了一声，“妈……” 她想说，她没事，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倪雾心中清楚的明白，并没有过去，她一直也忘不掉佑佑。 但是这件事情，跟眼前的老太太无关，如果不是范秋芳推了自己一下导致她难产，她可以把两个孩子养大。 但是倪雾轻轻地抱了一下于绣惠，“妈，别哭，岁岁一定会很喜欢你这个奶奶的。” 于绣惠哭的更厉害了，一直喃着‘是裴家对不住你’，裴淮聿的手臂揽住了倪雾的腰，另一只手，环抱住于绣惠，这两个人生中对他最重要的女人，他的声音沙哑，“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倪雾闭上眼，真正应该跟自己说抱歉的是范秋芳，可惜，她那个舅妈永远不会真心说出这句话。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佣人来来往往上菜，但是一直到饭菜都凉了，也无人过来落座， 于绣惠去了后面的小佛堂，诵经。 裴成均深深地看了一眼裴云贤，“云贤，你跟我来书房。”顿了顿，他又道，“淮聿，你也过来。” 离开之前他看向跌坐在沙发上的秦菀卿，这个儿媳妇，他早期，确实反对过，但是现在，她已经做了裴家三十年的儿媳，裴成均摇着头叹息了一声，没有多说。 裴云贤看着秦菀卿。 眼底也带着失落，但是他并没有责怪她，这是他的妻子，他三十年前就坚定选择的人。 他的蔷薇花，一直就在眼前。 在来之前，裴云贤叮嘱过秦菀卿，今天来这里，就是吃一顿饭，如果她不想来，可以不来，关于初嫣的事情，是他没有尽好做父亲的责任，他会跟父亲说明，把初嫣待在身边，一家三口去冰城定居一段时间。 裴云贤没想到，秦菀卿已经偏激到了一定程度，竟然还调取了倪雾的病历。 客厅里面，只剩下倪雾跟秦菀卿，还有裴婧书。 裴婧书是知道倪雾就是程青渺，但是她没有想到，岁岁竟然是她跟裴淮聿的女儿，这让她既震惊也觉得欣喜，不过此刻，客厅里面的气氛略有些尴尬。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站起身，“大嫂，小倪，我们……额……” 要不然先去吃饭吧。 秦菀卿此刻，像是在角斗场，输了的傀儡一般，浑身丧失了一切的精神气，变得萎靡不振，那张妆容精致的脸缓缓抬起来，盯着倪雾。 她觉得格外的刺眼，忍不住咬牙自嘲了一下，“你赢了。” 倪雾蹙眉。 “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之间有什么输赢。” 在血缘关系上，面前这个女人，是她的生母。 “你对我的恨，仅仅是因为我的存在，让你失去了生育功能，还是你把我的存在当作一段屈辱的历史。你把对程友林的恨，对外公外婆的怨，都加到了我的身上，你所谓的输赢，我根本不在乎。” “你现在装什么。”秦菀卿笑着，眼底带着泪跟尖锐的恨意，“你赢了又如何，只要我还在裴家一天，你就别想好过！” 裴婧书皱着眉，她还在这里呢，这就威胁上人了吗？ 她这个大嫂是疯了吧，受了什么刺激，脑子有问题。 “大嫂！慎言！” 秦菀卿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站起身，她伸手擦掉了脸颊的泪痕，留下斑斑痕迹，依旧的优雅贵态，只是浑身颤抖着。 她转身往楼上走。 来到三楼一间房间的时候，守在门口的佣人看向她，“大少奶奶...您现在不能进去。” “这是在裴家，你还喊我一声大少奶奶，我连进去看我女儿的权利都没有了吗？”秦菀卿沉着脸，“开门！” 裴初嫣在里面被关了三天了，听到秦菀卿的声音，几步走到门口，房门打开，她眼底含着泪，“妈...” “啪——” 清脆的响声，裴初嫣的脸偏了过来，上面带着清晰的指痕。她愣了一下，半边脸发麻。 秦菀卿气急，“给倪雾下药，送到你爸爸的房间，裴初嫣，你脑子里面在想什么！” 裴初嫣摸着脸颊，她紧紧咬牙，眼底带着浓郁的不甘。但是她知道，她不能跟秦菀卿撕破脸，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裴初嫣跪在地上，抱住了秦菀卿的腿，哭得泣不成声，但是眼底却无悔意，她甚至怨恨秦菀卿，“妈，对不起，我也是气糊涂了。妈，你不知道，姚冽喜欢她，从高中的时候就喜欢，那我算什么？” “你再怎么恨她，也不能把她送到你爸爸的休息室里...”秦菀卿大口呼吸着，低头看着女儿哭红的眼睛，这是她养了三十年的女儿，即使是错了，她又怎么能真的狠下心来... “我没有你这种女儿！” 第212章 “笑什么？在车上别勾引我。” 裴初嫣知道，这件事不是她认错，几句话可以糊弄过去的。 地面上，散落着杯子碎片，凌乱的书籍，裴初嫣这几日被关在这里，发泄了一通，外面的佣人也不敢进来。 此刻，秦菀卿看着脚边一张纸，她弯腰捡起。 裴初嫣声音颤抖，眼底却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她的声音依旧颤抖，哽咽，“这是我前几天做的配型，我跟爸爸的配型并不匹配，我真希望是你们的亲生女儿，这样，我就可以把一颗肾脏给爸爸了。” “妈，女儿知道错了，我真的是被气糊涂了，妈妈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毕竟你也这么讨厌倪雾，你应该能理解我当时的那种心情，我从没有想过要伤害爸爸。” “我确实是让蔺诗宣给小叔下药，如果成功了，只要媒体曝光，小叔就必须跟倪雾离婚娶了蔺诗宣，要不然蔺家也会施压。到时候，倪雾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女儿也是想为了妈妈解决烦恼，只是没想到蔺诗宣是个蠢货！” 她竟然睡了姚冽！ 姚家跟自己的婚约解除了。 “至于爸爸...妈，你难道没有发现吗？爸爸好像一直向着倪雾，我亲眼看到他们在凉亭里面的对弈，笑得开心，即使那张图是错位的又怎么样，他们相处很愉快。”裴初嫣的声音，循循诱导，“妈，如果不是我曝光了您跟倪雾的关系，爸爸是不是告诉你，让你保密一辈子……” 秦菀卿沉默了。 裴初嫣知道自己成功了。 她了解秦菀卿，她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她爱裴云贤，所以心中一直对裴家二老当年拆散他们抱有怨恨，她恨她的父母，让她嫁给不爱的程友林，更恨倪雾。 可是她不知道，倪雾是她跟裴云贤的女儿…… 啧…… 她裴初嫣并没有输，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她不仅仅讨厌倪雾，在得知倪雾就是裴云贤跟秦菀卿的女儿的那一刻，她就恨上了这两人。 “妈，只有女儿是真心向着你的，我们都有共同讨厌的人。”裴初嫣抱住了秦菀卿，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指甲紧紧陷入掌心。 “但是她的孩子是裴淮聿的，我们已经输了，裴家没有我们的位置了。” “倪安是小叔的女儿？”裴初嫣眼底露出惊愕，没想到，小叔竟然真喜欢那个死胖子， 姚冽也喜欢她，到底是为什么！ 她所拥有的优渥生活，也是梦幻泡影。 - 倪雾跟裴婧书在院中散了两圈，裴婧书讲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但是她口中小时候的裴淮聿，跟于绣惠讲的也有些不同。 她说裴延跟裴淮聿小时候都穿她穿剩下的衣服，于绣惠骨子里面是节俭的，不舍得扔，还说裴淮聿特别喜欢黄色，最喜欢穿她穿剩下雏菊黄的小裙子。 “阿延跟阿聿是双胞胎，所以，小时候兄弟两人就有心灵感应。阿延喜欢爸爸，经常跟在爸爸身边，阿聿喜欢外公，因为外公不会拿着家法打他，阿聿有时候太调皮欠揍了。” 两人又来到了那棵梧桐树旁，这里变成了一片牡丹花圃。 “双生子，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优秀呢，阿聿也很优秀，只不过，爸爸更喜欢阿延。”裴婧书说着，抬眸看向身边的倪雾，院灯明亮，带着淡淡黄色光晕，天边星子净透，夜色靡靡中，倪雾是一个优秀的倾听者，她会适当的回应，但不会打断对方。 “阿聿大学的时候交女朋友了，我是偶然知道的，我还去学校的咖啡厅偷偷看她，我点了一杯香草拿铁，一边喝一边看她在操作台工作。” 倪雾确实很惊讶。 裴婧书眨了眨眼睛，“S大，图书馆一楼东南角，萩日咖啡。” 裴婧书笑着，“或许你不知道，他很喜欢nemo，把nemo当成自己的狗儿子一样。他很怕狗，一只小狗都怕，因为阿延的死，我们全家人都不喜欢狗，但是这种不喜欢，不是惧怕。我在外面遇见可爱的小狗也会摸两把，但是阿聿不一样，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哥哥为了护着自己被咬死了，和狗关在一个笼子里，他太害怕狗了。” “他高中的时候，我在路上捡了一只小泰迪抱回来，就两个月，我抱在怀里。他远远看到就在发抖，那只狗，我就没养。”裴婧书看着倪雾的脸，清莹似雾，“没想到，他能把nemo养这么大，你都不知道有多好笑，nemo带回家一个月了，他也不敢摸它，nemo天性就热情，特别喜欢跟在他脚边，把他吓得站在茶几上。” 倪雾抿着唇。 觉得好笑又不好笑。 她很难想象，裴淮聿这么大人了，站在茶几上的样子。 晚上八点半。 倪雾接到他的消息，跟裴婧书挥了挥手，走到车库。 裴家老宅在市中心，车库都在地上，裴家的车多，都塞满了，裴淮聿的车大喇喇地停在院子里面。 她走过来，就看到裴淮聿靠在车前，地面上碾着烟灰，抽了半截就不抽了。 男人穿了件黑色的短袖和长裤，头发没什么发型，有些长了，半挡住眉眼，露出高挺的鼻梁，浑身散发着清冷感，他双手环胸靠在车身等着。 院灯和皎洁的月华，在地面落下剪影。 倪雾走过去。 裴淮聿看向她身后不远处的裴婧书，下巴抬了下，算是打了招呼，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倪雾坐进去。 裴淮聿开车，驶出裴家。 “我姐跟你说什么了，饭都不吃，在院子里面散步。” 提起这个，倪雾就笑着弯唇。 裴淮聿，“笑什么？在车上别勾引我。” “我笑一下怎么算勾引你，你这个人什么歪理。” “你喘口气我都觉得浑身燥热，你对我笑就是在邀请我。” 倪雾听着他的话，不想跟他扯了。 她扯不过他。 裴淮聿的手跨过中控台，抓住了她的手，攥了一下，“大夏天的，你手这么凉。” “不凉，是你的手太热了。”倪雾想抽开，“你手心有汗。” “明天咱就回滨城。”这里的是是非非，他也不想多理会。 “大哥说，想让初嫣给你当面道歉，问你明天...” 倪雾摇着头，“我不想见她。” 倪雾知道，裴初嫣道歉也不会是真心的，没什么好见的必要。 “嗯，我帮你拒了。” 第213章 想听你撒娇 裴淮聿驱车，来到了S大大学城后面的夜市，这里一直不好停车，路况拥堵，两人停车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个车位。 夏天的夜市，总是格外热闹。 大学城后面的夜市，来来往往，很多小情侣，裴淮聿忽然扣住了倪雾的手指，分开十指，倪雾脸颊有些燥热，周围都是年轻的男女，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她今天穿了件杏色的连衣裙，裙摆到膝盖上方十厘米的位置，露出修长白皙的双腿。 夏季闷热，她原本想着来裴家就是吃一顿饭，也没有化妆，素颜出门，随意的扎了一个马尾。 “学姐，你能不能扫码关注一下这个公众号。” 倪雾被两个女生拦住，她们手里拿着一筐发箍，可爱的造型。两个年轻的女生，倪雾也不忍心拒绝，顺手的事儿，关注了一下，有个女生小心地扯了一下她衣袖，“学姐，能不能让学长也关注一下。” “拜托了，我们社团有关注要求的。” 裴淮聿这个人，黑衣黑裤，满身冷气，平日里面头发会往后梳，露出额头，穿着西装一身压迫感，倪雾不敢想她要是在裴氏打工看到他这张脸，估计一整天都会小心翼翼的吧。 正因为这样，头发垂下后，前额的发丝有些长了。 半遮眉眼，越发看上去疏离冷漠。 倪雾朝着他伸手。 裴淮聿嗓音清哑，“兜里，自己拿。” 倪雾从他裤兜里面拿出手机，她正准备问他密码，扫向自己脸的时候自动解锁了。 她一怔，打开微信扫了码。 “谢谢学长学姐。”两个女生笑着，让倪雾选一个发箍做礼物，倪雾选了一个猫猫耳朵的发箍戴在头上。 两个女生走远了，两人小声着，“刚刚那一对学长学姐颜值好高啊，应该不是S大的吧，如果是的话，学校论坛评选校花校草的时候怎么没有他们。” “那位学长看上去冷冷的但是好帅呀，我刚刚还偷拍了一张呢。” “应该是早几届的吧，那位学姐身上穿的裙子，有点职场风，应该是已经工作了。” “这样啊...” 倪雾整理了一下头发，摸了一下小猫耳朵，问裴淮聿，“好看吗？” 裴淮聿看着她，薄唇扬了一下，但是没说话。 “不好看吗？” 裴淮聿还是没说话。 倪雾摇着他手臂，“真的不好看吗？” 她觉得这个发箍挺可爱的，她戴上去肯定不难看的，倪雾拿出手机，打开镜子功能看了一眼。 身后，传来一声闷笑声。 慢慢地，男人笑声更大，胸前震颤。 “你笑什么。”倪雾转身瞪他。 两人来到了一个烤冷面摊前，倪雾扫码点餐排队。 “好看。”裴淮聿说。 “好看你不早说。” “我早说了，你就不会问我这么多遍。” “你这是什么歪理。” “你撒娇的样子很可爱。” “我只是问你好不好看，我什么时候撒娇了，这也算撒娇吗？” “嗯。” 倪雾忍不住笑了，“你嗯什么。” 不知不觉，两人拍到了前面，倪雾拿了烤冷面，她吃了几口，让裴淮聿去买奶茶，一直逛到十点多，夜市的十点，正是繁华的时候，这里通常到凌晨依旧火热。 倪雾坐上车，裴淮聿递给了她一个手提袋。 她打开看了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是上一次，他们来夜市的时候，倪雾在一家店看到了一枚水晶球，巴掌大，里面是穿蓝色裙子的少女跟穿白色衬衣的少年。 倪雾倒转了一下水晶球，里面雪花跟银色的碎闪流转。 “买奶茶的时候顺手买的。” 倪雾看着水晶球里面的两个人，像是永远定格在其中。 裴淮聿启动了车子，这里有些堵车，驶出大学城之后路况好了一些，他随口一问，“喜欢吗？” 倪雾没回答。 车子开了一会儿，裴淮聿抿了一下唇，“你上次挺喜欢这个的。”他一直记得，所以这次他特地逛了那几家手工店。 倪雾还是没说话。 男人握紧了方向盘，忽然没由来觉得有些胸口发闷，“你要是不喜欢...” “嗯，喜欢啊。”女人的声音轻轻的，像是羽毛一般，扫过他的心脏也慢慢地抚平里面的焦躁不安。 男人的指骨猛地攥了一下方向盘，“喜欢你不也不说。” “我一直不回答，你不就会多问几遍吗？”倪雾表示，“男人，我挺喜欢你紧张撒娇的样子。” 跟他学的。 裴淮聿笑了声，声音震透胸膛，“好的你不学。” - 第二天上午，倪雾跟裴淮聿准备回滨城的时候，裴家打了一通电话，说是于绣惠半夜发烧，烧得厉害，现在去医院了。 两人赶往医院。 于绣惠正在输液，双眼红肿，躺在床上，额头放着冰凉贴，裴婧书在一边照顾。 安婶见到倪雾跟裴淮聿，压低了声音说，“昨晚上一直在佛堂念经，清晨的时候烧得厉害了，吃了退烧药没退下来，这才送到医院。” 于绣惠有心脏病，高烧厉害了，会引起多方面的并发症，昨晚上的事情，又惊又喜，再加上发低烧，她此刻躺在床上，模模糊糊的时候，梦中隐约看见一个小男孩喊着她奶奶。 于绣惠清醒了点，又哭了。 嘴里一直是那句，“裴家对不住她。” 于绣惠住院三天，倪雾每天都来陪着。 她握住倪雾的手，倪雾打开手机，找出以前岁岁的照片，她的手机里面有完整的相册，记录着女孩从1岁到现在。 于绣惠边看边抹眼泪，问起倪雾那个男孩现在埋在哪里。 病房里面，倪雾跟裴淮聿都怔了一下。 裴淮聿坐在沙发边削苹果。 水果刀的锋刃，划破了手指。 听着倪雾沙哑着说，“在大海里面，他自由了。” 于绣惠愣了一下，半晌，唇瓣颤抖了一下。 第四天的时候于绣惠出院，要跟倪雾一起回滨城，倪雾的意思是过几天再回来，把岁岁带过来，于绣惠不肯，谁说也不行，一定要亲自去。 裴淮聿看了一眼裴成均，意思是让自己爹劝一下她。 裴成均道，“我跟你妈一起去。” 老两口今天是一定要去，倪雾顾及于绣惠的身体，本意是让她多休息几天。 于绣惠不听这些，“我身体特别好，我再见不到岁岁才是真的不好了。” 裴淮聿开车，一车四人。 来到滨城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 倪雾提前给外婆打了一个电话。 车子驶入小区，停下车，倪雾跟裴淮聿下了车。 于绣惠忽然打开行李箱，给裴成均找了一件藏青色的中式上衣，“你穿这个，这个看上去不沉闷，免得给亲家外婆留下不好的印象，你长得太凶了。” 说着又打开自己的大象灰包包，找出眉笔，“我给你画得柔和一点。” 裴成均不悦地抿唇，胡子抖了抖，但是没说什么。 又在车上麻利地换了上衣。 第214章 网友ML琳琳爆料蔺诗宣冒名顶替 于绣惠对他说，“等会儿你少说话，多笑就好了，剩下的我说。” 倪雾抿着唇，看着裴成均的眉毛，她其实想笑的。 裴淮聿搂着她的腰，低声，“想笑就笑，你现在在裴家地位比我高，笑了老头子也不敢怎么样。” “其实没必要这么隆重，我外婆很好说话的。” 倪雾拿出钥匙打开门，几个人走进去。 于绣惠的社交能力强悍，马上松开了裴成均的手，几步上前，握住了倪美云的手，一口一个姐姐，喊完又觉得不对，尴尬一笑，“我们各论各的。” 完全应了于绣惠自己说的话，让她来就好，裴成均负责笑笑，都不用多说什么，打了个招呼，于绣惠拉着倪美云的手，“老姐姐，你太厉害了，这院子都是你自己打理的吗？” 倪美云还是有一点老年社恐，朴素又老实，点了点头，“都是我自己种的，平日里清闲。” 于绣惠拉着倪美云聊东聊西，格外热情，两个人手拉着手走进屋里。120来平的房子，小三居室，厨房半开放式，客厅不大，但没有多余的杂物，看上去整洁干净，阳光通透地落入室内，一片明媚。 岁岁在房间里面做作业，听到声音走出来，“裴奶奶。”女孩倒是礼貌，看了一眼裴成均，又喊了一句，“裴爷爷。” 裴成均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即使是他努力地想要让自己温和一点，也依旧看上去难以靠近。 于绣惠松开了倪美云的手，眼底忽然又涌上泪水，又怕吓着岁岁，笑着走过来，“岁岁，裴奶奶这次来滨城玩几天，岁岁是不是暑假了，陪奶奶一起玩好不好？” 倪安点了头。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倪雾，“我在做作业，等我做完作业就陪你玩。” 她其实想说裴奶奶你说话的声音可以正常一点，不要这么夹，她又不是小孩了，不要用这种跟小孩子说话的语气了。 “爷爷奶奶这次来，还给岁岁带了礼物。”于绣惠看了裴成均一眼，裴成均手里拎着一个礼盒，蹲下身递过来，裴成均露出了他人生中自认为最和善慈爱的笑容，学着于绣惠的语气，哄小孩似的，“做作业呢，有不会的可以问爷爷，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可……” “呵——”于绣惠要翻白眼了，真受不了这老东西装腔作势的样子。 岁岁抱着礼盒，没有拆开，点着头，“我还真的有一道不会的题，我准备等裴叔叔回来问他的。” 周围的人都能察觉到，岁岁在称呼上，并没有任何改变。裴成均说要辅导孙女作业，跟着岁岁去了卧室，于绣惠陪着倪美云来到了厨房。 “姐姐，你可太厉害了，这些都是你准备的，我们今晚上的晚餐太丰盛了，你这个厨艺可比五星大厨都好！” “我听小倪说，你做过手术，那我们真的是姐妹情深，这都是缘分，我也做过。开胸手术，现在还有十多厘米的疤痕。” 倪美云有些惊讶，“你看上去还很年轻的。” “不年轻了，头发都是染的，我生阿聿的时候都40了。等过段时间，你跟我一起回去，在我家里住上一段时日，我约了专家，给你检查一下，也让孩子们放心，现在的医疗技术很发达了，一定会控制好的。” “我没什么，只要看着渺渺幸福快乐就好了，就想着再多陪陪岁岁一阵时光，想看着她长大。” “一定会看到的，我们都能看到。” ... 裴成均在卧室辅导岁岁作业，不让两人来打扰，厨房里面于绣惠跟倪美云聊得热情，也不让两人来打扰。 倪雾跟裴淮聿在客厅里面。 两人难得的，清闲起来，等着吃晚餐。 倪雾的手机响了一下，闵乔打来的电话，让她看微博。 倪雾平时很少看热搜八卦，点进去之后，热搜高位第一#网友ML琳琳爆料蔺诗宣成名作黑天鹅是冒名# 这几日，裴初嫣跟蔺诗宣的讨论度一直居高，裴氏中白娱乐宣布裴初嫣永久退圈，预售巡演全部退票。 而蔺诗宣，虽然风波过去了一周，她又悄悄冒了个头，参加了某品牌线上采访，被引起网友抵制的同时，有一个ID叫ML琳琳的网友在评论区爆料她给裴初嫣巡演设计的成名作黑天鹅礼裙是冒名顶替，真正的设计师另有其人。 这件事马上登顶热搜，引起广泛热议，又有人扒出来三年前蔺诗宣在该设计成名之后接受采访，讲述设计理念的时候，言语吞吐，支支吾吾。 ML琳琳：真正的创作者是倪雾，她是一名出色的设计师，也是曾经帮助过我的朋友。 倪雾给孟琳拨了电话，电话那端，孟琳说。“我还以为是哪个狗仔媒体要联系采访我呢。” 听着倪雾笑了笑，孟琳又说，“骗你的，你的手机号我一直存着。” 她们像是多年旧友一般闲聊着，询问彼此怎么样，孟琳在去年结婚了，发了微信电子请柬，倪雾还随了份子，最后结束的时候，孟琳说了句，“其实我挺懦弱的，在蔺诗宣墙倒众人推的时候才敢说真相。” “不，你是勇敢的孟琳。”倪雾握紧了手机，她站在院中，看着外面栽种的牡丹花，开得灿烂优雅，“谢谢。” 倪雾挂了电话，在院中站了久久，她遇见过很多很好的人，在她困难的时候帮助过自己的陈如岚，在工作上也认识了闵乔和孟琳。纵使并不完美，她也遇见了蔺诗宣这样的上司。 晚风吹拂，夕阳渐落，一朵白净的牡丹花染上淡淡余晖的光晕。 墙角边有不知名的野草，顽强地生长。 倪雾转身，她在院中，看着站在阳台上的修长身影，玻璃被外婆擦得光洁清晰，折射着落日霞光，他的脸在光影中，看不清，只是带着淡淡清贵感。 裴淮聿双手插兜，站在这里，静静地看向她。 倪雾笑着走过去，“你偷听我打电话。” 他倒是大方地承认，“听了一会儿。” “你身上什么味啊。”倪雾凑近了嗅了嗅，“有点腥。” “刚刚在厨房给外婆剥鱼鳞，她说今晚上要做一道拿手菜，茄汁板烧鱼。” “你会剥鱼鳞吗？”倪雾拉着他去洗手间，找了一块不锈钢肥皂，“用这个洗就不腥了。” “现学。”裴淮聿伸手，取下了腕表，放在倪雾手里，然后双手放在水流下冲洗。 “我忽然觉得，我遇见过很多很好的人。”平凡的，普通的，善良明媚，很好的人。 他勾了勾唇，“我是什么人。” “你是坏人。”倪雾表示。 第215章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他是爸爸 水流沿着手背蜿蜒凸显的青筋划过，他又用泡沫洗手液洗了一遍，白色的泡沫被冲掉，裴淮聿看着挂在架子上的毛巾，选了黄色的，他知道这是倪雾的，其他俩颜色，分别是岁岁和外婆的。 倪雾嫌弃地皱眉，“好腥啊，你得把我毛巾洗了。” 裴淮聿忽然伸手，一只手搂住倪雾的腰的同时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男人是故意的，倪雾瞪着他，又挣扎不开，被闷得脸颊红红的，洗手间里面的空间本就有限，她后退一步的时候腰抵在洗手台上。 唇齿之间呼吸着，都是男人手指上，淡淡的鱼腥味跟肥皂的味道，他的手没有擦干净，微微带着水汽。 倪雾忍不住伸手捶他胸口。 两个人像是童心大发的孩子似的。 她越是说他手上有鱼腥味，他越是堵住她的呼吸让她闻闻。 忽然，洗手间的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家里有两个洗手间，主卧还有一个。于绣惠推开门就看见里面的画面，然后她低咳了几声缓解尴尬。 又关上了门。 裴淮聿松开手，倪雾调整呼吸，“被妈误会了，还以为我们在这里做什么不正经的事情。” “咱们衣服都好好的，我不过就是捂住了你的嘴，她看得到。” 倪雾转身对着镜子看了一眼，两人的衣服确实非常工整。 但是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略有尴尬。 “还不都是你，你离我远一点，在外婆家，我跟你有条38线，你不准靠我太近了。” 离开洗手间，于绣惠就坐在客厅里面，看了两人一眼，唇角带着笑意，儿子儿媳感情好，她自然乐见。 倪雾推了裴淮聿一下，男人挑眉，嗓音沉着笑意出声解释，“妈，我跟倪雾不是你想得这样。” 倪雾听着他越描越黑的语气，忍不住伸手在他腰脊掐了一下。 “哎哟。”裴淮聿忽然叫了一声，看向她，“你轻点，腰疼。” 倪雾，“……” 于绣惠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差点没呛到。 她看着自己儿子这副无赖模样，嗔了他一眼。 倪雾低着头，捂着泛红的脸转身去厨房帮外婆。 外婆笑着，“这裴家太太，看上去是个和善可亲的人。”她的渺渺肯定不会受欺负的。 “她...对我很好，是个很有趣的老太太。”倪雾转身，看向客厅的方向。 吃饭的时候，于绣惠一个劲地夸赞倪美云的手艺好，还多吃了一碗米饭。 夸得倪美云都不好意思了。 裴成均指着一道菜，“这是你做的吧，我一吃就尝出来了，这完全不是亲家外婆的手艺。” 桌面上一盘肉末茄子，裴成均说，“有些咸了，你做菜，就舍得放盐。” 于绣惠眼珠往上翻，倪美云笑着说，“做得好吃，咸一点有滋味。” 餐厅内，灯影温馨，一片笑声。 - 晚上倪雾整理着床铺，虽然是三居室，但是第三个房间是做杂物间用的，有一张折叠榻，展开有一米五宽。倪雾提议去就近的酒店开一间房间让裴成均跟于绣惠住，两人就要住在这里。 于绣惠晚上跟倪美云睡一床，说是想联络感情，一见如故，有说不完的话。 倪雾跟岁岁睡在侧卧。 裴成均跟裴淮聿躺在折叠床上，两人都瘦，倒也正好。 裴成均闭着眼，这里隔音效果一般，听着隔壁主卧，两位老太太说说笑笑，裴成均道，“你妈太热情了，别把人家吓着。” 裴淮聿合着眸。 裴成均有些感叹，陌生的环境，再加上床榻硬，他也睡不习惯，但是今天，确实又很高兴。“我们父子俩，多少年没有这么睡在一起了。” 裴淮聿唇角绷了一下，轻嗤一声，“我记忆里，我们就没有睡过一床，我小时候，是跟外公一起长大的。” “你还怨我。” “不敢。” “你大哥答应带着菀卿跟初嫣一起去冰城暂居，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小倪跟菀卿的关系，暂时也会告一段落。” “我无惧，你是怕裴氏因为舆论压力股价受损吗？”裴淮聿双目紧闭，语调寡淡却带着一丝嘲讽。 “裴氏是我跟你爷爷的心血，但是淮聿，父亲也希望看着你成家，幸福。” 裴淮聿沉默了良久，“睡吧。” - “妈妈，你跟裴叔叔结婚了吗？” 倪雾打开衣橱，看着里面整整齐齐折叠的衣服，这里是岁岁的卧室，她原本想帮女儿收拾一下，却发现完全不用。 小书桌上，书本摆放整齐，椅子都完整地推进去。 随着女儿的话，倪雾也怔了一下，她走到床边，靠在床头，让岁岁靠在自己怀中。 “岁岁喜欢裴叔叔吗？” “妈妈喜欢吗？妈妈跟裴叔叔在一起开心吗？” 倪雾摸了一下女孩的头发，“妈妈喜欢岁岁，跟岁岁在一起的时候最开心。” “妈妈，我也最最希望，你每天都开心。”岁岁靠在倪雾的怀中，“我也喜欢裴叔叔，如果每天都能跟你和裴叔叔在一起，还有nemo跟土豆，还有哼哼，每天都是快乐的。” “岁岁，你还记得九年前，妈妈带着你去医院第一次挂裴叔叔的号。你问我，那个医生叔叔是爸爸吗？”倪雾抚摸着女儿的发丝，声音微微颤抖，“他是爸爸。” 许久，没有听到女儿回应。 倪雾以为她睡了。 她正准备把她放平盖好被子。 忽然感觉到岁岁抱住了她，头往她胸前蹭了蹭，“我知道的，他身上的感觉，太像爸爸了。” 倪雾抬起手，轻轻颤着，最后缓缓地轻拍着女孩的脊背。 这三年，随着女儿一点点长大。 倪雾能感受到，岁岁越来越文静，越来越聪慧，她轻轻拍着女儿的脊背，像是三四岁的时候那般，“岁岁，睡吧，妈妈在身边。” 等到女儿睡熟了，倪雾才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万籁俱静。 倪雾来到院中喂了一会儿蚊子，散着心，她睡不着。 就听到客厅里面传来声音，外婆走出来。 倪美云笑着说，“裴太太她睡着了，睡眠真好，我跟她聊了好一会儿呢，口干舌燥，我出来喝口水，来院子里面吹吹风。” 两人坐在阳台上，住在一楼，难免夏夜蚊虫多，倪雾找了蚊香点上，淡淡的烟熏味儿加上蚊香特有的味道，倪雾靠在躺椅上，听着外婆絮絮叨叨，字字句句，都是对她的关心。 倪雾鼻腔一酸。 周围寂静，晚上零点。 只有外婆的声音，真真切切，声声入耳。 “外婆，他是岁岁的亲生父亲。我大学的时候，就跟他在一起了。”倪雾抿着唇，压住胸腔涩意，“外婆，他会好好对待岁岁的。裴老先生跟老夫人，也会真心对岁岁的。” 倪美云愣了一下，忽然红了眼睛。 第216章 高强度的工业用酸，没伤到脸 “你还瞒我到现在。” “其实我还瞒着外婆一件事儿，但是我不敢说，我怕说了你生气。”关于秦菀卿是裴家长儿媳的事儿，倪雾没有开口，她抱住了倪美云，脸颊埋在她的肩膀上，外婆瘦削的肩颈，隔得脸疼。 “你这个丫头，你也真能藏事。”倪美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外婆，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倪美云最大的两件心事，莫过于看着自己的外孙女有个幸福的家庭，有可以依靠的人，不让她受委屈。 再有就是，自己那个，离开多年的女儿…… “渺渺，你在松城，有没有见到雪卿。”倪美云年龄大了，不会玩手机，手机只会接打电话，连微信视频，都是岁岁帮忙调整。 但是裴初嫣订婚的事儿，可谓是满城风雨，百家媒体，电视上都有报道，倪美云在电视上看到了些。 她记得，雪卿结婚了，女儿叫初嫣。 “我见到了。”倪雾平静地说，“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她没有把我当女儿，我也没有把她当妈妈。” 倪雾握住了外婆的手，感受到年龄老了，手背上枯瘦，带着老年斑，岁月的痕迹。 “外婆，渺渺最大的心愿就是您能健健康康的，陪我一年又一年。” - 于绣惠跟裴成均在倪美云家待了三天，两人有些不好意思在打扰，但是看着岁岁跟倪美云关系亲厚，也不好直接把孩子带回松城。 毕竟，两人对于岁岁来说，只能算得上相对熟一点的裴爷爷裴奶奶，于是于绣惠拍了一下裴成均的大腿，“我们也在这个小区租一套房子！住上一段时间，这岂不是两全其美，每周小倪跟淮聿从市区回来，咱们也能一家吃吃饭。” “反正咱俩平时也没什么事，正好下个月，悦庭开业，到底也是你的产业，你这个董事长不出席吗？” 裴成均第一次觉得，于绣惠的脑子转得比自己都快。 裴淮聿给他们在同小区租了房子，他跟倪雾回到了滨城市区，回到公寓的时候，裴淮聿靠在门口，“还让我住隔壁？” 倪雾把自己的衣帽间整理出一点空余的位置，塞了几件男人的西装。 裴淮聿搬到了倪雾家中。 倪安还是喊着裴淮聿裴叔叔。 裴淮聿并不勉强，他知道自己缺失了女孩太多的童年。 8月中旬。 湖心岛第一所度假轻奢酒店正式营业，设计风格复古华丽，再加上夏季海景旅游季，裴氏投资三百亿，开业盛典也是空前热烈，联名滨城市博物馆，复古时装走秀，当红明星红毯，开业盛典举办了三天。 第三天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插曲。 答谢晚宴的时候，蔺诗宣出席了，策划部的人立刻上报，给的答复是蔺诗宣是跟鼎尚传媒的严总一起出席的女伴。 蔺诗宣顶着舆论压力，站在镁光灯下，她憔悴了很多。原本是她被行业软封杀了，抬不起头，但是搭上了比她年长十岁的严深，对方答应给自己资源，今晚上也会邀约自己一同出席。 答谢晚宴上，蔺诗宣挽着严深的手，目光跟不远处的倪雾对视，唇角还带着一丝挑衅的笑意，她还是站在了万众瞩目的光影中。 小小舆论，并没有把她打趴下。 她跟裴初嫣不一样，裴初嫣算是完蛋了。 而意外也是这个时候发生的，一个穿着侍应生衣服的女人，直直地朝着蔺诗宣的方向走过去，拎起手里的瓶子，有什么东西泼在了蔺诗宣的身上。 只听到尖叫一声。 晚宴一阵骚乱，周围的人都纷纷避开。 裴淮聿下意识伸手，将倪雾护在身后。 倪雾也吓了一跳，看着距离自己三四米开外的地方，蔺诗宣尖叫着捂住脸，似乎是疼痛难忍，手臂上裸露的肌肤迅速泛红，灼烧。 而那个穿着侍应生衣服的女人，正是齐露。 她盯着蔺诗宣，被赶来的安保人员牵制住，她恶狠狠地朝着蔺诗宣大喊着，“这是你应得的！是你逼我的！” 蔺诗宣开除齐露之后，假意跟齐露谈判，买走了她手里的U盘同时做局，告齐露敲诈，让齐露赔偿80万，齐露这几天，住在出租屋里面，原本看着蔺诗宣陷入舆论风波后，以为没事了，没想到对方的法务还是缠着她，把她逼到绝路。 倪雾心中有些唏嘘，这一场风波很快就过去，地毯清扫，空气中带着悠扬的音乐，仿佛一切，不曾发生。 倪雾第二天上午回到了éTOILE，都在讨论昨晚上答谢晚宴上蔺诗宣的事儿。 闵乔来到了她办公室坐下，昨晚上，她也在场。“我听说，蔺诗宣手臂跟胸口被烧伤了，脸没事，听说是工业用酸，稀释过的，浓度不是很高，所以没有很严重，但是也要遭点罪了。没想到，齐露能走到这一步。”她叹了一声。 倪雾也轻叹了一声。 过了这周，周六的时候，倪雾跟裴淮聿回到了外婆家。 于绣惠跟裴成均也在，老两口这几天每天都跟定点打卡一样来倪美云家里，裴成均每天都辅导岁岁作业，晚上的时候就跟于绣惠感叹不愧是老裴家的基因，太聪明了，把他都问住了。 两家人中午一起吃了饭，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倪安开学。 过了九月份，滨城的天气也降了点温度。 早上的时候为了上学方便，岁岁依旧坐着校车，下午放学，裴淮聿会开车去接她。 倪雾回到家中的时候，准备晚饭。 他们的生活，似乎平静又温馨，像是正常的一家三口，倪雾在菜市场买了鱼，她按照外婆教的，还在网上买了个铁板平底锅，用来做板烧鱼，忽然觉得有些反胃。 这几天，她总觉得胃口不好。 第217章 “初春，冰雪消融时。” 晚上临睡觉之前，倪雾在美团上买了药，一些家庭常备感冒药，其中还包含验孕棒，但是结果就是，她没怀孕。 倪雾把验孕棒丢在垃圾桶里面，回到床上躺下，用被子蒙住脸。 医生说，她很难怀孕，倪雾这么多年，也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她已经有岁岁了，但是如果…… 如果真的怀孕了，她也会很开心。 这段时间，她跟裴淮聿都有几次没有做措施，倪雾翻了个身，忽然有一只手伸进被子里面捏她的脸，裴淮聿从洗手间出来，躺在床上抱住她。 声音微哑，似乎也看到了丢在垃圾桶里面的验孕棒。 “顺其自然。” - 周五晚上放学后，裴淮聿跟倪雾会驱车带着岁岁回外婆家，每周都如此。 从落叶纷飞，到清雪覆肩。 裴成均跟于绣惠两人也住在同小区内，两家人吃一顿饭，岁岁对于绣惠跟裴成均的称呼，慢慢地从裴爷爷、裴奶奶变成了爷爷、奶奶。 但是她喊裴淮聿的时候，还是喊着裴叔叔。 晚上躺在床上，裴淮聿搂着倪雾的肩膀，“我觉得我们女儿很像你。” “我生得当然像我。” “我是说性格。”裴淮聿闭着眼睛，把她往怀中搂了一些，“不爱说话，很乖巧。” “文静一点也有错吗？” “还擅长冷暴力。” 倪雾睁开眼，“我什么时候冷暴力你了。你就说最近这三个月之内，我什么时候冷暴力过你。你们男人也喜欢翻旧账啊。” “你给她一段时间，她会认可你这个爸爸的。她其实很喜欢你，只是需要一段适应的时间。因为在她的世界里面，裴叔叔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但是爸爸，是一直缺失在她生活中的角色，她马上要过十岁的生日了，但是在这之前，她的生日里面，都没有爸爸这个角色。” “那你呢。”裴淮聿沙哑地问，“你印象中的父亲形象，是什么样的。”他想起裴云贤，他敬重的大哥，对于裴初嫣跟秦菀卿的几次忍让，都出于他对大哥的敬重，他原本并不想让裴初嫣留在裴家。 裴淮聿也没有想到过，倪雾竟然是大哥的亲生女儿。 他曾经质疑过那份DNA鉴定报告，经过核查，确认无误。 裴淮聿也想过，把这个消息告诉倪雾跟家里人。 但是他却有些害怕。 倪雾的生母是秦菀卿，其实裴淮聿只是有些震惊，但是如果她的生父是裴云贤，这种关系，无法出现在裴家。 裴淮聿现在，甚至想让这件事情，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他并不想瞒着倪雾跟大哥，但是他更不想失去他最爱的人。 倪雾没有回答。 她睡着了。 - 岁岁生日这天，滨城阴雨连绵。 这天是周三，倪雾打电话跟外婆商量，等周末回家再好好地给女儿过生日，让他们不用特地赶过来。下午五点半，裴淮聿接岁岁放学，带着她来到了裴氏滨城分公司。 这个点儿，正好是下班时间，陆陆续续不少人走出闸机，在大厅内看见裴淮聿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都愣了一下。 “我就说裴总已经结婚了，你看他无名指上一直戴着婚戒。你们还说那是装饰品。” “这应该是他女儿吧，长得跟裴总好像。” “不知道是哪家千金，裴太太也太神秘了吧。” “我之前在裴家千金的订婚礼上，隐约看到过裴太太，就站在裴总身边，镜头一晃，但是这个视频现在全网都找不到了……” “嘘，闭嘴吧！在裴氏还敢议论裴初嫣的事情，嘘——” 宋琛刷卡打开闸机，裴淮聿握住女儿的手，乘坐电梯来到了负一层，两个人走进一间房间，倪安左右看了一眼，“裴叔叔，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裴淮聿临时收拾出来的一个工作间，他摸了一下女孩的脸，拿起功能眼镜戴在了女孩的眼前，打开了手术模拟系统。 岁岁看着眼前浮现出的操作端跟手术模拟空间，有些惊讶，抓住了裴淮聿的手臂，但是似乎知道这是什么。 裴淮聿说：“岁岁以后不是想当医生吗？” 倪安很认真地点着头。 “先从认识面前的器械开始。”裴淮聿发现过，岁岁来到他的书房，翻看过书架上医学类的书。他的女儿，确实很聪明，仿佛是集合了他跟倪雾所有的优点，他讲解细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岁岁的记忆力惊人，时不时认真地点头，偶尔会反问几句。 裴淮聿抬手，指尖在系统上点了一下，选择【心脏瓣膜修复术】，点击确定。 “那我们的手术，开始了。” 裴淮聿一边操作一边讲解，等到系统显示手术成功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七点十分。 临走的时候，岁岁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刚刚回过神来，“裴叔叔，我们刚刚的手术成功了吗？” “嗯，成功了。”这一场模拟手术，系统选题趋于正常，模拟机体没有其他并发意外，在实际的手术台上，会发生很多临时意外。 他捏了一下女儿的脸，“我们回家吧，妈妈还在家等我们吃饭，今晚上要回去晚了。” “裴叔叔，我们明天还能来吗？” “当然。” - 倪雾在家准备好了晚餐，还买了一个粉色草莓慕斯蛋糕。 准备晚上简单地给女儿庆祝一下，等到周末回彩云县再过一个生日。 今晚上裴淮聿跟岁岁回来得晚。 晚餐倪雾又放在微波炉里面加热了一下，裴淮聿下午的时候给她发了消息，倪雾也并没有催促。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 共同举杯。 “生日快乐！” 餐桌前的地毯上趴着三只狗，落地窗外，滨城的夜晚，并不像是松城那般富丽繁华，海边波浪翻滚，行人来来往往，远处灯塔，带着一点寒芒星光。 十点，岁岁睡了之后。 倪雾跟裴淮聿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静谧时光中的独处，nemo趴在不远处，呼吸声比平时略沉一些，裴淮聿看了一眼，“nemo也10岁了。” 倪雾心中也有些感叹。 时间过得好快。 “爸妈让我问问你的意见，婚礼定在年前还是年后。” 其实倪雾不注重这些仪式，但是跟自己喜欢的人，站在婚宴礼堂中，握住他的手，似乎，是少女时分的梦成真。 “年后吧。”倪雾想了想，“初春，冰雪消融时。” 第218章 她带着一个拖油瓶，怎么可能嫁得这么好 周六，倪雾跟裴淮聿带着岁岁回到了彩云县。 过完这个生日后，裴成均跟于绣惠也回到了松城。 当天上午十一点左右，éTOILE前台，éTOILE是弹性工作，周末也有人在公司，不过人不多，前台小顾点了奶茶，正在补妆。 忽然一个穿着打扮带着一点精致土的中年妇女走过来，左看看右看看，戴着一副墨镜，穿着皮草，打扮的非常...扎眼。 小顾皱着眉，“你找谁啊？” 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倪雾在吗？我是她舅妈，来看看她。”范秋芳手指拉了一下墨镜，露出视线看着前台，笑了一下。 “今天是周末，倪总监不在。” “这样啊，那你知道倪雾家住哪里吗？我跟她舅舅都来了，都是实在亲戚，都是她长辈。” 小顾看着对方，除了这个中年女人，还有一个看似长得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这两人竟然是倪总监的舅舅舅妈？ 小顾给倪雾的助理拨了电话，“小汶姐，有自称倪总监舅舅舅妈的人来公司了...” 倪雾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人刚刚来到外婆家，倪雾皱着眉说了一句，“我没有舅舅舅妈。”让前台打发走，不行就喊保安。 小顾看着这两人尤其是这个中年女人，一副很能吵架很不好惹的样子，“你们再不走，我就喊保安了。” 范秋芳咬着牙怒骂了几句，公司里面其他几人探出头看，小顾看着对方的素质低的跟下水道一样，打电话喊了保安。 宋家亮走过来拉着范秋芳的手，“好了我们走吧，青渺不在这里，你还闹什么！” “她现在发达了，赚大钱了，我们是她舅舅舅妈，她小时候，都是靠着我们照顾的，要不然哪里有她现在，现在赚到钱了翻脸不认人。” “你还嫌不够丢人吗？”宋家亮左右看了一眼，公司里面都是年轻小姑娘，探出头看，看着范秋芳骂骂咧咧的泼妇样，宋家亮脸一红，臊得慌，拉着范秋芳走了。 走出大厦，范秋芳不满地看着宋家亮，“你妈的储蓄卡里面还有点钱，她的病都治好了，每个月还有四千块的养老金，现在都攥在程青渺手里，你可是倪美云的儿子，这卡应该你拿着才对。” “妈后续治疗也要花不少钱，我们今天来找青渺，是因为嘉文的事情，你有没有个轻重缓急，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妈那点钱。” “嘉雯是她姐姐，现在嘉雯有点事需要帮忙，找程青渺借钱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宋雪卿不是说了吗？倪雾现在很有钱，自己开了公司，老公也是上市集团总裁。”范秋芳才不信，声音又尖又酸，“谁知道是不是宋雪卿瞎编的，她带着一个拖油瓶，怎么可能嫁得这么好。” “你也知道你是来找青渺借钱的，既然是借，就好好说话。” 倪雾在周一上午来到了éTOILE，前台小顾站起身，“倪总监，你的舅舅...就是那一对中年夫妻他们...” 小顾的话还没说完，倪雾走进工作区，不少员工看向她，倪雾皱着眉，径直走到自己办公室，百叶窗是半开的，窗户上清晰地印着里面的两道人影。 办公室外，小文对她说，“来了半小时了，倪总监，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应该正在路上。” 闵乔还没来，倪雾对小汶说，“组织大家去B会议室开会，我十分钟后就到。” 办公室里面，范秋芳坐在办公椅上转了一圈，“那死丫头还挺会享受的，这个椅子可真软。” 倪雾推开门走进来，宋家亮站起身，“青渺。”他拉了一下范秋芳，范秋芳的脸上挂着笑意，从办公椅上起身，“青渺啊，好久不见了，我听说你都结婚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通知舅舅舅妈呢。” “你们有什么事吗？”倪雾看向宋家亮，嗓音淡漠，“有话直说。” “是这样的，你姐夫董驰，最近手里有个项目，需要一点资金，稳赚不赔，我想着我们都是一家人，这样赚钱的项目，要留给自己人才好...”宋家亮搓了搓手，“你看看，手里要是有闲钱，可以投一下。你放心，这些钱，很快就还给你，我可以给你打欠条。” “欠条要是有用的话，你早就蹲进去好几次了。”倪雾声音清冷，眼底带着淡淡嘲弄，她看着面前这一位看似老实巴交的舅舅，倪雾依稀记得，自己六七岁的时候，宋家亮欠钱不还，人家要债的都要上门。 宋家亮脸一红，悻悻一笑。 范秋芳坐在沙发上，穿着一件狐狸皮草，室内开着空调，热的一身汗也没有脱下来，拢了一下毛领领口。 “要不是我们，你能长这么大吗？一点良心都没有，你先拿三百万出来，你开这么大的公司，肯定有钱的，至于欠条嘛，我们都是实在亲戚，写欠条太见外了。” 宋家亮搓了搓手，没出声，也没好意思看倪雾的眼睛。 “我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是好心带着你赚钱，等到我女婿的项目赚到大钱了，你后悔都来不及别这么不识好歹。” 外面有两名保安敲门，倪雾让他们进来，看了一眼办公室内的两人。 “丢出去，我不认识他们，以后来一次就丢出去一次。” “程青渺！”范秋芳挣扎了一下，被保镖往外拖，宋家亮急忙扶着她，“好了，我们快走吧，不借就不借，我们想其他的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咱们女儿说了，这周必须筹到钱。” 倪雾的办公室恢复了清静，她揉着眉心，小汶过来收拾了一下，一上午的工作继续。 中午的时候，也有几个员工吃饭时小声议论。 “那好像真的是倪总监的舅舅舅妈，就这么赶出去了，倪总监看上去...太不近人情了吧...” “今天上午开会的时候，她也冷冷的。” 当然也有正常人。 “什么啊。谁家舅舅舅妈上来就要三百万，这哪里是舅舅舅妈，这是蚂蟥！” “就是啊，要是谁敢上来就问我要三百万，我先给三巴掌！” …… 倪雾第二天的时候在地下车库遇见过一次范秋芳跟宋家亮，裴淮聿来接她，“他们来找你麻烦？” 倪雾让他一脚油门离开就好，不予理会。 “来借钱的，要三百万。” 接下来几天倪雾没再遇见这俩人，倒是宋家亮给她打了两次电话，她没接。 只是倪雾没想到，这两人，直接去了彩云县找上了外婆。 似乎是拿准了，只要外婆开口，倪雾就没有办法。 倪雾下午请了假，驱车往彩云县，路上的时候她给裴淮聿打了一通电话，告诉她今晚上在外婆家，她并没有多提及宋家亮跟范秋芳的事情，但是或许是夫妻之间有某些心灵感应。 裴淮聿说，“我让人打发掉这两人。” “他们两个人就是赖皮蛇，而且我外婆心里一直记挂着舅舅。我先回外婆家看一趟。” “路上开车慢点。” 倪雾听着手机那端，他应该是在开会，没再多聊，马上挂断了通话。 裴氏。 会议室内，项目部经理正在做汇报，裴淮聿的手机响了，这一切自然被打断。 众人面面相觑，眼里也带着一丝八卦，上次裴总带着小千金来裴氏的消息，马上跟长了翅膀一样。 裴淮聿放下手机后，双手交叠放在桌面，嗓音沉静地轻咳一声，但是眉眼带着笑意，“抱歉，我太太的电话。” 他看向项目部经理，“继续吧。” 第219章 一个涉嫌商业犯罪被调查，一个卷款潜逃。 “宋家亮，你还有心吗？渺渺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怎么敢张口就要三百万！你把她当什么？”倪美云捂着胸口，觉得呼吸不顺，失望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范秋芳双手背着，悠哉地在客厅里面看了一圈，又去了厨房，“我说妈，你现在生活可真好，家电家具都是大品牌，这个抽油烟机很贵吧，打开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些都是渺渺帮我置办的，你怕是忘记我得了什么病吧。”倪雾怕厨房的油烟味太重，对倪美云的肺不好，就特地换了这一款。 倪美云最不满意的就是这个儿媳，但是当初，自己儿子满心欢喜，非她不娶了。 她摇着头，抚着胸口顺气，看着面前的儿子，“家亮，妈也没钱，这几年，我的病花了不少钱，我每个月只有一些退休金。你要是家里有急事，妈不是不帮你，但是跟渺渺借钱，这不行！” “妈，我听雪卿说的...青渺结婚了，男方是上市集团的总裁很厉害...这是真的吗？”宋家亮没想到，平日里，对自己溺爱的倪美云，竟然这么反对这件事儿。 “你见到你姐姐了？”倪美云，“渺渺结婚了，人家男方怎么样，跟你们没有关系。” 倪美云不松口，无论范秋芳跟宋家亮怎么说，她只是把自己的退休金，拿出来五万，“我只有这些，你们要就拿去吧。” 她已经人到晚年，这个病也撑不住几年光景，她看向宋家亮，满眼都是失望。 范秋芳见倪美云不点头，也只好软下语气，“妈，我实话跟你说吧，嘉雯跟董驰这次是要赚大钱的，嘉雯现在在裴氏，松城裴氏你知道吗？那可是大公司，她马上要升职了，以后您要养老，还是得依靠我们家亮，我们都是一家人。” “裴...？”倪美云愣了一下。 她马上说道：“嘉雯的工作越来越好，我自然开心，但是问渺渺借钱不行。” - 倪雾赶回外婆家的时候，那两人已经走了。 外婆在卧室，倪雾推门走进去，“外婆，你还好吗？” “我没事，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倪美云披着外套坐起来，笑着握住了倪雾的手，“你这个丫头，手这么凉。” “外婆，我们今年过年，一起回松城吧。”倪雾没有提宋家亮跟范秋芳，倪美云也没有提起这俩。 她抱着外婆，“我们一起回去。” “好。”倪美云像是小时候那般，揉着倪雾的头发，又说了一个字，“好。” - 小学的寒假放得早一点。 岁岁刚刚放假，倪雾就收拾好行李，带着外婆，一家人回到了松城。 市南红枫路，寸土寸金的市中心。 黑色的铁门缓缓打开。 绕过一片装饰花园，里面是裴淮聿打造的，倪雾儿时的家，院子里面，一棵大大的柿子树，冬日枯，落着淡淡霜。 倪美云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下来了，这里的一切，跟记忆里面的一样。 裴淮聿从车上往下拎行李，岁岁拎着自己的粉色小箱，倪雾扶着外婆往屋内走。 “外婆，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我跟淮聿还有几岁，会经常来看您。” “嗯。”倪美云看着室内一模一样的布置，她看着空荡荡的墙壁，想了想，从箱子里面拿出她跟倪雾，裴淮聿，还有岁岁四个人照的全家福，裴淮聿帮忙挂在墙壁上。 肉松到处嗅着，仿佛很快地就适应了这里以后是自己的新家，米黄色的土松犬趴在倪美云脚边。 安置好外婆，在这里留宿一夜。 第二日倪雾看着时间，她还要回滨城一趟，公司还没有正式放假。 裴淮聿带着岁岁去了裴家，倪雾驱车回到滨城。 又过了十天，年关将至，闵乔订了包厢，éTOILE晚上全体最后小聚一下，当晚闵乔跟倪雾也喝了一点酒，醉意微醺。 散场的时候，倪雾的步伐踉踉跄跄，闵乔也喝了不少，奈奈扶着。两人的助理正准备商量着怎么送她们回去。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身形修长，用小汶的描述就是，跟男模似的。 男模径直走到了她面前，伸手，从小汶怀中把倪雾抱起来。 小汶反应过来，急忙阻拦，“你要带我老板去哪？” “我是她先生。”男模说了句，抱着倪雾上了车，驱车离开。 小汶瞪大眼，跟奈奈对视，还有身后等车的同事们。 虽然喝了点，但是不至于醉死。 有人反应过来，“刚刚那是...倪总监的老公？” “天哪...帅得要死...” “那辆车，得三四百万吧。” - 倪雾醒过来，就在他怀里了，并且已经是第二天，天光大亮时分。 她揉着眼皮，“我昨晚上是不是喝多了。” “嗯，喝醉了，发酒疯。”裴淮聿指着自己胸口上的抓痕，“你的杰作。” “你肯定是对我欲行不轨，我潜意识里面抗拒才这样的。” “你都醉成这样，我能做什么，我就算是想吃自助餐，你也得清醒的抬下腰配合一下。” 倪雾听他这话就翻身，醉酒带着头疼，她不理他了。 上午10点，她收拾着自己的行李，倪雾收拾了两个行李箱，裴淮聿站在阳台，挂了一通电话后走过来，“宋嘉雯是你表姐？” “嗯。”忽然提起她，倪雾对她的印象已经很淡了，淡到脑海中第一时间没有浮现出对方的脸，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忽然提起她。 “昨天下午，她涉嫌商业犯罪，泄露裴氏旗下智能家居品牌内部资料，被调查组带走了。” “还有她老公董驰，融了将近800万，卷款潜逃，现在警方正在全力追捕。” 倪雾皱着眉，“他们俩前段时间找我借钱，说董驰手里有个赚钱的大项目，没想到，竟然这样的结果。” 一个涉嫌商业犯罪被调查，一个卷款潜逃。 从滨城到松城。 两人是上午11点出发，到了下午三点多，到了松城。 倪雾看着窗外的风景，心中也想着宋嘉雯跟董驰的事儿，她只是心中有些唏嘘。 裴淮聿的手机响了，手机他随手放在中控台，里面宋琛的声音清晰传入，“宋家亮跟范秋芳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您跟太太的关系，现在人在裴氏总部大厅内哭诉，联系了五六家媒体都在添油加醋，做负面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