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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案件愈发扑朔迷离

作者:尹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市精神病院。


    吴天没死,却因巨大的惊吓而精神失常,住进了精神病院。


    高非明和淳于北一进精神病院,远远看见吴天在和几个病人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到了跟前,才听清他在有鼻子有眼地讲着“星期五谋杀案”。


    当天吴天跳楼后,高非明等立即对吴天的房间进行了细致勘察。吴天的家简陋至极,动迁回迁后,仅匆匆搭建起一个简易的灶台,连扇像样的房门都未及安装,仅以一袭污渍斑斑、几乎辨认不出本色的白布帘勉强遮掩。在这寒碜的居所中,唯有卧室里那台略显陈旧的电脑,还算得上是一件值钱的物件。


    现场既没有任何第三者居住过的痕迹,也没有其他证明吴天涉嫌杀人的线索。皮德戴着手套,进入了吴天的电脑,经过几个小时的检查,除了和一些网友的聊天记录,没有其他的异常。


    经过对吴天打过工的几个单位的调查,吴天原本是一个很不错的电脑工程师。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有找到更稳定的工作,结婚后因为经济条件不好,没有要孩子。妻子在冰城商城工作,由于工作能力强,又很有姿色,很快就和一个外地商家的销售经理私奔去了南方。那时,吴天和朋友合伙开了一间电脑公司,生意还算可以,可是,自从妻子和人私奔后,吴天便开始酗酒,把自己整得人不人,鬼不鬼,朋友便和他一拍两散。没了公司,没了老婆,也没了志气,吴天开始靠四处打工生活。可是,随着年龄的增大,以及他对电脑的日渐生疏,过去都尊他老师的小工也开始不屑一顾,于是,吴天的精神垮了。


    高非明和淳于北在病房和操场中间透明隔离墙下站着。


    吴天其实也是个生活中的不幸者。淳于北身着一套简约而不失时尚的休闲装,双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那份从容与干练,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气质,让他显得格外耀眼。


    没错。生活中像他这样的人,不在少数。比如我。高非明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淳于北笑着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坚强的人,神经比钢筋都结实。


    哈哈,看来你是看错了!我不过是以一种与众不同的方式展现我的脆弱罢了。高非明像是在奚落自己。


    吴天的主治大夫跑过来。


    对不起,我们这里的病人很多,刚接一个急诊。


    没关系。是我们打扰了您。淳于北客气地说。然后介绍说,这位是我们组长。


    高非明。高非明自我介绍,并握住大夫的手,大夫的手很柔弱,握在高非明的大手里,仿佛一团凉滑的雪。高非明看他挂着的胸卡上的名字叫:梁华。高非明禁不住对刚才的感觉笑了。梁华不知所以地陪着笑,笑得很像女人。


    吴天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淳于北边问边扫了眼莫名其妙的高非明。


    还好。像他这种病,实际就是突然受刺激的结果,一般经过短暂的恢复就没有问题。


    吴天现在能接受我们的一些询问吗?高非明问。


    原则上,我们不宜打扰,以免那些事情再次触动他的敏感神经,加剧病情。但鉴于他当前的状态,我在场或许能起到一定的安抚作用,使情况不至于恶化。


    那好。您帮我们一下。高非明说。


    最好找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我感觉他和那些人在一起更厉害似的。淳于北说。


    淳于警官很专业,按说这样的病人需要独处,由单独的医生抚慰治疗,可是,我们哪里有哪些人啊,没办法。梁华做着电视里经常看见的欧洲人很经典的遗憾手势。


    未来总会向好,毕竟我们的国家正以前所未有的步伐阔步前行,不是吗?


    他们到了梁华的办公室后,护士把吴天带了进来,吴天一看见高非明,立刻显得格外兴奋。


    我认识你,你是警察。


    淳于北嘟哝着:还行,没疯。


    你是警察,我也是警察。吴天忸怩着笑。


    还是疯。高非明看了眼淳于北。


    让我来。医生梁华对他们说。


    吴天同学。过来,到老师这来。吴天眼睛盯着淳于北,顺从地过去,很乖巧地坐在医生梁华的对面。


    吴天同学,听老师问话,能不能好好回答。梁华严肃地问。


    能。吴天双手放在膝盖上,噘着嘴,一副委屈的样子。


    你们问吧。梁华满意地对高非明和淳于北说,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淳于北。


    高非明咳嗽了一声,走到吴天的对面,学着梁华的方式。


    吴天同学,你在哪里见过那些被挖了皮肤的女孩?


    吴天直勾勾地盯着高非明,思索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在黑猫夜总会。


    黑猫夜总会?那里怎么会有死人?高非明觉得吴天的话很不可靠。


    不,是活人,是一个活人告诉我的。吴天好像很委屈的样子,摆弄着细长骨感的手指。


    活人,什么样的活人?高非明问。


    吴天扭头看着淳于北,嬉笑着:像姐姐那么美的女人。


    她叫什么,你知道吗?


    齐……齐。


    齐齐。高非明和淳于北同时惊讶地重复。


    梁华送他们出来的时候,经过一段很长的治疗室,每个房间里都有各种各样的精神病人,各种各样的姿态令人头皮发麻。突然,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满脸恐惧地盯着淳于北,声嘶力竭地尖叫着:不是我杀的你!不是我!


    淳于北浑身发紧,梁华连忙安抚淳于北:没事,她昨晚才被送来,一见年轻女人就吓得不行。


    她是干什么的?高非明不经意地问?


    原来北方大学校长的妻子。


    谁?杜自谦的妻子。高非明吃惊地问。


    黑猫夜总会。


    黑猫夜总会内人声鼎沸,几个三点式装扮的女孩疯狂舞动,手臂交缠,大腿夸张伸展,变换灯光映照在她们肌肤上,五彩斑斓,汗水与橄榄油交织,让肌肤更显明亮弹性。


    一名小个子秃头男人窜上舞台,趁女孩弯腰之际,做出猥琐举动,台下观众不断呼喊。


    高非明要了杯啤酒,选择一个角落,查找着齐齐。高非明的目光落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上,她穿着红色的连衣裙,披散着头发,在大口地喝酒,她显然没少喝酒,当她抬起头,高非明不禁一愣。


    张沂?


    张沂也看清了高非明,她把散乱的头发搂向脑后,向高非明招手。


    真巧。高非明坐在张沂对面。


    女人在醉意朦胧时,出奇地美艳,他不禁想起了《贵妃醉酒》里的一句唱词:三片竹叶穿心过,两朵桃花脸上来。此时形容张沂,应该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你也来放松,这是一个放松的好地方。张沂说话有些气短。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高非明。


    不,我……没什么。高非明咽回了要找齐齐的话,你有点喝多了。


    喝多?笑话。你知道我在台里叫什么吗?张沂喝了口酒说:张八两啊,我能喝八两烈酒,却不耽误干活,你说还可以吧。来,你陪我喝点。张沂把伏特加往高非明的啤酒里倒。高非明没有阻止,他知道对于一个要酗酒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陪她醉了,不然她会闹得不可开交。


    好样的,像个男人。干。张沂把酒都碰出了杯子。


    高非明轻轻用纸巾拭去袖口不经意间溅上的酒滴,眼神深邃地盯着张沂,缓缓开口:我猜得没错的话,吴天跳楼那事,让你在领导面前挨了批吧。


    张沂的眼睛盯住一样。领导批评,他们?张沂“嘁”了一声。我是自己的心里难受,你们那个女警官,对,叫什么淳于北的说得对,我会害死吴天。


    张沂突然呜呜地哭了。由于人们都在疯狂的音乐里跳舞,根本没有人关心张沂的哭声,高非明也索性由她去哭。女人要哭的时候,尽可能地满足她们,也许哭几声,她们就会满足,就像雷阵雨,来势凶猛,下过了,天会立刻转晴。


    高非明的手被张沂抓着,做为哭的一件道具,而高非明则就势寻找着齐齐。在舞台的一角,高非明和齐齐的目光相遇了。齐齐直视片刻,突然闪进了人群。高非明抽出手,说了句我就来,便冲进了齐齐消失的方向。


    人群疯狂地扭动着肢体,有的女孩甚至撕掉了胸罩,只敞怀穿着衬衫,男人的脑袋和手在女孩的胸上你来我往。


    沿着走廊追出去,是一个堆满杂物的房间。房间里有一扇开启着的门,高非明出去后,发现竟然是微风荡漾的小街。街上很暗,忽明忽暗的路灯,被大树霸占了大部分的灯光,暗影里只有瓢虫们飞舞的声音。高非明追了几步,站在街中央张望,他不明白齐齐为什么要躲着他。


    高非明回到舞厅的时候,张沂已经俯在桌子上,半睡半醒,桌子上有一张字条,高非明打开后,竟然是齐齐留的。


    对不起,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请你不要再来找我。我知道的也完全是那些学生们传说的。齐齐。


    高非明将纸条装进口袋,他知道张沂喝多了,他不能把张沂自己留在这里,那是非常危险的,对于一个喝醉的女人,何况又是一个出奇漂亮的女人。


    高非明几乎是把张沂抱到了车上。坐到车上,张沂还在嘟哝着要酒。


    发动车子后,高非明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看着张沂酒醉的样子,高非明的心里竟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怜爱,其实做为记者的张沂也很不容易,能够让自己的节目被老百姓接受,能够顶住各种压力,实现自己的新闻梦想,对于一个弱女子,尤其的难。她和淳于北在某些方面有着惊人的相似,她们对事业和梦想的追求,对个人精神世界的忽略,她们宁可忍受更多的不为人知的艰难,就是坚信一点,没有到达不了的岸。


    张沂的头枕着高非明的肩膀,从张沂身上传来的阵阵的女人身上特有的香气,突然唤醒了高非明沉睡已久的欲望。他不自觉地握住了张沂的手,抚摩着张沂光裸的手臂,女人肉体凉滑细腻的刺激,改变了高非明身体内长久保持的平衡,一股巨大的潮水般的热流横冲直撞。他咽了口唾液,快速地下车,站在深夜的凉爽里,他很快恢复了平静。


    高非明在一家冷饮店买了一盒冰淇淋,重新回到车上,叫醒了张沂。张沂依然醉着,只是有了简单的意识。高非明喂了她几勺冰淇淋后,张沂才渐渐地清醒,看着高非明扭着身子,像喂一个小孩那样喂自己吃冰淇淋,张沂哭了,眼泪无声地流淌,握着高非明的双手,哭倒在高非明的手中。


    而此时,一直躲在阴影里的淳于北,转身悄然离去。


    《现场》节目组。


    张沂晃着脑袋,酒后的头痛依然强烈。高非明给她买的那盒冰淇淋已经化成了乳白色的浓汁,她几乎忘记了全部的情节,包括怎么会把那盒冰淇淋带回来,可那些情节又真真切切,好像就在眼前,挥之不去。


    一上午,张沂都沉浸在某种莫名的感受中。她在高非明的面前痛哭过后,竟然冰冷地摔门而去,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愤怒、羞愧使她像一个被戳伤了自尊的小公鸡,昂着高贵的头颅,尽管那头颅每动一下都如坏鸡蛋般摇晃和疼痛。


    她上了自己的车,看也没看高非明从车窗外递进来的冰淇淋,她真的想把冰淇淋像垃圾一般扔出去,她看也没看高非明放在车坐上的冰淇淋,“轰”地加大油门,把木然的高非明扔在了身后。


    编辑机嘶嘶的电流声搅得她很烦躁,吴天跳楼瞬间那绝望的表情和跳楼后舒展的姿态,让她不忍目睹。原本要追踪做一期《现场后的现场》的专题,从吴天跳楼事件引发到社会对整个社会人群的心理关注。可是,在她目睹了吴天跳楼事件,而她一直引以自豪的电视的宣传功能,在吴天面前竟然成了杀人的工具,那令张沂始料不及也无法接受。


    在撤离现场的时候,尽管那些警察都对她投以鄙视的眼光,可是,高非明依然大度地走过来,安慰她说:跳楼本来就是他自己的选择,没关系,如果有问题,那是我们的工作出现了失误。


    那时刻,张沂是目瞪口呆的,一向伶牙俐齿,思维敏捷的她竟然无言以对。她不知道高非明是在安慰她还是在间接地批评她,但她相信那一定是安慰,可高非明只和她见过两面。他们仅仅是工作上的初识,即便是高非明君子风度,可也没有必要来安慰一个对该跳楼事件有直接的推波助澜作用的人。


    房间里空空荡荡,习惯熬夜的同事们,此时也许刚刚起床,而她,如果不是酒醉,她应该正睡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她喜欢自己的大床,那是她去德国,买给自己的唯一的礼物。而她当时的男友,却嘲笑了她的行为,理由是:酷爱床的女人,无论怎么优秀,也是一个贪图安逸和享受的人。


    张沂因此和她的男友分手,她讨厌男人的毫无原则的偏见。她要证明,尽管她的男友现在已经是中央电视台某品牌栏目的制片,可她相信,她一定会比他做的更好。而不干出一番大事业绝不谈婚论嫁,甚至不动色念,也是她定给自己的标准。


    可是,她不知道今天怎么了,怎么总是想到那个看似普通的警察,如果蒙上他那还算睿智的眼睛,她都不知道高非明到底有什么值得她去想念的。


    张沂自顾笑,摇摇头,随意地在电脑上敲出了一行字:人,往往因为显露了脆弱,才会被并不坚强的东西所左右。


    张沂又把那行字消掉,她从口袋里找出了从高非明办公室抄来的字条,被她定位成《星期五谋杀案》的北方大学系列谋杀案,一直吸引着她。从她作为新闻记者的敏感,那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系列谋杀案,其背后的巨大隐情,将会出现石破天惊的新闻效果。而她,已然关注了很久。她之所以要出现在鸡鸭街,完全是受一部美国电影的启发,她的骨子里的冒险性,驱使她按照被谋杀对象的穿着,以诱饵的方式,直接面对杀手。


    在她第一次出现在黑猫夜总会时,她很恐惧,看着每一个疯狂的贪欲的男人,都好象是杀手。几次她在舞池里跳舞,都险些把偷拍器弄掉,手心里攥着的汗水,一直就没有消失。


    而在黑猫夜总会见到淳于北后,张沂的心里突然就有了依靠,好象是在白色恐怖的敌后,遇到了自己的战友,尽管相互没有交流,但她知道,他们一定是为了一个目的,因此她更加地充满了信心。


    但她对于淳于北的感觉却一直是怪怪的,说不清楚原因,也没有目的。完全是一个优秀女人对另一个优秀女人的挑剔。


    当然,她能从淳于北的眼睛里看到她和高非明之间,完全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同事关系,至于到底是什么,在把情人当成普遍生活概念的现在,她才懒得拷问,那都是人的自由。她的一个同事曾经说过,婚姻里没有爱情,幸福完全是自我感觉,要想得到满足,必须把手伸向婚姻之外。对于此观点,张沂并不觉得怪异,存在既为合理,就像那本经典作品的名字:风景在别处。


    那么,作为同样是为个体存在社会的警察,他们在工作之间产生了爱慕,并制造着属于他们的风景,原本也不是另类或伤风败俗。如果一定让一个男人或女人,必须为一个男人或女人服务,抛开肉体,在精神上,她是不予赞同的,那不是真正的人的想法,那不是真正的人的行为。而之所以不是所有的人都敢于寻找,无非是理智和道德在约束着罢了。


    张沂摇了摇脑袋,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两个警察大发感慨,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给自己冲了杯咖啡,重新安下神来,看着高非明记录的那些不明所以的符号,她在破译着,尤其是对沙器教授,她还不知道那会和沙器教授有什么关联。但有一点她坚信,沙器绝对不会涉及到此案当中,因为她不仅熟悉沙器,更了解沙器。他们曾是大学同学,虽然不是一个系,可是,做为各自系学生会里的骨干,她和沙器还是有过一些简单交往,只是近几年才少于见面,也完全因为她越来越忙的缘故。


    那时,沙器给她的印象是沉默寡言,腹有鳞甲。张沂喜欢那样的男人,不是不善谈,而是不轻谈,对于校园里男女间的爱情追逐,沙器也很少参与,这对于很多类似于张沂那样的漂亮女孩是很大的打击,就算沙器外表高大俊朗,风度翩翩,可那些系花们也绝非浪得虚名,可是,直到快毕业了也没人得手。后来说外校的一个女孩征服了沙器,也有很多人见到了那个幸运者,可是,没过多久,就又听说他们分手了。原来那个女孩早就和一个外教同居,之所以和沙器交往,只是满足其等待外教娶她去国外时的寂寞,后来这种模式被大学里的学生们谑称为“倒短”。


    爱情也可以“倒短”,张沂在后来的一次同学会上听说这种说法后,突然对美好的爱情有了恐怖的后怕,也对现代人在爱情和性的完全自我性,绝对以性致性的做法感到了绝望。


    他们毕业的时候,张沂曾经问过沙器,沙器不置可否,连手都没握就走了。后来再见到沙器,是学校50年校庆,沙器已经成了北方大学最年轻的教授,人却和过去一样,变化之处是沙器比过去更加地沉稳,看人的目光竟然有了长者般的温和与宽容。张沂很感叹,感叹沙器的修养实在是普通人所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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