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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早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雨幕 我都跑掉了,你还要把我抓回来,……


    这日天亮, 屋外天气有些阴沉沉的,季时玉倒是应了昨日所说,早睡早起, 却不想看着这天气,依旧提不起精神来。


    他坐在屋檐下吹着丝缕微风, 风里裹挟着潮土味,光是闻味儿都知道要下场暴雨。


    每每到这天气,村里人就能轻松点, 农田不用浇, 也不用去地里干活,稍微歇一日就能缓一日。


    季时玉也高兴, 他喜欢和戚山州在院里坐着。


    “家里的瓜子都要吃完了, 回头要再买一些,还有茶叶不能忘记, 我给你泡茶喝,这雨不会把鸡棚给下塌吧?”季时玉眼看着这乌云密布,天色都变的昏黄,定然的场暴雨的。


    “不能,就算棚子塌了还有窝, 它们不蠢, 知道往鸡窝里钻。”戚山州把剥好的瓜子仁放进他掌心,“一把全吃了, 香。”


    季时玉分了一半给鱼哥儿,自己则是一把放嘴里了,慢吞吞的咀嚼着,果真是香很多。


    戚山州顺手将热水递给他,见他不噎才放心。


    轰隆——


    伴随着一声轰鸣, 硕大的雨滴也紧跟着就砸到地面上,那股潮湿味道便更明显了,让人闻着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幸好院子是用石块砌的,否则就要变成泥塘了。”季时玉略有些嫌弃的撇撇嘴,“外面的路指定是要不能走了,我怎么去茅房?”


    他半真半假地抱怨着,连嘴巴都撅起来了,那娇贵模样,真是叫人觉得麻烦又喜欢。


    戚山州眉眼缓和,轻声道:“我背你去,你想去随时叫我就是。”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不会跟你客气。”季时玉轻哼一声,全然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妥。


    平时做事归做事,那都是他愿意的,可真叫他不情不愿淌水,他可是真会不高兴的。


    戚山州连连点头,只悔自己当初没在后院里盖茅厕,否则也就省掉这些不愉快了,不过既然是让他背,他也心甘情愿就是了。


    雨越下越大,水珠落在石路上又会溅到台阶上,戚山州便连人带椅直接往后搬,省得让季时玉风寒。


    “哈~”戚鱼打着哈欠,将眼底的泪花擦掉,他嘟囔道:“总觉得已经到夜里了,我想睡觉。”


    戚山州眼皮一撩,道:“去屋里睡,在外面坐着吹风又要风寒喝药。”


    闻言,季时玉微微瞪大眼睛捶他一下,鱼哥儿也觉得哥哥像是嫌他喝药一样,把椅子放回前厅,都没打招呼就跑回屋里了。


    “戚山州!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季时玉皱巴着脸看他,“你这样说,鱼哥儿会觉得你是舍不得他喝药,你都不知道,他和我说戚有才家都不给他看病的,叫他自己熬着!”


    戚山州默然片刻,沉声道:“他从不和我说这些。”


    一阵微风裹挟着雨丝吹到屋檐下,季时玉顿时一个激灵,他长叹一声,朝戚山州伸开双臂,后者立刻会意,将他从椅子上抱起,托着进了屋里。


    卧房避风很暖和,连风声雨声都遮挡许多,季时玉被他放到床榻上,脱掉外衣就扯过被子盖起来,他拍拍身侧的位置,示意他也来躺。


    戚山州直接将床帏也放下,两人并肩躺着,很快季时玉就觉得不舒服胳膊都要和他紧紧贴着,他没办法,直接把人捞进怀里,不许他再动。


    “我是想和你说说话。”季时玉说着挠挠对方覆盖在自己手背的掌心,“鱼哥儿很懂事,所以我才觉得他很可怜,他说他生病了都不能吃药,还要被逼迫做更多的活,借口让他发汗,实则就是欺负他,他连牛棚猪圈都睡过……”


    说到最后,季时玉不禁哽咽起来。


    他不明白,小小的孩子为什么要承受这些,他在鱼哥儿这样的年纪,就知道在家里作威作福,任谁都要宠着惯着,连违拗他意思的人都没有……鱼哥儿却一直在被欺负。


    戚山州狠狠皱了皱眉,从前为着能让戚有才家照顾鱼哥儿,他也是好话好事都说了做了,还去服役……一回来就赶紧把破屋给收拾一番,带着他住回来。


    可纵使他打算这些,鱼哥儿从前遭受的罪也都不会和他说,大概是他这做大哥的没尽到责任,叫他连告状都学不会。


    “你别自责,我不是要你自责,我知道你也不好过,你们到底分开这么多年,他也习惯把心事藏着,而且他是个小哥儿,你平时又硬邦邦的,他不和你说也正常。”季时玉翻身面对着他,抬手摸摸他脑袋,“但他会和我说,我就都悄悄告诉你,你不要凶他。”


    “谢谢你。”戚山州将他紧紧拥在怀中。


    他没想过娶其他人会是什么样,但不管是谁,此刻在他心里都比不过季时玉。


    再没人能叫他觉得生活滋味有趣。


    季时玉笑弯眼睛,“一家人呀,不说这般客气的话,我也有很不好的地方,你也别凶我,我就会越来越好的。”


    “合着拐着弯跟我提条件呢?”戚山州脑袋微微离他远些,却又被季时玉蹭动着追上去。


    “嘿嘿嘿,那你就说好不好?”季时玉抬脚踢踢他小腿,还很不省心的蹭了蹭,“你腿毛好长啊,像是毛裤子……”


    戚山州扬手在他屁股瓣上拍了两下,淡淡道:“你是不是要被收拾?你再招我,我就要收拾你了。”


    季时玉被他拍的颤了一下,他突然夹住腿,把头埋进他胸口,瓮声道:“快背我去茅房吧,快快快……”


    戚山州仰面静默几息,翻身下床,给季时玉穿好鞋,就直接背起他,撑着把伞,就出去了。


    大风席卷,季时玉双手用力撑着伞,伞都顶住戚山州脑袋顶了,但这样稳妥些,不至于把伞刮跑,就由着他去了。


    外面小路地面泥泞,戚山州毫不犹豫地淌进去,每一步都很小心,生怕惊着背上的人。


    “你慢点慢点,我要撑不住伞了,这风好大……”


    戚山州把他往起掂了掂,一只手搂着他,另一只手接过伞稳稳撑着,直到茅房跟前才把他放下来。


    “踩我脚上。”戚山州说。


    话音落,一双干净的鞋面便利索踩到他脚面上,半分要客气的意思都没有。


    戚山州噙着笑把他送进茅房里,幸好这里地势高点,否则他的脚都淌在水里的话,都没地方让季时玉踩了。


    “你小心点。”他站在外面叮嘱。


    “你离远一点呀!”茅房里传出季时玉又羞愤声音,“你不要在这,你怎么好意思的,你快走远一些……”


    戚山州象征性的跺了跺脚,“远了。”


    外面下着雨,耳畔都是风声雨声,听不清远近,但听到了脚步声,他没顾忌的尽情发泄了。


    “我好了。”


    听到声音,戚山州赶紧又跺了跺脚表示自己走近了,撑着伞把他接到伞下,蹲下身子把他背起来,原路返回了。


    一到屋檐下,季时玉就开始扒他衣裳,边扒边叮嘱,“我等下端水给你洗洗脚,热热乎乎的,不会生病。”


    “我自己来,你去屋里。”戚山州没让他忙活,这点小事他自己就能做,用不着季时玉操心。


    “我行的,我还能伺候你沐浴!”


    “你在这吹风着了风寒,那才是给我添麻烦,是要我伺候你才对,进屋。”


    戚山州没个他拒绝的余地,看着他进屋里,才把外面的脏衣裳和鞋袜都脱掉,借着雨水冲洗腿脚,拿脏衣服擦了擦,穿上旁边的草鞋进屋了。


    刚刚出去也该穿草鞋,太着急给忘了。


    见他单薄进来,季时玉立刻从床外面轱辘进里面,他笑着拍拍身侧,“快来快来,给你暖好被窝了。”


    “辛苦你了。”戚山州沉默片刻,乖乖钻进被窝里。


    是有点热乎乎的,对季时玉来说已经很难得了。


    他一进被窝,季时玉就再次贴过去,他哼哼笑:“你好暖和,冬日要你暖被窝,你要给我伺候好,听到没有州小子?”


    戚山州听着他说话,顺便把他摸进胸膛的手给拽出来,他侧目看他,“是不是要我收拾你?”


    “你又要收拾我,你就会说收拾我,那你收拾我吧,反正不管怎么收拾我,我都不会收拾你的!”


    一连串的“收拾”听的戚山州都要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但潜意思他倒是听明白了。


    “你确定?”戚山州轻声询问。


    “晚上能早睡吗?”季时玉见有效,立刻顺着话茬询问,他只想夜里能早点睡,“而且你总是不听我的,我都跑掉了,你还要把我抓回来,还从后面捂住我嘴巴,我不想那样……”


    “季时玉!”戚山州难得有些羞恼,低吼着打断他的话,“我看你就欠收拾,再说晚上也别睡了!”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季俊杰在这一点上做的非常好,他仰着头亲亲对方,又快速轻轻捂住嘴巴,真的没再说话。


    只是戚山州本身就是恶劣性子,明明是他不许对方多话,可对方真捂住嘴巴不肯出声时,他又坏心眼的顶撞着,非要逼迫他泄露几声。


    屋外雨势犹如倾盆大雨,嘈杂声倒是遮掩住这许多春色,没叫人发现他们在搅弄春水。


    傍晚时分,雨幕渐渐消散,天气却依旧阴沉,往屋外走还能察觉到阵阵凉意。


    戚山州赤身下床,肩背腰腹尽是抓挠过的痕迹,他随意套上一件外衣朝厨房走去,紧接着就开始在厨房忙活做饭。


    听到动静的戚鱼跑去帮忙,一言不发地帮着洗菜淘米,然后再把洗干净的东西放到旁边,等着他继续示意自己。


    “没你事了,去玩。”戚山州沉声说着。


    “我能帮忙的,反正也没有其它事情做。”戚鱼赶紧开口,生怕自己帮不到忙反而被他嫌弃。


    他很怕惹戚山州不高兴,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戚山州偏头看他一眼,“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剥点菜叶子喂鸡。”


    “好!”他立刻开始剥菜叶,把发黄老掉的部位也都掐掉,捧了两手,就去外面喂鸡了。


    看着那道瘦弱身影,戚山州不禁思索自己对戚鱼是不是不太关心,否则他也不会内里和他这么疏远,被欺负都不告诉他。


    就算他一时不能对戚有才家如何,但不代表不能给他们找点不痛快……可想来想去,都是他疏忽造成的。


    “哥,有只小鸡看起来病殃殃的,喂吃的都不吃,是不是生病了?会不会死?”戚鱼急急忙忙跑过来询问,“怎么办?你去看看!”


    戚山州微微点头,错开身子示意他过来,“在这搅和粥,别糊锅了。”


    戚鱼立刻诚惶诚恐地接起勺子,开始在里面搅啊搅的,还时不时扭头去看鸡窝那边的情况。


    所有的鸡都因为戚鱼拿去的菜叶在外面啄啊啄,戚山州略晃一眼,就发现少了一只,估计就是戚鱼说的那只。


    他进鸡棚子里看,把那只鸡掏出来,就见它在细微颤抖着,看这样确实病的厉害。


    “戚鱼,我出去一趟,你在家里看着锅。”


    “好!”


    戚鱼鼓着脸认认真真盯着锅里的粥,一锅白胖胖米粒熬煮的粥,如果被他给看坏了,老天爷一定会惩罚他的!


    戚山州出门就朝村医家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黄狗在叫唤,把外面的小屋里还有其他人在看病,他自觉带着鸡过去有点不好,但也实在没办法。


    “韩叔,家里的鸡有点不舒服,想让你帮忙看看,没得治就直接埋了。”戚山州说的很明确,不会因为这只鸡而多费功夫。


    “我看人行,看动物不太行,不过瞧它这样是冻着了,我屋后头还有点草药,你拿回去喂喂,要是连草药都不吃,三天,埋它。”韩大夫也说的很明白。


    毕竟家禽出事就要弄些瘟出来,万一再闹个鸡瘟,村里好些人家都养着鸡,保不齐就要全军覆没。


    这事戚山州也明白,所以并不会因为一只鸡就要死要活的,他就是怕季时玉会难受,毕竟这鸡回来时他还很喜欢。


    戚山州道过谢就回家了,他暂时把鸡放进鸡棚,就先去看粥了,他示意戚鱼尝一尝,“不会看熟没熟,就尝。”


    “软了,米都开花了。嫂嫂爱喝这样的!”戚鱼有些肉感的脸上露出笑。


    “你喜欢吃什么样的?”戚山州多嘴问了一句。


    戚鱼一副不赞同的看着他,像说教似的道:“哥哥,我们有得吃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还能挑拣呢?嫂嫂和我们不一样,做他喜欢吃的就行!”


    戚山州轻笑一声,终究是没反驳。


    “说什么呢?听到你们叫我了。”季时玉见雨停,就干脆出来走动走动,不然明天指定要不能动了。


    “嫂嫂!我们有一只小鸡生病了!”戚鱼赶紧告诉他,“哥哥刚刚拿去给村医看了。”


    季时玉看向戚山州,“鸡死了?”


    戚山州摇头:“村医给拿了点药,说三天要是没好,就赶紧埋了。”


    “还要等三天?”季时玉微微瞪大眼睛,“万一得病,传染给其它小鸡不说,再害人也生病怎么办?”


    他言语间的嫌弃做不得假,在他自幼所受的耳提面命里,家禽得病,那就是万万不能碰不能摸不能吃了!


    戚山州原以为他会难受,没想到会这么直白,可见是他对对方了解不够。


    不过想想也是,季少爷家里怎么能容忍生病的家禽。


    “没事,就先等三日,不成我就拿去埋了。”戚山州安抚着,“这几日你们就不要再往鸡棚那边去了,我来喂。”


    季时玉快速看了一眼鸡棚,微微皱眉,眼底的抗拒不言而喻。


    “还是不要了,直接埋掉吧。”


    第42章 闲暇 戚鱼偷偷抹了把眼泪,重新振作起……


    纵使能治好, 但哪怕只有一点点风险,季时玉都不想让戚山州承担。


    家禽死就死了,若是害人也不舒服, 那可怎么办?


    戚山州和戚鱼都很想再养三日,毕竟这鸡也是买来的, 但家里有个“矫情鬼”,死活都不同意,得知戚山州还碰了小鸡, 就要他赶紧去洗手沐浴。


    那架势, 若是戚山州不同意,今晚就能给他赶到院子里。


    大熊瞎子不敢不同意, 仰面长叹一声去耳房了。


    季时玉嫁来这短短一个月沐浴次数, 都赶到他从前两个月沐浴的次数了。


    “嫂嫂,粥好了。”戚鱼还在搅动着, 生怕锅会糊掉。


    “等着。”


    季时玉在橱柜里拿出一只锅,这是专门用来盛粥的,把粥都舀进去,紧接着清洗干净大锅,开始在里面炒菜。


    戚鱼就在旁边看着, 倒是没说话, 只默默学着季时玉的动作,看着他的神态, 想着自己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人,可具体是什么样呢?


    他暂时还想不清楚。


    “小鱼儿,去把柜子里的肉拿出来,只吃菜可不行的,再烧个硬菜!”季时玉朝他抬抬下巴, 天气有点凉,就得吃热乎乎的肉。


    “好!”


    季时玉从前不会做菜,每次学着做菜都要先用帕子把手包起来,生怕会被油溅到,现在虽然偶尔也会被吓到,但不再像之前那样手足无措了。


    他用凉水泡了泡手,把菜都盛进大碗里,饼子和馍照旧吃凉的就成,左右也不冷,不打紧。


    做好饭,戚山州正好穿戴整齐出来,看着桌上的饭菜,心里升腾出一股满足感,别说叫他把病鸡埋了,就是让他把活鸡埋了,顶多也就是考虑几息的事。


    “吃过饭,咱们出去走走吧,下过雨外面倒是清新很多。”季时玉提议,一整日都在家里,得出去走动走动。


    “好。”戚山州对此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吃过饭,戚山州把碗筷清洗干净,三人便一起去外面了,路过季家时,刚好看到他们也要出来,一群人便一起出去了。


    村里路口倒是都有人,估摸着也都是想出来散步走走,年岁相仿的便自然走到一起,年轻些的继续散步,年长些的便扎堆闲聊起来。


    天气依旧有些昏沉,戚山州静静牵着季时玉,任由别人眼风扫过,他们依旧不为所动。


    “过几日就要到赶集日了,听说峰小子你要去镇上摆摊?”


    “那行吗?是要卖啥啊?也不知道能不能赚到哦?要是赚不到岂不是要赔本了?”


    季岩峰想做生意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就在村里传开了,不过想想也是,村子就这么大,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能惊到全村都知道。


    只是不管是否真假,到底还没有真做起来,就开始唱衰,光是听着都叫人觉得麻烦。


    季岩峰是男人,不便和那些妇人们掰扯这些,但杨雪梅不一样,她当即笑了起来,“这八字还没一撇呢,赚钱亏钱谁说的准,不过我从前在娘家的时候倒是见过一些见不得人好的做生意,都亏钱了,要我说,各家有各家的活法,只管好自家就行的。”


    “哟,阿峰家的,瞧你这话说的,这是故意说给我们听呢?谁稀得管这些,都是同村的,担心你们而已。”


    杨雪梅当即露出笑来,“瞧我说我太直接了,哥儿姐儿们好意我们心领,以后要是真被你们说的亏钱了,找你们借钱可得搭把手啊?”


    村里百姓就听不得要借钱这事,何况在她们看来,自家都不够用的,哪里还有闲钱借给别人,一听这话当即就拽着自家汉子走了,生怕他们真开口借钱。


    平时爱惹事的都走了,只剩好性子的人们一起走着说说话。


    只是话茬不免落到村里人身上,说着说着竟是说起了杨童生的妹妹杨小草。


    “我听说她要成婚了。”程三秋的媳妇钟氏轻声说着,“还是听离杨家近的人说的。”


    钟氏和程三秋一样是性格开朗的,平时几个妯娌总会说些杂七杂八的事,今儿也是说给杨雪梅她们听的,毕竟当初杨家闹成那样,也挨着季时玉了。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杨雪梅也稍稍凑过去一些,她惊讶道:“谁啊?要和哪家成?都没听村里说过。”


    其实她更想问,还有谁敢和杨小草说亲事,毕竟当初闹出那种事来,杨小草没一脖子吊死,都是她心智坚定。


    只是这事若是换做别人,怕真是要没脸活的。


    程三秋媳妇道:“还能有谁,就赵二。”


    也就是赵二狗。


    杨雪梅来村里也有数月了,她虽没和赵二狗碰过面,但也知晓这人实在不是良人,听婆婆说这赵二狗根本就是地痞流氓那杨小草估计是没办法了,才只能嫁给他。


    毕竟再嫁就只能嫁给老鳏夫了。


    “我听说那日杨小草直接找到赵二,问要不要娶她,什么都不要,只要给她口饭吃就行。”钟氏轻叹一声,“估摸着赵二是答应了,最近都少见他在村里晃悠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外面惹事了。”


    季时玉和戚山州在后面跟着,这话自然也都被他们听到了,他没想到杨小草那日决绝道歉后居然要为自己找这样的出路。


    他自然不相信人永远不变,但也得看是变好还是变坏,如果赵二狗也是深渊,不知道她来日要如何度过了。


    纵然被对方污蔑让他气愤,可和她的处境比起来,真是没得比。


    起初还说着杨小草和赵二狗,没一会就又说起别人了,季时玉暗暗惊讶,不愧是里正儿媳妇,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能听到。


    季时玉也全都听进耳朵里,想着回头自己再品味品味。


    在外面散步结束,天色也渐渐昏暗,便也都各自回家了。


    戚鱼居然还兜回来一些木耳,原是他和季时欢和村里年岁相仿的小孩们一起找的,就这么一会的工夫都能采摘点东西补贴家里,当真的值得夸的。


    戚山州难得只来两次就让季时玉早点睡觉了。


    睡得早,醒得早。


    季时玉起来只觉得精神极了,他洗漱好穿戴整齐就准备帮忙搭手,还惦记着昨日的鸡崽,不知道戚山州有没有把它埋掉。


    他刚走出前厅,就被太阳照的睁不开眼,地面也洒着阳光,还没走出去,就知道今儿一定热得很。


    家里这会没人,戚山州估计是去田里了,戚鱼要么跟着,要么就是出去玩了。


    他拿起帕子捂着嘴,抬脚朝鸡窝走去,小鸡们都在外面走来走去,时不时啄着地面上的菜叶子,他抬手数了数,见真少了一只才放心。


    “起来了?”戚山州背着一筐菜回来,“青菜见风见雨就长,我看田里那些再不吃就要老了,还有些豇豆,回头再腌一些。”


    季时玉爱吃豇豆,从前在镇上时,家里没有田地,这些蔬菜都是要买着吃的。


    “我爱吃,你都没说,我以为地里没有呢!”他这话说的没道理,毕竟就没有他这样不去田里的,当然不会知道。


    戚山州却没说什么,只笑笑:“那你自己做着吃。”


    季时玉连忙跑到他跟前,抱着他手臂,开始不住说好听的话,“当然得我来做,我嫁给你就是要伺候你的,给你洗衣做饭,给你端——”


    “闭嘴。”戚山州忍无可忍地看着他,忍不住失笑一声,“你这张嘴,真是什么都能说?”


    “反正就是伺候你,我懂的。”季时玉拍着胸脯保证,“午饭我来做吧,给你炒豇豆吃,但是要焖米。”


    戚山州吃什么都行,但真吃什么,还是要听季时玉的,这是他家少爷。


    “小鱼呢?”季时玉看看他身后,都没人。


    “起大早和你妹去山里了,说的要多采摘点蘑菇木耳。”戚山州说。


    季时玉点点头,昨晚夸过鱼哥儿,怕是他还惦记着做让他们高兴的事,所以今儿也一样去了。


    去采摘的人多,不会只有他们几个孩子,季时玉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让戚山州去擦洗,自己则是在院里择菜洗菜。


    豇豆不管是油炒还是炖菜都很好吃,而且能吃到秋天,若是保存的好,冬日里吃都行,他之前冬天就吃过,还得问问戚山州有没有保存的法子。


    “嫂嫂!我回来了!”


    “正好,快要吃饭了。”季时玉见他噔噔噔的跑过来,连忙出声阻止,“别摔着!”


    戚鱼却像没听见一般,快速冲到他面前,并把装着山货的竹篓给他看,他欢喜道:“嫂嫂你看,我和欢姐姐采摘了很多,够我们吃两次!”


    “嗯,但是你的衣裳和脸是怎么回事?”季时玉拧眉看他,对方的衣裳沾满土块,不用多想就知晓是潮湿时沾到了土,但进山林哪里会有这么多土?


    最要紧的是,他的脸上还有抓挠的痕迹,就连脖子都有一小片泛着红。


    一眼就能瞧出是打架了,能打的这么狼狈,定然是挨打没打过。


    戚鱼有些胆怯的瑟缩一下,他飞快摇摇头,“就是我不小心摔的,对不起嫂嫂,我会自己把衣裳洗干净的。”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小欢儿有没有摔到,她有扶你吗?平时要小心点,不要乱蹦乱跳的。”季时玉说着关切的话,却是在套他的话。


    “没有,我是在另一边回来的,因为我想再多看看,所以她没看见我摔跟头。”戚鱼赶紧摇头,他知道嫂嫂很担心小欢姐姐,不能让嫂嫂担心。


    季时玉皱眉,他们是一起去的,按理也得一起回来才对,鱼哥儿不可能自己突然要求走另一条路,可如果是被威胁的,那小欢儿肯定能发现并回来告诉他们。


    他继续询问,“你什么时候和她说要走另一边的?也不怕把你给丢掉了?”


    “不怕丢,当时人很多的,欢姐姐忙着捡木耳,我就朝她喊了一声。”戚鱼傻笑两声,在村里怎么可能会丢呢?


    怪不得。


    季时玉点点头,“行,回屋把脏衣裳脱了,好好洗洗,东西就先放着。”


    “好!”戚鱼欢快应了一声,转身就跑屋里去了,他偷偷抹了把眼泪,重新振作起来。


    等戚山州出来后,季时玉立刻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他,这样的事发生在谁家谁着急,谁能容忍自家孩子被欺负?


    戚鱼还是小哥儿,要是抓花脸,或是伤着要害,落下病根怎么办!


    “我问都不说……”季时玉对此耿耿于怀,小鱼儿明明最喜欢他了!


    “你一会去问问你妹,都有哪些孩子和她们一起去山里了,我到时候去那些孩子家里问问。”戚山州嘴上淡淡说着,心里却是已经大概知晓是谁做的这事。


    季时玉赶紧点头,两人没再说其它的话,安安静静做饭,把戚鱼带回来的蘑菇木耳也炒了盘菜。


    吃过饭,戚山州和季时玉同时离开家,只剩戚鱼在家里洗碗刷筷,这是家里的规矩,不做饭的人要洗碗,当然此规矩在某些时候没用。


    但约束戚鱼还是够的。


    两人直奔季家去,找到季时欢就问清楚情况,原是那时候人多,她只听到戚鱼朝她喊了一声,再转身看时就没见着人了,她就以为对方已经提前从其它路回来了。


    但此时三哥和戚家哥哥来家里问,她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有点不对劲,只是他们没有要多说的意思,她自然也不会多问。


    离开季家,两人就挨个去找那些孩子,但顺序如何,戚山州心里有一杆秤。


    很快就问到了知道内情的孩子,片刻功夫,他们就出现在戚有才家了。


    “呀,这是谁?哪阵阴风把你们给吹过来了,不知道还以为出啥事了!”戚有才婆娘田英看见他们就扯着尖锐的嗓子喊了起来。


    戚有才家位置不错,凡是有个风吹草动的都能被周围几户知晓,此时田英这一喊,就直接把人都给喊醒了。


    看着这位名义上的伯娘,戚山州眼里满是厌恶,他淡声道:“把戚小宝叫出来,我有话问他。”


    “你咋又来了?我家小宝玩累了在睡觉,以为谁都像你们家那个小狐狸精到处乱跑呢?”王秀霞语气尖酸刻薄,成瓢的脏水就往戚鱼身上泼。


    季时玉恶心她恶心的要死,听她说这样的话,当即就忍不住呛回去,“狐狸精看谁都是狐狸精,你家戚小宝成天就找到打架,长大也得下大狱,赶紧把他叫出来,否则我们就要告诉里正,直接去报官!”


    论起报官这事,没人比季时玉更熟了。


    “我呸!你家娃才下大狱!孩子们玩耍磕磕碰碰多正常,这点小事都要闹过来!丢不丢脸!”田英朝旁边啐了一口,喷着唾沫就骂骂咧咧,末了还用手擦了一把,然后直接蹭到了衣裳上。


    季时玉看的直犯恶心,他就没见过这么脏的人!


    第43章 修理 每个人都要说戚小宝的坏话,谁说……


    “你们是把他带出来, 还是我进屋里找?”戚山州对她们的肮脏视若无睹,他来这里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教训戚小宝。


    他视线阴冷地看着走出来的所有人, 和他扯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没用,如果把人带出来, 他或许只要教训教训,可如果让他亲自逮人,那就不好说了。


    看他神色阴郁, 戚有才一家自然也明白这意思了。


    “大明!”戚有才大吼一声, “你的好儿子,就知道惹是生非, 你还不赶紧好好教训他一顿!”


    “爹——”王秀霞瞬间紧张起来, 怎么能真的听这两个小畜生的?!


    戚大明却是明白他爹的意思,当即就进屋里把戚小宝给拽了出来, 不顾他在怀里吱哇乱叫,直接抱着他就开始对着他的屁股扇巴掌。


    他本想着打两巴掌意思一下,可看着戚山州那不肯离去的样子,就知道不能随随便便敷衍了事,如果把孩子交出去, 指不定要被打成什么样, 不如他自己动手。


    于是,戚小宝一开始还在嗷嗷叫骂, 很快就只剩求饶和哭声,再骂不出一句来,连嗓子都哭哑了。


    哭闹声传到邻居家,各个都探头来看,只觉得这孩子哭的烦人, 叫人恨不得再补上两巴掌。


    但季时玉和戚山州到底是成年人,哪好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和孩子计较,不是叫人看笑话吗?


    眼看着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戚山州只好沉声放狠话,“戚小宝,戚鱼是你小叔叔,你最好把这件事记在脑子里,你以后如果再敢随便欺负他,我会让你少几块肉。”


    这话已然就是赤裸裸威胁,戚有才一大家就没有不怕他的,听他这样说,王秀霞直接就把他抱回怀里护着,生怕戚山州真动手砍他。


    戚山州冷冷撇他们一眼,带着季时玉离开了。


    “教训孩子就是这点不好,稍微较真点,就像是故意欺负他们似的,可有时他们做的事,又实在叫人生气!”季时玉都恨不得是自己打了戚小宝一顿!


    好气!


    戚山州淡淡应了一声,“别生气,有得是办法治他。”


    “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季时玉狐疑看向他,这人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很疯,不像是能想到好办法的样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戚山州说,“暂时做不成,再等等吧。”


    季时玉便没再多问,毕竟想方设法去对付一个小孩,不管怎么看都显得他们很无理取闹,有点太没良心了。


    去戚有才家闹这一出自然没闹出很大动静,村里人多,口舌纷争就多,里正自然不会事事都管,只要闹的不严重,没人会在意这些。


    这两日季岩峰也忙活起来了,托镇上匠人打的特殊锅子和炉灶都做好了,他便一直想方设法地调面糊,做薄饼皮,还买了些大酱,一直在试做卷饼。


    只是面糊和酱料以及内里要卷的东西都得进行试做,不是咸了就是生了,要么就是味道不够香……以至于家里卷饼多的吃不完,连带着季时玉也“沾光”了。


    “我不想吃了,下次小欢儿再送来,就不许她进来!”季时玉看着满桌的卷饼苦恼的很,“哥哥不能挣钱是小事,别把客人吃坏就是好事……”


    戚山州动了动眉头,“他没做好,不会拿去卖,饼皮能吃,里面的菜也还行,晚点我重新弄弄再吃。”


    季时玉无奈,到底都是粮食呢,怎么能浪费呢?便只好答应了,反正能吃。


    戚鱼对这些倒是不在意,反正只要能入口的,对他来说都是好吃的,就算哥哥嫂嫂都不吃,他自己也能吃!


    “三哥!”


    还没瞧见人,就先听到了季时欢的声音,季时玉瞬间紧张起来,推着戚山州去关门,“她要是拿着东西来,不许她进来!”


    “哪能那么做?”戚山州自然不会真听他的,只是走过去时还是下意识看了一眼季时欢的手,真没拿东西。


    “山州哥。”季时欢朝他打过招呼就跑进来,走到季时玉面前叉着腰道:“三哥!你还不想让我进来,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


    季时玉轻咳一声,心虚的十分明显,“大哥还在做卷饼吗?如何了?”


    季时欢闻言笑了起来,“差不多了,今日的都被我们吃完了,我来找小鱼儿,钟灵毓说村口来了货郎,我想和他去买东西。”


    “等着。”季时玉起身回屋里拿银钱。


    货郎们卖东西都是卖个数,多数东西都不贵,甚至称得上便宜,季时玉便也没多给他,只拿给他三文,叫他买糖块去了。


    三文听着少,但铜板都值钱,一文钱还能买俩包子呢!


    戚鱼欢欢喜喜的跟着季时欢跑了,戚山州眼尖,还看到不远处有两三个小孩等着,其中就有钟灵毓。


    “我也出去一趟。”戚山州说着朝他要剩下的铜板,“也给我几枚。”


    季时玉立刻坏心眼的攥紧手心,“你要做什么?”


    戚山州轻笑:“我去办点事,少爷行行好给我几文钱吧?”


    “哼。”季时玉颇为大方的把剩下的五文钱都给他,摆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五文钱对他们两个自然不算什么,可对那些孩子来说就不同了。


    戚有才家人多,劳动力也多,赚到的银钱自然也多,因此从不会在几文钱上对戚小宝吝啬,才把他喂的圆滚滚的,才叫他能有多余的铜板收买那些没银钱的小孩儿。


    而戚山州,也是要和他做一样的事。


    每次村里来货郎,戚小宝都是最先拿着铜板跑过去的,他虽然有钱,但被王秀霞耳提面命很抠门,恨不得把一块糖分成好几块碎屑分给其他小伙伴。


    对其他小孩来说当然的不可多得的好东西,所以才会一直扒着戚小宝。


    戚山州走得慢,他过去时戚鱼几人已经跑没影了,倒是戚小宝几个还在那,不过想想也是,钟灵毓是程三水媳妇亲大哥的孩子,和里正家里关系近着呢,戚小宝他们当然不敢招惹,倒是给他机会了。


    他故意晃着手里的铜板走过去,打量着货郎箱子里的东西,除去日常用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便都是些小孩儿们会喜欢的糖块果脯。


    “戚小宝,是你五叔!他手里有好多铜板啊!是不是要给戚鱼买好吃的?”


    戚山州在戚家子孙辈排老五,这样叫是没错,但对戚小宝来说就是侮辱,他可不喜欢戚山州这位叔叔!


    “哼!他要是给戚鱼买,我们抢来吃不就好了吗?”戚小宝撇撇嘴说着,“看你们那嘴馋样,我不是也给你们吃了吗?”


    其他小孩都有点不大高兴,“你一块糖分给我们,都不够分,你自己还吃的最最多……”


    戚小宝听他们这样说也不高兴了,他大喊道:“我好心给你们吃,你们还怪我?真是穷死你们算了!连糖都买不起!”


    戚山州听着他们交谈变成争吵,利索买了几块糖,倚靠在村口的大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吵架,偶尔还会轻笑两声,直到把他们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过来。


    “啧,早知道就不买这么多糖了,吃不完。”戚山州有些烦躁的说着,随后就对上了那些小孩期待的视线,他轻笑一声,“你们想吃?”


    “山州哥,我们能吃吗?”小孩瞬间都跑过去围住他,各个擦擦鼻涕扯扯袖口的看着他,似乎是觉得自己只要干净点就能吃到糖块。


    这糖本身就是要给他们吃的,但不会让他们吃的太轻松。


    他冷哼一声道:“你们平时总欺负我弟弟,我会给你们吃?做梦。”


    “山州哥,我们以后再也不欺负他了,谁要是欺负他,我们就帮他打回去!我们以后保护鱼哥儿!”


    “就是就是,他长得好看,我们想和他玩,但我们都是听戚小宝,是他不许!”


    小孩们口无遮拦,为了得点好处什么都肯说肯做。


    戚山州皱眉看着他们,做出一副正在思考的样子来,片刻后,他松口了。


    “给你们吃也行,你们之前经常和戚小宝欺负我弟弟,我不相信你们,所以你们现在每个人都要去对戚小宝说坏话,谁说的难听,我就给谁吃。”戚山州边说边掂着手里的糖块。


    这些东西对小孩来说就是有吸引力的。


    是最好吃的东西。


    起初他们不敢,毕竟戚小宝长得胖墩墩,打人很疼,但眼看着戚山州手里的糖被他吃的越来越少,不免紧张起来,生怕自己一块也摸不到。


    饿死胆小撑死胆大。


    一个小孩率先出动,跑到戚小宝面前大喊道:“你长得又丑又胖,还总让我们欺负人,我以后再也不跟你玩了!”


    说完就跑回戚山州跟前,像是讨赏一样朝他伸出手,戚山州便将一块糖放进他手心,小孩瞬间开心欢呼起来。


    其他小孩一看瞬间急了,纷纷跑到戚小宝面前开始说他。


    “你脏死了,我们以后都不会和你玩了,丑八怪!坏东西!”


    “丑八怪,坏东西!我们不要和你做朋友,你就只会欺负人,没人和你玩!”


    “你又丑又笨又坏,你要被抓去下大狱!”


    ……


    小孩们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句话,没什么杀伤力,但在戚小宝心里却是可怖的,他以后再也没有朋友了,没人会和他玩了!


    朋友们还说他长得丑,没人会喜欢丑小孩!


    “呜哇啊——”


    他当即扯着嗓子哭嚎起来,他人少骂不过人多,何况这里还有戚山州,他就只能站在原地痛哭。


    戚山州十分大方的把糖块都分给这些孩子,转而拍拍手走了,任由他们孤立戚小宝,踩着他的哭声回了家。


    痛快。


    “事情办好了吗?”季时玉嘴里含着糖块,看到他回来便把糖含到一侧,鼓着脸询问他。


    “嗯,保管他再不敢闹事。”戚山州说。


    季时玉便放心了,他视线落到在院子角落喂鸡的戚鱼身上,小哥儿听话懂事,如果一直被欺负,他也会觉得很困扰,希望戚山州今天做的事能有用。


    不过戚山州做的事确实很有用,因为当天傍晚吃过饭,王秀霞就带着戚小宝去那些孩子家里闹了起来,但都被推出去了。


    “只不过就是孩子们之间玩闹,发生争执而已,至于大惊小怪吗?再说又没打他,闹什么闹!”


    王秀霞觉得这些话很耳熟,只是她骂不过人家,想撒泼也没用,只能怒不可遏地带着戚小宝回家。


    她这么一闹,就真的没人敢和戚小宝玩了,更不会跟着他欺负戚鱼了。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季岩峰也终于在赶集日之前成功把卷饼做出来了,只是为着试试能否卖出去,不管是面糊鸡蛋还是菜,都没有准备很多,少点还能自家吃,多了自己吃着都絮叨……


    赶集日。


    季岩峰租用了里正家的牛车,因为带着东西要用一日,便多给了些铜板,还没挣到钱,就已经先花出去许多了。


    季时玉和戚山州以及戚鱼也是要去镇上的,没和朋友见面之间去不去都可,只是见过之后他们肯定每次赶集日都要等他,自然得去见见的。


    清晨天不亮,一群人就赶着牛车到镇上了。


    季岩峰明明之前也是镇上人,只是没想到他反而是最不熟悉镇子的,杨雪梅和他一起来的,她之前也卖过豆腐,幸好来的早,勉强占了还不错的位置。


    “你们别在这看着了,去玩吧。”季岩峰不想他们在这里,若是真一点都卖不出去,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


    “……那好吧,嫂嫂一会见。”季时玉知晓大哥心思,便把季时欢也给带着走了。


    四人牵着手在街上走,只要天气好,集市什么时候都有人。


    今日倒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东西需要买,不过季时玉还记着要买茶叶和瓜子的事,就想着先把要买的东西买好,回头就不用再惦记了。


    “我们先买点早食吃,等会再一起去买瓜子和茶叶。”戚山州说,人多的时候不太方便分开走。


    拍花子可不会顾及这些。


    季时玉也连连点头,几人找了一处干净的摊贩坐下,像上次一样要了馄饨,买了包子,把肚子填饱才去买东西。


    “戚老弟!”


    正走着,迎面就瞧见穿着衙差衣裳,腰间还别着棍子的男人走来。


    戚鱼和季时欢瞬间躲到季时玉身后,饶是季时玉也被吓到了,真说起来,没人会愿意和官差打交道。


    戚山州朝他点头:“刘哥。”


    刘勇走近他,目光落到他身侧的季时玉和探头探脑地两个小孩身上,有些诧异道:“这几位是?”


    戚山州把季时玉往身侧带了带,笑道:“这是我夫郎季时玉,那两位是弟弟妹妹。”


    “戚老弟有福,今儿唐突弟妹了,我想和戚老弟说几句话,不知方便不方便?”刘勇很有眼力见,一眼就看出来这家当家做主的是这位漂亮小哥儿。


    果然。


    戚山州下意识看向季时玉。


    季时玉:“???”


    我是什么很无理取闹的人吗?!


    第44章 赶集 怪你了,就不能再怪我了!……


    说归说。


    只是一想到戚山州一举一动都要问过自己意思的感觉, 总觉得心里很痛快啊!


    得到允准,刘勇便带着戚山州到旁边说话了,季时玉则是带着两个小孩儿继续朝集市逛去, 除去原本要买的,也得买点干果之类的东西打发时辰。


    季时欢先前在镇上什么好东西都见过, 对集市兴致倒是一般,不过到底到了爱打扮的年岁,央着季时玉给她买了漂亮的头绳和绢花, 至于戚鱼则要了根发带。


    东西来来回回就是这些, 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只是人却不是回回一样。


    比方说, 眼前的张春雨。


    他穿着浅青色的裳裙, 发间戴着漂亮的玉簪,模样也比从前要精致许多, 身后还有家丁随侍着,可见如今的日子过的有多滋润。


    只是看到他,难免让季时玉想起这人是如何背叛戚山州的。


    “玉哥儿,好巧,居然能在这里遇着你们, 我以为你不会出来逛集市。”张春雨弯起眼眸轻笑, 神情格外灵动,说出口的话却依旧不客气, “毕竟你总是与众不同,这样的地方,我以为你会嫌弃。”


    季时玉眉心紧蹙,只觉得这张春雨格外古怪,还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他淡声道:“集市人人都能赶, 做了正君的你都能,我自然也能。”


    当初事情闹的那样大,张家在村里都抬不起头了,后来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是举家搬迁到镇上了。


    且看如今张春雨这模样,许是已经和那位与他苟且的人成婚,只是没听到点风声,着实有点可惜。


    却不想张春雨听到他的话就如被踩到痛脚一般,当即恼怒起来,他恨恨道:“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吗?不还是嫁给了一个泥腿子,我如今可不是你能比的!季时玉,我赢过你了!”


    “……你是不是忘记你当初是如何想嫁给我夫君了?甚至不惜给他泼脏水?”季时玉说的很隐晦,不知情的人根本不会听明白。


    可此时的张春雨就像是疯了一般,似乎不管他说什么都要咬着不放,那架势恨不得季时玉立刻去死。


    “你闭嘴!闭嘴!你真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吗?我才是最后的赢家!你就准备在村里过一辈子吧!最好是死在村里!”张春雨双目赤红,胸膛也剧烈起伏着。


    季时玉始终不明白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疯子,竟能把他气成这般模样?


    随侍的人似乎也知晓再这样闹下去不好,便赶紧劝说张春雨离开,不知说了些什么,到底是给他劝走了。


    季时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沉思,这张春雨的日子似乎也并没有多好过,配给他的居然是随侍而不是贴身丫鬟。


    “三哥,他今日的穿着打扮似乎和你很相像。”季时欢盯着季时玉半晌,若有所思地开口。


    季时玉下意识垂眸看自己的衣着,如他先前对戚山州所说,春夏时节他总是爱穿青色绿色,叫人心旷神怡。


    “衣着而已,这颜色人人都能穿得。”季时玉笑说,又不是只能他穿。


    “我不是单指衣裳,是说他的神情举止似乎都在有意模仿你,他可真奇怪!”季时欢皱着眉,对对方这种刻意行为很不喜。


    “奇怪!”戚鱼也连连附和着。


    季时玉屈起手指戳戳他俩脑门儿,笑道:“随他去,我们快些去买东西,若是还有其它想要的,我都买给你们。”


    “谢谢三哥。”


    “……谢谢嫂嫂。”


    季时玉带着他们在集市转来转去,很快就将想要的东西买齐全,只是集市逛着许久都没见着如蓝他们的小厮,今儿怕是没来集市上。


    失落是有的,只是来日总有相见时,自然不需要纠结一时片刻的。


    三人闲逛着原路返回,刚好与前来找他们的戚山州遇着。


    “都买齐了?”戚山州接过他的背篓背在身上,“还有其它要买的吗?”


    季时玉点头:“都买齐了,暂时没有其它,家里的粮食都还够吃很久,零碎的东西也都还有。”比如脂膏,还有很多。


    戚山州知晓他记性好,每每要买什么东西,都得提前记在册子上,还要牢牢记在心里,绝对不会忘。


    东西买齐全,他们便准备往回走,季时玉得去瞧瞧大哥的摊子出的如何了,也不知那卷饼能不能卖的出去。


    季时玉原想着无论如何总该有买的人,哪怕一两个,却不想还未走近,就瞧见迎面走来的人手里都拿着油纸包的卷饼,当街就吃着,面子全然不顾及了。


    “味道不错,面皮也很有嚼劲,没想到里面还能放肠肉和菜,好吃!”


    “卷的这样多,一个就能填饱肚子,只是当真不便宜,这价钱我都能买十几个馒头了!”


    “我得再多买几个带回家,我老子娘还没得吃呢!”


    ……


    戚山州带着他们挤进去,才发现季岩峰的摊都被围起来了,即便不是等着吃买的顾客,也是心动却舍不得买的。


    季时玉只吃过,还没见过这卷饼是如何做的,就见大哥舀一勺面糊放到制作的锅子上,再用奇怪的东西给刮匀称,很快一张面皮就熟了,之后便抹酱以及放早就做好的肠和蔬菜,卷在一起就是卷饼了!


    “不枉费大哥先前做坏那么多……”季时玉不由得感慨起来,那时吃的卷饼都破破烂烂的,全然没有如今卖的好。


    “可要尝尝?”戚山州说着就借着身高腿长往里面挤,眼看着他都排进去了,季时玉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何况就眼下这情况,若是排的晚,估计都吃不到,毕竟大哥和嫂嫂说过,今日做的并不多,只是来探探情况罢了。


    果然,不等戚山州到跟前,面糊就用完了,里面的菜也没剩多少。


    “卖完了,没有了!”


    “你这出摊子的,东西都不备齐就来卖了,我们都等这许久了,到头来啥也买不到!”


    “下回多做点啊!你明儿出摊吗?早起吃这么一口感觉浑身都有劲儿!”


    能在镇上买着吃的,自然不会在意那几文钱的东西,何况平时总是包子馒头饼子,早就吃腻了,眼下突然有了新鲜东西,恨不得日日顿顿都吃!


    季岩峰也没想到能卖这么顺利,但也知晓说生意这事不能太听顾客的话,他笑道:“夏季东西都放不住,也不能给各位食客吃不新鲜的,只能少做点,大家要是想吃,就尽早来!”


    “你这人,有钱都不赚!”


    “说的也对,谁也不稀罕吃不新鲜的!”


    “那你明儿早点来,我们也早点来!”


    季岩峰便连连笑应,能卖得出去就是好事,至少表明这吃食是有人喜欢的。


    围着的人眼看着买不到,便纷纷散去,只剩季时玉几人还留在原地。


    “哥!你和嫂嫂真厉害!”季时玉毫不吝啬地夸奖着,“回家也做给我吃吧,你之前总让我吃那些不好的!”


    杨雪梅闻言赶紧答应:“好好,回家一定做给你们吃!”


    “我们还得再买点其它东西,你们逛完了?”季岩峰抹了把汗,天气本就热,再加上刚才忙活做卷饼,他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我们倒是都买好了……哥哥你刚刚该跟我说,我们就一起买上了。”季时玉撇撇嘴,半嗔半假的瞪他一眼。


    季岩峰不恼,反倒是笑了起来,“那你们先回,小欢儿也跟着回去,我和你们嫂嫂逛完再回,一会就热了,赶紧回去。”


    两家自然不需要时时事事都绑在一处,两两打过招呼便各自离开了。


    季时玉他们来时是和别人坐的一辆牛车,在入口处略等了等,人就坐满了,便往回走了。


    到家里时已经快到晌午,季时玉进厨房做饭,戚山州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好,戚鱼则是去喂小鸡,他看着九只小鸡有点失落,没想到那只小鸡真的没扛过来,幸好没有影响其它小鸡。


    小鸡们这段时间长大不少,再过一俩月就能下鸡蛋了!


    “你们吃面条,我吃昨儿剩的馒头和菜。”季时玉说,“那面条再不吃就要干掉了。”


    “行!”戚山州应了一声。


    随着他话音落,季时玉很快就从厨房把饭菜端出来,给戚山州的是大海碗装的面条,小鱼儿则是普通的碗,先晾起来。


    戚鱼看到季时玉和他们吃得不一样也没多问,嫂嫂说过不喜欢吃面条,家里只要有其他饭菜,他就绝对不会碰面条一下!


    吃过饭,戚山州顶着烈日就要去田里浇水,季时玉打着哈欠给他戴好草帽,不许他脱掉外面的薄褂。


    “晒伤很难受,就穿着吧。”


    “好,你回屋睡。”


    季时玉给他泡好糖水放进竹筒里,看着他离开,才把大门关上,带着戚鱼回屋里睡午觉。


    晌午是最热的时候,走这么两步到田里都觉得累,那些娇弱的庄稼肯定也耐不住,他去时有些田里也有人正在浇水锄草,他便也立刻忙活起来。


    只是在进入玉米地时他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因为地理藏着几株西瓜蔓,前阵子都结上小瓜了,再长长过段时间就能吃了。


    果不其然,那几颗瓜被瓜叶子挡着,但也长出拳头大来,根茎都还青翠,只要不旱,定是能长成。


    他心满意足的把瓜遮好,省得被那些爱偷鸡摸狗的给逮到。


    刚走出玉米地,把那些杂草给拔掉,一道身影就从他身后过去了,戚山州皱眉去看,就见是赵二狗。


    “你家田在这?”他蹙眉询问。


    赵二狗家里有没有田不知道,但这人从前就没下过地,就算去,多半也是偷摘点小菜或是揪几颗辣椒,手欠的很。


    这瓜等着给他家少爷吃呢,若是被赵二狗给发现就留不住了。


    毕竟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赵二狗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下意识有点紧张,但转念一想,他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可紧张的!


    他点点头道:“有块地在里头,最近在翻种了。”


    借着身高,戚山州看了一眼,他的背篓有点破旧,里面装着的都是农具不说,竟还有野菜,倒真像是要好好过日子了。


    察觉到戚山州在看他的背篓,赵二狗莫名有种被冒犯的感觉,他下意识紧了紧带子,警惕道:“没事我先走了。”


    “嗯。”戚山州挑眉,倒是没为难他。


    把田里这些给弄好,戚山州就准备回了,回去路上遇着程一弦他还多嘴问了两句,这程一弦没少跟着他爹管村里的事,对谁家有田地也多少知道些。


    说起这事程一弦也觉得新鲜,他说赵二狗还曾经问过买田的事,但他穷,现在还要多养一个杨小草,两口子就准备开垦了,还到家里登记过,就是赵二狗去的那边。


    戚山州便没再多问,虽说为着几颗瓜这么胆战心惊有点好笑,但这瓜可是他要“孝敬”自家少爷的,不能出岔子。


    回家和季时玉说起赵二狗,他倒是也没想到这人变化这么大,季时玉不由得感慨道:“他做过那么多不好的事,如果以后能改,也算对得起他去世的亲人了。”


    “嗯,说得也是。”戚山州随口应着,别人对不对得起,和他实在没关系。


    晚饭就是季岩峰做的卷饼,因为是自家吃的,里面不仅放着肠片,还有煎鸡蛋和碎肉,都快卷成粗木桩子了。


    有肉有菜有面,季时玉就只烧了个汤,晚饭就这么对付过去了。


    入夜。


    劳累过度的季时玉反而睡不着,任由戚山州跪坐着给他按背捏腿,却猛地想起白日的事。


    “你那位衙差兄弟都和你说什么了?”季时玉瓮声问着,“轻、轻点按,腰那捶捶……”


    戚山州边捶边道:“只是问我做活的事,我说考虑考虑,还未想清楚。”


    季时玉闭眼嗯了一声,意识到他说什么后再次嗯了一声,“嗯?他要给你介绍活计么?是做什么?”


    “……也不是,只是县令先前想让我去衙门帮忙,做三班衙役——”


    “啊?!县令大人找你做事?”季时玉猛地撑起身子看他,奈何腰酸的厉害,没撑几息就又赖唧唧地摔回去,“他他他找你做事,居然还要考虑?!”


    戚山州稍微用力按了按他,“不好做,而且我若是去县城,你和鱼哥儿怎么办?还有田地总得浇水,每天都要锄草,不是我贬损你……”


    “是我真的做不到。”季时玉利利索索接上后半句。


    季俊杰,是真的很有自知之明。


    戚山州没忍住笑起来,“怪我,是我不放心你,舍不得离你远了。”


    “怪你了,就不能再怪我了。”


    季俊杰瞬间安心,一息变回季少爷了。


    第45章 偷盗 赔钱?他这条手臂值多少钱?……


    不管是在镇上扛大包, 或者是去富户家里做工,都不如在县衙里做事来得轻松赚得多,毕竟县令几次找他, 定然会给个不错的月钱。


    只是戚山州当真是担心季时玉,田地都是小事, 能种就种,种不动不过也就是买粮食吃罢了。


    可若是他不在家,季时玉定然着急心慌, 就他那小身板, 又要管着田地,还要回家做饭, 再加上心思郁结, 怕是没两日就要病倒。


    更要紧的是,他完全不放心。


    但凡有一丁点可能, 他都做不到让季时玉和戚鱼在家里辛苦劳作。


    这事依旧不了了之。


    季时玉当然要承认他没什么本事,也吃不得什么苦,自然若是戚山州想去,他也会支持对方并操持好家中大小事宜。


    第二日天未亮。


    戚山州和季时玉还在睡梦里,就听得院内传出一道惊天喊声, 两人瞬间惊坐起来, 听出是戚鱼的声音,便赶紧套衣裳往外跑, 刚跑到外院,就看到满地的狼藉。


    院内的农具被翻倒,挂在屋檐晒绳上的灌香肠也没了,最要紧的是鸡棚大开,少了好几只小鸡!


    ……


    “这是啥情况哦?哪个杀千刀的居然做出这样的事?还差这么一口灌香肠吃?”


    “村里还有谁会做出这种事?除了那几个游手好闲的还能有谁?要我说那样的人就该拉出去打死!”


    “那么多鸡, 都养得肥胖了,再过一个月就该卧鸡蛋了,真是天杀的不要脸!偷鸡摸狗天打雷劈!”


    围在门前的村民各个都义愤填膺,毕竟这样的事出在谁家里都不好受,东西都是花钱买的,少了这些可不是要心疼死了?


    还有那鸡,凡是在田间劳作的都知道,这州小子回回都会挖野菜捉蚂蚱给鸡吃,这么精细养着,真是要气死了!


    程荣田也没想过村里会发生这么恶劣的偷盗事!


    从前村里那些地痞流氓都是去田里摘人家的瓜果蔬菜,或是去哪家打秋风,可明目张胆偷到院里,这还是头一回!


    在他们来之前,季时玉和戚山州就已经问过戚鱼具体情况,因为还未天亮,再加上那时候被尿憋醒急着去茅房,压根没仔细瞧,就知晓对方是个身形瘦弱的汉子。


    在沙河村,瘦弱的汉子那真是双手双脚都数不清,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挨家挨户去找去搜。


    “三秋,去把村里所有人都叫来,我要好好问问他们。”程荣田站在戚家院里沉声说着,他的神情严肃,眼底还带着粗颗粒人看不懂的肃杀。


    这事如果处理不好,以后整个村子都没法治理了!


    程三秋很快就把村里人都聚到戚家门前,他看着连那些向来爱偷鸡摸狗的人都到齐了,这才沉声说道:“今日我们沙河村发生了一件非常恶劣的事,居然有人明目张胆到别人家中偷盗!是谁做的谁心中有数,今夜之前最好物归原主,否则明日我便会带州小子去县衙报官!现在,我要带着人挨家挨户去找被偷盗的东西,各家留个人,其余的都去做事吧!”


    “这还要查?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做的,某些人最好赶紧承认,否则新娶的媳妇儿都要跑咯!”


    “就是,大家都是邻里乡亲,居然在村儿里做出这样的事来,也不怕他死了的老子娘从地里爬出来!”


    “没人教没人养的……”


    人群中几道声音很明显是在说谁,毕竟村里最近娶新媳妇的,就只有赵二狗。


    只是现在没有证据,不管大家指向谁,都不能轻易下决断。


    戚山州不耐烦地轻啧一声:“嚷嚷什么?先去赵二狗家搜!”


    这话一出,任谁都觉得连戚山州都在怀疑是赵二狗,村民看赵二狗的眼神就愈发鄙夷起来。


    赵二狗急得双目赤红,“老子没偷!搜就搜!谁怕谁孙子!我一早上都和小草在西边开垦荒地,老子行得正站得直!”


    他知道自己从前做的事不入流,但这件事确实和他没关系,他当然不能被冤枉!


    而且他清楚戚山州为什么要从他开始查,无非就是也不信任他,但查就查,反正他没做!


    戚山州挑眉:“带路吧。”


    都想知道这被偷的东西到底在不在赵二狗家,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跟着过去了。


    戚山州没我过赵二狗家里,甚至连路过都没有,只是在看到眼前的破旧小木屋时,他倒是没惊讶,毕竟这赵二狗也不是有钱人,不过打理的还算干净。


    一览无余的破屋,房顶最近刚修补过,做饭的厨房都没有,就在院里直接起锅做,一点不像是能藏东西的样子。


    但戚山州还是和里正进去搜看了,里面很干净,应该说很简陋,除了床板搭成的床和放衣裳的木柜,就再没有其它物件了。


    “赵二这里没有我家的东西。”戚山州沉声说着,视线却是扫向人群,方便观察他们的神态。


    “他家都没有?”


    “那看来不是赵二,那就是其他几个呗!都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在村里人眼中,能做出这样事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只要把他们搜个遍,定然能找到。


    可结果却令所有人失望。


    接下来便要去其他村民家中挨家挨户搜,村里出了这样的事,不心虚的人家都是想方设法地配合,因此搜查的很快。


    可搜到杨童生家时却被拦住了。


    杨母神情紧张,“我家耀祖还在屋里温书,眼看着就要考试了,不好打扰他,而且他就没出过屋,就在别的屋搜吧?”


    “不——”


    “不行。”


    程荣田神情严肃,端的一副铁面无情,他冷声道:“我家都让搜个明白,你还要阻拦?你的耀祖最好是在温书,否则……”


    他说着就带着戚山州和几个儿子搜了起来,其他村民则是在外面等着。


    程荣田本身就是读书人,也最是看重村里读书的人家,可这杨童生,却是他最厌恶的!


    到底有私心,程荣田就偏要先去杨耀祖的屋里搜。


    杨母一看瞬间就急了,她大喊道:“里正!我儿真的在温书!你们这样进去会打扰他!要是害我儿子考不中咋办!里正!里正……”


    而在这一声声的“里正”中,程荣田利利索索推向杨耀祖的屋门,出乎意料地是并没有推开,像是有人在里面刻意阻挡着。


    越是这般,就越是有鬼。


    此时就算谁都不说,也知晓这东西必然就在杨耀祖的屋里!


    “开门!如果再不开门,我就要撞——”


    “砰——”


    不等程荣田说完话,他就察觉到自己被人拽了一把,紧接着面前原本还“固若金汤”的屋门,就被戚山州一脚踹开,回弹在墙壁上,变得摇摇欲坠。


    他可懒得和这些人讲道理。


    与此同时,还有两道人影被弹飞了。


    门打开的瞬间,在门口的人就闻到了从屋里传出来的肉肠香。


    定睛一瞧,摔倒的两人手里还各握着一截灌肉肠!


    “嗬!真没想到居然是杨家!”


    “真是造孽了,就这样的还考什么试啊?传出去名声都臭了,不是要把人笑死?”


    “这一家子男盗女娼——你打我干啥?”


    “咋光找到肉肠啊?鸡呢?那玩意贵的厉害,我听说州小子家好多母鸡呢!”


    母鸡能下蛋,是村里最受喜爱的,家家户户有本事的都得养上三五只,像戚山州和季家一气儿养十只鸡的有归有,但真不多。


    而且,杨家可是就养着一两只,如果有多出来的,就一目了然了。


    事实就摆在眼前,也容不得杨家人再辩解。


    戚山州直接大步上前拽着杨耀祖的后领子把他拎起来,看着对方吃痛的模样,直接甩了一巴掌上去,他淡声询问:“我家的东西好吃吗?”


    “州、戚大哥,我、这不是我做的,都是我爹偷的,和我没关系,我不知道是他偷的!”


    “我的儿!戚山州你个没爹娘的!你敢打我儿子!他可是童生!以后是要做官老爷的!”杨母见他动手,急的大喊大叫起来,恨不得冲上前抓花戚山州的脸。


    但她不敢。


    于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杨耀祖又被甩了一个耳光。


    戚山州冷笑:“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他右手打折!”


    “你个杀——”


    “娘你闭嘴!”杨耀祖被打怕了,听着他娘又要开骂,他赶紧扬声斥责,声音暴怒,面色狰狞,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温和儒雅。


    这才是他的本色。


    估计是都没想到杨耀祖会这样,连外面的说话声都没了,静静听着动静,想看看里正准备如何解决这事。


    只是程荣田却看向了戚山州,“州小子,这到底是你家里的事,你且说说,想如何处理?”


    “我要杨耀祖的右手。”戚山州撩起眼皮,他语气轻缓,像是随口一说那般,可说出口的话却是连程荣田都被吓到了。


    要手臂?还是右手?!


    且不说杨耀祖是童生,今秋有场考试,便是寻常人家,也没人敢直接以手臂抵债的!


    一时间人人都被吓到,都没想到戚山州会这样心狠手辣!


    “偷东西偷到我家里去,若是不给点教训,怕是以后人人都要去我家里打秋风,我要杨耀祖的右手,否则你们一家三口就都等着吃牢饭。”戚山州嗤笑一声,那股混不吝的劲儿便再次显现。


    “州小子,这是是我们做的不对,但我们也是有苦衷的,眼看着耀祖就要参考,家里却拿不出银子给他使,他爹也是鬼迷心窍才做出这样的事!这样我们把肉肠和鸡都还你,这事就这么过去吧?”


    杨母现在是真的着急了,她就是再傻也看出戚山州不会轻易揭过这事,可她家里穷,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如果她们家也像戚山州家这么有钱,回回都要去集市买吃买喝,她们用得着做这样的事吗?!


    “戚大哥,你就行行好,我得留着右手去考试,你就当行行好,放过我们这一回吧!”杨耀祖被打的鼻青脸肿,整个人鼻涕眼泪一大把,看着格外恶心。


    戚山州庆幸的想,幸亏季时玉不在这,否则要恶心到他了。


    他却不知,戚山州在这里扬言要砍人手臂时,就已经有人悄悄去戚家叫人了。


    “哪来的脸说这些?”戚山州嘲讽一笑,对着他的脸不轻不重地扇了两下,“吃我家肉肠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还要留着你的右手去考试?”


    “州小子,真要手臂确实不好看……”程荣田也下意识出声劝阻,声音却有些迟疑,“不如就叫他们赔钱如何?”


    “赔钱……”戚山州闻言笑了起来,冷硬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杨耀祖这条手臂值多少?”


    这便是明摆着要给教训了。


    要么杨家赔他一条杨耀祖的手臂,要么就得给出满意的价钱来。


    可多少才算满意?


    “州小子,我们家所有的钱都等着给耀祖考试了,不如我们先打借条,等他考中秀才,我们就一起还你银子!到时候别说十只鸡,就是二十只鸡,我们都给你!”


    “是,州小子,这事是叔不对,你就放过我家耀祖吧!”


    杨家夫妇苦着脸双手合十哀求着,就差给他戚山州跪下了。


    戚山州嗤笑一声,“等你家杨耀祖考上秀才,沙河村的鱼虾怕是都要死绝,别和我扯那些没用的,一条手臂或者二十两银子,你们自己选,过了今日,你们就是捧着一百两到我跟前跪下,我也得把你们一家三口送进牢狱里!”


    二十两!


    农户人家一辈子都没见过二十两!


    这杨家都穷到要去偷了,咋可能拿的出这些银钱来!


    “这要的也太多了,谁能拿出这些银子来?州小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让他们把东西还你不就好了?”


    “都是邻里乡亲,不能做得这么狠吧?何况这杨童生都要考试了,没了胳膊他还咋考啊?”


    “偷的不是你们家,就开始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家少了一根葱都得叉着腰哭天喊地的骂娘,这会显着你们大度了!”


    程荣田看向戚山州,“州小子,你真这么想?”


    戚山州点头:“程叔你也知道,这事不能轻拿轻放,否则今日是偷我家,明日就要把村里都偷遍了,也别觉得我心狠,鱼哥儿是大喊大叫把他吓跑了,要是没吓跑,他是不是要拿农具打死他?”


    说得轻是偷东西,说得重那就有得说了。


    “这事不能轻纵。”程荣田也想明白了。


    前几年其他村里也发生过这种事,偷盗的人被主家发现,就干脆把人都杀了。那时他就对村里人千叮咛万嘱咐,没想到还是发生类似的事了!


    “杨家的,这事我便不管了,一切都由州小子看着办,可你们若是不能叫他满意,明儿我就到县衙去,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杨家三人瞬间像是被雷劈一般,跌坐在地上开始捶地哀嚎。


    杨耀祖边哭边抹泪,哭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连跪带爬的膝行到戚山州面前,他声泪俱下求情,“山州哥!你放过我!你放过我吧!我一定想办法还你钱!我爹娘有钱,他们要给我考试,有钱的!求你不要砍我的手!”


    “有钱啊?”戚山州笑笑,“那就好办多了,去拿吧。”


    杨耀祖赶紧连滚带爬的跑回自己屋里,在杨父杨母的声声呼唤里还是把那包银子给拿出来了。


    他颤抖着手悉数捧到戚山州面前,扯出一抹笑,“山州哥你看,够的,有的……”


    戚山州垂眸从钱袋子里拿出二十两碎银来,将剩余的丢还过去,他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杨耀


    第46章 跪下 月色当头,交叠的身影不疾不徐归……


    清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人群下意识让出一条路,戚山州也莫名紧张的站起来,他看看依旧跪在地上的杨家人, 生怕季时玉会怕他这副模样。


    他滚了滚喉咙,紧张的腔壁都黏在一起, 叫他连发声都不能,一时竟不知该迈左脚还是右脚。


    “夫郎……”


    “戚山州?这是怎么回事?”季时玉拧眉看看狼狈的杨家人又看向他,“你打架了?没有受伤吧?”


    众村民:“???”


    这话就问得很没有道理。


    整个沙河村, 还有谁的体格能与戚山州相较?即便是那些和他一同服役回来的, 都没有他身强体健,又怎么可能被杨家这几个老弱残给伤到?


    戚山州也没想到他会这样问, 原本紧张跳动的心瞬间落回实处, 他示弱一般将自己的手递过去,“就是有点磕碰, 没伤到。”


    “都红肿了!”季时玉惊呼一声,对着他的骨节吹气,“有没有好点?好好说事就是了,何须动手?事情解决了吗?”


    “快了。”戚山州垂眸看着他,声音很轻, “他们赔了我们二十两, 所以决定不报官了。”


    二十两!


    季时玉舔了舔唇,有心想说些什么, 只是在这许多人面前实在不好拆自家夫君的台,便只能颇为矜傲的点了点头。


    二十两而已,和报官比起来确实不算多了。


    毕竟若是进了牢狱再想捞人,要挨顿板子不说,还要层层打点, 要花费的就不止是二十两这么简单了。


    眼下气也出了,赔礼也收了,自然就不好再和杨家人耗着了。


    程荣田在心里叹息,这对夫夫果然都不是好相与的!


    他带着人走到杨家院子里,扬声说道:“今日晨起戚山州家被盗,损失一挂绳的灌肠以及三只母鸡,双方商议之下,杨家赔付戚山州二十两,而戚山州也不再报官处理,此事便作罢,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不管私下处理还是如何,都要立即见官!”


    “知道了,又不是穷疯了,谁会真干这事……”


    “可不敢可不敢,哪赔得起啊!”


    村里人今儿也是看到大热闹了,从前只知道这戚山州是服役回来的,身材高大威猛,看着就令人害怕,自然也觉得他难相处。


    今儿这一出真是给他们所有人都吓够呛,拽着人衣领子就朝脸上招呼,那股子阴狠劲儿真不是人人都能学得来的!


    戚山州今日露这一手也是想让村里人都看清楚,他并非是什么没脾气的人,若是因为看他对季时玉言听计从就觉得他好脾性,那是绝对要遭殃的。


    回到家里,就见戚鱼正坐在小凳子上择菜,面前摆着两个木盆,一盆里面有水,洗干净一根菜就放到旁边的空盆里。


    “嫂嫂,大哥!”戚鱼见他们回来立刻飞奔过去迎接,“里正伯伯说这事如何解决了吗?他们把鸡还给咱们了吗?都喂好久了,很快就要下鸡蛋了!”


    “没有。”戚山州淡淡回了两个字,全然不准备继续解释。


    这冰冷的两个字带给戚鱼无尽冲击。


    明明是他们家被偷了,怎么都不赔他们呢?难道就因为杨家有个童生吗?如果他是男子,他也要去读书,考取功名!


    都怪他不争气……


    “你别总使坏!”季时玉见他情绪不对劲,赶紧安抚道:“是没还鸡,倒是在你英明神武的大哥努力下,杨家赔了咱们二十两银子,能买很多鸡了。”


    “哇!”戚鱼瞬间瞪大眼睛,猛地就扑进戚山州怀里,“大哥你好厉害!你真的英明神武!”


    戚山州有些不自在地戳着他脑门把他推远,“继续洗你的菜!”


    季时玉轻哼一声,双手环抱,侧目看他,“跟我进屋里。”


    “得嘞。”


    夫郎的教训要来了。


    季时玉脚底生风般走近卧房,戚山州随后而行,进屋后还贴心把房门关紧,转身就要朝自家夫郎走去,可还没摸到人,就先听到一声轻斥。


    “跪下。”


    又轻又重的两个字。


    戚山州只愣了愣,便利索又顺从地跪到他跟前,眼睛依旧紧紧盯着季时玉。


    虽处低位,却不显卑微。


    只是季时玉却心慌起来,他从前在家里呵斥下人惯了,婢女小厮若有错处也都是利索跪到他跟前求饶,这才惯得他下意识便这样训人。


    可直到戚山州跪到跟前,他才反应过来,这人可不是什么婢女小厮,而是他要携手一生的夫婿。


    “我、我说错话了,你快起来!”季时玉心头一跳,慌忙去搀扶他。


    男儿膝下有黄金。


    他这样折辱对方,来日若是情缘淡薄,怕是受罪的要变成他了……


    “慌什么,夫郎要我跪,我自然要跪,我且听听,你要如何教训我了?”戚山州将他稳稳按回椅子上,手却依旧扣在他腰间,锋利的眉眼此刻温和带笑,声音低沉醇厚,像是经久的纯酿。


    季时玉被他勾的红了脸,视线也飘忽不敢看过去,只好拽着他袖子软声斥责,“你怎么能做那样的事,纵使他们有错,打人终究是不讲理的,虽说和他们也不必讲理,只是像你这样伤到自己总是不好的……”


    “你心疼我?”戚山州顿时笑了起来,原本有些红肿的骨节此刻只留有一片暗色,再过片刻怕是半点痕迹都没有了。


    这点小伤,甚至都算不得伤,却能叫季时玉心疼他,让他如何不高兴?


    季时玉没想到自己说这些,他竟只想想着这个,便扬手在他手臂拍了一下,蹙眉不悦道:“谁想搭理你……”


    “我想搭理你,就搭理你。”戚山州原本扣在他腰间的双手略一用力,就直接把人拽进怀里,紧接着就扛着他站起身朝床榻边走去。


    季时玉瞬间就急了:“戚山州!我和你说正经些的,你敢想那些!你若是敢白日宣淫,我就要生气了——”


    话音刚落,就被放到了床榻上,出乎意料地是戚山州并没有跟着躺下。


    “什么白日宣淫……鱼哥儿都饿的自己择菜了,该做饭了,满脑子污秽……”戚山州故意啧啧两声,不顾羞恼的季时玉抬脚去外面做饭了。


    “戚山州!”


    季时玉气的捶床,可外面只传进对方爽朗的笑声,却不见他回身过来。


    戚山州的厨艺一般,但对季时玉来说青菜有盐巴调味就已经很不错了。


    吃过饭,戚鱼照旧要去午睡,晨起受了惊吓就再没睡,若是晌午不睡一觉,午后要头疼了。


    季时玉和戚山州原本也要睡,却不想季岩峰急匆匆过来了。


    一进戚家就上下打量着季时玉,见他好胳膊好腿的,才彻底松口气。


    “大哥,今日生意如何?”季时玉见着他来赶紧询问。


    是的,季岩峰今日也如约好的那样去出摊了,只是今日不是赶集日,人并不如昨日多,所以卷饼卖的也慢些,但准备的面糊倒是都卖掉了。


    季岩峰点头:“还不错,只是你们,家里出这样的事还能笑出来,听爹娘说山州今日讨回公道了,那我便放心了。”


    “他凶的很,不会吃亏的。”季时玉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那杨家实在可恶,该他们赔钱!”


    “是,你们院里人少,家里东西却多,回头我打听打听哪家有狗,还是养上一条比较安心,你们没事就行,我回了。”季岩峰本就是过来看看他们,见季时玉没惊慌,也就不准备多待了。


    何况,爹娘本也不想他来。


    “哥哥慢走~”


    “回屋,别送了,就这么两步!”


    季岩峰笑着转身离开,爹娘的意思他多少明白,小玉儿如今已经嫁人,家里就不能依旧把他当未出阁的小哥儿对待。


    何况现如今他也已经找到能护他的人。


    今日有这热闹事,傍晚时分,里正把人都聚到村里的晒谷场上,把律法再次给所有人念了一遍,恨不得塞进所有人脑子里。


    赵二狗也在其中,只是从前见着他就要翻白眼绕路走的村民,没再像之前那样看他。


    家里又买了四只鸡,最终鸡笼里的鸡又变回十只。


    每日都热得厉害,戚山州除了去田里就再没出门了,偶尔会让在镇上做生意的季岩峰捎带点东西回来。


    季岩峰本就有些私房,再加上最近卷饼生意不错,他们就干脆直接买了头牛,做了板车套在牛身上倒是方便很多。


    家里囤了很多粮食,连着小半月都没出门露面,只在家里躲着,季时玉日日都在竹席上躺着,连夜里的事都少做了。


    戚山州在旁边给他扇着扇子,轻声询问:“晚上吃凉面行不行?酱汁是你喜欢的油辣子,还有娘拿过来的腌酸菜和灌香肠。”


    “……不想吃。”季时玉穿着薄薄里衣平趴在竹席上,语气烦闷的厉害,“最近都不下雨,我快要被热死了!”


    “晚上我们去河边玩吧,夜里河边凉快,就是咬了些,你把药膏涂满全身,怎么样?”戚山州对口出着主意,就是想哄着季时玉多说几句话。


    季时玉却是沉默几息,而后扭头看他,“当真吗?那能下水吗?河水……是不是不太干净?”


    戚山州点点头,话却说的很迟疑:“还好,只是你不会凫水……”


    “你教我教我……就说好了,我们晚上悄悄去凫水!”季时玉来了兴致,精力也跟着回来,“你去做饭吧,凉面就凉面,要放很多辣子!”


    “好。”


    季时玉虽不爱吃面,但偶尔吃一次倒是还能接受,何况他吃面最看重的是菜汤,菜汤若是好吃,他也会稍微多吃一点。


    心情舒畅很多,季时玉便自己拿着扇子摇晃,开始期待晚上去河边玩了。


    太阳落山后便凉快许多,家家户户都端着碗在街上吃,吃过饭则是摸黑闲聊着,偶尔会有风吹过,倒是显得格外凉快。


    季时玉戴好药膏和香囊和戚山州摸黑去了河边,村里时常有晚上去河边玩的,两人就走得稍远些,找了一处有遮挡且不会有人来的河边。


    “水好凉快!”季时玉低声欢呼,“你快下去,要教我凫水,真的没人来吧?”


    “这边没人住,不会有人来。”戚山州说着就脱掉外衣,把草鞋也丢到旁边,赤着上身就下水了。


    季时玉慌忙捂住自己的脸,却又从指缝中盯着他的腰身看了又看,上面块块分明的肌理,是他每晚都会触碰的。


    月色朦胧,季时玉却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手落在腰间,却迟迟不敢落下。


    “你先别下去,来接我呀!”季时玉急的跺脚,“我都没下去,你去那么急做什么?水里到底有什么呀!”


    戚山州失笑,走到岸上等着他。


    季时玉上前两步贴着他,他轻声道:“我总觉得害怕,我穿着衣服下水吧……”


    “别怕。”戚山州抬手解开他腰带。


    夜里的水确实很凉,季时玉瑟缩在戚山州怀里,小心翼翼地进了水,起初水只是没过他小腿,很快就是大腿、腰间。


    “就在这。”戚山州没再让他往深处去。


    “真的好凉快啊……”季时玉卸拨弄着水面,时不时就要撩起一些放到戚山州赤裸的肩膀上,再看着那些水珠顺着结实的臂膀滑落。


    他舔了舔嘴唇,有些畏冷似的往他身上贴。


    戚山州笑弯眼睛,双手紧紧揽着他的腰,语气带着打趣道:“要学凫水吗?我托着你。”


    “不要学了,我泡泡就好了,反正有你在。”季时玉傻笑着,额头抵在对方胸膛,时不时蹭来蹭去。


    只是很快,他便觉得自己被热意包裹着,连喷洒在颈侧的呼吸都是滚烫的。


    季时玉有些惊慌地抓着他手臂,羞耻与紧张并存,“不好在这里的……”


    “那去岸上。”戚山州亲吻他侧脸,直接托着他屁股抱起来。


    夜色渐浓,四下似乎连虫鸣都不显,只有那低音婉转的曲调,扰得那些虫四散,愤恨交缠的两人占它们地界儿不说,还要扰的不得安宁。


    即便有衣裳垫底儿,季时玉也不肯躺在上面,只是这姿势有些煎熬,手脚没力不说,只能靠对方桎梏在腰间的双手动作,叫他想逃都逃不掉。


    头回在外面做这样的事,饶是戚山州也觉得紧张。


    情愫翻涌,季时玉趴在他肩膀昏昏欲睡,身体因为呼吸轻微起伏着,察觉到自己在动,他不由得瓮声询问:“夫君,还没到家么……”


    “快了,继续睡吧。”戚山州抱着他轻声说着,偏头吻在他耳朵。


    月色当头,相拥的身影不疾不徐归家。


    第47章 捕鱼 把自家夫君丢下,这便是你这夫郎……


    一连数日滴雨不下, 田里的庄稼刚浇过,不过片刻功夫地面就变干,可为着秋季收成, 只能不断的浇灌。


    戚山州恨不得直接住进庄稼地里,时时刻刻都要盯着, 不仅防鸟兽,还要看着田里的西瓜不被别人摘走,整个人最近都被晒的脱了层皮。


    只是地都干成那样, 瓜蔓也早就枯了, 他只能把瓜摘进背篓里带回家。


    “脸都给晒坏了!”季时玉边给他抹药膏边朝他的脸吹着气,“我都说让你挡着点, 只戴斗笠没用的, 偏不要听!”


    “汉子晒破皮又不是什么大事……”戚山州本想笑,却被对方捏着脸瞪了一眼, 勾得他瞬间没心思想什么破皮不破皮了。


    常在田里干活,哪有不累人的?


    就连季岩峰日日那么早出门,不照样被晒的中暑?


    归根结底还是老天爷最近心情好,不赏他们饭吃。


    季时玉最不爱听他说这些,便也赌气道:“都说你俊朗, 也就这张脸和身材能看, 若是这都护不住,你就去睡空屋吧!”


    戚山州糙归糙, 但长得是真俊朗,眉眼锋利,鼻梁高挺,下颔清晰,面无表情时便冷硬无情, 可笑起来时又万般和煦。


    季时玉喜欢他这张脸,否则当初也不会多瞧他一眼。


    “这样不讲道理?”戚山州苦笑,“那你给我仔细抹,我都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季时玉噘着嘴给他抹药,时不时就要被对方啄上一口,也只当是调情了。


    只是调情的代价有点重,两两都闹了一身汗。


    季时玉用帕子擦干净手,轻声道:“外面晾着煮好的香藿水,你去喝一碗,别中了暑气,先熬过这阵,估计就不会这样热了。”


    “好。”戚山州随意抹了把汗起身去喝香藿水了。


    辛辣刺鼻又难喝的东西却是村里人夏时的救命药,否则这盛夏真是要熬不过去。


    最近白天黑夜都有人泡在河里,前几次晚上去河边,竟还遇着人和他们打招呼,惊的季时玉后怕的哭了半宿,再热都没去过河边了。


    “哥,嫂嫂!”戚鱼浑身潮湿的跑回家里,手里还拎着只小木桶,是戚山州特意重新做的,方便他拿。


    “我抓了好些虾子,还有螺!我们晚上吃这些吧?”


    说起河鲜,季时玉这才想起自己最近忘记什么了,他和戚山州并肩走到屋檐下,用胳膊肘顶顶对方,“你似乎很久没捕鱼给我吃了!”


    “季时玉,你想吵架?”戚山州侧目看他。


    “怎么就赖到我身上了?你明知道我爱吃鱼,最近都没有捕鱼给我吃,我还不能问一声,有你这样做夫君的吗?”季时玉也做出一副嫌弃的模样看他,越说越委屈似的控诉,“你不想给我吃,是想给谁吃?”


    戚山州确定了,他就是想吵架。


    “前阵子常吃,你说吃的恶心,不许再让你看到鱼,我敢不听你的?”戚山州凉凉一笑,“也不知是谁从前说,喜欢的东西怎么会吃烦呢?”


    季时玉立刻瞪眼:“谁呀!谁说的?简直说的太对了,喜欢吃的不可能吃烦,所以肯定是你记错了,你的错。”


    “嗯,我的错。”戚山州从善如流认错。


    谁的错有什么要紧的,他家夫郎这是想吃鱼了,得尽快满足才行。


    “鱼哥儿,哪家下网子了?”戚山州问。


    最近村里人不是浇田就是下水,在水里泡着还能凉快点,就干脆日日在河里兜鱼,要么自家吃,要么就拿去卖,总归是进项。


    “可多啦!”戚鱼感慨着,“季三伯都有下网子,里正、屠户、赵二、戚有才……好多人家都在下网子,大哥你也要下网子吗?”


    “嗯,一会去看看,你去找找网子。”戚山州当然得去,家里的少爷吆喝着要吃鱼呢,谁敢不让他吃?


    戚鱼便立刻跑进杂物里找网子,这东西不易得,若是放坏就不能用了,几个月前搬新房的时候他特意放起来了。


    难得季时玉也想出门跟着,三人就一起去河边了。


    这会热,河边一直都有下网的,好些汉子们都在水里下网轰鱼,妇人夫郎们就带着小孩儿在阴凉处玩。


    季岩峰看到他们拿着网子过来笑了起来:“我想着你们最近该捕鱼了,没见着你们还说多捕点送过去。”


    “有阵没吃他就闹人了,大哥帮我下网子吧?”戚山州毫不客气地卖掉季时玉,扭头叮嘱他,“你也带着鱼哥儿去阴凉地待着。”


    季时玉双手环抱,斜眼看他:“不,我正在闹人,哪都不去!”


    季岩峰没忍住大笑起来。


    戚山州亦是失笑:“少爷,人这么多,给我点面子行吗?”


    “哼。”季时玉轻哼一声,带着戚鱼往旁边去了。


    放网子也是技巧活儿,河里好些地方都下网子了,他们只能走远一些。


    季岩峰在这头水里站着固定网子,季岩峰便去另一边的河岸,直把网子抻直固好,才转身游回岸上和村里其他汉子们闲聊。


    打赤膊的人多,村里汉子常这样,旁人都看习惯了,连戚鱼都觉得这是常事,但季时玉不甚习惯,就带着戚鱼躲远一些和小孩们扎堆。


    “你去和他们玩啊?”季时玉碰碰鱼哥儿,“我瞧他们都在摸河虾呢,你再摸点,咱们能吃好几日呢?不能只和小欢儿玩。”


    戚鱼万分抗拒的摇摇头,他不要去,他们不会和他玩的,过去要被欺负。


    季时玉有点发愁,说起来戚山州之前都教训过那些孩子了,他们肯定不会不和戚鱼玩,只是让被欺负过的戚鱼主动,这确实有点难处。


    他只好盯着那些小孩看,希望能有个能理解他的意图。


    可惜没有,小孩儿就是小孩儿。


    “鱼哥儿,小欢儿呢?”钟灵毓在这时带着几个小孩走近他们蹲下,比其他小孩都大点,还和里正家有关系,和他玩的都是听话。


    戚鱼赶紧回答:“欢姐姐回家休息了,我和嫂嫂出来玩。”


    “那你跟我们玩吧。”钟灵毓看了一眼季时玉对他点点头,“我们还要再多摸点虾子,一起吧。”


    戚鱼下意识看向季时玉,哥哥刚刚说让他和嫂嫂一起的。


    “去玩。”季时玉摸摸他脑袋,他偶尔也想自己待着呢。


    戚鱼便欢欢喜喜的跟着钟灵毓他们跑开了。


    季时玉一会一个性子,自己找了块干净石头就坐下了,本意是想独自出神,却被别人误以为是没人相处,很快身侧就坐下人了。


    是程三秋的媳妇儿,钟灵毓的姑姑钟兰香。


    “玉哥儿看着没精打采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中暑气了?”钟兰香担忧的看着他。


    “并没有,只是觉得那边有些热,在这里躲一躲。”季时玉笑笑,而且他这会不是很想和别人说话。


    只是程三秋平时和戚山州来往多,不好不和他的媳妇儿接触。


    钟兰香点头:“那就好,最近确实热,看你都没精神不爱说话,不过今儿怎么没看到你大嫂?”


    季时玉摇摇头:“许是错开了,我们来前,小欢儿她们刚回家,莫约是在家里忙着。”


    “这样啊。”钟兰香恍然,她看得出季时玉没精神说话,只当他是不舒服,但既然没有不舒服,她也就不会多说了。


    两人略有些尴尬的闲谈几句,钟兰香就被她的妯娌们叫走了。


    季时玉坐的地方很快就再次被太阳晒到了,他本身就怕热,出来这么久心里难免躁得慌,再看戚山州还在和别人闲聊,心里的不满就更重了。


    他噘噘嘴,百无聊赖地逗了几下水里的小鱼,片刻后站起身就抬脚离开,只是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谈论自己的名字,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便加快脚步,就在他快要小跑起来时,手臂被人猛的拽住了。


    他惊恐回头,却正对上戚山州。


    “你再跑快些我就要赶着牛车追你了。”戚山州越想越觉得好笑,“把自家夫君丢下,这便是你这夫郎能做出来的事?”


    季时玉瞪他:“我要回家,谁要管你,你不是和他们聊的很愉快吗?”


    “都是我的错。”戚山州赶紧把他捞进怀里轻声哄着,“我瞧你也有和别人说话,只当你也乐在其中,没想要忽视你,都是我不好,在河边一点都不好玩,我们回家吧!”


    季时玉眉心微动,他只当对方只顾着和旁人聊天,没想到还有注意他。


    他是再好哄不过的脾性,被夫君这样一哄,那团气就再聚不起来,乖乖被他带着回家了。


    身后那些声音倒是还未停止。


    “瞧这州小子是最疼夫郎的,玉哥儿有啥动静他都盯着呢!”


    “玉哥儿脸色不好,该不会是身体不好吧?说起来他们都成婚几个月了,咋还没动静呢?”


    “小两口年纪轻轻不想早点要孩子也正常,眼下就他俩,田里哪哪都是事儿,生出来谁带啊?”


    “唉。”


    ……


    季时玉自然不知晓村里人都在盯着他的肚子看,实际上不只是他,村里成婚的难免被盯着。


    若是成婚不久就有身孕,她们便会嬉笑逗弄,拿别人被窝里的事说笑,若是久久不怀,怕是就要开始说什么能生不能生的事了。


    幸好季时玉没听到。


    因着戚山州一路轻哄,到家时季时玉倒是没再闹性子了,只是他这脾气来的古怪,戚山州总觉得新奇,时不时就要逗他两句。


    欠的很。


    两人早就搬进了背阴的房里,所以季时玉日日都在床榻上躺着也没觉得难受。


    一回来就赶紧进了耳房沐浴,随后便快速回了屋里躺着。


    戚山州给他倒好水放到堂屋的桌上,自己则是去田里巡视了,顺便把冰在井里的瓜给拿回来。


    当时放瓜时好些人都看到了,倒是没人敢动他的瓜……


    季时玉舒舒服服躺在床榻上,双眼不自觉地缓慢合上又睁开,似乎是困到极致却又强迫自己睁开眼的样子。


    “嫂嫂!!!”


    突然一道惊天喊声彻底把季时玉惊醒,免去他犹豫睡还是不睡的困扰。


    他猛地坐起来,以为戚鱼又被欺负了,连鞋都没穿好便直接步伐匆匆地朝外面跑去。


    “怎么了?怎么了?”


    “我刚刚在河边,看到欢姐姐把岩峰哥叫回去了,回来时还看到村医从家里出来了!我想着可能是有人生病了……”戚鱼也很紧张,大口大口喘着气。


    季时玉一颗心吊了起来。


    父母向来看重身体,凡有点不舒适都要找大夫瞧瞧,以此杜绝任何病症加重,可这次居然严重到托人把哥哥着急叫回去的程度,一定很严重!


    “我去、去看看!”季时玉连忙把鞋袜穿好,把衣裳也稍微整理一番,迎着烈日就朝季家跑去了。


    季时玉到季家时,在院内都能听到里面的谈话声,他只觉得吵闹,根本没有心思多听里面到底说了什么。


    有的心很慌,说不出的恐惧在包裹着,他不敢想如果是爹娘……


    “哈哈哈哈……这是好事!”


    刺耳的笑声强势冲进耳朵里,冲得他都下意识停下脚步,甚至连步伐都迟疑起来,疑惑是不是戚鱼看错了。


    “哦?小玉儿?看来你也知道这事了,是鱼哥儿告诉你的?”季岩峰恰好出来,满面春风地看着他,“就算想恭喜也等傍晚凉快的时候,看你跑的满头大汗……”


    “什么?”季时玉茫然看着他,“鱼哥儿说村医来,不是爹娘生病了吗?”


    “哈哈哈……不是,你进屋就知道了!”季岩峰冲他挑挑眉,“喜事!”


    喜事?


    家里还能有什么喜事呢?


    总不至于是给小欢儿说亲……乱七八糟,她才多大?


    那还能有什么喜事呢?是二姐来信了吗?二姐都很久没有寄信回来了,连搬到村里时寄出去的信都没有回。


    季岩峰的卧房门开着,季时玉刚走到门口就被发现了,李秀荷原本满脸笑意的脸在看到他后立刻蹙起眉,“你这是怎么了?和山州吵架了?满头的汗都不知道擦擦?”


    “我就是听说……所以过来瞧瞧,吃什么事了吗?”季时玉依旧茫然,只是视线落在躺在床榻上的杨雪梅身上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


    “嫂嫂……”


    “你嫂子有身孕了!”李秀荷说着就笑了起来,“刚刚突然栽倒给我吓一跳,赶紧找了大夫过来瞧。”


    季时玉彻底松了口气,“那恭喜哥哥和嫂嫂了!”


    杨雪梅面上还带着红晕,十分不好意思的道谢:“多谢三弟,辛苦你还跑一趟,这会正热着呢!”


    “没事嘿嘿……”季时玉也很跟着傻笑起来。


    果然是喜事啊!


    第48章 吵架 季时玉也颇有气势的怒吼着!……。“你突然跑过来, 娘还以为你和州小子吵架了,以为你这就要往娘家跑了!”


    从季岩峰屋里出来,李秀荷就把季时玉带进他之前的屋里了, 里面陈设依旧,床褥都是干净整洁的, 可见一直都有打扫着。


    李秀荷太清楚季时玉的脾气,脾气大的很,半点不如意都要使性子, 矫情又娇气, 事事都由着性子胡来,即便知道是自己的错, 都得先让别人哄着, 哄的气消了,才会拉下脸道歉。


    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只要他品行端正,有点小性子也没什么。


    只是方才瞧他那样,真以为是和戚山州吵架闹不过,回娘家了!


    季时玉闻言撇撇嘴:“便是吵架,也只有我把他赶出去的事儿, 怎么可能由着他把我赶走!”


    “你这脾气没有半分收敛他也有责任, 只是他都这样惯着你了,不好跟他使性子的, 你放眼看看,莫说村里,就是镇上,都没有几个比他还疼夫郎的……”李秀荷边说边戳戳他脑门儿,得了这样的便宜, 还不知道卖卖乖。


    “都说没有吵架,只是没弄清情况,着急跑过来的。”季时玉轻笑,“没想到是这样的好事。”


    他眉眼弯弯,脸上带着红晕和欢喜,他本就和季岩峰亲近,对方有这样的好事,他自然是欣喜万分。


    只是,这样的好事还没有轮到他。


    到底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在想什么事都十分明显,李秀荷轻轻拍拍他的手,低声道:“你别着急,小哥儿本就不比女子易有孕,就算迟些晚些,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我没想这些,他都不着急,我自然也不需要着急……”季时玉垂眸低声说着。


    戚山州从没有和他说过孩子的事,但他知道没有男子不想有儿子,儿子就是家族的根基,就算对方不说,也定然是同样的想法。


    李秀荷在心里暗叹,这哪里像是不着急的样子,或许在这之前都不着急,但今日看到杨雪梅有身孕,怕是已经在害怕了。


    说得难听些,幸好季时玉没有公婆,否则怕是要被催打着往前走了。


    李秀荷道:“这是你们夫夫两人的事,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不要为着别人的话而影响自己,如果真忐忑不安,就和州小子商量看看吧。”


    “我知道了。”季时玉轻轻应声。


    蓦地,屋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季时玉瞬间抬起头,盯着房门,不多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便推门进来了。


    “娘,我来接玉哥儿。”戚山州说。


    “哎好。”李秀荷朝季时玉使眼色,还不忘用胳膊肘碰碰他,“赶紧的。”


    季时玉扁扁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他都嫁出去了,不好再事事都麻烦家里,何况嫂嫂眼下有身孕,娘肯定要以她为重。


    和季家打过招呼,戚山州就带着季时玉离开了。


    季时玉难得沉默,他所有思绪都在嫂嫂有身孕这件事上,他不确定是否和戚山州聊这些,但转念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可聊的,生儿育女这种事,本就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


    也不是说,他想有,当下就能立即有。


    “可是身体不舒服?”戚山州蹙眉看他,“我去叫村医过来瞧瞧?”


    “我没有不舒服……我大嫂有身孕了。”季时玉突然调转话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戚山州颇为认真的想了想道:“没有,为何这样问,她有身孕为何要问我的想法?季时玉,你该不会是——”


    “你是想吵架吗!”季时玉赶紧打断他的话,“我当然不是那种想法!只是我们也成亲很久了……”


    “原来如此,我不喜欢孩子。”戚山州直接了当说道。


    不只是不喜欢,甚至称得上是讨厌。


    若是女儿或是小哥儿,孩子免不得要被旁人看不起,若是男孩……只看村里其他男孩就看烦了,想想都觉得讨厌。


    “那鱼哥儿还不是被你养的很好吗?”季时玉皱眉,怎么能说不喜欢孩子呢!


    “亲弟弟,有什么喜欢讨厌的?”戚山州轻笑一声,仔细打量着他,“你是瞧你大嫂有身孕,着急了?还是羡慕了?”


    季时玉扁扁嘴:“你好烦,我不要理你了!”


    戚山州轻叹一声:“这种事交给天意,有就生养,没有我们就过好自己的日子,不需要因为这种事感到困扰,若是实在想要孩子,就把我当儿子?”


    “戚山州!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怎么能把你当儿子呢!你明明就是我夫君,你是在故意跟我找架吵吗?”季时玉被他这番话说的又羞又急。


    把他当儿子?


    他是那种会和“儿子”搅混一起的人吗?


    不知羞的臭流氓!


    戚山州放声大笑起来,逗季时玉恐怕是他此生觉得最有意思的事。


    只是看他哭闹或瞪眼,就觉得其乐无穷。


    为了惩罚戚山州说出这样不着调的话来,晚食吃的全素,顶点荤腥都不见,把戚山州给治的服服帖帖。


    吃过晚食,屋外渐渐起风,风里夹杂着丝丝凉意,还裹挟着几分潮湿意味。


    季时玉盯着天空瞧了又瞧,终是发现天色有些不对,大片的乌云似乎要飘到他们上空,风也越来越急促了。


    “好像要下雨了!”他坐在屋檐下捧着西瓜感受着风,不似往常热,连身上的汗都落下去了。


    “那明日得早点去起网子。”戚山州坐到他旁边岔着双腿大口吃瓜,“到时候就有鱼吃了。”


    季时玉愉快轻哼:“可不是我要吃鱼的,是你偏要捕给我吃的。”


    戚山州自然是无不同意,连连点头附和着,“没错,自从知晓夫郎爱吃鱼,我就得日日都捕给他吃,否则便寝食难安,都是为了我自己安心,才给你捕鱼吃。”


    季时玉把西瓜子都吐到帕子里,他看着空荡荡的外院问道:“院子里能种东西吗?”


    从前镇上的家里,院子就栽种着一些花草树木,每季有每季的景色。


    “你可以试着把西瓜籽撒在墙角,看看能不能长出瓜蔓来,或者我开一片地,你每天在远离种种菜?”戚山州狐疑的看着他,不确定他说的是不是这意思。


    但应该不太是。


    “我看别人家院子里都有棵树,咱们院子光秃秃的,日头全晒屋里了。”季时玉说。


    “那都不是刻意种的,平时在院里吃过枣子或杏桃,把核往院里一丢,自己就能长成树。”戚山州说,“回头我问别人家要点核给你种。”


    季时玉把瓜皮放到屋檐下,用帕子把手擦干净,连带着西瓜籽都被小心包起来,他轻哼一声:“你要我啃别人啃剩的核?”


    戚山州:“……”


    戚山州:“下次想吃什么直接跟我说,别拐这么久的弯,你的话都快拐出村口到镇上了。”


    季时玉没忍住笑了起来:“那我下次拐近点。”


    “成。”


    头顶的阴云沉的快要掉下来,大滴的雨也开始落到地面上,伴随着阵阵凉风,似乎要把人的骨头都吹凉快了。


    季时玉闭上眼松了口气,热了很久,今儿不仅有好消息,还有及时雨了。


    雨势不大,只是淅淅沥沥不停,凉意也不断,就连季时玉都舍得下地走一遭,省去戚山州背他的麻烦事了。


    戚山州撑着伞把西瓜籽撒到墙角,再用一层土给埋起来,不管成不成,只当是种着玩了。


    雨势不强,却不间断,入夜后凉意更甚,两人在床榻上折腾的浑身是汗,可窗子一开,还是觉得凉快。


    “竹席跪的我腿疼……”季时玉朝后伸手推他腰|腹,示意他换换。


    戚山州闻言直接把他摁在腿上,就着姿势把他抱到窗前,窗户开着一道风,偶尔有丝丝缕缕的凉风吹进屋,激在他身上,惹得他浑身一颤,直往戚山州怀里钻。


    屋外雨滴密集,撞在屋檐和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掉进水汪里的水珠荡出一圈圈波纹,像是撑不住发抖的腿。


    ……


    “我去打热水给你擦身子,躺着别乱动。”戚山州打着赤膊朝屋外走去,雨夜天凉,若是不用热水要冻着了。


    季时玉瑟缩在床榻上,偶尔会小幅度的颤|抖再颤|抖,最后渐渐平息,人也稍微缓过神来。


    厨房里一直烧着水,戚鱼每晚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水烧起来,方便哥哥嫂嫂用。


    季时玉早就沉沉睡去,自然不知晓戚山州把那些都弄出来,和擦身子的水一起泼进了院子里,混在雨水里等待被蒸发。


    小雨淅淅沥沥一夜,连带着第二日虽然雨停却依旧阴沉凉快,进山都不觉得热了。


    季时玉穿着灰扑破旧的衣裳,背着竹篓,带着戚鱼和季时欢在山里穿梭,不是摘木耳就是采水芹,上山下河的,衣裳都被打湿了。


    他挠了挠腿,这样的天气总是让他觉得浑身刺痒。


    “这回采摘的不多,衣裳都潮了。”季时玉示意他们休息,顺便帮他们把衣摆攥干,“再寻一会咱们就回去。”


    “好。”季时欢知道他这种天气好犯痒,就坐在他旁边,轻轻拍着他的腿,试图帮他消减些痒意。


    戚鱼就蹲在旁边,时不时的翻翻石块,想挖点虫子蚯蚓给小鸡吃。


    “呀!”戚鱼突然惊呼一声,又快速降低声音,“嫂嫂,这里有蝎子!”


    季时玉猛地站起来,原本手还扶在他腿上的季时欢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带倒,直接扑了一手的露水。


    夏季雨后,蝎子得出来吃露水,戚鱼这一翻石头果真就让他瞧见了一窝!


    季时玉被惊的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双手环抱着,警惕又小心地往那边探头看了一眼,“这么大?”


    “这个是能卖的,咱们小声点,别被别人抢了。”戚鱼边说着边嘘了一声。


    季时玉表情有些咸,他把自己喝过水的竹筒递过去,“那你放进这里面,该怎么把他抓进去?”


    戚鱼四下张望着说道:“我找两根树枝夹一下就行的。”


    村里孩子不怕这个,知道是能卖钱的,抓起来比谁都狠,不过沙河村村民都是以种地为生,白日多数时光都在田里,分不出多余的心思给捉蝎子。


    季时玉想帮忙,但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便只能看着戚鱼找了两根细枝,而后快速夹住蝎子翘起来的尾部,利利索索地放进了竹筒里。


    听着里面传出的沙沙声,季时玉打了个冷颤,“这就好了吗?”


    “嗯,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要是能多抓一些就能拿去卖了!”戚鱼边说边偷偷笑,这个他之前听说过,能卖很贵的!


    “别被咬到就好。”季时玉看着蝎子翘高的尾部就觉得害怕。


    眼看着在山里是采摘不到更多的木耳和蘑菇,再加上知道石头底下很有可能有蝎子,季时玉就一刻都不想歇息了,带着他们下山了。


    期间戚鱼时不时就要停下翻看石头,许是运气好,真叫他找到很多,季时玉连那竹筒多看一眼都做不到!


    走到季家门前,季时玉把自己背篓里的山菜往季时欢背篓里放了些,季家人口多,嫂嫂又怀孕,娘肯定经常给她炖鸡,用蘑菇炖最咸香了。


    两人回到家里,戚山州已经回来了,正在院内清理网子,旁边放着两个木盆,一个里面是鱼,另一个里面是河虾和小鱼。


    “居然有这么多?这鱼真大!”季时玉感慨着,“那我们晚上炖鱼吃?”


    “行,这些鱼就够我们吃了,你大哥如果来送就不要了,你说呢?”戚山州问。


    杨雪梅现在有身孕,季家该给她多补补。


    季时玉倒是没想这么多,只顾着点头:“当然,不好总要娘家的东西,对了,鱼哥儿捉了很多蝎子……”


    “没蛰到你吧?”戚山州眉心紧皱起来,“这东西卖价贵,药铺和酒楼都收,几百文一斤。”


    “几百文!”季时玉瞪大双眼,“那要是多捉一些拿去卖,岂不是几日就能赚几百文?不行不行……我得克服一下,白天没事就去翻石头!”


    戚山州被他的神情逗笑:“你别被咬到就是好事,而且也不好抓,就算翻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有一斤。”


    “没有一斤总有一两,不费本钱就能赚到的都是大赚!”季时玉瞬间不觉得那些蝎子可怕了,都是宝贝!


    “那你就试试看,只是抓的时候得小心点,我回头帮你们做几个长夹子,就不怕被蛰到了。”戚山州对他想去山里玩这事还是很支持的。


    赚钱与否不要紧,季时玉玩的开心就成。


    得了戚山州的准话,季时玉和戚鱼白日里没事就穿戴整齐进山里捉蝎子,手上的长夹子能让他们远离危险的同时还准确抓到蝎子。


    只是季时玉总不习惯竹筒里的蝎子爬来爬去的沙沙声,总觉得它们随时都能冲出来爬满他是戚鱼全身!


    咦~


    “嫂嫂,卖的钱能给我一些吗?”戚鱼拽着他袖子轻声又小心的询问着。


    “这是我们一起抓的,而且你抓的多,当然要分大半给你,不过你得好好留着,不能随便乱买乱花,平时买东西都有你大哥给钱呢。”季时玉摸摸他脑袋笑说。


    他对戚鱼要钱这事并不奇怪,季时欢像他这样大时,都和小伙伴们上街玩了,自然有小厮跟着,但也没在银钱上亏过。


    他现在是戚鱼的嫂嫂,更不会苛待他,否则村里人要戳他脊梁骨,把他骂死的!


    戚鱼仰着小脸笑:“谢谢嫂嫂,等我以后嫁出去,就不会再花家里的钱了。”


    “……嗯?这话怎么说?”季时玉直觉得有古怪。


    “大伯娘从前就说过要把我卖掉,他说我越大吃的越多,会吸走家里的福气,我如果能攒下嫁妆,就会嫁出去了。”戚鱼边说边摸他的肚子,“你还没有小宝宝,肯定是我在吸你的福气。”


    该死的戚有才一家!


    季时玉赶紧摸摸他脑袋宽慰:“那都是胡诌的,老天爷有眼,知道谁好谁坏,福气是谁的就是谁的,跑不掉,你大伯一家都是坏人,他们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他们是坏人?”戚鱼瞪大眼睛,“那他们会杀人吗?”


    “嗯……差不多吧!反正不要信他们说的话,如果他们叫你,也不要理他们,否则就要把你抓去卖掉,你就再也回不了家了!”季时玉面不改色地说着唬人的话。


    小孩儿么,都怕这些。


    见戚鱼都吓的面色惨白了,他才放心。


    反正他也没说错,戚有才一家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坏人!


    “山州家的,我们好歹也是你们的长辈,说这话也不怕天打雷劈啊!”


    林间突然传出一道声音来,声音有点陌生,但光听这话里的意思都知道是遇着戚有才一家的人了。


    果然,待那几个人走到眼前,他才看清是戚有才家的老二戚大志一家。


    季时玉心里一突突,没想到说人坏话还叫人听到了,但他可不怵,丧当即回怼过去,“老天爷有眼睛,该劈谁他心里门清儿,虐待孩子的畜生都好好活着呢,怎么也不能朝我头上劈呀!”


    “你!”戚大志的媳妇恨恨瞪他一眼,嘴里咒骂一声,“小骚蹄子!”


    “你才是骚蹄子!你敢骂我嫂嫂!活该你生不出儿子!”戚鱼撞着胆子怒骂回去,还伸手抓着地上的土朝他们丢过去。


    在村里,骂人生不出儿子,那可跟咒人早死没两样。


    没儿子一直是戚大志媳妇心里的痛,导致他们老二家不受公婆待见,眼下又这样被人戳痛处,当即就怒上心头了!


    她当即三两步蹿到戚鱼面前,扬起手臂就挥过去,季时玉立刻捞着戚鱼蹲下身子,直把戚大志媳妇儿给哄个跟头。


    “啊!!!两个小畜生,看我不打死你们!”


    “来啊!你当我怕你!”


    季时玉也颇有气势的怒吼着!


    第49章 麻袋 戚山州我在给谁上药,哑巴都知道……


    季时玉自幼没和人动过手, 从前若是有人惹他不痛快,自然有小厮和家丁帮着出气,哪里需要他一个少爷动手?


    何况镇上略有头脸的都不会出口成脏, 更不会三言两语就要动手。


    可自从回了村里,季时玉就发现这些妇人和夫郎一个赛一个的难相处, 但他也不是会任人揉捏搓扁的性子,戚大志媳妇敢跟他动手,他自然就敢还回去!


    他季时玉, 就不是能吃亏的性子——


    “戚山州!”


    季时玉和戚鱼避开了季家门口, 走的另一条路归家,还没走进家门口, 就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那声音幽怨委屈, 甚至还带着些哽咽。


    戚山州一听这声音瞬间心头一跳,丢下手里的农具就朝门口跑去, 入眼看到人的瞬间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只见季时玉头发凌乱,脸颊有几道抓痕,嘴角也有细微的裂口,本就灰扑扑的衣裳的更是沾满灰尘和杂草,就连旁边的戚鱼都红着脸不住抽泣着, 啜泣着耸着肩, 恨不得背过气去。


    戚山州感觉他也要背过气了。


    “怎么回事!先回家,进屋再说。”戚山州接他们身上的背篓放到旁边, 装蝎子的竹筒更是小心挂起来,带着他们两个都回屋了卧房里。


    季时玉娇纵却也爱脸面,方才和戚大志一家动手时只有惊慌和恐惧,招呼起来也是毫不留情,可这会被戚山州温声软语地哄着, 那股子委屈劲儿怎么都压不住。


    他咬着牙浑身颤抖着哽咽的字难成句,在戚鱼同样的状况下把来龙去脉讲个清楚。


    “我呃、能打啊得过、但是戚——戚大志也要打我们呜……我就带着小鱼跑,摔了呃、一跤!”


    季时玉扑在他怀里痛哭,整个人抖如筛糠,委屈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戚山州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黑沉,轻声安抚着:“我知道了,别哭这么用力,对身体不好,一会我去村医那拿点药膏给你擦擦,再给你们熬鸡汤喝压压惊,好不好?”


    “那你去帮我打他!”季时玉哭的伤心欲绝,他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打,别说打一顿,就是打死都没问题,快别哭了,鼻涕都流出来了。”


    戚山州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捏住他鼻子:“擤一下,使劲儿。”


    “我的耳朵嗡嗡了。”


    “咽咽唾沫就好了,眼睛都肿的睁不开了。”


    戚山州给季时玉擦完给戚鱼擦,把这两个祖宗哄的平静些才放心。


    “好点吗?”戚山州倒了两杯水给他们,“今日做的很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是很明智的选择,值得夸奖。”


    “嘿……我本来正和他媳妇打着呢,她打不过我,就喊戚大志,你当时要是在,我也就喊你。”季时玉说着又伤心起来,嘴巴一扁就想继续掉眼泪。


    戚山州心疼的胸口窝火,但此时他若是也跟着发怒,季时玉怕是又要继续哭,便只能缓声安抚着。


    “都是我不好,该陪你们一起去,否则一定把戚大志揍的满地找牙!”戚山州边说边拍着他俩后背,“我去烧水,一会洗洗,我这就去村医家拿药膏?”


    季时玉不太想让他出去,可他从前没伤过脸,也怕若是治的晚再留疤,那简直就是晴天霹雳,绝不能忍!


    “那你快去快去,我们自己烧水就好,要拿好的药膏!”季时玉连声叮嘱着,生怕自己的脸有半点问题。


    “好。”


    戚山州抬脚离开,硬朗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眼神却笑意全无,带着阴狠和暴戾,眨眼间又悉数隐藏。


    戚、大、志。


    经过季家门前,戚山州驻足片刻,还是出声把季岩峰叫出来,对方上午要去镇上摆摊,中午回来又要帮着下地干活,还要看顾爹娘妻妹,也是分身乏术。


    只是今儿这事对方还必须得参与。


    得知季时玉被欺负,季岩峰恨不得直接冲到戚家把戚大志给刮了!


    只是冲动往往会坏事,何况戚山州把他叫来,定然是已经想好对策了。


    “你准备怎么办?”季岩峰问,“绝对不能善罢甘休。”


    “揍他一顿。”戚山州说。


    季岩峰并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只是事情着实不好闹得太严重,若是闹到要见官,怕是谁都吃不消,何况家中里里外外都需要照顾,给对方点教训就成。


    他以为两人直接把戚大志给套麻袋乱揍一通就好,却不想戚山州带着他去找了村里那几个好偷鸡摸狗的地痞流氓,只要不犯律法,给银子啥都干!


    “把戚大志叫到不起眼的河边,套好麻袋等我们过去。”戚山州沉声说,“做得好,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后面那句即便戚山州不说这群地痞也听得明白。


    “山州哥你放心,拿钱办事,嘴巴闭紧!你只管等我们就是了!”地痞们自认为很讲道上的规矩,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说出去都有几分江湖气概!


    戚山州笑着抬抬手示意他们请。


    季岩峰倒是没多问,毕竟疑人不用,戚山州用他们自然有道理。


    这时候村里人都在田地与家之间来返,随便找人带话,就把戚大志叫了出来,直接带到河边套上麻袋绑上口,就去找戚山州了。


    地痞们找的位置非常不错,是一处山与山之间的凹槽里,三面是山,对面是水,而且都是树林,不会有人过去,戚山州想着下次可以带季时玉来这里。


    麻袋里的人还在呜咽着,几个地痞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脚,他才瑟缩着不敢再出声。


    戚山州直接拿出钱袋子递给他们,具体多少他没算,但也够把这些地痞哄开心,他们做事警惕,只要银子,空钱袋子还还给戚山州了。


    河边只剩站着的两人和被套进麻袋里的戚大志。


    戚山州和季岩峰对视一眼,就开始对着麻袋拳打脚踢,一想到季时玉差点被他打,那股怒火就怎么都压不住,拳拳到肉,脚脚踢的里面的人发出闷哼。


    该死、该死!该死!!!


    “呃——”


    麻袋里的人受不住的从喉咙溢出哀鸣,被堵住的嘴和被绑缚的手脚都让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季岩峰见戚山州下手越来越狠,赶紧拽着他手臂阻止,两人对视,他才发觉对方双目猩红,已经不能用急眼来形容。


    他赶紧用力摇摇头,如果真给戚大志揍出好歹来,来日就真要说不清了!


    戚山州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他忍就是了。


    戚大志被揍的毫无还手之力,宛若尸体一般躺在麻袋里,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打死了,实在想不通自己是得罪谁了!


    他期待着外面这些畜生能尽快放过他,可他等了许久,都没再等到拳脚,便下意识的挣扎,没想到竟是把麻袋给挣开了!


    他赶紧从麻袋里爬出来,四下看了一眼,周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他娘的!


    “他娘的……”戚大志低骂,“敢做不敢当,别他娘让我知道是谁嘶——”


    他浑身疼的厉害,晃晃悠悠地撑着吃痛的身体站起来,原地缓了一会才准备离开。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麻袋,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就是拿着去问也问不出来。


    戚大志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可刚走远没几步,竟是脚下一绊直接扑了出去,眼看着就要摔在一块石头上,他赶紧伸手去扶……


    “啊——”


    一道痛呼响彻云霄。


    暗处的戚山州和季岩峰对视一眼,把他们来过的痕迹消除,悄悄离开这里了。


    戚大志的喊声过于凄惨,竟是被田间劳作的其他村民听见,循声赶过来时就见戚大志躺在地上哭的鼻子眼泪一大把,还抱着那条已经变形的手臂。


    戚大志的右手断了。


    “应该很疼吧?”


    “不是说去村医那拿药吗?好端端的怎么就伤到手了?戚山州我在给谁上药,哑巴都知道要点头回应我的!”


    季时玉气不过,擦药时故意用力在他骨节的伤处按了按,引得对方皱眉,才又消停的轻轻吹了吹。


    戚山州连忙安抚他:“只是不小心蹭到,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伤口,倒是你的伤还疼不疼?”


    “嘴唇还有点肿,脸上的印子已经消了。”季时玉说着侧过脸让他瞧,漂亮的脸蛋已经恢复白皙光滑,只是因着天气热,还带着淡淡红晕。


    “那就好。”戚山州没再说其它。


    给他敷上药,季时玉轻轻叹口气,戚山州那些亲戚当真都不是好相与的,这戚有才都教子不善,孙子才总会在外面欺软怕硬。


    戚山州知道他也被吓到,便默默拍拍他后背,像哄小孩儿似的哄着他,只是戚有才一家确实令人厌恶,若是没点本事,怕是要被他们欺压至死。


    戚大志一直嚷嚷着是有人故意给他套麻袋,但听在别人耳朵里则是这戚大志摔了一跤觉得丢脸,故意编造这样的话,否则好端端的谁会去打他?


    他却是觉得是季时玉报复,可这话他也不敢说,毕竟计较起来就会知道是他和婆娘在山里先对季时玉和戚鱼这两个小哥儿动手。


    更丢脸的事不能做,因此便只能认栽了。


    又是一日赶集日。


    季时玉照旧要去镇上闲逛,买不买东西另说,总是要清闲清闲的。


    “我和你同去镇上,只是我有事,得去县城一趟,你带着鱼哥儿可能成事?”戚山州关切不已,生怕没了自己他就要出事。


    “你放心着,镇上我最是熟悉的,便是有事还能找如蓝他们帮忙,你别担心我,不过你去县城做什么?”季时玉询问。


    戚山州笑笑:“前两日有人递话给我,说县城旧友找我帮忙,我便去瞧瞧,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不需要你费心。”


    “那便好。”戚山州说着突然想到什么,他轻咳一声,“那什么……你再给我点银钱儿。”


    季时玉一听便立刻从自己钱袋子里拿,男人家出门不能没有银钱傍身,再者戚山州也不是会吃酒狎妓的人,若是去镇上,想来也就是和旧友闲聊吃酒。


    戚山州见他这般利索,心里稍稍松口气,想着他可千万不要发觉自己银钱的事,否则真是要跪下请罪了。


    “……不对,你——”季时玉猛地抬头看他,前阵子买药时就跟他要过银钱,要的还不少,那村医的药又不贵,还日日都在村里待着,怎的就花那样快?


    他本想直接拆穿,只是看到汉子心虚又紧张的模样便问不出了。


    那些银子都是戚山州退役补的,都是他的银子,他便是挥霍一空那都是他的事。


    “那银子没有进青楼,没有进赌坊,对吧?”他轻声问。


    “没有。”戚山州不觉得他问这些是不信任自己,夫夫之间问什么都不算过分。


    季时玉便放心了,把银子放进他钱袋子里,发觉连钱袋子都没丢,自然更不会疑心了,他见过镇上那些公子狎妓,直接丢钱袋子砸人的。


    “那咱们走吧,到镇上再分开。”季时玉仰头朝他笑笑,半点不悦都没有。


    村里的牛车只到镇上,季岩峰的牛车还得拉东西用,且他回来时间不定,思来想去在镇上的驵侩处租用了马车便赶到县城去了。


    季时玉和戚鱼目送他离开,转而朝镇上集市走去,如今季岩峰的卷饼摊很是火热,他到底跑商多年,见过的稀罕物也多,便十分有头脑的往里面卷着各种东西,凡是能入口的都不放过。


    不过今日是他和季时欢做事,杨雪梅有孕还没满三月不好继续操劳。


    季时玉两人到摊前时还有好些人围着,催促和交谈声不绝于耳,有些迟迟吃不到的就直接扭头离开了。


    “大哥。”季时玉走上前,“可有我能帮忙的?”


    “……你帮我把香肠鸡蛋肉片都切好。”季岩峰本是不愿用他的,只是眼下确实忙不过来,只能如此。


    “好!”


    季时玉便挽起一段袖子开始忙活起来,他下手利索,倒是能赶上季岩峰,两人配合着做事,季时欢和戚鱼则是在旁边收铜板。


    可也不知为何,这人竟是越来越多。


    “老板,你这弟弟可婚配了?瞧他这般能干,真是不错,若是没成婚,我家——”


    “成了!他是我嫂嫂!”戚鱼一听这话瞬间就着急了,“我哥去县城做事了,我嫂嫂带着我来赶集,他和我哥很恩爱!”


    季时玉没忍住笑弯眼睛,季岩峰便跟着出声道:“家弟脸皮薄,各位就不要打趣他了,我再送您点小菜!”


    客人们纷纷笑了起来,虽然只是小菜,可白送谁都喜欢!


    戚鱼却是有些紧张地悄悄觑季时玉一眼,疑惑他为何不开口。


    第50章 闹事 破落户家的少爷也配称为少爷吗?……


    季岩峰的摊子很火热, 平日里他不会多准备,怕卖不出去,也怕这些人平时就被喂饱喂腻, 再影响之后的生意。


    因此他只有赶集日时会多准备一些,客人会多, 也方便他多做些送人。


    “给我来两个,东西都要放。”


    有些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季时玉下意识抬头去看, 就见刘勇正和另一位衙差交谈言语, 而周围排队的百姓都安静下来,不敢多说话。


    他这一抬头刚好让刘勇瞧见, 对放立刻笑了起来:“弟夫郎, 原来是你家摊子,怪不得这样好吃!”


    “刘大哥好, 这卷饼只当是我请您和这位大哥,便不用再给铜板了,您和我夫君是旧相识,关系亲近,理应如此。”季时玉微微点头, 说这话时还悄悄碰了碰自家大哥。


    季岩峰立刻会意, 笑道:“是这个理儿,原来官爷和山州相识, 早该说,我们也好早日相熟!”


    刘勇就是个在镇上巡检房巡逻的衙差,也就村里这些百姓会把他们当回事,被这样捧着他当然是高兴的!


    只是县衙有要求,不可随意白拿商贩东西, 若是被发现,他们的差事可就不保了!


    刘勇赶紧道:“不差这些,来日若是有机会再喝酒,不过今儿怎么没瞧见戚老弟?”


    季时玉温声回答:“夫君有事要去县城会旧友,怕是要晚些回来,刘大哥若是有话,可先告知我。”


    “那倒没有。”刘勇多少知道戚山州是去做什么,便清楚日后只能和戚家亲近,再没有生分的胆量了,“你们这饼子好吃,日后我也带其他朋友来,季老板莫要与我们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季岩峰笑说。


    他们利索的做完两个卷饼,里面放的东西齐全是应该的,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觉他们的馅料很足,比旁人的要多上很多。


    刘勇和身侧的同伴都很开心,本想再和他们多聊两句,只是周围的百姓们都吓成鹌鹑了,两人便把铜板撂下,道过谢离开了。


    待他们走了,百姓小厮们才继续围过来等着买。


    不多时,眼前的长队渐渐消散,季岩峰看了一眼所剩不多的面糊,当即全都做成卷饼给他们吃。


    “大哥,你总算想起来我们还没有吃早食了……”季时玉抱着卷饼跟瞧见救命稻草似的,“小鱼儿大口吃!”


    戚鱼便狠狠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季岩峰又去旁边的摊贩那买了四碗馄饨,吃饱喝足四人便坐着歇息片刻。


    “你们去逛集市,我一会去买点东西,回头在这边等你们,咱们一起坐牛车回去。”季岩峰说,这样也能省坐别人牛车的几文钱。


    季时玉撇撇嘴:“都坐不下的。”


    季岩峰屈起手指弹他脑门儿,“大哥就是走着,也得让你坐牛车,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季时玉哼哼笑了起来,“那我们就——”


    话还未说完,他便眼尖瞧见了如蓝身边的小厮正兴冲冲地朝他们跑过来。


    “季少爷在就好了,几位少爷已经在酒楼雅间等着您了。”


    季时玉微微皱眉:“可我这边还有事尚未做完,怕是要晚些时候再过去,他们可着急?”


    “不急不急,少爷说了,您先做您的事,他们先准备好了等您。”小厮赶紧开口,自家少爷果然神机妙算。


    “我怎的听着不是要吃酒楼的意思……”季时玉轻笑一声,“也罢,你便先去回话,待我这边完事便去寻他们。”


    “是。”小厮应了一声便快速跑开了。


    季时玉和季岩峰打过招呼,便带着两个小家伙去逛集市了。


    集市着实没什么好逛的,来来回回就这些东西,不过季时玉始终都有要买的东西,不管是消遣的玩意儿,还是打发辰光的瓜子儿。


    不过当务之急自然是把带着的蝎子先卖掉,这玩意儿在背篓里放着,他差点都要忘记了!


    蝎子能进药铺能进酒楼,价钱确实不便宜,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有抓蝎子,虽说只有几两,可几百文一斤,论起来也是不便宜的!


    药铺常年都收这些“毒物”,季时玉便来了仁和堂,见他一个小哥儿说卖蝎子,药铺新来的伙计还有点不敢相信,可看到竹筒里的蝎子就不得不信了。


    他赶紧带着人到后院,却不想刚进去管事就亲自来了。


    “原来是季少爷,许久不见,少爷身体可好?”终究有过往情分在,管事也愿意与他寒暄几句。


    “托管事的福,一切安好,今日是想卖点毒物,辛苦帮忙称一称。”季时玉笑着把竹筒递过去,里面的爬虫还在沙沙爬着。


    管事立刻让伙计拿来木盆,把蝎子全都倒进去,肥胖的蝎子们翘着尾巴簌簌爬着,季时玉有些难以忍受地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抖搂一身的鸡皮疙瘩。


    “现如今如何卖?”他问。


    “现下是五百五一斤。”管事说,“只是得要活的,您这些得挑拣挑拣。”


    季时玉表示理解,“那您挑。”


    管事说着就示意身后的伙计拿着夹子挑,那些干瘪的死蝎子都被丢到地上,经过一番挑选,被丢出来的死蝎子也有好几只了。


    伙计把蝎子装进麻袋里拿去称。


    “六两九。”伙计说。


    “给季少爷算七两。”管事愿意卖他个人情,“一共便是三百八十五文。”


    季时玉温声道谢:“多谢管事。”


    管事笑道:“应该的,药铺一直收这些,再之前还能拿草药来卖,不过普通草药遍地都是,因此卖的便宜,只是赚不得几文。”


    季时玉敏锐察觉到什么,他微微蹙眉询问:“草药便宜?我听说之前有来卖草药的,几斤能赚好几十文。”


    “哈哈哈若是在咱们铺子,必然卖不到这么多,也不知是哪家铺子收这样贵!”管事没忍住笑起来。


    村里的山中到处都是葡萄草药,拿来卖的人数不胜数,自然卖不贵。


    季时玉若有所思,没再多说什么。


    有了铜板,买好东西,他就带着两人进了先前常去的酒楼,伙计瞧见他立刻迎上去:“季少爷,几位少爷已经在雅间等着您了,我带您上去。”


    他们之所以非常喜欢来这间酒楼,便正是因为这里的伙计总是恭敬的,不会因为他不在镇上做少爷,就对他吹胡子瞪眼。


    伙计把他们带到雅间前,略交待两句便去做事了,季时玉推门进去,就见他们正坐着闲聊,桌上的笔墨也伺候着。


    “小玉儿你可算来了!嗯?还带着两个小豆丁?”姜橙子打趣着,“快来坐,等你的间隙正练着字,正说着你呢,你就来了。”


    季时玉笑问:“说我什么?”


    江池青哼笑一声:“说季少爷成婚后便真贤惠至此了,夸你呢。”


    “这样的话都敢说,我夫君听到要喊冤的。”季时玉没忍住笑出声,贤惠这样的词可不是用来夸他的,贬损他还差不多。


    如蓝轻笑:“不说这些,小厮说你们早食吃的简单,我已经让酒楼做菜,咱们先来两把!”


    “……我就知晓你们说的准备是这个!”


    打马吊。


    是他们从前时常玩的消遣,四人只要聚在一起总是要玩上半日才做其它事,何况只是消遣不为赢钱,自然不算不好。


    四人落座,季时欢和戚鱼就在旁边听着看着,尤其是是戚鱼,他从前别说见,甚至连听都未听过,竟还有这样的新鲜事!


    季时欢轻声叮嘱:“你可别学这些,否则日后就会到处喊人跟你玩儿,不成体统!”


    “小欢儿又欠揪耳朵了。”姜橙子在一旁提醒着。


    “玩完我就收拾她!”季时玉扬唇笑了起来。


    一旁的桌上有茶点水果,戚鱼见着新鲜却不敢动手,只好强迫自己看向别处,便从窗子瞧见下面的人群,才意识到这酒楼有多高!


    季时欢眼珠子转了转,将桌上一盘点心拿近些,自己吃着一块,并十分自然地递给他一块:“吃茶配的点心甜腻,吃几嘴就要吃茶润润,你若是觉得腻就喝茶水。”


    “好。”戚鱼小口咬着点心,甜滋滋的,一点都不腻!


    打马吊消遣时光,没一会的功夫小二便来敲门了,将饭菜端进来放到另一处桌上,几人这才停下不玩。


    戚鱼和季时欢分坐在季时玉两侧,也方便他照顾,席间便不断按照戚鱼的喜好给他夹菜,生怕他觉得不好意思只扒跟前的菜吃。


    其他几人看在眼里便留意着少动那些菜,酒楼何时吃都一样,可朋友相聚的日子却是不多的。


    咣当——


    雅间外传来东西落地并摔碎的声音。


    屋内言笑晏晏的几人被惊的手抖,戚鱼下意识放下筷子,紧张的抠着手,季时玉面上一阵心疼,摸摸他脑袋示意他继续吃。


    如蓝皱眉让贴身婢女去瞧瞧,看看外面到底是何情况,隐约听到其他雅间似乎也让人去外面看了。


    “我便说过只要靠窗的雅间,你偏要带我来无窗背阴的雅间,你不把我放在眼里,看我好欺负是吧!就你这样的废物,也敢对我指手画脚?”


    “我告诉你,今儿若是不能给我换个靠窗的雅间,这事没完!我便就是要在敞亮的屋里吃饭,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外面跋扈的声音响起,屋内几人纷纷皱眉,如蓝清冷的眉宇间尽是厌恶,“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少爷,竟这般跋扈?”


    “少爷,是位眼生的少爷,倒是有几分姿色,瞧着、瞧着……”如蓝的婢女说这话时有些忐忑地觑了一眼季时玉,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是更叫人好奇了。


    “瞧着如何?比时玉还漂亮?若真如此,不该眼生才是。”如蓝微微拧眉,他们自然都不错,只是季时玉的美更惊艳些。


    婢女赶紧摇头:“并非如此,只是瞧着有些像!”


    “像我?”季时玉闻言笑弯眼睛,“那倒是真稀奇了,我家族亲都在村里,唯一的妹妹正在这雅间里坐着呢。”


    季时欢却是突然想到什么,她突然开口询问:“这位少爷是否穿着和我三哥一样颜色的衣裳?”


    “季四小姐聪慧,正是如此。”婢女说。


    “那我便知晓是谁了,三哥,定然是张春雨!”季时欢提到这名字就觉得晦气,“哪里都能碰到他,从前没看出来他还有这般脾气!”


    姜橙子却是狐疑:“这张春雨是谁?镇上还从未有过这般人物,听小欢儿的意思这人处处学着时玉呢?”


    季时欢便立刻将从前那些事娓娓道来,众人方才明白,这张春雨竟是真有些本事的,能让那位公子把他带到镇上来养着,只是瞧着他们都不知晓,怕是也只做消遣养着。


    只是总得瞧瞧这是何方人物,几人便放下筷子走了出去,只留季时欢和戚鱼还在屋里吃着。


    廊间站着的果然是张春雨。


    只是瞧着他的第一眼,所有人便都皱起眉,难怪婢女说起他时吞吞吐吐,竟是真把季时玉的穿着打扮学了几成去。


    张春雨从前虽然小心思颇多,但也不是这样泼辣跋扈的性子,多数时候都是他娘在背后出主意,当初才会想把帽子扣到戚山州身上。


    只是一段时日不见,他竟变成这样了,不过上次集市遇见也已初见端倪。


    “这位少爷,我们已经和您说过了,今日集市客人多,靠窗的雅间已经没有,是您说先带您上来瞧瞧,我们自然要听客人您的,但您这样我们实在不好做生意。”掌柜的有些头疼,刚才在楼下分明说的清清楚楚,一眨眼怎么就又变卦了?


    “你敢这样跟本少爷说话?如果不是听说你们酒楼生意最好,地界儿干净,我是绝对不会来的,今日你必须给我腾出一间雅间来!”张春雨趾高气扬地抬着下巴,那架势分明就是不会善罢甘休。


    他这副模样,若是不知道的,怕是真要以为他是哪家少爷,毕竟能在镇上这般跋扈的,倒是真没几个,多数人家的少爷都是温婉和气的。


    若真说镇上从前有哪家的少爷没好脾气,比然得属季时玉,可坏脾气不等于坏人。


    张春雨要学,却是没学到精髓。


    “张春雨。”


    “……季时玉?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听到熟悉的声音,张春雨立刻扭头去看,可这一看让他胸口的怒意更甚。


    季时玉皱眉:“你的礼数似乎并没有随着家境改变,你扰的大家不得安宁,自然人人都可以来看,你若是觉得自己是笑话,那我们便是在看笑话。”


    张春雨恨的直咬牙,每每瞧见季时玉这副清高自傲的样子,他都恨不得撕烂他的脸!


    可他不能,也不敢。


    “你跟我装什么?你不也是好吃懒做,只会发脾气闹性子吗?如今你倒是装起来的,破落户家的少爷也配称为少爷吗?”张春雨直击要害,任谁被迫从高处跌落都会难受。


    季时玉当然也会难受,可比起这种脆弱的情绪,更多的是恨。


    滔天恨意。


    崔家在镇上看似是大善人,可内里做的那些肮脏事只有被他们迫害过的人才知道,有前世记忆的季时玉也知晓。


    见他神色微变,如蓝碰了碰姜橙子,后者立刻扬手就是一巴掌,他冷笑:“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在我们面前大呼小叫?”


    “你敢打我?”张春雨捂着脸震惊又崩溃地看着他,“你们这些贱人竟然找我麻烦!知不知道我——”


    “张少爷慎言。”身侧的小厮皱眉打断他的话,公子的身份不能被暴露出去,这张春雨也实在有些蠢笨。


    张春雨一口气堵在心口,场面瞬间难堪起来。


    廊间站着很多人,意味不明地视线落到张春雨身上,让他觉得无地自容,也期待能有什么人解救他。


    就在他要承受不住道歉时,伙计带着楼下的客人上来了。


    “这是出什么事了?”


    听到这道声音,张春雨脸上羞耻的神色瞬间消失转变为惊喜和得意。


    姜橙子等人也闻声看过去,来人是他们都熟悉的人。


    崔智明。


    他穿着一身紫色衣袍,腰间佩戴着香囊和玉佩,就连手里的折扇都是素白色的玉骨扇,轻轻摇晃着,端的一副温文尔雅地良善模样。


    姜橙子挑眉:“原来是崔公子,我们正在此处看热闹。”


    “酒楼人多眼杂,事情闹大,传出去对各位少爷的名声都不好,不如给我几分薄面,也好叫其他贵客好好享受?”崔智明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


    崔家在镇上是大户,几家和崔家或多或少都有生意来往,自然不会连这点薄面都不给他。


    随着他出面,这场笑话自然落下帷幕。


    在崔智明出现后,季时玉就退到后面躲了起来,他现在完全没有和崔智明硬碰硬的本事,若是骤然见面,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压住心底的恨意。


    “不知你们几位在这里,今日就由我来请如何?相识一场,千万不要和我客气。”崔智明笑说。


    姜橙子几人有些尴尬,毕竟若是只有他们自然是可以的,可这里还有季时玉,他们之前是有婚约的,别说是请客,便是见面都只有尴尬。


    “崔公子客气,我们还有事,就不耽误你的用食了,不过崔公子和这位张家少爷可是认识?”姜橙子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便也直接问出口了。


    崔智明失笑:“只是与他家中兄长接触几次,这点小忙还是要帮的。”


    “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姜橙子朝他点头,一行人便要重新回到雅间里。


    崔智明微笑着朝后退几步,目送他们进雅间,可视线触及到一道身影时,他瞳孔一缩。


    “等等!”他声音有些严肃。


    张春雨浑身一颤,下意识走上前拉他,“崔公子——”


    “季时玉,是你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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