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你拯救的世界不包括鸡蛋……
……
傍晚, 越野车停在别墅前。
尚官和关明很有眼色的等在车旁,关明上前帮白存远拉开车门。
任戈从车上跳下来,把白存远专门给这些幸存者带的鸡蛋扔给站在车旁的关明, 看他把鸡蛋抱好,夸赞道:“你这绿豆还挺有眼色的嘛。”
白存远紧跟着任戈下车给了他一脚。
幸好任戈下车快,否则他就不是被跳下车而是被踢下车了。
关明低头抓了两把脖子“癞蛤蟆配绿豆”这个梗在他这儿是过不去了。
尚官和关明是赶着上来帮白存远搬东西的,他们往车内看了看,除了手上这袋鸡蛋以外, 他俩没看到一点物资。
关明在尚官的眼神示意下,叫来一个普通人,把鸡蛋递给他,跟在尚官和白存远身后往里走。
“没拿物资出来。”白存远一边进院子一边说:“广泰商场的丧尸我们清理干净了, 那里可以作为你们的幸存者聚集点, 那里物资丰富。”
白存远只让穆澜峪拿了他们一路上能用的物资,没给这些幸存者准备。
尚官听见白存远说商场可以作为他们的幸存者聚集点, 眼珠子一转, 对白存远更加殷勤。
“什么!我们能住商场了!”一个火系异能者正在角落里玩火苗儿, 听见白存远说话高兴地站起来。
院子中男人们在搬物资收拾东西, 女人们刷洗了锅碗以后聚在一起聊天, 忙碌的清一色的都是普通人,异能者都四散坐在墙边台阶上。
异能者掌控话语权控制普通人的局面已经初见雏形。
一行人往屋内走, 行至门口,房间内突然传来女人刺耳的尖叫,白存远知道末世会出现这种情况, 却没想到出现地这么早。
尚官看了看白存远的脸色:“我这就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白存远没理他,跨步走向室内。
别墅大厅内,牧淑的衣服被扯下了一半。牧淑生的极其好看, 白存远对人的声音和容貌不敏感,发生这种事时他才注意到牧淑。
她被逼在角落里,有个男人正朝她逼近:“你别给脸不要脸,末世你们这种光张嘴吃饭的东西有什么用,你真想在队伍里面混着什么都不做。”
“快闭嘴,你不看看谁来了。”尚官恨这个不会看形式的人恨的牙痒痒。
那个男人转身看到白存远,脸色白了白,越是欺软的人越是怕硬。
他张嘴想说话,却感觉胸口骤然一痛,一根钢勺洞穿了他的胸口。
“我下楼给昭昭冲奶粉……”牧淑看见白存远为她出手,正要哭诉。
“牧淑。”白存远打断她:“你把他拖出去,等丧尸吃干净他的脑袋时,把丧尸捅死,把晶核给我带回来。任戈,把你的登山镐借给她。”
白存远说完,给任戈使了个眼色。
牧淑眼中的泪硬生生止住,弯下腰去扯那个沉重的男人。
白存远神情淡漠,正愁没晶核给穆澜峪升级,这儿就有个天赋高一把升到二级的二级异能者在这里装大爷。
“他,他的异能在所有人里面可是数一数二的。”尚官想给那人求情。
白存远的勺子刺的很刁钻,但二级异能者的身体何其强悍,那人眼见白存远让牧淑去拖他,他肯定活不下去,他适应了三秒钟疼痛,就要扛着剧痛催动异能,勺子骤然在他胸前三百六十度旋转。
那疼痛让他硬生生痛晕了过去。
白存远不耐道:“快点,趁他还活着。”
牧淑扯了把衣服盖好肩头,一把扯住不知是晕倒还是晕死的男人就往门外拖,屋内留下一行长长的血痕。
尚官不敢说话了,但关明还敢:“他那么厉害的异能者,能大大提升队伍的成活率,那个女人在队伍里又没什么价值。”
拖着男人的牧淑握住门把手的身体一顿,她拉开门,把那个男人拖了出去。
任戈也跟着走了出去。
白存远出手悄无声息,没人能反应过来。他叫牧淑亲自把那个人拖出去喂丧尸,一是缓解牧淑被压迫的心理阴影,二是让牧淑震慑住其他人。
牧淑是一个为了女儿非常大胆的女性,她最适合在这种绝望关头做这种工作,她能豁得出去,也不会被丧尸吓到。
“你觉得这个队伍里谁有价值?”
关明没想到白存远会和他说话,会反问他,心里一凛,不敢和这个大煞星说话。
尚官知道上位者的话绝对不能落在地上,忙赔笑缓和气氛:“那当然是您。”
白存远点头:“所以,我让老人女人孩子留下,他们就留下,我想让你们滚蛋,你们就得滚蛋。”
尚官含胸点头赔笑:“当,当然都是您说了算。”
白存远挑眉:“悟性不错,把人都管紧点,别让我再听到有人非议我的决策。”他说完,转身到沙发前坐下:“给我倒杯水。”
穆澜峪正要动,却发现尚官已经端了两杯水朝沙发这边走来,他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两只杯子,擦得透亮的高档水晶杯里是水,另一杯是茶。
尚官把托盘放到茶几上,白存远端起托盘上的茶,尚官立刻捧着另一杯水递到穆澜峪手边。
穆澜峪接过水,对上尚官赔笑的脸。
这张脸和那个雨夜搂着老婆站在人群背后,看着别人在前面煽风点火的人的脸一点都不一样,和那个清晨堵在门口威胁他的人的脸也不一样。
穆澜峪一口喝完水,水是温水,温度偏高,正常人喝会觉得烫,锻体异能者喝则不会。
他喝完水,尚官的手就停在他面前,穆澜峪把杯子递给他,尚官捧着杯子又去到了一杯水。
白存远抿了口茶,这杯茶茶叶沉底,一口下去不会喝到茶叶,茶的温度刚刚好的烫,又不会灼伤嘴唇,很适合啜饮,茶香淡又恰到好处:
“知道要怎么保护老人孩子了?”
“嗯。”穆澜峪回答完白存远的话,尚官才把倒好的水递给穆澜峪,他一口饮尽。
体异能者杀丧尸耗费体力,会很渴,穆澜峪连喝了三杯水,尚官倒第四杯水过来时,穆澜峪感觉不太想喝了。
他正准备喝完这杯和尚官说自己不需要水了,尚官却很敏锐的捕捉到他停顿的动作。
“这杯水我给您放桌上,您想喝了去桌上拿。”
“嗯。”穆澜峪又嗯了一声。
“声音这么冷淡,我杀人让你不舒服了?”白存远抿了两口茶,慢悠悠道。
站在白存远身后的穆澜峪抿唇,他没想到白存远会突然和他说话,也没想到白存远会戳中他的心事。
第52章 第 52 章 还想让我爹奖励你?……
穆澜峪确实不舒服, 他也看不惯那个人的行为,但他觉得那个人罪不至死。
但事情已经发生,穆澜峪不会纠结多说什么。
尚官匆匆离开, 招呼着小关明给他们端了一堆饭来。
任戈小狗兴奋地声音从门口响起:
“哥!你不知道,还好你示意我跟上去了,这竟然是个二级异能者,那个丧尸吃了晶核以后就到三级了,指望这个女人我们就得给她收尸了!你看我把三级晶核带回来了!”
任戈看着牧淑处理完丧尸后把晶核掏了出来, 高高兴兴地跑回来,人未到而声先至。
“哇,这么多好吃的啊,我都快饿死了, 那两只该死的四级丧尸, 要不是他们我们早都吃上烧烤了!”
尚官没有打扰他们,悄悄离开。
任戈很懂事, 拿着晶核交到白存远手上, 一双狼眼犀利, 动作却好不殷勤, 好像背后长了毛茸茸的尾巴在舞动:“存远哥, 给你,三级晶核, 这个是金色的,你最爱用金属性异能了,你用肯定很合适。”
金色晶核是金属晶核, 和晶核颜色相近的黄色光晕意味着它是三级晶核,白存远接过那颗金系晶核,扔给穆澜峪, 穆澜峪一把接住。
“吸收吧。”
“怎么给他!他又不是金系异能!爹你不用为什么不给我。”
白存远顺顺任戈的毛:“乖,吃饭。”
任戈拿了个筷子狠狠地戳到桌上的卤肘子上,把肘子叉起来咬了一大口。
他虽然不高兴,但也没和白存远顶嘴,三级晶核在他看来远没有白存远珍贵。
“他晶核吸收杂了,再吸收同系晶核没有意义,你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你只能吸收风系晶核。”
“一属?旁养?”任戈嚼着大肘子含糊的咕哝,示威似的转身看了眼站在沙发旁边的傻大个。
眼里清楚写着:看见了没有,我才是太子,你就是个妾。
你别看我爹把晶核给你了,那是因为你没被我爹精心培养,晶核吸收地乱七八糟的,我爹最宝贵的从始至终只有我!
尚官端了杯冒着气泡的可乐送到任戈手边,任戈看尚官的眼神都和善了,屯屯屯咽了一杯可乐,然后对着肘子大啃一口。
任戈吃肘子的时候,尚官端着大桶可乐给他又把杯子续满了。
穆澜峪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伺候人的天赋型选手,他看再多也比不过。
“我找了几个火系异能者,和金系异能者,金属签消毒串了肉,烧烤已经烤上了,您先吃点便饭,一会儿我把烧烤端来。”
……这不是天赋型选手,这是天才。
白存远拍拍身边的位置,指挥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尚官把尚官看得发毛的穆澜峪。
“您想吃什么,这些都不合您口味,我再去做?”尚官搓搓手,摸不准穆澜峪的意思。
他不会因为早上那件事记恨我想把我捅了吧?
“不用。”穆澜峪说完,坐到白存远身边。
白存远没动筷子,尚官才猛然反应过来。
他没一会儿就打了两盆热水过来,和关明一人端着一盆,胳膊上挂着毛巾让白存远和穆澜峪洗手。
黑液已经凝固在手上,不会影响吃饭,但手上有东西不舒服。
白存远把手洗了洗,穆澜峪也跟着把手洗净,尚官准备去换水,任戈却根本不拘小节,把手往白存远用过的水里一伸一搓,拿过白存远用过的毛巾一抹。
尚官给任戈换了双干净筷子,重新插在任戈吃到一半的肘子上,又给任戈换了个杯子续满可乐。
任戈刚掏过丧尸晶核,摸过的筷子杯子全是黑乎乎的。
烧烤不多时就来了,白存远拿起两排铁签串好的烤羊腿,撕下一口汁水肆意的羊肉,孜然的香味儿在舌尖迸发开来。
“城里老烧烤师傅烤的,他开店的时候正好闹丧尸,要不是穆哥救了他,他早没命了,您觉得咸淡怎么样,我要不要让他改改。”尚官一句话,既夸了穆澜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又捧了白存远。
“不用,很好。”白存远几口吃了小半个烤羊腿。
末世不会缺少供给给城心大人的美食,但每天都处在明天就破城的尸潮压力中,就算是白存远,最后几年都没胃口。
如今看着小戈狼吞虎咽啃肘子的模样,白存远胃口好了不少。
尚官有眼色,伺候人伺候地不错。
白存远不介意给他点甜头:“叫那些人晚上进屋睡吧,所有人不允许上二楼。”
尚官眉开眼笑:“您放心,保证不会有一个人上二楼!”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成为白存远手下的代言人,整个队伍自然会把他当做队伍的二把手。
白存远迟早会走的,他想要接手这个势力。
白存远让他通知那些幸存者,那是给他脸。
白存远点头。
这种不记仇拎的清的人,很不错。
别墅二层有几间空房,穆澜峪带的老弱病残们一间房,赵国怀祖孙三人一间房,霍凤花、任军红、朱健、朱颜一间房。
任戈小狗对穆澜峪严防,对白存远死守,坚决要和白存远住一间房。
白存远看着挡着穆澜峪的跟屁虫小狗轻笑:“不让我晚上给你报仇了?”
“狠狠撞”三个字瞬间进攻了任戈的心防,任戈狠狠摇头:“不让,不许!”
白存远没有阻止任戈拦穆澜峪,而是纵容地抓了把任戈脑袋上的短发。
白存远的纵容给了任戈极大地安全感。
他拼命想要证明的白存远不会有了新老婆就忘了旧儿子的事实,被白存远以轻柔地抚摸和无声地纵容给了他。
白存远找了间干净舒适的房间,进门躺在柔软的床上。
前世穆澜峪没有出现前,他从来不睡软床。
软床会让人放松戒备,让人悄无声息的死在末世里。
现在别墅外丧尸穆澜峪清理的很干净,一楼还有一群看见丧尸会疯狂尖叫的人型报警器,旁边还有只看人小狗,白存远很放松。
白存远在床头摸到了遥控器,遥控器的线连接着床垫,他扯了扯,发现不是空调,是电热毯。
他给电热毯开了二档。
起身进了淋浴间。
温水冲刷一天的疲惫,白存远隔着浴室门听见外面任戈在冲穆澜峪汪汪叫:“出去,你睡楼道!我哥只能睡我!”
“……”
“我是说我哥只能和我一起睡。”
“……”
“反正你别想上我哥的床,也别想让我哥撞。”
这都是些什么台词,怪糟糕的。
白存远拢了一把头发,细白的泡沫顺着他肌肉曲线完美的小臂流淌而下。
他把身上的脏东西都洗干净,将所有外面的衣服都扔进了垃圾桶,裹着浴袍出来。
穆澜峪站在门口没有走。
浴室门打开,温热夹着馨香扑面。
穆澜峪被发梢挂着水珠子的白存远迷了眼。
小学课本上的出水芙蓉这一成语在这一瞬间似乎被具象化。
白存远被热水冲得发困,声音沙哑倦懒:“今天不睡你,把我们在商场找的换洗衣服放一套出来,你俩自己找地方把自己收拾干净,脏衣服扔掉。”
他边说边打了个哈欠,脱鞋上床,让温暖的被褥包裹住自己。
“听见了没,我爹不睡你。”
穆澜峪从空间中拿出白存远和任戈的换洗衣服,任戈一把抢过来放到床上,双手推着穆澜峪把他退出房门。
卧室门在穆澜峪身后合上。
他原本担忧今天晚上的住宿分配,看见白存远一声不吭就去洗澡的时候,穆澜峪更是担心到极点。
伺候人这件事,穆澜峪根本不擅长。
可白存远不和他一起睡。
本该放松的心情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拉扯着,穆澜峪心口堵了堵。
“站在门口干什么!还想让我爹奖励你?”门内突然传来任戈的声音:“哎呦,爹,你拿枕头砸我干什么。”
“安静,洗澡。”
“知道了。”
白存远一句命令命令了两个人。
穆澜峪转身去二楼的卫生间洗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下楼休息。
楼上房间不够,他睡沙发。
尚官刚铺好沙发,就看见从楼上走下来的穆澜峪。
这位大杀神紧绷着脸,他一路上都是紧绷着脸,但这次他的表情最不好看。
“大哥,您是下来保护我们的?”
一楼的幸存者们看见穆澜峪都高兴起来。
虽然他们在别墅里,外面的丧尸也被清理的差不多了,但没有穆澜峪这么厉害的人在一楼呆着,他们都觉得这个别墅阴恻恻的。
“我就知道您不会放我们不管。”
“嗯。”穆澜峪嗯了一声,尚官马上把他请到自己铺好的沙发前。
尚官本来是想自己睡沙发的,但这点眼色他都没有他就别在社会上混了。
穆澜峪躺到沙发上,想到昨天晚上白存远蜷起腿脸贴着沙发的姿势,也将腿蜷起来,脸贴在白存远贴在的沙发面上。
尚官给身边几个人打了个眼色,别墅一楼嘈杂了一会儿,逐渐安静下来。
穆澜峪裹了裹被子,睡着了。
尚官在沙发旁打了个地铺,占据了别墅一层最安全的位置。
……
午夜十二点,任戈被尿憋醒,爬起来上厕所。
任戈上完厕所冲水正准备睡觉,就听见楼道里有开门声。
谁半夜了还要出卧室?
现在是末世,不比平常,住在一栋别墅的人彼此之间都不认识,能有个独立房间锁门睡觉是多好的事,竟然有人黑灯瞎火往外跑。
绝对有鬼。
白存远对声音很敏感,任戈醒的时候他就醒了,作为队伍中唯一一个四级异能者,白存远的听力要比任戈好。
他也听见外面有人出了卧室。
第53章 第 53 章 好,我放你走
任戈鬼鬼祟祟的开门跟了出去, 白存远打了个哈欠,翻身把被褥抱了一半在怀中。
有小狗出去打探消息,他好好睡觉就行。
任戈摸着黑跟在那个鬼鬼祟祟的人身后往楼下走,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出门的这个人,竟然是白存远一见面就想杀的那个老头。
他不仅出了卧室门,还一路下楼朝院外走去。
这老东西有鬼!
任戈警惕。
任戈对白存远不喜欢的人天然没好感,他见到这个老头半夜出院子, 更是觉得白存远的直觉很对。
任戈跟在赵国怀身后走过地上零散睡觉的人。
末世的幸存者们挤在别墅的地面上报团取暖,经过两天一夜的搏杀,每个人都很疲惫。别墅大厅静悄悄的,没人醒着, 都在两位大佬的庇护下抓紧时间休养精神。
任戈脚步很轻, 风系异能加身下,别说声音, 他经过睡觉的人时, 躺在地上的人连涌动的气流感都不会察觉。
赵国怀走出别墅, 关上别墅门, 任戈跟到门口。
他没有贸然开门, 开关门的声音很明显。
赵国怀这个老头深夜敢出别墅,不是为了找什么特殊的东西就是为了要见什么特殊的人。
任戈更倾向于后面的答案。穆澜峪和赵国怀是一伙儿的, 外面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穆澜峪,穆澜峪已经是三级异能者,如果穆澜峪吸收了那颗三级晶核, 保不准已经成了比他还厉害的四级异能者,任戈不想冒险。
倘若他伸手开门,必然会打草惊蛇。
任戈蹑手蹑脚地在大厅的落地窗旁蹲下, 顺着落地窗,看到在院中站着的人。
冰凉的月光在院中人的发顶上落了霜,白存远不在的时候,那人浑身都散发着比冬日夜晚还冷的冷意。
他站的刻板又孤独。
“赵教授。”听见来人声音,穆澜峪转身,任戈迅速藏到落地窗旁的墙后。
果然是穆澜峪。
他就知道赵国怀不会无缘无故下楼。
任戈屏息凝神,紧贴着墙面借助声音听这两个人到底要搞什么勾当。
门外赵国怀声带关切:“你又睡不着?”
“嗯,正好守夜。您有话要和我说?”穆澜峪声音很沉。
“是,我上午听到你们拿了两颗四级晶核。你都给他了?”
穆澜峪低声:“嗯。事出紧急。”
苍老的声音瞬间严肃起来,满是不赞同:“有句话我一定要说。理论上,白存远的存在可以大大增加所有幸存者的存活率,但白存远是不可控的。你选择和他达成交易来保护更多人,我不做过多评价,但是你不能向他倾斜晶核资源。”
“我知道。”
“他傍晚出手你也看到了,任何触怒他的人,他出手就是击杀,你跟随于他,并不能达到你想保护每一个人的目的。那个调戏女人的男人虽然可恨,但直接取人性命未免太过狠辣。你必须让自己等级比他高,才能在他由自己性子做事的时候阻止他。”
“……”
穆澜峪沉默,没有说话。
穆澜峪半夜睡不着,有两分这个原因在。
他一方面信任白存远,一方面又知道,对于仅有一面之缘,相处不到24h的人来说,这种信任是浅薄的。
白存远有自己的理论和建议,但那不完全符合他想要的救人追求。
白存远狠辣,这种狠辣可以减少很多麻烦,但穆澜峪是会一个为了挽救生命不惜麻烦自己的人。
白存远和他的观念冲突。
赵国怀见穆澜峪并没有不把他的话放到心上,继续劝告:“我们不知道白存远是个什么样的人。白存远的等级碾压你,不会使大家的存活率更高,这有违你的初衷,你知道吗?”
“嗯。”
穆澜峪虽然回应简短,但他明显有认真思考过赵国怀说的每一句话。
“你们这次怎么碰见了两只四级丧尸,你和我仔细说说。四级丧尸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末世早期,这是打破平衡的东西。”
“商场里有两只丧尸,把同类的尸体全都吃干净后升到了四级。”
“什么!”赵国怀瞬间失声,他压低声音,眉头紧蹙:“情况比我们想象地要严重的多。按照丧尸病毒的传染规则,最好的方式就是培养出一个顶尖异能者用来清理顶尖丧尸,让大部分人的异能等级处在比丧尸大部队高一级的程度。”
“嗯。”
“小穆,这些晶核,你不仅不能都给白存远,还应该自己留着吸收。”
“嗯。”
穆澜峪生硬的回答成功触怒了赵国怀。
“你不要逃避问题!正面回答我!”赵国怀低声厉呵:“穆澜峪,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你认不清局势,你的谨慎和心软会让你苦心救大家的心血都白费!”
“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不给我正面肯定的回答?你是不是想把晶核都给他?你不要太懦弱了!你只需要一点点的改变,让自己狠下心来,就能真正保护这么多人。你靠他?他凡事都由自己的心性,他救人只凭自己喜恶,你要靠他救大家吗,你把资源倾斜给他,他会救大家吗?”
“……”
“你也知道他不一定会,穆澜峪,要坚持自己的信念就不能懦弱,你究竟在想什么!如果你在他身边,没有办法做这个决定,我的建议是,离开他。”
“……”
“你跟在他身边,只会让你不经意间就向他倾斜资源,那对你升级一点好处都没有,你们两个分开,救的人才更多。”
“我知道了。”
赵国怀见穆澜峪没有用“嗯”回绝他,而是给了个肯定的答案,这才稳住情绪,那声“了”是明显的妥协。他放轻声音道:“你明天就得和他说清楚。”
……
任戈在墙边听赵国怀这老头子单方面输出半天,全是说白存远的坏话,气的恨不得把墙皮咬下来。
要是穆澜峪没有三级,他直接两个风刃就把这俩背地里议论别人的狗男男砍了!
任戈不再往下听,他抓准时机,运转风系异能转身遛上了二楼,他明天铁定要跟白存远告状。
任戈才冲上二楼关上卧室房门,别墅门就被穆澜峪打开。
穆澜峪皱眉看向二楼,他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察觉到二楼有些许响动。
是其他人起夜,还是……
赵国怀跟在他身后,看见穆澜峪的动作,也望向二楼。
二楼有什么,难道有人偷听他们谈话?
穆澜峪想到白存远在二楼休息,怕有什么异动白存远发现不了,他大步上前踏上楼梯。
赵国怀的劝告打动了他,赵国怀所说确实是他这几天纠结的内容。
就算明天要离开,今晚他也要保护好白存远让他睡一个好觉。
任戈关上门后就听见有人一步两三个台阶飞速上楼,没有刻意压低脚步的声音。
他不会发现我了吧,任戈有些懊恼,这下贼捉贼了。
任戈关上门转身打算立刻上床装睡,却迎面对上侧坐在床头前的白存远。
白存远半靠着床头柜,手搭在墙面上,月光在他柔软的发梢和滑落肩下的浴袍上撒下微凉的光。
“哥?你怎么醒了。”
白存远打了个哈欠,收回贴在墙面上运转元异能带动土系异能的手:“本来想等我的先锋小狗回来。”
白存远话说了一半,任戈却能理解他要继续说什么:“结果还是对叛徒很好奇?白哥,你都听见啦?”
“嗯。”白存远手一抬,卧室门的金属锁舌自动弹开,木门在元异能运转间大开。
刚上到二楼的穆澜峪第一时间捕捉到这边的动静,他大步走向突然打开的房门,走进卧室,声音着急:“存远。”
预料中的危险和意外没有发生,卧室里很安静。
任戈戒备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下颌微收,一双狼眼目露凶光。
在任戈身后,白存远拉着浴袍将浴袍拉回肩头,起床朝门口缓慢走来。
赵国怀慢两步,才爬楼走到穆澜峪身后。
没有发生任何危险,但白存远醒着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穆澜峪目光掠过任戈,面向白存远声音干涩:“你……都听到了?”
白存远鹿眼半耸拉着,带着没睡醒的漫不经心:“你已经做好决定,有什么好说的。”
穆澜峪以为白存远会暴怒,会对他出手,会拿整个别墅的人威胁他。
但没有。
白存远语气清冷,仿佛根本没把他放在眼中,不会因为他的任何决定而有额外的反应。
任戈撑开双臂拦在白存远身前,恶狠狠地看着穆澜峪:“你们别不要脸了!”
白存远伸手在任戈肩头拍了拍,小狗瞬间放松,让开地方,让白存远和穆澜峪正面对峙。
“是。”穆澜峪深吸一口气,肯定白存远的话。
穆澜峪站在卧室墙面的阴影中,月光照不亮他的脸,黑暗中,他雕塑一般的面容全是冷硬的无情。
救世主是一部理想主义理性作品。
在他心中,他的理想信念高于一切。
白存远上辈子就知道。
“好,我放你走。”
赵国怀没想到事情会如此简单,白存远穿着松垮的袍子抱臂看着穆澜峪,半晌道:“小戈,关门。”
任戈伸手猛地一推,将穆澜峪连带赵国怀推出门,穆澜峪踉跄扶着赵国怀站稳,门骤然合上。
任戈关好门,忿忿不平地转身面对白存远:“存远哥!你就这样放过他们俩?你要真想要他,我出手把那老头子一家全杀掉,拿这栋别墅的人在你面前剐,我就不信他不低头,你让他当众脱光求你他都会干,你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第54章 第 54 章 我想要的东西,我开始就……
任戈愤怒的声音没有压低音量, 门外赵国怀听得汗毛直竖。
他低估了白存远和任戈的狠辣,低估了他们作为高级异能者能在末世做出多恐怖的事情。
他们如果真按照任戈说的那样做,穆澜峪尚有反抗之力, 他的妻子和孙女却根本活不成。
现在是末世,已经不是能用常理思考的和平年代了。
屋内,白存远紧绷的神色柔和下来,慢慢抚摸任戈的后脑:“他站着走出去,就得跪着回来求我。”
任戈紧绷的身体瞬间柔软下来, 他看着白存远,狠狠咬住下嘴唇。
白存远不知道任戈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不忿的表情。
这有什么好不忿的?
任戈咬着嘴唇,突然扑到白存远怀中搂住他的腰,肩膀压抑地颤抖:“不是的, 不是的。”
“什么不是。”白存远顺着任戈后脑抚摸, 觉得好笑。
任戈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喜欢玩具,喜欢电脑, 你不管是不是末世都给我拿, 你不是这样的人, 你喜欢的东西, 你不会放他走的。”
“那证明我不够喜欢他?”
任戈说的确实不清楚, 白存远心中的不舒服在哄小孩儿的突发事件前好了三分。
“你不喜欢他,你为什么要帮他费劲儿管这一别墅人吃火锅, 为什么要帮他收拾那些影响队伍稳定的渣滓,为什么要一路拿着矿泉水和压缩饼干往车下扔,为什么发现商场被丧尸清空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我们可以无痛搜集整个商场的物资, 而是那些没用的幸存者可以在这里建立临时基地,为什么看见自己的玩物背叛自己不生气不暴怒,不把他撕碎!”
“因为我善?”白存远鼻音轻笑。
白存远鹿眼中带着玩笑的笑意刺激地任戈眼泪簌簌往下掉:“存远哥, 你从来不低头的,也懒得在别人身上费心思,为什么你帮了他们那么多,他们还忌惮你、怀疑你。他们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为什么不放我出去把他们都砍了!”
白存远被任戈这一句话问的愣神。
两世为人,他从来没有妥协于穆澜峪过。
任戈说的没错,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妥协。
白存远听着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用拇指拭去任戈脸上的泪珠,目光渐冷。
没人配让他妥协,帝献给他晶核都不配,上一世的穆澜峪那样雌伏于他都不配,现在站在门口的那个人,又算是什么东西。
“走就走了,我不稀罕。”
白存远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一字一句敲在门口没有离开的穆澜峪心上。
穆澜峪在原地站着,任戈的话不仅点醒了白存远,也点醒了他。
白存远是下过一些“过激”决策,但导致的结果呢?他导致了所有人都快乐的活下来?这是错误决策吗?
衡量决策的狠厉程度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重要,他与白存远商议,是否胜过一声不吭的离开。
他不说话是不是对白存远的一种不尊重。
答应交易的是他,白存远从未违背过交易,白存远戏弄他,又或是说使用他的同时,也尽职尽责的完成自己交易分内的事情。
先撕毁协议的是他。
而如今,白存远说:“走就走了,我不稀罕。”
他们之间摇摇欲坠的关系,突然碎成一堆拢不起的粉尘。
穆澜峪的心乱了。
他咽了一口唾液,胸腔鼓动,一种莫名的酸涩感由心口充斥四肢百骸。
“走吧。”赵国怀说:“下定决心就没必要犹豫,白存远情绪用事,跟在他身边追捧他的任戈也不是善茬,你想让他们痛快,就不能保护所有人,你想保护所有人,就会伤到他们。及时抽身才是最好的,我们的选择没有错。”
穆澜峪还想听里面的声音,但里面的人已经懒得再说话了,主要是,懒得再说和他有关的话了。
“浴袍都被你扯掉了。”白存远动人的小提琴音带着睡醒后沙哑的慵懒,每一字都是哄小孩儿的宠溺:“小戈,来,当抱枕。”
“存远哥……”
“嘘。抱枕不会说话。”
屋内对话的画面感在穆澜峪脑海中呈现,他手指微屈,转身离开。
赵国怀说的没错,已经决定的事,没有机会后悔。
就算他现在后悔,他要面对出手狠辣的白存远吗?他可以接受白存远的行事风格吗?有很多东西是无法调和和改变的。
穆澜峪突然升起一丝奢望,如果人类可以清除所有的丧尸,让世界重新恢复正常的秩序,到那时候,他是不是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白存远面前,和他重新缓和恢复关系?
到那时候,白存远可以对他做任何事情,只要不是伤害别人的事情,只要是对他做的事情,他都可以接受,他什么都可以接受。
为这一次的背叛。
任戈答应了白存远要做一个不会说话的小枕头,他窝在白存远的怀里,白存远身上和他身上一样都留着这间别墅沐浴露的清香。
要用沐浴露还是白存远告诉他的。
任戈憋不住话,在白存远怀里躺了会儿还是没忍住抬头问:“哥,如果他以后还想回来……”
白存远声音淡然,任戈觉得他这种淡淡的语气比穆澜峪那种死板的语调还冷:“小戈,你在社会上混几年,你就会明白,狗改不了吃屎,人永远也改变不了他们受教育程度带给他们的固有认知。妄图得到别人的喜欢是弱者表现,尊重生物多样性,凌驾于生物之上才是你应该学习的。”
白存远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回忆他打拼的两世:“所以没有如果,没有人期待他回来。我想要的东西,我开始就不会扔出去,你也最好别让我扔你出去。”
任戈见白存远没有真的纠结穆澜峪的来去,心里才算平衡一些。
他在嘴中默念:小嘴巴,不说话。乖乖当好一只柔软的人型抱枕。
我才不要和那个傻子瞎学被爹扔出去,我是一只乖枕头。
任戈的腰很瘦,没刻意练过的腰上全是软肉,白存远顺手捏了捏,把任戈捏的痒的差点破功。
任戈突然想起来,小时候他看见隔壁房的父亲带着孩子玩,就是抓孩子的痒痒肉把他挠的咯咯直笑。
街坊四邻都说那个父亲没本事,但他很羡慕那个孩子,他觉得那个孩子有一个特别好特别好,会一直陪着他的父亲。
任戈悄悄睁眼望向白存远的睡颜。
白存远好像是真的困了,搂着他呼吸平稳,气声抚在任戈的耳畔。
任戈没忍住运转风系异能,去感受这个世间最温柔的风。
他现在也有爹了!而且他的爹很有本事!
他绝对不会让爹把他扔出去的。
这个世界没人能在他面前伤害白存远,黑暗中,任戈的双眼如盯上猎物的野狼。
这次白存远说让他们滚,如果再有下次,他会亲手摘了那两个人的手脚。
……
屋内不再有响动。
“人永远也改变不了他们受教育程度带给他们的固有认知。”
“我想要的东西,我开始就不会扔出去。”
白存远两句话将穆澜峪的那一点奢望判了死刑。
“意见相背是很正常的。”
穆澜峪伸手按住赵国怀的嘴唇,用唇语示意他:“异能者听力好,不要打扰他们睡觉。”
赵国怀是二级智脑异能者,想看懂唇语很容易,但穆澜峪没有接受过相关训练,他要看懂赵国怀的唇语很难。
赵国怀嘴唇微动说了一大段话,穆澜峪只依稀判断出他要说的核心宗旨是:“总要有所放弃。”
穆澜峪站在二楼眺望别墅大厅中躺在地板上相拥取暖的幸存者们。
末世的残忍他曾一度亲眼见证,他必须要站出来。
但在白存远身边,他不能保证理性,他会下意识关注白存远的安全,无意识向白存远倾斜晶核物资,不自觉的向白存远妥协。
白存远的存在会让他有错误的判断,白存远和他确实在一些观念上意见不同。白存远所做出的狠辣举动,穆澜峪阻止不了,也不想贸然干涉。
正如赵国怀所说,他想要坚持自己的信念,只能选择和白存远分道。
白存远会通过压他一头来维持他的统治,他会不自觉的退让拱卫白存远的统治。
退让过多,他就会失去主动权,他所坚守的事情也只能靠白存远的施恩。
穆澜峪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也无法动摇白存远想要压他一头的本能,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也无法恳求白存远去维护他想维护的东西,让白存远放过那些触怒他的人。
白存远没理由为了他忍让别人,和他一样忍受那些乱七八糟的幸存者,而他无法放弃自己的信念和信仰。
他们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必须有一个人低头。
穆澜峪不再多想,转身下楼睡觉。
他走到楼梯口,清晰地听到隔壁房间中好像有两个人对话的声音,穆澜峪朝那个方向迈步走去。
今夜发生的一系列事让他对别人半夜聊天这件事极其敏感。
也许是因为他做了叛徒,所以他格外担心会出现其他叛徒。
三级异能运转,穆澜峪分辨出了门内说话的两个人,是朱健和朱颜半夜醒了在说话,房间内还有霍凤花任军红自由的呼噜声,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任何危险,他们说话的内容也是家常。
好像是朱健在回忆自己小学时候的事情。
穆澜峪对偷听别人谈话没兴趣,他正要下楼,一个熟悉的名字突然闯入他的耳朵。
“白拾。”
第55章 第 55 章 他们十几年前就见过……
漆黑的楼道中, 颀长的男人仿若被这个名字封印了一般,他站在楼梯口,一动不动, 跟在穆澜峪身后的赵国怀拍他肩膀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穆澜峪僵在原地。
一秒后,他给赵国怀比了个你先休息的手势,他等赵国怀走后,慢慢靠近了传来谈话声的房间。
“妈,他就是白拾, 白存远就是白拾。我和你讲过他!我就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我说我为什么虽然害怕他却不想逃开他,不觉得他会伤害我,因为他是白拾!”
“白拾?”朱颜对这个名字印象非常深刻, 朱健上小学时, 她忙于工作,朱健成绩好跳级后被班上同学和高年级同学欺负, 是一个叫白拾的同学帮助了他。
朱健那时候没和她说自己受过欺负, 后来白拾因故转学, 欺负朱健的孩子又开始欺负朱健, 朱健才和她讲了这件事。
“他的眼睛长得很漂亮, 人也很白,很仗义, 我被对面初中部同学霸凌时,是他拦在我身前把那些人赶跑的,嘴角都被他们打烂了。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 今天晚上才想起来。白拾走后还有别的班的人在数学竞赛上问我他去哪儿了,我们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只知道他家出事他转学了, 我一直想当面感谢他来着。”
“如果你确定就是他,我们应该好好感谢一下他。”
别的班的人……数学竞赛……
穆澜峪站在楼道中,缓缓转向白存远休息的那间房间。
尘封的记忆撩动他的心脏。
他小学时,曾关注过对面班的一个同学。
后来那个同学转学,他在数学竞赛后大着胆子问过一个和那个人同班的小孩儿:“你知道你们班上那个,总是坐在教室内侧窗台里看书的同学去哪儿了吗?我很久没有看见过他了。”
瘦弱的同学因为被他拦住吓了一大跳,听见他在打听白拾才抬起头:“你是说白哥?他转学了,我听老师说,是他家里出事了。”
……穆澜峪很难把那个又瘦又小的小孩儿和现在又高又壮的朱健联系到一起。
朱健一边和朱颜说话一边急吼吼的往门外走。
朱颜想要先开门,但她比尿急的朱健晚了半步。
门突然打开,被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穆澜峪吓到的朱健“Duang”地一下坐到地上,差点尿出来。
朱健半夜被尿憋醒了想上厕所,但房间里没厕所,他把母亲推醒让母亲陪他,和母亲边往门口走边悄悄说话。背后霍凤花和任军红的呼噜声很有安全感地此起彼伏。
穆澜峪弯腰扶朱健,朱健看见穆澜峪松了口气。
吓死了,还以为是丧尸呢。
朱颜见穆澜峪站在门口把朱健吓了个屁股墩儿,有些疑惑。
半秒后,她立刻紧张起来。
穆澜峪半夜出现在他们门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来通知他们的。
是有丧尸入侵了,还是有人搞鬼?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她用气声问守在门口的穆澜峪。
朱健和朱颜在房间内聊天用的都是气声,但穆澜峪就是准确捕捉到了“白拾”两个字。
他摇摇头。
朱颜松了口气,扶起朱健,带着朱健出来,轻轻把门合上,疑惑发问:
“你怎么不睡觉?”
穆澜峪没有回答,半晌才道:“我陪他上厕所。”
朱健揉揉被摔疼的屁股,眼睛放大两三圈:啊?杀神要陪我上厕所?
穆澜峪虽然没在他面前出过手,但他那面无表情的脸和身上“常年”包浆的黑液看着就令人害怕。
虽然他晚上洗了澡,身上的恐怖血腥味儿变成了皂香,但他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穆澜峪发现朱健在怕自己,低声:“当年问你白拾的那个同学,是我。”
朱颜恍然,原来穆澜峪听见了她们的谈话。他是冲这个来的。
“你?”朱健看着穆澜峪,他实在没办法把穆澜峪和当年那个看着又瘦又高的小黑煤条联系在一起。
那年的穆澜峪顶着锅盖头,他虽然三庭五眼长得周正,但从头到脚都有一股子不符合他们学校咖位的土气,问话时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朱健从来没见过比自己还唯唯诺诺的人,所以对他印象很深刻。
穆澜峪能是那个小黑煤条?
但如果穆澜峪不是那个同学,他为什么会知道他问过他白拾的事情?人家一个大杀神,有必要和他装吗?
朱健憋尿憋实在是憋不住了,他顾不上和穆澜峪说话,急匆匆夹着腿往外走,朱颜去过卫生间,在前面引路。
有穆澜峪在朱健旁边,朱颜放心的很,不用担心朱健在她身后会有危险。
穆澜峪紧跟着夹着腿的朱健,追问道:“你怎么能确定,白存远是白拾?”这个杀神明显话多了很多,虽然音色依然偏冷淡。
朱健夹腿憋得难受,说话不过脑,他大喇喇回话:“他长那么好看,我又不瞎,虽然他现在比小时候长开了点,比起以前更帅了,但这种人你见一眼都忘不了。”
走到厕所,朱健迫不及待冲进去放水。
穆澜峪差点跟进去,幸好他反应过来朱健要干什么。
穆澜峪站在外面,听见里面朱健嘟囔:“完了,我好像骂他瞎了,不对,我骂的又不是他,他长那么好看,怎么可能是那个小黑煤条,他一定是听到我们说话装的,他一定是对白哥有企图。”
朱颜要被这个儿子蠢坏了,他这小声自言自语,连她这个二级异能者都能模糊听见,更何况是身为三级异能者的穆澜峪,不过还好,朱健好歹说了穆澜峪帅,不像以前……虽然他给人家取了个小黑煤条的绰号。
她歉意的朝穆澜峪笑了笑:“朱健他没有恶意。”
穆澜峪没有回她,安静地站着,仿若失神。
他不是瞎,也不是记性不好,而是他真的,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当年的白拾。
白存远竟然是白拾,他们十几年前就见过。
……
穆澜峪从小跟着乡下的爷爷奶奶生活,十四岁那年,在城务工的父母为了让穆澜峪受到更好的教育把他转学到城里。
因为他跟不上初中的课,父母让他先读一年小学六年级。
穆澜峪浑身上下都带着乡土气,乡下孩子不讲究,指缝里偶尔有黑色的脏东西,整个班的小朋友都很嫌弃他。他还比班上小朋友们都大一岁高一头,更让小朋友们觉得他是个外来者。
穆澜峪没有朋友,也没有伙伴,不知道要干什么,也不知道小朋友们为什么不喜欢他。
那时候穆澜峪最怕上课间操和户外课,因为他不知道课间操要去哪里做操,要站到哪个队伍里,哪一节课是户外课,户外课在什么地方上。
他经常做噩梦,梦见自己在教室坐着坐着教室里的小朋友就都不见了,老师发现他一个人坐在教室里骂他逃课;又或是梦见他到了操场,满操场都是人,他不认识哪个同学才是自己班的同学,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里,也不会做他们的操。
越被人排斥,就越自卑怯弱,他逐渐不敢抬头说话了。
穆澜峪生月小,晚上一年学,即使上初一也比其他同学都大一个虚岁,更不用说留级到小学,他比那些学生大了整整两岁。
十五岁的穆澜峪顶着一个傻大个站在十三岁的同学们中间,和他们格格不入。
穆澜峪很少抬头和小同学打招呼,自然也没有近距离看过对面班的白拾。
白拾是他们学校的校草,穆澜峪初到自己的班级,同班同学的名字一个都没记住,就记住了对面班的白拾。
六年级生比低年级生长得开,白拾清冷又干净,小孩儿们正是活泼的年级,全学校的小孩儿就没有不喜欢白拾的。
男生们说他打篮球贼帅,带球过人如风似箭,女孩儿们都说他像童话故事里骑着白马的王子,穆澜峪经常听见他们在体育课上议论:“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们这节课和白拾一起!”
有人没听过白拾的名字,好奇地问:“谁是白拾?”
立马就会有兴奋地小同学回应她:“校草啊,就咱们对面班那个,你不会每天埋头学习都没看过吧?咱们班可是欣赏校草的好位置,他每天就坐在教室内侧的窗台上看书。”
“能有多帅?”
“可帅了,我们男生都觉得他吊,他打篮球那叫一绝。”
“真的吗,在哪儿,我看看?”
“就那个,你看,就那个。天,他打篮球呢,我得过去问问能不能和他过两招。也让你们为我尖叫尖叫。”
“切——”
穆澜峪顺着同学们的声音看向草场正中央的篮球场,一个纤瘦高挑的男生运球过人,伸手投篮,宽大的校服袖子微微滑落露出他光洁漂亮的小臂。
篮球划过一个完美的弧度落入篮筐,半个篮球场的队友都在为男生欢呼。
白拾和他们挨个击掌。
“是空心球!”
“救命,真的很帅!”
从那之后,下课同学都聚在一起玩时,穆澜峪就趴在护栏前找女生们口中说的对面班的校草。
每个课间十分钟,他都能看到对面的男生坐在教室内侧的窗边看书。
白拾很受同学们欢迎,但他课间一直坐在窗边看书,从来不和其他人一起玩。
春季玉兰花的花香清雅幽淡,白拾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穆澜峪隐约可以看到他挽起袖管露出光洁的小臂。
白拾很瘦,他身上的校服宽大,袖管的松紧带箍不住他的小臂,他每翻两页书都要调整一下衣袖。
穆澜峪闻着春季的花香,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他比春天好看。
第56章 第 56 章 他是他心中只可远观的春……
后来穆澜峪才知道, 白拾之所以是校草,是因为他的成绩一直是年级第一。
像他们这种重点小学,孩子们不仅凭样貌识人, 还看才华,看本事。
白拾在他们小学,成绩是第一,打球是胜方MVP球员,长跑是冠军。
他十项全能, 似乎没有他不擅长的内容。
白拾为人清冷却不疏离,他会和队员击掌,会点头感谢给他递水的小迷妹。
他从球场上下来,小迷妹们送几瓶水他就喝几瓶水, 每一个送水的小迷妹都能看到白拾把他手上接到的水喝完才扔进垃圾桶。
有其他球员没带水来和白拾要, 白拾会笑着躲开他的手,用拳头锤他的肩膀。
“自己买去。”
没有一个送礼物的女孩儿会因为自己爱慕的对象将她们送出去的礼物转赠而失落伤心。
整个学校没人不喜欢白拾的。
白拾还曾经以一己之力保护同班同学免受校园霸凌, 被初中部的同学打断了两根肋骨。
穆澜峪班上的班霸最吹捧白拾, 他听其他男同学和班霸聊起班霸以前很讨厌白拾, 觉得他装。但自从白拾硬抗高年级学生后, 白拾就成了他们所有小学生心中的官方校霸。
不止一个男生向白拾表达过:“下次初中部还敢来欺负我们, 我们和你一起上!”
听说白拾笑着答应了他们的邀请。
十三岁的白拾对同学们温柔以对,他不害怕比他年纪大的霸凌者, 也不记恨讨厌过他的同龄者。
他才十三岁,就自有自己的行事风度和准则。
打那之后,穆澜峪就开始不自觉的关注白拾的一点一滴, 没有同学愿意和他一起玩,他就扒在这边的围栏后看对面坐在教室内看书的白拾。
他看着看着,恍惚间, 觉得他好像也有了伙伴。
隔着两个走廊和一面对面班的教室玻璃,他一看,就是半年。
白拾是他心中只可远观的春光。
直到有一天,那个身影消失了。
穆澜峪每天下课都扒在护栏后,却再也看不见对面教室看书的身影。
一个课间,两个课间,三个课间,一天,两天,三天,一周,两周,三周……每一个十分钟,都没有白拾的身影。
之后,白拾再也没出现过。
最后……
穆澜峪在数学竞赛上大着胆子问了和白拾一起的同班同学,得到了他转学的消息。
再后来……
穆澜峪闭上眼,心脏突然紧缩起来,然后快速搏动,一股他自己根本无法调和的强烈情绪冲击着他,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健上完厕所,洗完手,见穆澜峪站在厕所门口面无表情,悄悄挪动庞大的身躯挪到朱颜身后。
朱颜礼貌道:“我先带孩子回去睡觉了……”
穆澜峪根本没有听见朱颜的声音。
朱颜带着她的大孩子悄悄离开以后,穆澜峪一直一动不动地站在卫生间门口。
他的心中一片“风起云涌”般的翻动。
再后来……
白存远就是白拾。
再次重逢的时候……
白存远吻了他。
穆澜峪清晰记得白天的画面。
白存远白皙的脸庞倒着在穆澜峪眼中放大,坐在椅子上的人微微抬起下巴,柔软的唇压下他的唇……他能够看见他好看的眼睛,根根分明的睫毛,能够感受到他嘴唇上柔软的触感,听见他调笑的声音。
“呼吸。”
忘了呼吸的他局促地向后猛地退了一大步,始作俑者坐在椅子上一派悠然自得,轻松地调戏他:“怎么?自己跑了,又觉得没有亲够?”
穆澜峪麻木地伸手,按在自己的嘴唇上,模拟白存远亲吻他时轻轻压下的力度。
他发现他根本没有记住这个吻,他躲得太快了,他只记得白存远的嘴唇很软,不记得那个吻是什么感觉。
穆澜峪胸腔不受控制地起伏。
白存远就是白拾。
他第一次看清他的样子的时候,是他吻了他。
时隔十数年,他在阴暗的角落里日日关注的对象,那个干净明亮为所有人爱的对象,在末世荒芜的狼藉中,在充满绝望的厮杀后,给了他一个吻。
一天前,白存远为他打理包扎好伤口,半天前,白存远陪他救了他想救的五六十个“麻烦精”。
他们一起对抗两只四级丧尸,白存远信任他,也保护他,他手上的镀金还没有被白存远收回。
在遇到五级丧尸前,这幅拳套都能保护他。
它足够薄,不妨碍他的动作,在生死危机时刻,白存远耗费那么大的心力给他形成这样的拳套,必然是冒着被另一只丧尸攻击的生命危险。
白存远表现得云淡风轻,却做了很多很艰难的事情。
白存远明明没有必要做这么多事情,就像白存远路上调戏他的那样:“才脱一件外套,就让我帮你救了半城人。”
而刚刚。
他怀疑白存远会做出他无法控制的过激的事情。
他背叛了他,他们选择分道扬镳。
……
任戈大半夜都没睡,白存远一睁眼就看见一张小狗脸。
“白哥!那个老东西要穆澜峪跟他走,穆澜峪答应了!他们今天是不是就要走!你现在气不气!你要生气!我现在就出去干死他们!”
亲密的时候叫娘叫穆哥,生疏了以后直接连名带姓叫。
白存远睡眼惺忪,意识都没清醒,轻轻点头,伸手指了指放在远处的衣服:“把衣服给我,去给我倒温漱口水。”
任戈小狗手脚并用爬下床,把白存远要换的衣服递给他,然后冲进厕所给白存远倒温漱口水。
“白哥,我倒好啦!”
任戈倒好温水,兴冲冲跑出来,就看见白存远正在穿衣服。
白存远皮肤细白,没有明显的肌肉,但是肌肉走向很漂亮,展臂穿衬衫的时候肩胛有好看的骨感。
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就踢着拖鞋起来刷牙漱口。
衬衫下摆在平角裤上轻轻摆动。
“完了我要恋父了。”
“?”
白存远照着任戈的脸不轻不重地招呼了一巴掌。
从弯升级到恋父了,很好。
脸都得给他扇烂。
“墙边,倒立。”
任戈被这突如其来的惩罚惊到了。
“啊?”
“我刷完牙你还没倒立好,早饭没了。”
白存远不紧不慢的走进卫生间拿起牙杯中的牙刷刷牙,用温水漱口。
他给任戈倒好一杯热水晾着,才走出卫生间。
任戈小狗委屈巴巴的倒了一个不正规的立,腿蹬在墙上手往后爬,但是爬不到墙根。
“小戈。”
“我,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很努力在倒立了。”
妈妈闹事,儿子遭殃,任戈把所有的错都怪在了想跑的娘身上。要不是穆澜峪,他爹也不会这么生气,大清早就因为一句话罚他。
白存远坐到床边,拿起裤子屈腿踩进裤管,声音严肃:“你喜欢女孩子,就不要因为好奇去探究同性,不用试图去理解我为什么喜欢男人,也不要凝视我。你刚刚是不是觉得我的大腿还挺好看的?”
“我没有!”
任戈嘴硬,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像女孩子一样?”
白存远补充。
任戈刚刚真的是这么想的。
“小戈,管不了孩子不健康的探究欲,是父亲的失职。我能看出来你是在口嗨还是真的在动小心思。下次再让我发现,我会把你抽烂。”
“可我如果真的是喜欢同性呢……”
任戈小声,他的脸上有点辣,白存远打的不重,但任戈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扇嘴巴子感觉很排斥和羞耻。
他说了一半就不敢再说了,怕惹白存远生气。
白存远并没有生气,相反,他在给他解释道理的时候一直又耐心又温柔。
“你可以是因为一个人而确定自己的性取向的,但是不能是因为好奇。不能对女性好奇,也不能对男性好奇,就算好奇也不能是无礼的凝视。”
“十分钟后再下来。”
白存远穿好裤子系好皮带,将衬衫压入皮带内侧再扯松一些,站起身,抬手去开门。
“爹,你外套还没穿……”
锁舌弹开,白存远没急着拉门,慢条斯理地将白衬衫挽起挽到小臂上。
任戈倒着看到白存远的动作,打了个寒颤,那一瞬间,任戈觉得白存远会这返回来把他拎小鸡崽似的拎起来照着脸颊左右开弓。
白存远挽袖子的时候手骨清晰,看着要多有力气就多有力气,他屈起小臂时,小臂肌肉也有一条肌肉曲线隐约显形。
白存远刚才扇他的一巴掌明显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警告。根本算不上惩罚。
他和女性一点关系都扯不上。
“不方便。”白存远说。衬衫质地太硬,不挽起来不方便。
任戈狠狠心,还是顶着惹怒白存远的风险请示:“爹,不然我陪你下去吧,晚上你睡了我加倍倒立二十分钟!保证把惩罚补上。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下去,我要给你撑场子。”
昨晚穆澜峪和赵国怀那个样子,今天让白存远一个人去面对那俩人任戈实在是不舒服。
他真的想下去帮白存远把那俩人都干死。
白存远性格淡,话少,任戈不想让白存远受气。
白存远那么好的人,帮那个狗东西救了那么多人,穆澜峪还是听信老东西的谗言要走,任戈真不知道穆澜峪是怎么想的,脑子锈逗!木头脑袋!
不管白存远说了什么,任戈知道白存远对穆澜峪是上心的。他爹总是假装对一切都不上心,实际上一直在偷偷关怀身边的其他人。
关心一面之缘半夜发烧的他,看见他匆匆跑回面包车第一时间担心是不是霍姨任叔发生了危险,关心朱颜冷不冷,教朱健要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
第57章 第 57 章 心软的臣服于心狠的……
一个人的行动是骗不了人的, 白存远表现得很淡,却无声地做了很多事情。
任戈都看在眼中,他不能接受穆澜峪和赵国怀那样猜忌诋毁白存远, 也不能接受白存远不在意别人的诋毁。
不会装大好人的人就不是好人吗?他爹那么善良,却被那俩人说的犹如暴君和洪水猛兽。
白存远挽好衬衫袖口,拉开房门:“我说过,我想要的东西,我开始就不会扔出去, 昨天是我没睡醒,我打算一觉醒来就干死他的,趁着他还没被我扔出去。”
“啊?”
任戈歪头看白存远歪地脖子都僵了。
我爹挽袖子不是想打我,是想干死外面那俩人?
啊?直接干死?
哪, 哪种干?两个人都是同一种干吗?
白存远踏出房门, 给了没有安全感急于护主的小狗一个指令:“三分钟,刷完牙出来, 惩罚抽空补齐。”
任戈瞬间把脚从墙上放下来落地, 拍拍手上的灰冲进卫生间。
屋外白存远提醒:“水不够凉就倒掉五分之一掺一点凉的。”
任戈才发现白存远也给他晾了一杯漱口水。
他按照白存远的话, 快速兑水刷牙, 冲出卫生间跟上白存远, 快到门口时,他又返回来把白存远的外套抱在了怀里, 和白存远一起下楼。
任戈动作利落,声音干净清脆:“爹!我好啦!”
白存远点头,带任戈一起出门。
隔壁赵国怀一家和霍凤花一家带朱颜他们也都醒了。
安禾温和的声音在细碎的嘈杂中入了白存远的耳。
“老头子, 你昨晚做的不对。他是狠辣,但是劝小穆离开不是你应该说的。小穆离开应该是他自己想通想离开才对。”
还有个明事理的,白存远想。
一行人在楼道中碰面, 白存远思索片刻,朝赵国怀走去,赵媛紧张又戒备地挡在赵国怀身前。
赵国怀昨晚不害怕,今天真和白存远这个四级异能者面对面,他整个后背都凉了,温度从头到脚全部散尽。
他紧紧抓住赵媛的胳膊,不让孙女往自己面前挡。
白存远在赵国怀面前站定,上下打量这个昨天义正严词今天却战战兢兢的老头,老头站的笔直,他身板很正,但他担心孙女的动作却暴露了他的恐惧。
阳光让人类清醒,没几个人敢光天化日做出大胆的事情。
“我有话和你说。”
“媛媛,你先下去。”
安禾叫赵媛先下楼,赵国怀推了妻子安禾一把:“你先下去。”
安禾看了看赵国怀,又看了看白存远,白存远朝她点头。
安禾冷静下来,带着孙女往楼下走。
“你反悔了?”
赵国怀直面白存远。
白存远轻扬下巴示意赵国怀跟他进屋内,给了任戈一个眼色:“你在这里看着。”
任戈迅速领会白存远的意思,禁止任何一级以上异能者靠近白存远和赵国怀谈话的房间,禁止穆澜峪上楼。
“明白!”
白存远走进赵国怀他们休息的那间房,坐到床上,示意赵国怀关门。
赵国怀关上门,白存远才轻笑道:“反悔?听起来像个出尔反尔的贬义词。”
白存远说话直白,赵国怀紧闭嘴唇,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又说错了话。
“你应该庆幸,我反悔后还给了你们一次机会,愿意和你多费一点口水,没有直接把你的老婆孙女儿都剐了。”白存远轻慢的声音中全是狠厉:“要知道,你和她俩在我这里一点价值都没有。”
赵国怀眉头紧皱,紧张溢于言表,他没办法发出一点声音,在末世中,异能者凭借实力进行的霸凌无疑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而白存远的压迫感正是这种实打实的力量碾压。他有绝对的力量,可以让他轻描淡写的做成他不经意提到的事情。
“你要做什么?”
“我要你不和穆澜峪一起走。”白存远说。
赵国怀想反驳,白存远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拒绝,我就把你的妻子和孙女儿剐了。不需要我和你一字一句地形容一下什么叫剐吧?”
实力上的压迫就是这么简单,昨天的同盟今天就会因为敌我实力不匹配背叛同盟。
赵国怀不再说话,苍老的面容因为苦涩变得更加苍老,他的沉默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苦涩起来,半晌,他用苍老的声音说:“我知道了,我不会走。”
但这根本不够。
白存远继续加码:“你不会走,可他可以因为你的话选择走,你知道的,我们澜峪很有思想。他可以一个人完成他的大业,他想听信你的‘谗言’和我兵分两路救更多人。但我失去他的责任总得有人付吧?”
白存远坐在床上交叠双腿:“所以,如果他走了,我还是会把你的妻子和孙女儿剐了。”
“你。”
音量不高的厉喝打散赵国怀那声想要指责别人的骨气:“这是你做的蠢事。”
白存远的威胁意味着什么,赵国怀看明白了。
白存远要他去求穆澜峪留下。
他马上就会变得和那些为了活命求穆澜峪屈从于白存远的人一样。成为一个卑劣的、恶心的背叛者。
但他别无选择。
赵国怀突然发现,在生死面前,众生平等,门外在一楼休息的所有幸存者和他一样,他们都别无选择,他不比那些想活着的普通人高贵多少,他也有自己的软肋,有自己要屈从的欲望。
他清高,是因为刀刃未加己身。
“人在将死前会被逼迫到没有人性,等到他们知道自己能活下来,就会做身为一个人类该做的事情。”穆澜峪对那些卑劣的普通人的保护,在这一瞬间,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赵国怀曾经并不那么理解穆澜峪的坚持,为什么要什么人都救?
那些卑劣的挣扎求生的幸存者为他所不屑。
他觉得人至少应该有属于人类的骨气才配活着,才配作为一个人。
人活着,必然是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赵国怀敬重穆澜峪,但他不认同穆澜峪拯救每一个人的行为。
因为人类素质有高低,品行有高雅和卑劣,并不是每一个人类都值得拯救。
直到他发现,他也是卑劣的一员,穆澜峪所拯救的人,刚刚好包括如此卑劣的他。
穆澜峪是人类陷入泥泞时的稻草,是人类沉入黑暗中的灯塔,是人类在无限的恐惧中还能看到的唯一的包容他们的曙光。
没有人能一辈子光明,穆澜峪愿意顶着那令他们沉入绝望的黑暗情绪,在一望无际的尸海中,孤独地将他们照亮。
可笑的是,在明白这些的这一刻,赵国怀下定了要背叛穆澜峪的决心。
赵国怀知道穆澜峪一定会为他留下来,他声音干涩:“我知道了,我会求他。”他的声音在抖,纵观他生活的这七十年,能让他如此颤抖的时刻不多。
“不愧是智脑异能者。”白存远轻笑夸奖:“我期待您的表现。”
白衬衫映衬下白存远的脸明亮干净,他那一双鹿眼笑容浅淡,无辜又通透。
白存远从床上站起,他路过赵国怀时,眼睛微眯:“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他没有等赵国怀回答,声音带着轻快的笑意道:“你不敢。”
白存远没有走的意思,赵国怀和他面对面,一动也不敢动,赵国怀曾经见过很多业界大亨,有权有才有势者,他也面对过死局。
可和平年间的死局与末世光明正大的杀戮完全不一样。
他和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对视,却被他逼得想挪开视线。
“害怕吗,恐惧吗?”白存远脸上的笑容慢慢变淡,语气中带着玩笑的嘲讽意味却越来越深:“你知道动手的那个一级异能者如果是想要凌辱你孙女的关明,你能做什么吗?”
白存远看着赵国怀微微放大的瞳孔:“在孙女悲惨的哭泣和崩溃中用你聪明的大脑教育他?”
白存远伸手在赵国怀肩膀上重重落下一拍,他走过赵国怀,门锁在赵国怀身后打开,老者听到青年小提琴般的明亮声音:
“末世了,这些蠢东西我没时间一个一个教,杀一儆百是我的教育方式。末世的异能者需要非常手段镇压。靠你和穆澜峪的和平观念,还不如我现在把你孙女剐了,她还死的痛快点。”
“心软的臣服于心狠的,有实力的碾压一切,这才是末世的道理,你们跨越不过的大山,不是逃出我的掌心就能跨越的。”
白存远没有理会原地失神的赵国怀,任戈听见门锁声就走跑到门口迎接他,白存远看见快跑了两步的任小戈,心中一软,伸手揉了他的头发。
“我们下楼吧。”
发现白存远要下楼的人不止是任小戈,还有在楼下安排布置的尚官,关明。
丰盛的早餐陆续上桌,穆澜峪从沙发上坐起来,尚官立刻拿了穆澜峪的被子扔给旁边的普通人,然后弯腰贴着穆澜峪把沙发铺好铺平展。
一眼看过去,大厅中的普通人们忙的热火朝天,异能者们则三五成群坐在地上餐桌上有说有笑,见白存远下楼,所有异能者不约而同地站起来。
穆澜峪视线越过尚官,看到正从楼上走下来的白存远,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黑裤,黑色运动鞋。下半身轻松自然,上半身矜贵中带着一点休闲感。混搭,却很漂亮。
他的衬衫穿的不严肃,袖子挽在肘弯,如同十几年前穆澜峪越过栏杆看的那个少年一般,裸露着白皙漂亮的小臂。
此时此刻,他记忆中的少年,正缓缓从楼上向他走来。
第58章 第 58 章 穆澜峪喜欢他,在意他……
白存远拾级而下, 一眼看到沙发前茶几上的一桌丰盛的早餐,从豆腐脑胡辣汤到灌汤包肠粉儿……吐司黑咖啡甚至还有海鲜饭。
普通人孝敬异能者,异能者孝敬以白存远为中心的队伍核心。
任戈看见丰盛的早餐眼睛放光:“哇, 好丰盛的早餐,看着就好吃。”
“去吧,随便吃,都是为你准备的。”
任戈昨天尝到了碳酸饮料的甜头:“我要喝可乐!”
“我马上去”迎上来的尚官立刻应话。
“不许,喝多了不长个子。”
白存远轻飘飘一个不许下去, 叱咤风云的小杀神瞬间变成乖乖小狗。
小狗往茶几前一蹲:“那这个蛋挞……”
“除了可乐都可以。”
好哄的小狗亮着眼睛抓了一只蛋挞。
白存远坐到穆澜峪旁边,没有说话,穆澜峪的目光一直往白存远身上走。
白存远喝了半碗咸豆腐脑,尚官端来了热腾腾的姜可乐, 任戈见白存远点头, 高高兴兴地接了过来。
赵国怀跟着白存远下楼,坐在沙发旁边的空地上接过安禾给他留的豆浆和油条, 一边吃一边注意这边的动向。
他打算等穆澜峪吃完饭, 就马上和穆澜峪说不要离开的事情。
白存远慢条斯理的舀着豆腐脑里的黄豆, 吃了七分饱。
他不按常理出牌, 没给赵国怀找时机说话的机会, 放下豆腐脑碗,率先开口:
“昨天晚上, 澜峪说要带你们走。你们想走的可以和他一起走。你们也看到了,我喜怒无常,惹怒我我出手会杀人, 这是你们唯一一次可以自由离开的机会。”
任戈没想到白存远会先提这个。他咬了半个油条,疑惑地看向白存远。
不是要干死他吗?
白存远拍拍他的脑袋让他专心吃饭。
白存远没打算就这么放过穆澜峪。
他要让他亲眼看看他的选择是什么结果。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没那么好的事。穆澜峪既然提出来了,白存远就不会让他一声不吭的决定留下来,又一声不吭的决定走。
整个客厅的人都在关注白存远这边的动向,听白存远这么说,所有人都纷纷议论起来。
一阵议论声过后,最先表态的是尚官:“白哥,我们肯定是跟着您啊。”他笑的谄媚,声音也很大,明显是给大厅里的所有人听的:“跟着您能吃饱饭,又安全,我们肯定是不会离开您的。”
尚官是队伍中现在最不想走的人,他的表现已经得到了白存远的注意,尚官有把握在白存远手底下做好二把手的身份,穆澜峪是个不管事儿的。
跟着穆澜峪,尚官虽然也能拿到领导者的地位,但是穆澜峪是个找事儿的麻烦圣父,尚官实在是伺候不了。
穆澜峪对尚官不会像对白存远那样,尚官如果想把队里一些有害队伍和谐的人处理掉,穆澜峪绝对不会允许。
尚官不是圣人,他哄不了大佛,他想要地位,但不想跟着穆澜峪苦哈哈地当什么人民的奴隶。
白存远这样的领导者才是尚官最喜欢的,跟着白存远,尚官既不用担心队伍稳定,又可以通过讨好白存远获得地位,而且足够安全,白存远任戈朱健朱颜霍凤花,全是有经验的异能者,就连没异能的任军红都是正面刚过丧尸的。
白存远的御下能力有目共睹。
行过商的都知道,顶头老板是蠢货,公司走不了多远。要么就自己独立起家,要么就跟随明主,跟个没用的老板奋斗一生,老板夸不夸你好还是其次,公司能不能活到你退休都不一定。
其他一级异能者纷纷跟着尚官表态:“我们肯定不会走,都跟着您。”
这些异能者早都被尚官收拢,都愿意跟着尚官,有些有歪心思忌惮白存远的,也不愿意孤立无援的出去面对尸潮。
跟着穆澜峪干啥,跟他一路上保护老弱病残?别搞笑了,他们还不如老实本分跟着白存远禁欲装乖休养生息呢。
赵国怀没想到大家都是这样的态度,他以为白存远拿这些人的性命威胁穆澜峪,足以让所有人都对白存远避之唯恐不及,可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所有异能者都要留下跟着白存远。
“我也不走。”
“我也不想走,在这里能吃饱,没丧尸。”
“我能干,我很能干,我每天早上四点都可以给白哥炸油条。”
……
忙着干活的普通人们也纷纷表态。
白存远夹了一根油条咬了一口,又喝了口甜豆浆,随口赞赏:“油条很脆,豆浆也很香。”
那几个普通人眼中瞬间就有了光。
“我们可以天天给白哥做饭!”
末世的幸存者们都急迫地想证明自己有活下去的价值。
牧淑更不用说,她抱着昭昭,和霍凤花站在一边,就连带着熊孙子童童的田珍珠,和另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也都没想站出来说要走。
她们跟着穆澜峪被大部队赶出来,虽然穆澜峪答应她们要保护她们,他也这么做了,但她们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她们跟着穆澜峪,吃不饱穿不暖,连简单的生计都成问题。
穆澜峪肯定不会只保护她们,他还会救很多很多不同的人,那些人都可能会嫌弃她们,逼她们离开队伍,穆澜峪在的时候可以阻止,可如果穆澜峪出去找物资了呢,去清理丧尸了呢,她们要怎么面对那些嫌弃她们的人。
白存远起身,如同巡视领地的狮王,从人群中慢慢走过。
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向他投以瞩目礼。
赵国怀抓紧时间对跟着白存远站起来的穆澜峪开口:“我觉得我们应该留下来。”
穆澜峪身量高,在正厅中站起来时格外引人注目。
但那些目光都不是友善的目光。
昨夜的叛徒之名,在赵国怀开口的那一瞬间,落在了穆澜峪一个人头上。
顷刻间,穆澜峪从人类的救世主,变成幸存者们的公敌。
在场的众人有多瞩目白存远,就有多戒备穆澜峪,他们努力表态渴望获得新领袖的认可,所以他们必须和旧的领袖划清界限。
穆澜峪没有说话,他很平静地看向赵国怀。
他深邃的目光中没有质询,没有不解,有的只是不见底的平静。
那是属于救世主对每一个幸存者的包容。
穆澜峪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末世,人类是命运共同体,没人能独善其身。他可以理解任何人趋利避害的行为。
因此,尽快拯救更多人,带领人类走出末世,才能最好地减少伤亡,让更多家庭不会破碎,让更多人获得生的希望。
他对自己的信念一直很坚定,直到他知道白存远是白拾。
信念后,多了一份难以割舍的情绪。
白存远是白拾,穆澜峪……喜欢他,在意他。
穆澜峪花了一晚上才重新下定要离开的决心。
他希望人类可以摆脱死亡压力,也希望自己喜欢的人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岁月中,可以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内侧的飘窗上看书。
穆澜峪昨晚一整晚都没睡,他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胳膊耸拉在沙发旁边,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看了一夜的天花板。
于穆澜峪而言,在知道白存远是白拾以后,做主离开白存远变成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
但穆澜峪无比清楚,那是他该做的事情。
白存远身边会有很多喜欢他的人,漂亮的男生也数不胜数,这个世界上总不会缺柔顺漂亮的男孩儿。
但这个末世永远缺一个能豁得出去站得出去的人类异能者。
穆澜峪知道,他这一走可能会和白存远彻底划清界限、分道扬镳。
因为白存远说过“我想要的东西,我开始就不会扔出去。”
但正如赵国怀所言,他独立出去,和白存远各自发展,能拯救更多的人。
穆澜峪有喜欢的人,他喜欢了他十余年。
但他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如果当年他敢和白存远打招呼,他会和白存远说,再有高年级生霸凌低年级生,我和你一起。
赵国怀知道穆澜峪会走,他斟酌措辞,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好的理由哄劝穆澜峪留下,他只能求他,恳求他,像昨天那些卑微的人们一样恳求他屈从于白存远,求他留下。
赵国怀做足心理准备开口:“小……”
他沙哑的声音刚起,白存远打断了他:“滚吧。”
“滚吧”这两个字极为肯定,白存远命令在门口休息的幸存者:“给他把门打开。”
守在门口的幸存者立刻把别墅门打开,沿途的幸存者们纷纷让路。
救世主拯救的人类们,对即将要被赶出房间的救世主行注目礼。
穆澜峪没有看白存远,他把白存远的容貌深深印在心底,坚定地转身走向大门。
就算不看这最后一眼,想要离开,都是难的。
白存远看着穆澜峪离开的背影,一点儿都不着急,赵国怀心急如焚。
穆澜峪一旦走出去,他和家人就完了。
他还要说话,又被白存远打断了。
穆澜峪手长腿长,几步就走到门边,他临近门口时,白存远开口说:
“你救的这些人,我会把他们送到广泰商场,帮助他们建好城防,这也算我给他们信任我的一个交代。”
“这个给你。”
一颗晶莹剔透的晶核从空中飞向穆澜峪,穆澜峪伸手接住,听见白存远说:“两颗四级晶核,分你一颗,我们划清界限。”
划清界限四个字仿若压在骆驼身上的前一根稻草,成功阻止了穆澜峪继续前进的脚步。
他攥紧那颗四级晶核。
第59章 第 59 章 你轻贱我爹
穆澜峪没想到白存远会在他离开前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
一颗四级晶核, 在末世等于一条命。一旦他面临被四级丧尸感染的风险,他就可以通过这颗晶核配合其他低级晶核让自己突破到五级,从而活下来。
白存远给了背叛者一条命。
赵国怀本来想求穆澜峪, 却在白存远这两句话中放大了瞳孔,他二级智脑异能飞速运转。
“交代?”白存远要把这些人放在广泰商场就离开,他说交代意味着他以后很可能不会再和其他幸存者产生交集。
白存远从无救人之心,他救人是因为穆澜峪。两颗四级晶核,白存远是四级异能者, 穆澜峪只是三级异能者,但他们两个人碰到了两个四级丧尸。
不对!不对!
赵国怀猛然警觉。
是他想错了!
他昨天没反应过来两只四级丧尸意味着什么!
他和高级异能者有信息差!
不该如此!
“小穆!你不能走!你走后白存远不一定还会再救人,而且你们已经碰见过两只四级丧尸。”
赵国怀声音突然着急起来,这个着急不是对家人生命的着急, 而是因为自己给了穆澜峪错误引导的着急。
“你们两人中, 没有谁能独自在对抗两只四级丧尸的同时保护好队伍里的低级异能者,别说保护低级异能者, 你们两个想要抗下四级丧尸的病毒感染都不容易。四级丧尸既然已经出现, 这就是我们要面对的最危险的东西, 你们联手才是对的!”
赵国怀昨天被白存远狠辣的出手震慑到, 忽略了两只四级丧尸这个问题, 给了穆澜峪错误的信息,同样也给了穆澜峪错误的判断。
穆澜峪迈步向门口的动作硬生生停住。
白存远只是诈赵国怀和穆澜峪一下, 他心里知道,赵国怀和穆澜峪的计划是没错的。
同时出现两只四级丧尸需要很恐怖的杀戮量,还需要丧尸有极高的属性天分, 如果丧尸妈妈都能靠爱孩子就把孩子捧成四级丧尸,那现实生活中的妈妈靠爱孩子都能把孩子送上重点本科年薪百万了。
穆澜峪是可以一个人拯救世界的,他上辈子就是这么做的。
但白存远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 就是为了让赵国怀有错误认知。
白存远不想让穆澜峪走。
但他不打算强硬留下穆澜峪,他要让穆澜峪以为自己不能走。
赵国怀没有深入过丧尸群,没有办法正确分析丧尸们的实力。正如他的智脑倾向于分析和平年代的法则一般,信息差会让他的智脑可以轻易为白存远所利用。
穆澜峪站在大厅中央,别墅门大开着,但他已经不再有走的意思。
他知道出现两只四级丧尸的概率不大,他知道那两只丧尸是怎么形成的。
但他不了解白存远。
赵国怀的前半句戳中了他,如果没有他,白存远不会救人。
他们担心白存远会暴戾御下,那他离开白存远后,白存远还会作为一个高等级异能者救人吗?答案是否定的。
如果是这样的答案,他还应该走吗?
如果尸潮真的很恐怖,是否他在白存远的身边,可以既弥补他实力上的不足,又能让白存远愿意和他一起救更多的人。
和他一起……
穆澜峪和白存远达成协议的初心,正是为了借助白存远的力量救更多人。
救人与杀丧尸不同,他可以应付丧尸攻击,但是他有把握保护所有人吗?
他没有把握,这才是他当时决定献身的原因。
思维一但有了偏向,就会无限跑偏。
穆澜峪想靠近白存远的心在赵国怀这句话下变得越发强烈。
但这不够,白存远知道,穆澜峪迟早会想明白。
白存远这回没笑,尽管他心中在笑,面上却一片冷沉,他在客厅中央轻喝:“不滚?小戈,你送他出去。”
小狗吞了最后一个蛋挞,抓了桌上的餐巾纸把手擦干净,站起来送人。
任戈虽然在执行送人的动作,但他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爹这不按规矩来啊。
咱不干死他了?
人类有一个特质,你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就越会去想你为什么不让他干,你让他干什么,他就越会怀疑自己该不该这么干。
穆澜峪是人类,符合这条法则。
白存远给他封死了路,根本没让他留下的意思,白存远越不让他留下,他就越得明白自己不留下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得明白自己不留下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初心和目标。
穆澜峪紧皱起眉头。
被赶出去的急迫让他的思维异常紧张和集中,他的思维越集中就越局限,最后他发现,他得留下。
实践证明,跟在白存远身边确实可以救更多人,现场的幸存者都选择留下跟着白存远就是最好的真实例子。
人类不集中力量,就会给丧尸可乘之机。
他被白存远引导跑偏了。
可怎么留下?
任戈上去“请”穆澜峪走。
穆澜峪顶着任戈推自己后背的力气折返回来站到白存远面前。
他想说自己要留下,却一时片刻想不到合适的理由。
说走的是他,出尔反尔要留下的也是他。
白存远就平平常常的站在那儿看穆澜峪走回来,在他站定后微微扬了扬眉毛。
眼中似乎有不屑和嘲弄。
穆澜峪并不知道,最先出尔反尔的,是让他滚的白存远,他早已落入了白存远编织的“捕穆网”。
好看的青年收紧猎网,眼中的嘲弄淡去,他给了穆澜峪一个深入猎网的台阶:“我鞋带开了。”
穆澜峪与白存远对视,他看懂了白存远的想法,听明白了白存远的言下之意。
滚,或者给我系鞋带。
系好鞋带,一切就都一笔勾销。
白存远会当作他没有提过要离开。
任戈在旁边抱臂看着穆澜峪。
说实话,穆澜峪扭头要留下的时候,任戈是满意的。
不管这个木头多讨人厌,他爹早上的态度明显是对这个木头还有三分兴趣。
他想要的他爹都给他,他爹想要的任戈也想让爹拥有。
但这个木头折返回来,他不说话?
他不说话!
岂有此理!
竟然敢让他爹先说话,先给台阶,美的他了!
穆澜峪想清楚白存远的意思,走上前在白存远面前蹲下,身前却骤然拦过来一片阴影。
“你怎么敢的,一句话不说,说放你走的是我爹,先给你台阶下的也是我爹,你怎么敢的,你凭什么让我爹低头!”
任戈上前拦在白存远面前,硬生生隔开蹲下的穆澜峪和白存远,穆澜峪没有够到白存远,只看见任戈崭新的球鞋,那是昨天挑完鸡蛋去搜集衣服物资时白存远专门给任戈挑的。
白存远说,男孩子,都希望自己有一双铭牌球鞋,他砸了展示橱窗,取出了里面最贵的那双限量版球鞋,给了任戈。
“至于澜峪,澜峪应该喜欢舒适实用的,这个牌子不合适。”
白存远没有顾此失彼,带着他去其他店铺选了好几款新鞋,让他收到了空间里。
眼前这个可以借坡下驴留下来的“系鞋带”的台阶被任戈硬生生拦住,白存远没说话,任戈不让步。
周围的人都在看穆澜峪的笑话。
这些普通人不知道异能者的听力有多好,有好几个人小声窃窃私语起来。
“说走就走,要走不走的还后悔。”
“他那么高高在上一个异能者蹲下给别人系鞋带,没必要吧。”
……
也有人看白存远的笑话。
“那人拿什么乔,这么厉害的异能者回来就回来了,他比他厉害多少,还敢让他系鞋带。”
“大佬都蹲下了,都答应给他系鞋带了……都是三级、四级异能者,他是不是太把自己当盘菜了”
“人家不走不是挺好的,怎么非逼人家走,傲了点吧,这么拽吗?”
“他不会真想把大佬逼走吧,就和那个老头说的一样,真来一只四级丧尸他顾得上保护我们吗,他能像大佬一样不要命的保护我们吗?”
“我感觉他会举起我砸丧尸。”
人们无意识的在为自己的生计讨论,却不知道他们的讨论针对了本不该为他们生计负责的两个人。
……
议论声被风刃斩断,非议白存远的几个人的脑袋上瞬间露出一块雪白的头皮,头发被风刃斩断在他面前簌簌而落,站在前面说话的两个人双腿一软滑座在地上。
“说我爹,你们也配。”任戈冷喝,说话的人群瞬间雅雀无声。
任戈居高临下地挡在白存远面前,看着蹲在地上既没法起来,也没法借坡下驴的穆澜峪:“看见了吗,你说走就走,说留就留,只会让这些蠢货觉得我爹没身份,你轻贱我爹,我爹还一再为你让步,你配吗?”
任戈咄咄逼人,自问自答:“你配和他们去死!”
在场的幸存者们都后退一步。
穆澜峪察觉到好多不善的目光。
这些目光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但非议白存远的话让他感到不适。
穆澜峪之所以向白存远倾斜晶核,本身就是为了弥补白存远在拯救这些人时忍受的麻烦。
如今他又给白存远带来了这些麻烦。
“他怎么总闹些幺蛾子,要我们的命。”
有人在人群中窃窃私语,被同伴一把捂住了嘴巴。
维护统治者有权者的权威苟且偷生,是没权利又想活的普通人的天性。
站对了队伍才能活,站错了队伍就得死。
……
任戈根本没心情理地上半蹲的人,和旁边站着叽叽喳喳的绿豆癞蛤蟆麻雀们。
他一出手,就唤醒了在场所有人的“良知”。
第60章 第 60 章 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小狗扭头, 狼眼中带着心疼的急迫,着急地对白存远说:“他连主动示好都不会,等你先说话呢。存远哥, 让他滚,我给你系鞋带!你别给他台阶!你说了让他滚!你说了你想要的东西,你开始就不会扔出去!”
“等离开这里,我给你找很帅很帅的小男孩,你想要什么样子的都行, 不然我给你找一对双胞胎,一个冷漠的一个阳光的,比他强一百倍,又体贴又花样多, 你晚上一起玩。”
穆澜峪听着任戈的话, 双手无意识的在身边握紧成拳,他确实对不起白存远。
白存远, 是白拾, 他撕毁了自己与白拾的协议, 不讲信誉, 还张不开嘴。
白存远已经给了台阶, 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白存远观察穆澜峪的神情和举动,两世调教穆澜峪的经验让他非常熟悉穆澜峪的表现。
穆澜峪准备妥协了。
秀气的眉毛轻扬, 白存远轻声:“小戈,让……”
任戈没有注意到白存远的表情,小狼的眼中浮现出耻辱和心疼, 白存远是要让他让开,白存远是铁了心的想要给这个人一个台阶下?
白存远是铁了心的要对这个木头低头,他高高在上的爹为了这个木头, 就算被冤枉也希望这个木头留下?
他爹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真的要在这个人面前再三让步,他凭什么,穆澜峪凭什么?
“让开”两字还没出口,蹲在地上的男人突然开口说话:
“存远。”
说话的男人即使蹲着,仪态都很好,背不佝偻而是平直成平面,优雅的半蹲让他有些像油画中觐见国王的骑士。
穆澜峪没有让白存远再退半步。
“你说过,我站着走出去,就得跪着回来求你。”
穆澜峪一边说,一边让半蹲的膝盖缓缓落地,形成蹲跪的姿势。紧接着,他收脚放平了另一个膝盖,从蹲跪变成跪立。
“存远”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下跪对于男人来说是一件极其耻辱的事情,但他不想看见白存远一再让步了。
白存远现在让步,在场的幸存者们都会把白存远的让步看在眼中。
白存远和他不一样,白存远没理由为了他的理想和信念让步。
他是他心心念念十余年的春光,他不会让白存远丢一点面子。
白存远为他救人,被他和赵国怀背后非议,答应条件的是他,撕毁合约的是他,想将合约粘起来的是他,现在粘合约这件事情,也要让白存远自己做,一片一片粘吗?
白存远调戏他,却没有对他造成真正的伤害,他羞辱他,实际上是帮他稳定了队伍的心。
白存远点到为止,真正使用他的地方也就是给了他一个柔软的吻。
而那个吻算不上交易。
因为那也是他想要的。
穆澜峪想救人,但当他知道白存远就是白拾,想到白存远做的这些事情,他突然觉得有比一味地只救人更重要的事情,或者说,更值得珍惜的人。
他本可以把一切都做的更好,而不是生硬地想要默不作声的逃离。
他的理想信念,不是他伤害喜欢的人的理由,无论那个信念有多高尚,他只属于他自己,不属于白存远。
穆澜峪垂头,跪直身体,他的肩腰比极其优秀,换上干净利落有设计感的商务休闲外套后,有种严肃正经制服诱惑的美。
任戈被穆澜峪这个动作吓得往旁边让了一步。
穆澜峪跪在白存远身前,白存远居高临下地俯瞰他。
冷硬的男人低着头,和当年不敢正眼看自己每天遥望的白拾的那个小黑煤条一样。
“存远,我可以为你系鞋带吗?”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请求,慢慢抬起头,以仰视的姿态,看清了白存远的眉眼。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存远,你允许我回来吗?
在场的观众一片哗然。
一个三级异能者,跪在四级异能者的脚边,请求给他系鞋带。
牧淑往后退了一步,她原本的位置在白存远身后,现在她让到了旁边。她想象不到那个敢孤身在雨夜中出门给她们找物资的救世主会以这样的姿态跪在白存远面前。
尚官也惊呆了。白存远厉害他知道,但是他想象不到白存远能让这个大佬妥协跪下。
穆澜峪曾在雨夜中为了坚守自己保护老人、女人孩子的信念,转身一声不吭离开队伍。
他不恐惧充满丧尸腐尸的末世,不惧怕丧尸病毒,不在意别人的非议,他顶天立地又孤冷高傲,坚决用行动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但此时穆澜峪不光折返回来,还选择了下跪这样一个卑微的妥协方式,连给白存远系鞋带都要跪着发出请求。
接触白存远和穆澜峪多的牧淑和尚官尚且都这样想,那些普通人们就更惊讶和震撼了。
他们这下是真的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如果说白存远让任戈出手杀人的事件给他们带来了震慑,如今穆澜峪的下跪对他们而言就是赤裸裸的“镇压”。
三级异能者甘心跪在白存远的面前,询问对方是否愿意允许他给他系鞋带,以卑微的请求换取留下的机会。这足以证明白存远恐怖的身份实力和地位。
众人没有见过白存远出手,但他们见过穆澜峪冷脸在丧尸群中一路搏杀。
见过他拳入拳出捣入丧尸的脑袋。
而如今他对一个没有出过手,只是喊身边小孩儿威胁过他们几句的青年跪下了。
他是主动跪下,没有受到任何胁迫。
人群嘈杂,穆澜峪的眼中只有身前的白存远。
白存远鹿眼清亮,微微下垂的视线让他和当年一样,仿佛有让所有人都想关注的魅力。
那是一种淡然的,什么也不在意,却偶尔会播撒雨露给身边人的……神性。
白存远在看着他。
白拾在看着他。
他的目光专注而清淡,穆澜峪却在他的眼中看到能让新柳抽芽,玉兰破苞的柔和。
他看着穆澜峪,眼中只有跪在地上的穆澜峪。
这种被偷偷喜欢过十几年的人注视的感觉前所未有。
神爱世人,所以,白存远柔软的嘴唇轻轻上扬,慢慢张开:“可以。”
他的信徒如愿以偿。
穆澜峪正要伸手,白存远阻止了他。
黑色的运动鞋踢了踢穆澜峪的膝盖。
他心目中的神明命令道:“半跪。”
白存远的命令高傲又不可一世,在场的普通人们却没人敢觉得他在装模作样。
他高高在上,大家自然会追捧高高在上的他,因为在他的身前跪着一个带着他们,从城里硬生生冲杀出来的三级异能者。
只有任戈悄悄撇嘴。
我这心软的爹!穆澜峪他怀疑你,半夜想偷偷跑,害你被这么多不知所谓的人议论,你都没让他跪搓衣板,他才跪一秒你就让他起来了。
穆澜峪直起白存远踢的那只腿,小腿与大腿放平成九十度。
白存远把脚踩在了穆澜峪的大腿上。
“系吧。”
脚底踩在大腿上的触感和压力十分清晰。
穆澜峪晃神一瞬,低头拉住白存远松垮下来的鞋带。
白存远的鞋带并没有开,只是系的松,他将白存远的鞋带解开,重新工工整整的系好,还用手试了试鞋带的松紧。
穆澜峪动作认真,神情专注。
他十指修长,双手灵活,勾着鞋带时有种特别的美感。
和赤手掏丧尸晶核完全不一样的美感。
“救世主伺候人的手艺比我想象中好。”白存远开口称赞。
居高临下踩着穆澜峪的大腿让他给自己系鞋带,令白存远感受到一种特殊的征服感和安全感。
这个人没有机会跑掉,不管他因为什么而选择离开。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再不教育教育救世主和这群幸存者们就不礼貌了。
系鞋带间隙,白存远看着穆澜峪的发顶,慢慢开口。
“听说过列车难题吗?”
站在旁边的任戈乖乖做捧哏:“没有。”
白存远将自己记忆中穆澜峪纠结的那个议题缓缓道来:
“一辆列车行驶到半路,发现有一个孩子在废弃的轨道上拍皮球,另外五个孩子在标着‘轨道废弃,禁止嬉戏’的轨道上玩耍,请问列车员应不应该更该预设行进轨迹?”
任戈抢答:“当然得改,撞一个人总比撞五个人好。”
这道题简直太简单了,像这种救世主问题,肯定是救人越多越厉害。
“澜峪怎么说?”白存远看向穆澜峪。
“我……”穆澜峪已经给白存远系好鞋带,又帮他整理裤脚,他手上的动作一顿。
“你想让列车停下。”
脚下的人沉静地回答:“是。”
他没想到白存远会这么了解他,他自己都在纠结的答案,白存远能轻松点出来。
“你们说的都对。”
“都对,那不就是都不对?”任戈歪头:“都对的话按谁的规矩来?”
白存远撩眉:“你说按谁的规矩来?”
任戈讷讷:“这当然不能我说,这得爹说。”
白存远点头:“回答正确。”
“啊?”小狗懵逼。
“从今天开始,无论你们对不对,都按我的规矩来。”
穆澜峪整理好裤脚抬头仰视白存远,白存远知道他在静静地等他的答案。
他收回脚,没有正面给出答案,而是给他们提了另一个问题。
“电线杆的电线上有五只鸟。我开枪打死一只,还剩几只?”
“四只!”任戈抢答。
穆澜峪没有说话,白存远这么问,首先要排除正确答案。
果然,下一秒白存远轻笑道:“一只都没了。”
“啊?怎么会一只都没有?”任戈小狗傻眼。
“因为鸟不是死的,你打死一只,其他鸟都会飞走。人也不是死的,如果有办法,我会打死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儿杀一儆百,如果没有办法,我会命令列车员鸣笛后正常行驶。”
“尊重规则才是尊重生命,敬畏规则才是敬畏生命。没有惨剧,大人永远学不会教育自己的孩子,孩子也不会对危险保持警惕。”
“澜峪。你的理想世界是末世后的理想,你尊重人类的受教育水平,给每个人类生存机会。但是末世时期,人类世界的每一座安全区都只能有且只有一个声音,没有人给他们时间适应规矩学会规矩。”
“我所过之处,有且只能有我的声音。”
白存远一大段话掷地有声,放在末世前期,所有人都会嗤之以鼻。
但此时此刻,大厅中落针可闻,每个人都在听白存远说的话。
白存远的话涵盖了两个意思,一是他会维护末世的规则,二是他是规则本身。
只要尊重他的规则,他们就能活下来。
这个世界上,只有规则会公平地守护每一个人。
异能者恃强凌弱,白存远会处理异能者,熊孩子熊家长影响队伍的和谐稳定,白存远会处理熊孩子熊家长。没有人能凭借自己的自私将别人赶出去,也不会出现老人倚老卖老,孩子仗着自己幼儿无辜就胡闹。
白存远和穆澜峪不同,他指定的规则是清晰的,他讨厌被人拖累,讨厌混乱,在场的人也都讨厌被拖累,讨厌混乱。
他的声音,是大家们认可的声音。
“反对你的声音由我处理。”穆澜峪维持着半跪的姿势,突然开口。
白存远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一句话,这不太像现在的穆澜峪,倒有一些像曾经的穆澜峪。
白存远一直很疑惑,身为帝的穆澜峪,到底是什么时候决定选择他的。
穆澜峪认真地注视着白存远,第一次以软化的声音和白存远说了很长一句话:“如果我可以做更多,你可以为我仁慈一些吗?我需要时间。”
他只要能赶在那些人触怒白存远前先出手,就可以给那些人一个机会。
穆澜峪始终相信,处于末世生死恐惧中的人需要多一个机会。
即使白存远不喜欢,他也想尽自己所能给这些人一个机会,他愿意承担相应的代价,愿意用自己去抚平白存远不悦的情绪。
他留在白存远身边,既可以靠近他,保护他,又可以和他共同处理丧尸拯救沿途的过路人。
穆澜峪只需要让自己付出一些代价。
这是在丧尸威胁极大之时的最优解。
白存远眉骨微扬看着跪在他身前的男人:“恳求我的仁慈的代价是很大的,你真的做好准备了?不会明天就‘带球跑’吧?”
带球跑?
跑?
穆澜峪没有立刻回答,半晌才反应过来白存远是在讽刺他想离开的行为。
任戈听明白了,我爹的梗好老好冷。这个大个子又不能怀孩子,怎么带球跑。
“不会。”穆澜峪肯定道。
他和白存远对视,白存远在他眼中看到了和上一世一样沉静的认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夜之间改变了,现在的澜峪,好像成了上辈子他的澜峪。
白存远最擅长不给明确回答,让别人自己交出自己的筹码。
他没有答应,而是说:“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穆澜峪把半跪的膝盖放下去,双手垂在身侧,安静地跪在大厅中央,接受所有人的审视。
白存远被木头的诚意逗得笑了一下。
这个木头觉得下跪是诚意?
在众目睽睽之下,以救世主之身,安静地臣服于另一个人,确实是不小的诚意。
穆澜峪为了不让他让步,把自己放在了尘埃里。
那个对世界低头的救世主,在他面前,头低的更低。
白存远自认为自己没有让穆澜峪做到这一步的魅力。
以穆澜峪的实力,他完全可以召集到更多异能者和他一起完成救世之业,为何不惜自降身份在他面前低头?
他本以为,自己还要付出很大的力气才能让这个人心甘情愿的留下,比如让小戈比划着风刃去剐赵国怀。
元异能在白存远指尖运转,他抬手向上一勾。
穆澜峪突然感觉手腕被什么束缚着不受控制的抬起高举过头。
金属拳套恢复成金镯子,在白存远元异能的牵引下,带着他的双手高举过头并拢,瞬间变成一副镣铐。
白存远一把握住穆澜峪并紧的手腕,让他跪着高举着手打开身体。
“澜峪,你很聪明,你想到一个好办法,你想代替那些人成为杀鸡儆猴的鸡。”
穆澜峪向他下跪低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再生妄念。
三级异能者都得下跪,他们算什么。
那个冷漠的杀神都得下跪,他们犯错毛都得被丧尸吃得不剩一根——如果丧尸吃毛的话。
白存远弯下腰,靠近那个跪在地上的人。
穆澜峪跪得笔直,白存远握着他的双手手腕强硬的让他把双手举起,这种跪姿让他无法向后避让和后退。
白存远就这样朝他弯腰贴过来。
青年的靠近冲淡了当众下跪的羞耻感,白存远的嘴唇离他的唇离得极近,呼吸和吐气扑在穆澜峪的脸上。
那张嘴柔软而润泽,但说出的话却锋芒毕露。
穆澜峪喉结滚动,高举过头顶的手攥紧,白存远感受到他手攥成拳后肌肉的张力,拇指按在他的手腕脉门上让他吃痛放松。
攥紧的拳头在疼痛下瞬间无助地松开。
白存远和穆澜峪脸贴脸,近到两个人距离只有一厘米,他突然轻笑一声:“救世主,你抬下巴了,你不会想亲我吧?”
穆澜峪想收下颌,但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扬起下巴。
他的脖子被白存远戏弄到僵硬,收下颌都反应不过来,更别说抬下巴了。
他现在僵硬地像钢板一块。
白存远在逗他。
白存远直起身体,提脚踢穆澜峪的膝前,笑意轻松:
“跪这里能让我看到什么诚意,晚上来我床前跪。”
“我对你仁慈一些,这一次你不用弯折你的傲骨。”白存远说:“但,下不为例。”
金属镣铐瞬间变成从前两个金镯子的模样。
不同的是没了以前的花纹,成了素圈,它锁着穆澜峪的手腕,却又不仅仅是锁着手腕。
白存远松开桎梏穆澜峪双手的手,慢条斯理的将袖子整理好放下,系上手腕上衬衫的贝壳扣子,让袖口一丝不苟的包裹住小臂,遮挡住了他白皙漂亮的小臂。
他抬手招呼任戈给他披上外套,对穆澜峪加以警告:
“如果让我发现有下次,我会让你裸着上身在众人面前跪一天一夜。”
白存远的威胁半真半假,穆澜峪性格死板,会下意识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当成是真的,威胁效果拔群。
他说完,又面向赵国怀:“你们长得丑,没这个机会。最好谨言慎行。”
让白存远不痛快的人,白存远从不让他们痛快。困的时候除外,睡醒了再收拾他们。
说完这两句,白存远愉悦多了。
他披好外套,整理领口面向所有幸存者:
“按照原计划,我会带领你们回广泰商场,到达商场后,所有有攻击性异能的异能者按属性不同五五分组,从广泰商场出发向外击杀0级丧尸。”
管理这群普通人,对末世最后一位城心白存远来说,信手拈来。
“我们只保护你们四十八小时,在这四十八小时里,你们要让自己至少成为二级异能者,之后我们会离开。”
“你们也看到了,异能者根据等级也分三六九等,无法站出来的人,就会被高级异能者碾压,在丧尸是人类最大敌人的这一现实没有改变之前,崇尚实力是人类的本能,也是人类求生所必须的选择。”
“四十八小时后,我们会离开C城出发去下一座城市击杀沿途丧尸。你们将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应对城中剩下的丧尸。”
“三级以上的丧尸会出现有计划攻击人类的行为,请大家抓紧时间,让自己具备活下来的能力。你们能在末世靠自己获得什么样的地位,就看这四十八小时了。”
“普通人也要站出来,只要你们敢击杀丧尸,你们就比其他人拥有更多在末世生存的本钱。”
“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任戈小狗率先当捧哏。
“明白。”第二个声音竟然是赵国怀那个胆大的孙女儿赵媛。
尚官和关明反应过来,纷纷应声:“听明白了。”
异能者、普通人,人们一个个都开口应听明白了。
见过白存远收拾穆澜峪的雷霆手段的人们,没一个人敢在此时此刻当哑巴。
但他们并不只是害怕,他们也想听从白存远的命令。
白存远带领其他高级异能者对他们保驾护航,是异能者快速提升异能的资本。
也是普通人敢放心大胆的迈出与丧尸对抗的第一步的资本。
白存远的实力,和白存远的威慑力他们都见识过了。
只要他们能抓住这个机会,他们也能赶在其他没有觉醒的普通人前,成为末世尖端,有一定地位的人。
这个世界要变天了,要洗牌了。
场面空前热烈,群情振奋,仿佛只要喊出来这些幸存者们就真的敢面对丧尸。
白存远“训完话”,伸手点了一下傻站在一旁的穆澜峪:“好了,训完他们了,现在该训你了,和我上楼。”
任戈小狗摇尾巴要跟上,白存远点点他的脑袋:“你在底下吃点东西,陪昭昭玩,随便做些什么。”
穆澜峪正要走,突然被白存远抓住了手。
他心脏怦然一跳,一股怪异的感觉顺着他的掌心冲向眉心,手上的触感和异能的侵入勾得他指尖微蜷,擦过白存远的手背。
白存远通过接触穆澜峪诱导他身体里的空间异能,取出一只玩具车,丢给任戈:“喏,玩这个。”
任戈抱紧玩具车:“爹,你是不是等不及了,现在就想让他跪你床边。”
“对。”白存远说:“少儿不宜。”
任戈抱着玩具车,很不服气地瞪自己不大的一双狼眼:“我成年了!”
“那你上来一起?”
任戈小狗大退两步,把脑袋摇成拨浪鼓,疯狂甩出脑子里令人抓马的画面:
“不不不不不,这个福气,妈妈有了,孩子就不要了。”
白存远嘴唇一张一合,声音伴随着吐气:“乖孩子。”
……这个声音犯规。
任戈疯狂摩挲自己胳膊上竖起的汗毛,他觉得心脏痒痒的,父爱要变质了,他再敢惹白存远就得狠狠挨大嘴巴子了。
穆澜峪眼中只有白存远的手,白存远牵着他的手,没有松开。他垂眼看着白存远细白的手,忘了移开视线。
白存远顺着穆澜峪的目光落在自己牵着穆澜峪的手上,轻轻扬起嘴角,声音戏谑:“好看吗?”
穆澜峪下意识回答:“好看。”
……这个木头。
救世主上辈子不会是看上他的美色才把晶核交给他的吧?
救世主其实是个颜控,恋爱脑?【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