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副模样姜兰君便知道他早已清楚换画的是谁,只是不愿意挑明去惩罚罢了。
在明知她如今既得了裴鹤徵青睐,又入了陈老夫人青眼的前提下,江瑞却依然不去处置林姨娘,甚至连面子功夫都不愿意给她做一下。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林姨娘身份有异又或是二人之间有秘密。
反正绝对不可能是因为爱就对了。
姜兰君眼睛微眯,不过很快就佯装落寞地垂下了头,低声道:“女儿明白了。”
她深吸了口气又抬起头来。
朝江瑞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语气里却带着涩意:“林姨娘操持府中上下多年,只是一次小小的失误罢了,就像上次她误会我也只是为江府着想。”
她每个字都说得格外清晰。
江瑞听得眉头一跳,只觉得头疼如斯:“兰儿你听为父解释……”
“父亲不必解释,”姜兰君弯着唇,盯着他说道,“此事本就是女儿僭越了,不该拿这种问题来为难父亲,女儿这就告退。”
她笑着福了下身,转身便要离开。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她眼里含着的泪掉了下来。
姜兰君匆匆拿袖子擦了擦脸,没有停留直接快步离开了书房,完全不管江瑞在背后如何喊她。
江瑞连喊了好几声都没能让人停下来。
他将手背在身后,心烦意乱地在书房里踱步。
但凡要是早知道他这个大女儿能有如今的造化,他当初又怎么会听林姨娘的话把她送去乡下?如今两人斗得你来我往的,他倒变得里外不是人。
若是不给她一个交代,只怕是升官无望。
可他又不能真的处置了林姨娘……
江瑞愁的头大,他转身对着门外喊道:“去把曹管家喊过来。”
·
从书房离开后,姜兰君就回了吉兰院。
院子里的丫鬟们原本正在相互嬉戏打闹,见到她之后就立刻收敛了表情,连忙福身问安。
姜兰君垂眸睨了她们一眼,吩咐道:
“你们就待在外面伺候,玉露跟我进来。”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来,玉露浑身陡然一颤,顿时心乱如麻,连声音都在发抖:“是,小姐。”
进屋后,姜兰君便径直坐下。
她眉眼冷淡地看着玉露,问道:“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
话音落下的瞬间,玉露脸色蓦地一白,双腿软得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低着头不敢和她对视。
头顶又落下一声轻呵。
姜兰君淡声道:“看起来你是知道错在哪儿了,那你可知我为何早就知晓换画的事却没有惩罚你,而是直到现在才来问你?” 玉露白着脸摇了摇头。
这一整天从那幅画被拿出来开始,她就陷入了提心吊胆之中,整日惶惶不可度日的其实是她。
若拿出来的是碎画也就罢了,那只能说明是有人换了画。
可她分明就早就猜到了会有换画这一遭,故意做了个局让所有人往里面跳,甚至还要更早,可能从她带着自己去买颜料开始就已经在布局了。
说不定昨晚那人换过画之后,自己又潜进屋子再换了一次画的时候她就亲眼看着。
姜兰君屈指在桌上敲了敲:“说话,我的耐心有限。”
玉露咬着唇道:“小姐,我……”
她支支吾吾半晌最后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见状,姜兰君叹了声息:“做这件事的林姨娘是想要害我,所以回府后我要先在父亲面前同她算账,但你不同。玉露,你是我院子里的人,是我最信任的贴身丫鬟。”
“把你留到最后,是因为我想给一个主动承认的机会。”
“可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闻言,玉露猛地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她:“小姐……”
姜兰君神色冷淡,唇角嘲讽地弯了弯:“她们认为我刚回府什么都不了解,所以把我院子塞的都是眼线,想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可这些我都知道。”
“而所有的丫鬟里,只有你不同。”
能在她刚立过威的前提下,在所有丫鬟里争着出头足见她胆气挺大。
这几日下来玉露也算是把吉兰院打理得井井有条。
从一开始姜兰君就不打算放走她。
她垂眸,定定地看着玉露,淡声道:“玉露,我是真心把你当自己人看的,这些天我相信你也看得出来,所以才会为我再换一次画。”
“做人妾室当真有那么好,能让你豁出命去为她们做事?”
玉露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跪着爬过去,伸手抓住姜兰君的裙摆,红着眼睛一个劲地摇头道:“小姐我也不想的,但是我家人都在林姨娘手上,我没办法不照做。”
“姨娘说要抬我做少爷的通房,我、我也只是想往上爬,不想被人欺负而已。”
可真的事到临头了她又于心不忍,不想看着小姐出事。
画蛇添足的下场就是自己暴露。
姜兰君弯下身子,拿出手帕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放缓了嗓音道:
“傻丫头,不想被人欺负的办法有很多,做通房是最蠢的法子了。”
只不过是从丫鬟间的斗争变成了妾室之间的罢了。
而且江文桦还没娶妻,一旦新妇入门,那她这个通房丫鬟的存在就会变得很是尴尬,若新妇是个性子和善的便罢了,若是不好相处,等待她的只会是望不到头的磋磨。
凡事都不能心存侥幸,你怎么知道会是特殊的那个呢?
姜兰君轻声道:“你既是林姨娘院子里的,那你应该很清楚其他姨娘的下场的吧?” 曹千曾经提过府中的通房很多,但冒尖的却很少。
往往过不了多久就会失宠或是遭遇意外,从始至终能安安稳稳剩下孩子的除了白姨娘,就只有杨姨娘,但她却曾是林姨娘的丫鬟。
玉露瞳孔慢慢放大,眼里流露出害怕。
姜兰君微不可见地翘了下唇,她笑着用手摸了摸玉露的脸。
“与其去抢旁人那虚无缥缈的宠爱,不如跟在我身边,我保证,在我这里你永远是独一份,至少月俸已经比你之前多不是么?”
玉露怔怔地看着她那双浅色的眼睛,好似要被吸进旋涡之中。
半晌,她才骤然回过神来。
她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奴婢愿意永远追随小姐!”
“好孩子。”
姜兰君笑了一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曹千的声音:“小姐,白姨娘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