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才迈入东宫大门,两道身影就向秦祝扑去,但这次,秦祝牢牢接住了那一人一狗。
“殿下,您可终于回来了,您都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您。”桉叶将秦祝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就差把他的衣服扒开了,秦祝吓得伸手阻止,正好被桉叶瞥见了手上缠绕的绷带,桉叶惊呼,“殿下,您的手!”
秦祝心虚地背过手,但被桉叶眼疾手快地捉住,“殿下,请您实话实说。”
“哎呀,追犯人时太急,一不留心掉坑里去了。”秦祝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嗯?”桉叶狐疑地看向秦祝,显然是不相信。
“好啦,我这不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嘛。”秦祝连哄带骗,废了好些口舌,刚把桉叶糊弄过去,耳边就响起了一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呜呜,当时我差点以为我们都要栽在那老家伙身上了。”
谁的说话?不是桉叶的,难道是......
陌生的声音再次响起:“但为什么阿珞这次回来身上的味道更香了。”
秦祝看着玄炎那一张一合的狗嘴,心中有了答案,他陷入深深的沉思,那两人也没给自己下野生菌子。
“桉叶,麻烦再去帮我把川谷喊来一下。”
“是。”
找由头打发走桉叶后,秦祝蹲下身子,目光凝重地和对玄炎对视,“玄炎,我好像能听懂你讲话了。”
“啊!”玄炎一双细长的狗眼瞪得铜铃大。
见它似乎不信,秦祝学着它的语气,甚至语气上还故意矫揉,“呜呜,阿珞这次回来身上的味道更香了。”
“不不,你听我解释。”玄炎双爪扒拉着秦祝的衣摆,急的尾巴摇出残影。
“难怪你晚上总是要挨着我睡,变态。”说罢,秦祝故意捂着耳朵,一副王八念经不听不听的模样,加快脚步向主屋走去。
玄炎这下更慌了,他最初选择跟秦祝的有一半的原因确实是因为这个,但他真不是变态啊!暗街那老妖怪不也说过秦祝香吗,结果到头来这小子只抨击自己,双标!
两人打打闹闹一路,以至于到主屋的时候,桉叶和川谷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川谷,这次你和兄弟们受累了。”秦祝双手覆在川谷的肩膀上。
“殿下不必愧疚,要是我们当时再谨慎些,那群人怎会有机会下手。”
“也罢,你去把侧柏喊回来,告诉他从今日起,你们的任务都是保护灼玉姐。”
经过前前后后总计三次绑架,秦祝心中有了个大概的猜测,这幕后之人应当都是巫族残党,至于大将军陆宇瓷和黄门侍郎柳淄,他们俩因该是无辜的,毕竟但凡跟巫族扯上关系,下场都只有一字,死!
巫族从始至终的目的是绑架他这个圣子,这次受牵连的是灼玉姐,下次受牵连的会是谁?父皇、母后被绑架的概率不大,巫族人再心急,也不会鲁莽到直接绑架公众大人物,裴韫武力强大,巫族也惹不起,最后只剩下一人了,秦祝把目光投向身旁的桉叶,桉叶自小伴他长大,是好友,更是家人。
“殿下?”桉叶见平日里总是叽叽喳喳的秦祝难得安静,心中产生不安。
“嗯?怎么了桉叶?”
“您现在可是担忧着戚家小姐的事?”
“是,灼玉姐的名声可全坏了。”秦祝将错就错应下,不能让桉叶知道真相,然后跟着他整日提心吊胆。
“殿下现在还处于候审状态,若是有什么想问的话,我可以代为传达。”
“不,不,不用。”秦祝下意识摇头拒绝,巫族残党未除,眼下这座皇宫竟成了最安全的地方,何其可笑。
“嗯?”桉叶疑惑地看向秦祝。
“啊,这。”秦祝大脑飞速运转,马上组织好了说辞,“一言两语说不清,而且我很担心灼玉姐的状态,过几日我偷溜出去。”
“嗯,那我去准备午膳了,殿下可有特别想吃的?”
“都行,都行。”
桉叶走后,屋内只剩秦祝和玄炎二人,秦祝神情复杂地看向玄炎。
如果不是今天发现自己能通玄炎对话,秦祝还能再自我欺骗一下,所以如今他到底该怎么办?
秦祝不知道,可母后、外祖全族上下两百多多口人的性命都系在他身上,思来想去最好的办好便是让父皇重立太子,然后他在自请外封,远离朝廷安稳的过完一辈子,但放眼秦家皇室三代人,就只剩他与父皇,偏偏宋曲国又看中血脉。
要么出兵把巫族残党全灭了?不行,不行,万一巫族那些老家伙把圣子的事全抖了出去,都头来还是个鱼死网破的局面。
“阿珞,你在害怕?”玄炎毛茸茸的大脑袋搭在秦祝的膝盖上。
“嗯。”面对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地结局谁不怕,忽然秦祝捧起玄炎的脑袋问道,“你难得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玄炎歪着头,清澈的眼中满是困惑,“不奇怪啊,这只能说明阿珞你并非凡人。”
“是吗?”除了浑身有力,秦祝感觉自己与过去别无一二。
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秦祝想先出去看看戚灼玉的情况,但是想到他随时会被传唤的现状,只好修书一封交于玄炎代为传达,玄炎动作迅速,相较于只会些拳脚功夫的桉叶,不知安全了多少。
处理完一切事情后,秦祝终于想起他还剩一大半未动的课业,急忙找来笔纸墨,挥舞着狼毫,洋洋洒洒地激情落笔,管他对错,写完就是好态度,他太投入以至于没注意裴韫的到来。
一炷香的功夫后,秦祝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轻哼了下,悠哉地伸了个懒腰,不料与裴韫那张俊美的脸迎面撞上,“啊,裴韫,呸,辰令!”。
“课业补完否?”
“写,写完了。”秦祝心虚地把未完成的空白的课业藏到最底下。
“明晚我来检查,老规矩,少一份,马步多扎一刻钟。”
“嗯嗯,保证一份不落。”秦祝心里盘算着如何在一天内敷衍完所有课业。
“行了,来谈正事。”裴韫瞄了眼凌乱的书案,叹了口气,“朝廷那边调查有我在,你无需担心。”
“谢谢。”
“皇后娘娘很担心你,今儿有空就去一趟凤仪宫。”
秦祝应了声,脑子里却想起先前被困密室时的事,既然裴韫不是凡人,而且武力值又高,或许能帮助他除去巫族,但同时也意味着裴韫要被卷入这场阴谋,太自私了,但看着裴韫转身离去的背影,秦祝咬了咬牙,伸手拽住了裴韫的衣袖。
“辰令,请停步!”
“还有何事?”裴韫有些意外地转身。
一不做二不休,秦祝直接跪下,目光陈恳且坚定地望向裴韫,“求辰令救我!”
裴韫眸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后他淡漠地把衣袖扯回来,“殿下此言差矣,微臣只是一届凡人。”
“不,我知道您是神仙!”秦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因为裴韫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便黑了。
“我是神仙?”裴韫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少年。
秦祝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继续道:“我遇到了两条蛇.....”
秦祝把整件事的始末与裴韫娓娓道来,只不过把两条蛇口中的“混血”换成了“神仙”。骗人是不对,但秦祝总觉得“混血”二字会惹怒面前的男人。
“好,我答应你。”
闻言,秦祝松了口气,本来以为要废不少口舌才能打动裴韫,他迫不及待问道,“我们先开始学什么?”
秦祝兴奋地搓了搓手掌,画本子里的神仙会腾云驾雾、举手之间便可叫天地异色、山崩地裂,他已经想象到巫族残党们跪地求饶的样子了。
“不急,微臣要先去确定一些事。如果殿下着急的话,可以先去林家老宅走一趟。”
“啊?”秦祝不理解为什么会扯上外祖家。
“蠢,还不起来,一会别又吵着说自己跪麻了。”裴韫抬手在秦祝额间轻扣,“巫族圣子圣女虽不是世袭制,但也和宋曲国一样,看中血脉。”
“原来是这样。”
宋曲东宫录中有相关记载,凡三代之外宋曲宗室子弟皆不可继承皇位,奇奇怪怪,秦祝蛐蛐过这个死板的规矩不止一次。
“那为什么您不怀疑父皇?”
“皇帝身上没味。”
“什么味?”秦祝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小奚不是同你说过吗?”
果然,是那股莫名迷人的香味,秦祝嘴角抽了抽,可转念一想,原来神仙鼻子也这么灵。
裴韫走后,秦祝也激动地无心补课业,去了凤仪宫,门口的小宫女见他,本想先前禀告,但被秦祝拦下,他悄悄走入佛堂。
佛堂内,香烟缕缕,温和的檀木香让燥热的空气都变得宁静。
一位身着素衣,粉墨未施妇人跪在蒲团上,她闭上眼眸,双手合十于胸前,虔诚地向面前的神像祈祷。
这位便是当朝皇后林嫣,出身九牧世家林氏,虽称不上大门阀,但林家祖上人才辈出,同时也注重同其他世家大族联姻,因此林家在京中算得上一门炙手可热的权贵。偏偏在林皇后父亲林辉如这里却出现例外,他力排众议娶了同队伍的军医之女为妻,从此成了世族贵族间茶余饭后的笑料,可自从秦轩尧登基封林嫣为后,虚设六宫起,这件事就变成了一段佳话。
“娘。”秦祝轻声呼唤,见林嫣没回应,便默默走上前跪在了旁边的另一个蒲团上,学着她的样子祈祷。
凤仪宫宫内期初是没有佛堂的,秦祝听奶娘说他本来还有一位兄长,六岁作诗、七岁能辩,但偏偏天嫉英才,在这位大皇子八岁那年,一场恶疾要了他的性命。
至此以后林嫣忧思过重,身体情况一日不如一日,秦轩尧召集天下名医前来就诊,皆无好转,最后一位道长揭榜而来,让秦轩尧在凤仪宫内造一座佛堂,林嫣日日再次祭拜,竟渐渐好了起来。
只是这佛堂供奉的神像,秦祝打小不喜欢,若说是位女神仙,则身量不对,若说是位男神仙,则五官阴柔,年少时的他问遍宫中的人,说男说女都有,唯有裴韫回答道,你觉得是男,他便是男,你觉得她是女,她便是女。
让人捉摸不透的答案,当时想来可能是因为裴韫被自己问着烦了,随口敷衍一答,但现在,这幅答案让秦祝不由得开始在意,毕竟裴韫可是位神仙。
秦祝仔仔细细打量起了眼前的神像。
该神像估摸着是由顶级羊脂玉精心雕琢的,神仙的发丝根根分明,眉眼间有着悲天悯人的神性,更有着精怪的魅惑妖冶。
真是奇怪,秦祝心里刚吐槽完,那神像纯白的眼眸中竟冒出渗人的红光,秦祝感觉自己心脏被人拽住,并狠狠地揪了一把,好疼,呼吸不上来了,秦祝额间冒出冷汗,大口喘着粗气。
“何人再此喧闹。”林嫣烦躁地呵斥道,她本以为又是那个冒失的丫鬟小厮,结果睁眼一看,是自己失踪的幼子,“阿珞?”
林嫣神情恍惚一霎,伸手抚摸眼前少年熟悉的脸庞,“你终于回来了。”
“嗯,阿珞回来了。”秦祝装作无事发生,灿烂一笑。
“以后要出去玩就多带点侍卫,差点就又失去你了。”林嫣温柔地把孩子揽入怀中。
“知道啦,下次一定注意。”秦祝乖顺应下。
听到这话,林嫣不乐意了,轻轻揪着秦祝的耳朵,“臭小子,还敢有下次。”
“哎哎,娘轻点,儿子的耳朵要被您拽下来了。”秦祝嗷嗷叫,连忙求饶。
林嫣被秦祝逗笑了,松开后又替他揉了揉那没留下半点红痕的耳朵,秦祝心安理得躺在她怀中,享受着来自母亲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