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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鹤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为老不尊【一】


    齐师任一笑过后, 直接无视了门边的齐桦,他回抱住盛昭,收紧手臂。


    又贴着盛昭的耳侧, 薄唇张张合合, 近乎要将那玲珑般泛粉的耳珠含在嘴里:“儿媳的怀里又香又软,倒叫我舍不得撒手了。”


    盛昭立即意识到他又被齐师任玩骗了一回, 他一霎羞愤,大力推开齐师任。


    “你——”他顿了半响,才找到合适的词:“为老不尊!”


    盛昭本想骂“登徒子”, 又想到他们二人现下混乱的关系,分外诡异。


    齐师任心中好笑, 怎么骂人都不会骂?憋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没什么杀伤力的词。


    剑宗究竟是怎么养出来这么一个不知世事的娇贵小美人。


    齐师任无奈地勾唇:“我只不过将我心中所想说出来罢。”


    他瞧着盛昭的目光,就像看一个胡闹的孩童。


    盛昭愈发地气, 骂又不会骂,打又打不过, 憋得漂亮的小脸都红了。


    委屈得要命。


    一副被欺负狠的模样。


    可齐师任还只是微眯眸, 好似在回味方才绝妙的触感,淡笑地看着盛昭。


    盛昭含糊地骂了声:“伪君子!”


    气得转身便走。


    映入眼中的便是站在门边的齐桦,不带一丝笑意,面无表情,神色阴沉。


    不知晓在那站了多久, 又看了多久。


    盛昭面上的粉晕迅速褪去,被齐桦阴冷的视线吓得后退了两步。


    他忘了他身后还坐着个齐师任,冷不丁被绊倒, 一屁股坐在了齐师任腿上。


    盛昭僵住, 眼睁睁瞧着齐桦眼神变得更加恐怖了, 他下意识便想起来。


    腰间就被齐师任的手大力箍住。


    齐师任笑着赞叹:“懂事。”


    “儿媳别怕, 我护着你。”


    盛昭挣扎不能:“谁让你护着!”


    “还不都是因为你,放开我!”盛昭妄图想把抓着他腰间的大掌扯开,边扯边骂:“你要不要脸!”


    齐师任轻轻一挑眉:“真让我放开?”


    盛昭:“废话。”


    齐师任神色意味不明地松开手,盛昭连忙起身离他远远的。


    齐桦不是没看见盛昭的抗拒,但仍觉得刺眼,盛昭在里边跟齐师任嬉笑怒骂,门外的他反而像一个外人。


    着实有些讽刺。


    齐桦头疼得厉害,眉间蹙得更紧,瞧见盛昭乖巧地向自己奔来后,神色才微微一松。


    盛昭虽然不知齐桦是何时来的,但对方的神色明晃晃告诉他齐桦看见了一切,且急需安抚。


    盛昭没有多犹豫,就扑进了齐桦怀里,环住后者,这种拥抱的姿势,显出对对方很强的依赖性。


    盛昭忙声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他欺负我,还骗我。”


    没说两句就又气起来。


    齐桦沉寂良久,才轻“嗯”了声,抬手按住盛昭的后背,他用得力气不小,像是要将怀里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带着怒的发泄。


    但到底留了手,因为盛昭此时分外委屈地像自己求助。


    还有齐师任现下幽冷的视线。


    齐桦不卑不亢:“望家主下次记着些礼数。”


    未尽的话语下,是浓稠的恶意与森冷的威胁。


    齐桦这次走时,连辞退的礼节都未作秀,扯着盛昭的手就大步离开。


    盛昭勉力跟上他的步伐,有些踉跄。


    盛昭见齐桦还是一言不发,甚至都没回头看自己一眼,心里头也愈发憋屈。


    他都被欺负得这么厉害了,凭什么还把气撒他身上?


    盛昭猛地停住脚步,不顾摔倒的风险直接甩开齐桦的手。


    一声不吭地与前头的齐桦对峙。


    齐桦突地冷笑了声,转过身。


    他在盛怒边缘,即使对上盛昭含着怒意的双眸也丝毫没有动摇,低声道:“盛昭,第二次了。”


    “上次是我的手足兄弟,这次是我的亲生父亲。”齐桦一字一句,边说边向盛昭逼近。


    盛昭不住地后退,也逃不过被齐桦压在身后假山里的阴暗角落。


    隔绝了大部分日光,又临上齐桦阴翳的双眸。


    齐桦缓缓吐出最后一句:“你是不是想逼疯我?”


    齐桦知晓盛昭没有背叛自己的心思。


    但他还是有些怨。


    齐桦用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视面前红衣雪肤,容貌秾艳的青年。


    怎么生得这般好看,这么勾人,能让所有人都对你心生欢喜,让所有人从我的手中觊觎你。


    若一直如此,你是不是我的还有什么区别。


    齐桦深呼吸一口气,他先前庆幸盛昭单纯好骗,现在他又恨对方的这份不懂世事。


    别人随口几句话就能哄走的人,他真的应该放出来吗?


    真的不该一直锁着吗?


    盛昭眼见齐桦的眼神愈发危险,里头全是见不得光的阴暗,他暗自心惊,只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


    “你的意思是都怪我吗?”盛昭轻嘲,失落地垂眸:“齐桦,你还是同上次一样,只认自己想得一切,还是说,你从始至终都不信任我?”


    齐桦一怔,失控的理智堪堪被拉回,他揉着发疼的脑袋,几乎都要认为自己生了心魔。


    他大力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静下来。


    盛昭见他眼神逐渐平静,才微叹着说出方才的事实,而齐桦只觉头疼得愈发厉害了。


    他也意识到,若不能完全将齐家的状况说清楚,盛昭只会一直被人哄骗。


    指不定哪天就不止摸一下,抱一下这么简单了,可能盛昭还会被哄得乖乖张着唇,毫不反抗地任由别人亲着嘴,伸进舌头,说不定还会黏黏糊糊地用甜酥的嗓音说着亲哪里更舒服。


    齐桦光是幻想一下,就要发疯。


    “我的生母不是病逝,是齐师任杀的。”齐桦言简意赅:“他根本不可能会伤心,更别说怀念。”


    盛昭震惊地睁大双眸,不能理解。


    齐桦又道:“这在齐家内部不是什么机密,我们对每个人的阴暗事都知晓得一清二楚,互相有了牵制,便不敢有人将齐家秘辛往外说。”


    “而所有进齐家的外人都会立下心魔誓,否则他们就会在齐家里被关到死。”


    生活在齐家的每一个人都没有人权,每个人都是提着线的木偶,他们不会说话,生得一模一样,为了齐家百年荣幸,付出一切。


    重重严然森规,近乎无人敢反抗,若是有,即刻就会被杀死。


    除非身处高位,才能呼吸到一丁点自由的空气。


    齐桦重重呼了一口气:“盛昭,事不过三。”


    盛昭从齐桦的话语中窥见了齐家的冰山一角,他故作脑海中混乱无比:“啊?”


    齐桦抱住盛昭:“乖一点,不要再去信别人说得话,昭昭,齐家没有一个是好人,就算是我也不例外。”


    他收紧手臂,餍足地轻叹:“但你能信的只有我了。”


    盛昭轻声应下:“好。”


    “我永远不会骗你。”齐桦珍惜又心疼的轻吻在盛昭的发间,不可遏制地去嗅盛昭身上的香。


    很轻很浅,只有离得近了,更近了,才能餍足地嗅够这馥郁的香。


    他爱惜得紧,像条疯狗般用力抱着盛昭,低声叹着:“昭昭,你身上好香。”


    盛昭犹豫半响,才回抱住齐桦:“齐师任其实还同我说过,你一开始便不是真心与我结交好友,你甚至还想着亲自送我回剑宗。”


    盛昭嗓音愈说愈轻,他好似没有察觉到齐桦变得僵硬的身躯,只是笑了声:“我当下心中好笑,现下更是觉得。”


    “我就知晓齐师任这人满口胡言,你怎么可能会这么对我呢。”


    盛昭微微拖长的嗓音俨然是对齐桦的嘲讽,但齐桦身躯只僵了一瞬又迅速恢复原样,他生怕盛昭会发现他的异样,心中却有着无限的后怕。


    幸好他没在一开始就动手。


    他怎么会舍得呢。


    盛昭见齐桦久久不应声,轻哼了声:“嗯?”


    齐桦连忙道:“嗯,我从未想过。”


    第42章 驯化【一】


    盛昭与齐桦牵着手往回走。


    盛昭走在前面, 他步伐有些欢快,像是因为终于摆脱了齐师任,终于能回家而雀跃, 时不时好奇地去观赏齐府各处的奇观妙景。


    齐桦则慢条斯理地走着, 把玩着盛昭的手。


    他摩挲着盛昭手下的白玉环指,眼神微沉:“昭昭, 摘下来。”


    话音刚落,齐桦也意识到自己命令的语气可能会让盛昭不满,他又补了句:“先放好在你芥子空间里, 等我继任家主的位置后再带。”


    除此之外,齐桦再也没多说一句。


    他对齐师任那些龌鹾的念头知晓得一清二楚, 可是他一丁点都不会说给盛昭听。


    让盛昭永远都晓得齐师任的心意。


    盛昭困惑着看了他一眼,很乖地摘了下来, 放进自己的芥子空间里。


    这指环老贵了,可不能丢。


    事了, 二人在雪中一步一步走着。


    就这般静了一会儿, 盛昭突然慢了下来,与齐桦并排走着。


    盛昭看他:“我以后就住在这吗?”


    齐桦见他面色恹恹,轻声问:“不喜欢?那等我继任家主后,按你喜欢的来布设可好?”


    盛昭摇摇首:“我方才瞧得那般仔细,怎么可能不喜欢那些景致。”


    他顿了顿:“只是……齐府太压抑了。”


    盛昭叹了一声:“我们一路走来见到的人, 不管是侍从还是齐家弟子,他们全都退避在一旁,不敢上前搭话。”


    “齐家太静了。”盛昭有些低落地说。


    齐桦没出声, 他当然知晓齐家死寂得可怕, 盛昭这种性子却最不易安静。


    他从不奢望盛昭能喜欢齐家, 他只想盛昭能待在他身旁便好。


    沉寂的氛围让盛昭晓得自己说错了话, 他苦恼地反握住齐桦的手。


    “我不是那个意思……”吞吞吐吐半天,盛昭放弃了解释,老实道:“齐桦,我是不喜欢齐府。”


    阴暗落雪的天气下,盛昭的眉眼依旧亮得惊人,红衣衬得他笑容愈发明媚。


    盛昭弯着眉眼,嗓音甜丝丝的:“但我喜欢你呀。”


    短短的一句话,让齐桦怔在原地,心悸不断,声震如鼓,他心底就像含了蜜一般的甜。


    齐桦忍不住放轻呼吸,生怕惊扰了面前活色生香的乌发美人,他微冷的眉目一下柔和,盛满了无限柔情:“那昭昭愿意为我留在这里吗?”


    盛昭抿了下唇,有些不高兴:“想什么呢,我当然愿意。”


    齐桦低声笑出了声:“好,是我想岔了。”


    盛昭撇撇嘴,眸子突地一亮,像是打了什么坏主意:“那你是不是得罚一下?”


    齐桦由着他,温声应了:“嗯。”


    盛昭转身就轻盈地跳到了齐桦的背上,环着齐桦的脖颈:“那我走累了,我罚你背我回去。”


    齐桦屈膝微蹲下身,一把背起身后的盛昭:“好,这就背你回去。”


    明明是惩罚,但齐桦感到的是无与伦比的安心n*f,盛昭很轻,齐桦心中却觉得重。


    他好似背负了他整段不堪的人生中最美好的片段,即是他的整个世界,也是他梦寐以求的蝶。


    齐桦小心翼翼,漫步走着。


    他不会放手,也不肯放手。


    但他总算愿意,也总算下定决心,他决定让盛昭能更加欢快地陪在他身边,不绕着他的指尖飞也行,偶尔给一次自由也可以。


    只要永远记得回到他身边就好。


    盛昭俯在齐桦肩头,轻声说着些话。


    他的唇离齐桦的耳畔不远,这个音调正正的好,让齐桦的耳根子酥酥麻麻,又似小情人之间的温存。


    齐桦认真地去听,每个字都记在了心里。


    盛昭嗓音带笑:“你自幼在齐家长大,嗯……可能还在剑宗待过一段时间,但我听说你当年声望特别高,你的师兄弟们虽然很崇拜你,但都不敢来烦你。”


    齐桦点了点头:“嗯,从哪里听来的?”


    盛昭小声说:“我跑去问跟你同辈的齐家子弟,因为……”


    他顿了下,似是羞怯:“我想多了解你的一些事。”


    “我跟你差了百年,修真界朝夕更迭得很快,虽然你的事迹在我们这一辈里也有传闻,但总比不过你本家人来的清楚。”盛昭解释着,嘟嘟囔囔地说:“你要是敢说我跑去跟别人玩,我就生气了。”


    齐桦心底突地生起几分心疼,他还没忘记与盛昭见的第一面,后者倚在树上,姿势随意,红衣灼眼,大大方方地偷着凉。


    不顾那棵树就生在殿门口,来来往往地人都能看见,甚至还轻瞥了眼他们一干人等。


    张扬到近乎睥睨的视线,让人一瞬便惊艳得瞳孔紧缩。


    可现在跟别人说个话都得小心着齐桦的脸色,生怕齐桦一个不高兴,就对着他生气。


    齐桦轻轻颠了颠身后的盛昭:“不说你。”


    “以后都不说你了。”齐桦低声:“你想跟谁说话便说话,想跟谁玩就跟谁玩,把齐府当剑宗一般放肆都没问题。”


    “我不拘着你了,盛昭。”


    盛昭身体一僵,紧接着又不在乎地笑笑:“齐桦,不准跟我开玩笑。”


    “你说了不会再骗我了。”


    齐桦苦笑着摇首:“盛昭,是我错了。”


    齐桦面上虽若谦谦君子,温文尔雅,但他心底却比谁都心高气傲,他是天之骄子,被人捧了这么多年,是最难低头的人。


    可现下他真心实意地对盛昭承认自己认错了。


    盛昭微些讶异,晃了晃手:“你怎么了呀?又胡思乱想了什么。”


    齐桦深吸了一口气,寒气从气腔直刺体内,让贴着盛昭的背上的热度愈发地明显,脖颈中温温热热的气息也是盛昭呼出的气,小扇子一样动摇着齐桦的心。


    “昭昭,你听我说,你可以跟他们嬉笑怒骂,怎么都好,但是不能与他们做太亲密的动作。”齐桦许着承诺:“就像你与齐韧,还有齐师任做得那些一样。”


    盛昭意识到齐桦没有哄着他玩,雀跃地收紧了手臂:“真的?!”


    齐桦低笑:“真的。”


    齐桦:“我也允你出齐家,但是我也要在侧,就是我得奇装打扮一番,不能让世人认出我的身份。”


    盛昭先是欣喜,又失落地问:“我自己不能出去吗?”


    齐桦佯怒地挑眉:“得寸进尺了是吗?”


    盛昭双手去捏齐桦的脸,连声问:“不能吗不能吗不能吗?”


    齐桦失笑:“能能能,行了吧。”


    他摇着首去躲盛昭的手,笑着:“昭昭饶了我罢,别捏了,都应你。”


    齐桦:“别人都看着呢。”


    盛昭不甘地放下手:“又骗我,谁敢看你啊。”


    齐桦笑着:“乖,别闹。”


    他背着盛昭一路说说笑笑了许久。


    “啊!”盛昭想起了什么:“先前还没说完呢,你要是生在我们剑宗多好。”


    “剑宗才没有齐府这些破规矩呢。”盛昭为自己的宗门自得:“届时你一定会结交很多要好的朋友,就像我一样。”


    “想吃酒就吃酒,偷溜出宗门也行……”


    盛昭一个又一个地数着,齐桦时不时插一句嘴。


    他们每一句都遗憾着没有对方的过去,又铺设着有对方的未来。


    直至盛昭说累了,他声音越来越小,头也一点一点的,最后还是撑不住,睡在了齐桦的后背上。


    齐桦怕自己走动时的动作让盛昭的睡姿变得愈发不稳,一个后仰就可能倒下来,他静静站了一会儿。


    齐桦估摸着时辰,等盛昭差不多睡熟了,才小心翼翼地将身后的盛昭抱至身前来。


    用眼神拒绝了一旁想上前帮忙侍从,动作愈发地小心。


    他不想让其余人碰到盛昭一根手指头。


    直至盛昭安稳地窝在他怀里,因为姿势变换而轻颤的眼睑也逐渐停止。


    齐桦才轻呼一口气,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小懒虫睡得还挺熟。”


    恐怕在他走后跟齐师任的对峙中累着了,方才又絮絮叨叨说了这般久。


    齐桦看了盛昭的睡颜很久,才抬步继续走,因为盛昭睡着,也不让侍从去换方便的灵辇,用着大量的灵力缩地成寸,因为半刻钟后终于到了他的院中。


    他在盛昭的房间跟自己的房间中抉择了下,果断走进放着炉子跟手暖的盛昭房内。


    他将盛昭放上床塌,掩好被褥,自个也倚在床头,轻声让侍从送来需要自己决议的公务。


    处理累了便去瞧盛昭的睡颜。


    遗憾的是盛昭的睡姿很规整,基本不怎么动,也让齐桦心中想着盛昭乱动之下,而后抱住自己的想法落空。


    等到夜幕将至,齐桦总算处理好一切,起身出门。


    门轻阖上的声音响了很久后,盛昭确保自己没再听见任何呼吸声,才睁开眼坐起身。


    他看着合上的房门,突地勾唇轻笑。


    齐桦,驯化猎物的人从始至终都不是你。


    你入套了。


    作者有话要说:


    驯狗成功了,虐渣不远了宝子们!


    二更等会儿,我争取保二争三!


    第43章 水性杨花【二】


    之后的几天齐桦与盛昭时常黏在一起, 他也同盛昭一般,开始用起了一日三餐,养成了习惯, 饭后二人也会牵着手一起散步。


    空闲的时候齐桦会陪着盛昭逗鱼、玩雪、在屋檐上看夜空的星点……


    偶尔他也会手把手地教盛昭一些简单的琴技跟斟茶的礼数, 还有他的骨扇如何使用,满足一下盛昭的好奇心。


    甚至齐桦忙公务的时候, 也会让盛昭卧在一旁的椅榻上看话本。


    事事虽小,平常却安宁。


    每一处都是齐桦未尝过的温馨。


    但齐韧跟齐师任也总是抓着齐桦忙不开交的空闲,去假装偶遇盛昭。


    而盛昭今日又在湖边的观景楼上遇见了齐师任, 他刚看见那曳地的一角暗金纹路白袍时,转身便走。


    守在木梯前的两位侍女为难地屈着身, 垂着首一言不发地挡在盛昭面前。


    盛昭:“……”


    观景楼近乎能观整个齐家的景色,平日只有齐师任与齐桦能上去, 最近盛昭有了白玉指环后,也能上观景楼。


    他便时常往这跑, 但没过几天就被听到消息的齐师任截胡了。


    “你烦不烦。”盛昭转身掀帘, 进了顶楼的高台之上:“就抓着我舍不得欺负姐姐们。”


    齐师任一哂:“盛小公子也可以不怜香惜玉。”


    盛昭冷哼,他四处望了望。


    今日高台上的美人榻跟椅子基本都被撤走,只留下了齐师任身旁的软椅。


    齐师任明显强逼着盛昭坐他身旁。


    盛昭没按齐师任的套路走,他长腿一翻,就侧坐在了粗壮的栏杆上, 盛昭抬起另一条腿,正想整个人都卧在上面时,就骤然被几步走过来的齐师任抱起。


    齐师任低喝:“胡闹!”


    盛昭挣扎着想下来:“你瞧不起我元婴期的修为?”


    齐师任险些被气笑:“你若当真掉下去了, 你以为是随手就能解决的事?”


    这观景楼近乎几十米高, 纵使是修士, 未到能随意御剑飞行的渡劫期, 掉下去时万一反应不及时,后果也不堪设想。


    盛昭伤着一分一毫,都是在往他齐师任的心上捅刀子。


    齐师任二话不说转身便往栏杆走去,抱着盛昭的双手一伸,就这般大张着放在空中。


    盛昭身下的空中什么遮拦都没有。


    但盛昭也并非胆小之人,再加上齐师任的手很稳,他只慌了一瞬,便镇定下来。


    寒风卷着雪吹拂到他的红衣乌发上,盛昭躺在齐师任的双臂里,半阖着眼看云层层叠的蓝空。


    他特别得意地哼了声:“我才不怕。”


    下一刻齐师任就松开了手。


    盛昭猝不及防坠落下去,强烈的失重感迅速侵蚀全身,耳边风声呼啸。他睁大眸,强制忍着迅速反应过来想呼唤本命剑——尤延的身体机能。


    盛昭知晓,齐师任舍不得。


    似乎仅过了短短一霎,又似乎过了很久。


    盛昭骤然被瞬移至半空中的齐师任抱在怀里。


    齐师任脚尖点着本命灵器——通体透黑的玉笛,逶迤向下的白袍遮住了玉笛,让他看起来就像悬浮在空中。


    大风卷着厉雪寒冰将他整身暗金纹路的白衣袍吹得赫赫作响,下一刻就被灵气隔绝,长袍服帖的垂落。


    黑金发带却被吹落,墨发随着齐师任微微垂首的动作落在了盛昭身上。


    松散的形象让齐师任面目多了几分慵懒之色,他微微一挑眉,温婉地笑:“怕了吗?”


    惊魂未定的盛昭颇为无语地阖上眸,他服了软:“怕了。”


    盛昭接着骂了声:“疯子。”


    齐师任低声闷笑:“嗯,小儿媳。”


    齐师任又瞬移至高台之上,将盛昭放在了他隔壁的椅子上:“乖一点。”


    盛昭又气又没有办法,只得乖乖坐着。


    齐师任招手让侍女进来,为自己梳理散落的墨发,一边道:“先饮茶,后谈事。”


    盛昭捧起来抿了口,还是忍不住问了:“这茶是齐韧泡的?”


    齐师任轻叩着桌面,正着身子让身后的侍女扎起发带,随手将缩小成玉簪似的墨黑玉笛递了过去:“不是,我教的他罢了。”


    侍从将玉笛穿进,又蹲下身整理齐师任曳地的衣袍,直至一丝不苟之后,才转身退下。


    下了阶梯。


    是她们这种凡人听不到谈话的距离。


    齐师任这才满意地微眯眸:“他是学得最好、也最像的那个。”


    “即使他的天赋比不过齐桦,我也最属意他。”


    盛昭听见齐师任说齐桦的坏话,冷了下脸,又因齐桦也是他的好友,还是无奈地叹气。


    “为什么?”他问。


    齐师任笑:“他孝顺啊,儿媳,若是他继任之后,肯定比齐桦那个不孝子更尽心尽力地养我们。”


    盛昭蹙眉:“关我什么关系?”


    齐师任微微摇首,眼神意味不明:“口快,说错了。”


    盛昭有些不服气:“你也没对齐桦尽什么父母之责——”


    齐师任否认:“我对所有人都一应如是。”


    盛昭哑言。


    齐师任撑着脑袋,问:“若是齐桦上位后,小儿媳,你会好好孝顺我吗?”


    盛昭想了想,虽然对不住好友齐韧,可他到底想偏颇齐桦,迟疑后点了点:“会的。”


    齐师任又问:“我提什么要求都会满足吗?”


    盛昭:“嗯!”


    齐师任抬眸,轻声:“暖床呢?儿媳。”


    盛昭反应过来后气得眼尾通红:“你!”


    刚想开骂,又想到齐桦,硬生生憋了回去,咬牙切齿:“我给你找个人暖。”


    齐师任摇首:“那怎么行。”


    齐师任撑着桌面,倾身逼近盛昭:“其他人可没有儿媳这般又香又软。”


    “跟女儿家一样,又轻又小,还有那香也不知是熏香还是体香,体香的话,又是哪的体香。”


    盛昭惊得微微后仰,又被齐师任的调戏之语逼得脸侧起粉,连着眼尾,粉嫩一片,软得真像齐师任口中所说得一般,像是能掐出汁来。


    偏生上挑的眼尾又勾出一份媚色,美人香似是又惑人般冒了出来,惹得人不住沉沦。


    腰肢也细软得厉害,齐师任回想着方才的触感,盈盈一折般,最适在手中把玩揉捏。


    他见盛昭被他大胆的话语弄得说不出话,轻笑着又问:“你跟齐桦做了吗?”


    盛昭睁大眼眸,薄红嫩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羞愤得厉害,硬生生憋出一个“滚”字。


    齐师任心下明悟,喉间轻滚,微不可闻地轻骂了声:“废物。”


    盛昭耳尖,显然听着了,生气地反驳:“他才不像你这个禽兽!”


    齐师任只是用看小孩子的目光看着盛昭,他瞧盛昭后仰得姿势,用温热的手掌抵住盛昭的后腰:“小心别倒了。”


    随着齐师任后仰,盛昭也被他扶起,最可恶的是齐师任离手之前,还特意用指骨在盛昭腰窝处顶了顶。


    刹那间就见盛昭腰肢轻颤了颤,眼眸一瞬浸上水意,用自以为蛮横,实则软呼呼的眼神横了一钝刀过来。


    不疼,只叫人心中格外得痒。


    盛昭一字一句:“禽兽不如。”


    齐师任勾唇谦虚地一笑:“他那日竟没有将你……不是废物又是什么。”


    特地隐去的两个字二人都心知肚明。


    这下盛昭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他才不像你——”


    齐师任打断:“那他亲你嘴了吗?”


    盛昭:“闭嘴!齐桦他正人君子!才不会随意对我做这些事!!”


    那就是没亲了,齐师任心中“啧”了声。


    他嘴上却酸得厉害:“这么信任,不,喜欢他?”


    盛昭一脸齐师任在说废话的表情:“那不然喜欢你吗?”


    齐师任垂首笑了声,又恢复到温润如玉般的正派形象,微微抿了口茶:“好啊。”


    “齐桦配不上你。”齐师任润了下方才变得干涩的嗓子,继续道:“你在我这闭门不出,外边的消息一概不知。”


    “那么我来告诉你。”齐师任边道边为盛昭换了杯温热的清茶:“就这几日全天下都知晓齐桦与郁安易解除婚约的消息。”


    “紧接着他便备上厚礼送至剑宗,说想与你订亲结契,问无妄仙尊什么时候得闲,约个时辰商议一二。”


    齐师任对着微些慌张的盛昭笑笑:“本来你便因与江千舟办道侣大典又逃婚失踪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名声一下再下。”


    “现下又因此事……”齐师任微顿,他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说了下去。


    “儿媳,你出名了。”齐师任低叹,他温声笑着:“不是什么天之骄子,千年难遇。”


    “而是水性杨花。”


    “你说,无妄他得气成什么样子?”


    第44章 憧憬【一】


    很突兀地, 盛昭心中闷痛了下。


    邬钰送予他的白玉还贴在他的胸口前,与盛昭的体温同度,可现下他却觉得那处热得发烫。


    盛昭垂了垂眸, 没露出一丝破绽。


    他错愕地愣了下, 又别过眼:“随他们议论,我行得正, 坐得端。”


    “我自己知晓我是什么样的人,用不着在意其余人的三言两语。”


    “而且……”盛昭垂下眸,有些落寞:“我师尊不会因这些事而生气。”


    邬钰本就不是轻信谣言的人, 他更可能的是……担忧罢。


    盛昭轻吸了口气,压下愈发扩散的异样感, 他不在乎他的名声变得如何,他只是觉着自己实在辜负邬钰五年的教导。


    他对不起邬钰。


    齐师任听着盛昭的话, 心里头也很是附和,无妄仙尊那种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些烂事而生气, 说不定瞄过一眼便放在脑后了。


    而盛昭的落寞也被他解读为师尊不关心他这个徒弟的而有几分委屈。


    “就这么喜欢他, 名声尽毁也没关系?”齐师任轻叹了口气。


    盛昭一言不发。


    齐师任又抿了口茶,心底添了几分怒意,齐桦那个臭小子凭什么?


    “半月后便是魔修与我们正道修士的百年会晤之日,盛昭,你也只剩下这几日了。”齐师任低声道:“郁安易闭了近百年的关, 不管他修为到了什么地步,是进抑或是退。”


    “在如此重要的日子也必会出关,或许会晚些天, 但总归不会太久。”


    “与他解契一事尚且是齐桦单方面的告知, 因为没有江千舟点头的消息。”齐师任语气悠然。


    他也不知晓江千舟到底是生是死, 手里头也没任何有关对方的消息, 但想也知晓后者绝对不可能会点头,哪有人会亲手将自己逃婚的道侣送至别人手上?


    齐师任微微笑着:“可等郁安易一出关,他若是应下,这契一解,你与齐桦的事情还有你的名声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


    盛昭眼眸微些泛空,似是认真在听齐师任的话,蹙眉否认:“我说了我不在意——”


    齐师任伸出食指,在盛昭唇间轻点:“嘘——”


    “小儿媳,你尚且年轻,不知晓此事的严重性。”齐师任故意往严重的地步上说:“你若是不想让你的宗门跟师尊面上蒙羞,就好好去想我说的话。”


    即使齐师任知晓剑宗与仙尊的地位根本不会因这事而被动摇,但他还是满意地看见盛昭的面色一白。


    他也不是那种能把意中人拱手让人的蠢货。


    齐师任站起身,他拍了拍盛昭的肩,终于有了些长辈对晚辈的做派,低声继续哄骗下去:“儿媳,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


    “你可以慢慢考虑,我随时可以来帮你。”齐师任缓声说完,不等盛昭开口,便转身掀帘离去。


    盛昭静静看着齐师任慢慢下了阶梯,直到转角处没去背影,脚步声几不可闻。


    但他仍不敢去赌齐师任到底走没走。


    他一直面色不好地垂眸看着茶面,神色郁结,过了半响,才缓缓低叹一声,俯在了桌面上,阖上了眸。


    就这般等了半刻钟后,盛昭身侧又出现齐师任的身影,一切都发生在静默之中,帷帘甚至动都没动一下。


    微风依旧徐徐。


    若不是盛昭察觉到身侧有些异样感,他或许根本不会发现齐师任突然出现过。


    但没过一会儿,齐师任就俯下身,他爱恋地用指腹轻抚盛昭精致的眉眼。


    盛昭闭上眸时,没了眼中的锐利与骄矜,一眼过去,只剩下漂亮二字。


    好看得让人不敢出声打扰。


    齐师任慢慢将盛昭微蹙起的眉抚平,他的眉宇间有着心疼,但还是铁下了心。


    在这几日里,齐家也会被血洗一场,他与齐桦还有齐韧三人随时可能会为了家主之位而动手。


    在这之前,他得先诱哄好他的小儿媳。


    让盛昭主动投入到他的怀抱之下。


    齐师任就这般瞧了盛昭的睡颜不知多久,他才示意候在外边的侍女送进件绒皮来,小心翼翼地披到盛昭身上。


    齐师任又仔细着放了数十颗火灵石在周围聚暖,他好笑地瞧着盛昭眉眼愈加舒展开,这才转身离去。


    临走前齐师任又示意让侍女跟着自己一起下观景楼,免得吵醒盛昭。


    两处交错下楼的轻微脚步声随之响起。


    又过了半刻,盛昭才睁开眼,他直起身,任由绒皮披风掉落至地面。


    而后推开椅子,走到栏杆边,像最初想做的那般,整个人都坐在了栏杆之上。


    盛昭侧着身靠在身后的木柱之上,他一脚支起,一脚垂落至空中,面无表情地闭上眸呼吸着冷寒的空气,垂下的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盛昭坐于高处。


    他摇摇欲坠,寒意彻骨。


    不知过了多久,盛昭身后传来有人上楼的脚步声,临近时,他侧过面,扬起笑看了过去,嗓音里含着雀跃:“齐桦。”


    掀帘走进的齐桦应了声,瞧清楚盛昭的坐姿后,又紧皱起眉:“怎么坐在上面,快下来。”


    盛昭不甚在意地笑笑:“舒服啊。”


    他翻了个身,换成背对着高空,面对齐桦的姿势,对着走来的齐桦张开了手。


    除了身上的栏杆,没有其余的支撑点,一不小心就能掉下去,齐桦心中焦灼,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盛昭顺手抱住他,脸侧贴住齐桦的腰身。


    亲密的抱姿让齐桦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训斥,他无奈地摇了摇首。


    “方才齐师任跟我说了些事。”盛昭慢慢将齐师任说的话复述了出来,能察觉到齐桦环在他肩上的手渐渐加大了力气。


    恐怕气得不轻。


    良久,齐桦才出声道:“昭昭,此事我没同你言明,是我之错。”


    “我忧心你听了会心里难受,便想先瞒着你。”


    盛昭依旧埋着首,闷声说:“我是有些难受。”


    齐桦笑容一僵。


    “齐桦,你按疼我了。”盛昭小声说:“你别生气,我知道齐师任有些话是在骗我呢。”


    “我也没那么蠢。”


    齐桦蹙眉:“说什么胡话,昭昭才不蠢。”


    他放轻了力道,又去顺盛昭被吹得些微凌乱的乌发。


    “嗯嗯。”盛昭仰起脸笑,漂亮得生艳的眉眼微弯:“但是我还是有些难受。”


    “齐桦,我讨厌齐家所有别有心思的人。”盛昭抿了下唇:“若一直这般,我可能在齐家住不了多久。”


    “而且我还是会想念剑宗。”盛昭轻声说:“想念我的师尊跟我的授课长老们,还有伴我五年的师兄们。”


    齐桦微眯眸:“昭昭的意思……是要离开我吗?”


    盛昭摇摇首:“我不是这个意思,齐桦,你先听我说。”


    “或许……你也不用一直待在齐家,”盛昭眼里盛着光,瞳孔泛空般地微些扩散,像是在想象那些美好的场景。


    “你可以与我一同去游山玩水,去各种各样的地方历练,去结交天下好友,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二人有多恩爱。”盛昭有些羞涩地眨眨眼:“这样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我也会带你回剑宗。”


    “带你去了解我这五年的生活。”盛昭苦恼地微微蹙眉:“但我师尊可能不太欢迎你,他应当不允你进天山。”


    “不过没关系。”盛昭笑笑:“我去求求他,总有一天能磨下来的。”


    “然后我们二人去同郁安易还有江千舟说清楚,让事情真相大白,也不会有人来议论我们了。”盛昭说着自己有些笨拙的解决之法。


    “再然后……我带你去认识我的师兄们,去骗他们的彩礼钱。”盛昭娇气地轻哼了声,有些高兴:“还可以跟他们一起吃酒。”


    ……


    盛昭絮絮叨叨着,齐桦也顺着盛昭的话语去想象,他的戾气被怀里的爱人磨平,平白生出几分淡然之感。


    那种生活实在太美好了,平淡又温馨。


    齐桦忍不住去憧憬,他心中激荡,忍不住俯下身去吻盛昭的发顶,时不时应一下。


    盛昭想起了什么,有些慌张:“嗯……家主好像要比少主忙得多。”


    齐桦温声:“这几日有些特殊罢了,等事情解决了,我便不会再这般忙,也会多出很多时间来陪你。”


    盛昭眸子亮了下:“真的吗?太好了!”


    “不过忙也没关系的。”盛昭冲着齐桦笑,一字一句认真道:“我可以等你。”


    不知晓是盛昭澄澈眼里的光,抑或是盛昭的一切话语中都充斥着对他的爱意。


    齐桦夜晚便动了手,禁锢了齐师任手下不少人,反抗者一杀了之。


    齐桦摇着骨扇,携着满身血腥,不急不缓地开始血洗齐家。


    他不想让盛昭再等下去了。


    第45章 烈火【已修】


    夜幕低垂, 乌云密布。


    齐府不像往日般死寂,而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喧嚣声四起。


    唯一一处黑沉寂静的地方是齐桦的院子, 周遭被阵法包围,隔绝了一切声响。


    目的只为里面的人今夜能安然入睡。


    今夜静得可怕。


    盛昭看着窗外, 若有所思,而且自从跟齐桦分开后,对方直至现在都没来找过他。


    恐怕出了什么事。


    他披上件红绒轻衾, 裹着里面白色的里衣,墨发如泄, 盛昭赤着脚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有某中预感驱使着他。


    如往日一般守在门边的侍女屈身行礼:“盛公子夜安。”


    她瞧见盛昭如今的打扮,黛眉轻蹙:“奴为公子拿暖炉来。”


    盛昭摆摆手:“不用, 我只是出门问一声。”


    “姐姐能告诉我齐桦在哪吗?”盛昭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有些想他了。”


    “等了他很久都没来。”


    侍女为难道:“少主他……今夜有要事处理。”


    盛昭失落地垂下眸:“他不回来了吗?”


    侍女轻轻颔首,她正想安慰盛公子几句, 却突然察觉到什么, 忽地转身去看远处一片漆黑的夜色。


    眼神异常警惕。


    盛昭不明所以:“怎么了?”


    侍女轻声道:“公子——”


    她话音未落,黑暗中一点银光骤然闪过,直击而来,速度极快。


    侍女来不及反应,脖颈处就一阵震痛, 眼前一暗就晕了过去。


    盛昭连忙接住倒下来的侍女,皱起眉警惕地看着周围。


    不过片刻,他就能察觉到一直隐在暗中似有若无的众多视线逐一消失, 就好似被什么人清理掉了。


    盛昭快速扶着侍女, 将她放进门内铺着白绒的地面上, 转回身却骤然发现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侧的齐韧。


    盛昭被吓得后退半步。


    齐韧连忙道:“抱歉, 吓着盛公子了。”


    盛昭摇摇首:“无碍,方才是你做的吗?”


    齐韧颔首:“出了些事,家主让我来寻你,但少主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我只得出此下策了。”


    齐韧不太赞同地看了眼盛昭赤着的双脚与单薄的衣物,但时间紧迫,齐韧由着心中所想,即欲盖弥彰,又光明正大地表露自己不耻的心思。


    他温声道:“我抱着公子去罢。”


    盛昭摇首拒绝,着急地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齐韧只好先缓声将事情说与盛昭听:“……现下少主与家主应当已经会晤,其余人可能会趁机潜入公子所在之处。”


    很明显,这个其余人就是齐韧。


    他垂下眸,继续道:“为了公子的安危着想,我等下会带公子是一处绝对安全的地方。”


    齐桦话里话外都在担忧盛昭待在此地会出什么事,可他心底知晓,齐家上下除非必要,没有人会舍得去对盛昭下手。


    他来此,只为满足自己的私欲。


    “我不去。”盛昭干脆利落地拒绝,蹙起的眉间笼着浓浓的担心:“我要去找齐桦。”


    他话音落地,便转身跑了出去。


    一踏进雪地中,就被冻得面色一白,还是挣扎去回想记忆中齐师任所在之地。


    跑动中,盛昭的乌发与红衾卷着雪翻飞,轻盈灵动,苍白的侧颜格外惹人心悸。


    齐韧恍惚了一瞬,便让盛昭跑了几米远。


    齐韧缩地成寸,拦在盛昭面前:“盛公子,恕我冒犯,但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一个不小心你就会受伤。”


    盛昭只回了下头,低喝:“尤延。”


    尚在屋内待着的尤延一霎便从剑鞘飞至盛昭手中。


    “齐韧,你别拦我。”盛昭笑了下:“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只想将我关起来,让我一个人傻傻地去等事情尘埃落定。”


    “我做不到。”盛昭咬着牙,眼尾泛起红:“齐韧,我什么都知晓,我知道你们三人在争家主之位,”


    “我也知道你是齐师任培养已久的自己人。”


    “你不能这么残忍,让我心知肚明,却只能眼睁睁瞧着齐桦被你跟齐师任联手杀掉。”盛昭深吸了口气:“我得去帮他。”


    齐韧沉默良久,才轻叹了声,嗓音轻柔:“你别哭,我带你去找他。”


    盛昭松了口气,勾起唇:“谢谢你,齐韧。”


    盛昭提着剑,赤着脚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乌发披落,显得他愈发清瘦。


    齐韧只能硬生生地忍下心疼不去看他,头也不回地闷声走着。


    他与盛昭站在对立面,如今他带盛昭前去,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


    齐韧正这般想着,腕骨却突然被冰凉的手攥住,回首时是对着他笑的盛昭。


    “你走得太慢了,我来罢。”


    盛昭牵着齐韧跑起来。


    齐韧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侧着脸去看盛昭,对方面色着急,心中担忧的是齐桦,可现下手中牵着的……又的的确确是他。


    不再是梦。


    齐韧喟叹一声,一把将盛昭抱了起来,他的动作很规矩,单纯地抱着,没有多碰其他地方。


    就连盛昭脚底沾着的雪都是被他用灵力轻柔扫下的。


    齐韧对着怔住的盛昭说:“盛公子,地上凉,我抱你走罢。”


    “下次记得穿靴再出门。”


    话音未落,齐韧便脚尖轻点,向前方急速掠去,不消片刻,便到了齐师任的院中。


    一路走来,盛昭见着不少尸体横倒在地,鲜血四溅,白洁的雪被泼上污脏的红,有些面孔甚至昨日还与他闲聊过。


    盛昭垂下眸敛去眼底薄凉,故作低落。


    齐韧盖住盛昭的眼,低声道:“别看。”


    等到了拐角处的凉亭处,齐韧才将盛昭放下:“他们应当在正厅。”


    “你走罢。”


    盛昭临走前主动抱了齐韧一下:“谢谢你,齐韧。”


    温暖来得突如其来,退得也十分的快,齐韧还没笼住扑面而来的馥郁轻香,盛昭就转身跑远了。


    齐韧站在原地,静静看着盛昭的背影逐渐消失,又等了许久,才抬步走去。


    ——


    这是齐桦与齐师任两人之间的战争,齐府亲卫不会出手帮忙,他们是活了近千年的影卫,也是齐家暗中监视的眼睛。


    只有赢下来的人才会令他们甘愿俯首。


    半空之中,玉笛与骨扇铿锵相撞,如金石相击,发出刀枪剑鸣之声。


    齐师任的修为比齐桦高了一个大圆满,他本能轻易击败齐桦。


    可齐桦也备了后手。


    他百年闭关致使齐师任放松警惕,也让齐桦成功将毒素暗中下入齐师任体内。


    更别说齐桦还备了不少恢复实力的丹药。


    齐桦虽有些吃力,但也有不败的可能。


    而空地的周围则全是齐桦用丹药封住修为的齐家长老,那是齐师任的人。


    拿着剑尖指向他们的年轻子弟则是齐桦的人。


    齐桦看似已胜券在握。


    他打的是持久战,只要拖到齐师任体内的毒彻底发作,他就赢了。


    齐师任避过一击,气息不稳,他起了些焦灼。


    齐韧怎么还没来?


    齐桦步步紧逼,他的骨扇汩汩流下鲜红的血液,扇尖泛着寒光,眼神阴鸷,宛如杀神。


    齐师任勉力压住被齐桦引诱出的,在他体内翻涌的毒素,眼神徒然戾气横生。


    他不能再等了。


    齐师任骤然发起猛攻,气势大涨。


    盛昭赶来时,瞧见的便是齐桦被齐师任压着打的场面,他前方那一堆拿着剑抵在人质脖颈上的齐家子弟一霎慌张。


    纷纷欲盖弥彰地放下剑,又连忙整理了下衣袍。


    与盛昭相识的连人质都顾不上了,连忙迎了上来。


    “盛公子夜安。”


    “少主怎么放任公子前来此地?”


    “此地危险,要不我送公子回去罢。”


    “昭昭怎么未穿鞋?”


    “衣着也如此单薄。”


    ……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问候,盛昭甚至插不进口说话,还被这些人渐渐围住。


    盛昭紧皱着眉,言简意赅:“让开。”


    “我现下不想同你们叙旧。”盛昭执起剑,担忧地看着半空中的齐桦:“你们也别拦我。”


    他抿着苍白的唇,没有一丝怯意,红衾张扬地翻飞,明晃晃地昭示着言下之意。


    若是拦,那便打。


    年轻的弟子们同时沉默下来,一言不发地挡在盛昭面前,似在思考,又似在默认。


    紧接着盛昭便瞧见齐师任手中玉笛突变细刃,直击齐桦胸口而去。


    千钧一发之刻,盛昭凭剑气骤然浮起,剑气化形后直冲云霄,尤延猛扑而上,剑光与红衾耀眼得像夜间一霎燃起的烈火。


    尤延挡了齐师任一瞬的攻势,也让齐桦毫发无伤地避开。


    而原本想拦住盛昭、不让他陷入危局里的齐家弟子们被反叛倒戈向盛昭的另一部分人拦住。


    他们将剑指向同伴,疯魔了般:“不准拦他。”


    对峙的齐师任与齐桦也注意到了浮在空中的盛昭,三人成鼎足之势,谁也不肯退半分。


    齐师任不赞同地看着齐桦,教训人似的:“小子也不懂疼人,让我儿媳来这种地方。”


    齐桦微眯眸,也想不通他布下的人怎么放盛昭出来了,他理都不理齐师任,先沉声道:“昭昭,不要任性。”


    “在边上等我。”


    齐师任悠哉地颔了下首,他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往下滴着血。


    “这不是你能掺和进来的事。”


    他们二人发出的每一道气劲儿,甚至灵器相击的余韵都有可能伤到盛昭。


    因此,齐桦与齐师任暂时停手了,谁也不想盛昭受伤。


    就连此时盛昭苍白的唇色与单薄的身影都令他们心生烦躁,恨不得早些将对面的人杀了,好捧着美人归,仔细抚慰。


    盛昭不肯退,尤延竖立在他身前,发出淡淡银光,它勾着乌云下半露出的月线,在悄无声息中织起杀阵。


    半阖着眸,侧颜美得惊人。


    盛昭怎么可能会走?有齐韧在后,他深知齐桦这一战输多胜少,若是齐桦输了,他此时半步不肯退的场面便会刻在齐桦心中一辈子。


    若是齐桦胜了。


    没关系,他会让齐桦输的。


    盛昭面色微冷,先看了眼齐桦:“我不是笼中鸟,也并非池中鱼。”


    话音刚落,杀阵骤然成型。


    星点之光亦可亮如日月,红衾无风自动,浮在空中的青年眉眼张扬至灼目,年纪轻轻便有了无妄仙尊年轻时势不可挡的风采。


    盛昭从来都不是柔弱无助的蝶。


    他怕冷、怕疼、怕黑,娇贵得要命,但同时也有骄矜傲气的资本。


    那是邬钰给他的。


    在场的人无一不眼神痴迷。


    齐桦也退了一步,他妄想囚住盛昭,实是大错特错。


    盛昭淡淡看向齐师任:“不必手下留情。”


    齐师任笑着挑眉:“当真选他?”


    盛昭颔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去打疫苗,没有二更啦


    第46章 抢夺


    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是, 远处银光呈破竹之势兀地袭来,率先压住盛昭凝聚而起的剑阵。


    齐师任立刻反应过来,他配合赶来的齐韧就地将盛昭困住, 无情地将他驱逐至地面。


    盛昭手中的剑阵一霎破开, 强大的剑意不分敌我地向四周扫射而去,三人立即避开。


    盛昭抚上空气中无形的囚笼, 佯装在仔细研究,实则没怎么反抗地看戏。


    很明显,齐师任跟齐韧不想他参与对战, 毕竟刀剑无眼。


    齐韧随手从空中抓出一把剑就攻了上去,齐师任紧跟其上。


    他们二人合力, 齐桦根本招架不住。


    盛昭怔怔地看着,这囚笼只困他一人, 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其余齐家子弟纷纷上前。


    他们将盛昭圈了起来。


    围成圆形的那一刻, 盛昭顺手将囚笼破开。


    方才因打斗而热血上头的年轻弟子们目光变得如狼似虎, 如盛昭所料,他们几乎是迅速地将自己围在他们中间。


    盛昭假意往前冲,想挤开他们,去帮步步后退的齐桦。


    有人在此时将盛昭手中的尤延夺走。


    他们贪婪地攥住盛昭的腕骨,拦在盛昭的身前, 又隔绝灵力向盛昭体内输入。


    让盛昭反抗不能。


    无数双手克制又疯狂地轻轻去碰触盛昭露出的腕骨与指尖两处地方,靠近又再靠近地去嗅盛昭身上的香。


    甚至有人跪下身想去吻盛昭的指尖。


    卑微又奢望。


    盛昭不停地躲避跟退让,他眼尾泅出艳丽的红, 粉晕从他的脸侧缓慢爬升, 好看得根本移不开眼。


    他眼睛一红, 所有人便不敢再动了。


    他们用深黑的双眸静静去看着盛昭。


    除了愈加浓重的呼吸声, 只剩下一片死寂。


    被这么死死盯着的盛昭甚至一动都不敢动。


    齐桦侧身躲过一击,不经意间地一瞥,就看见这一幕,他双目赤红。


    来不及发怒,前方杀机瞬间袭来。


    因为分心而来不及抵挡的齐桦被砸至屋檐之上,屋顶发出震耳欲聋的坍塌声。


    齐桦气急攻心,猛地吐出一口血,内伤翻涌下,内脏的碎片硬生生被挤出喉腔。


    他闷哼一声,又呕出一口血。


    齐桦匆匆吞下修复的丹药,厉声喝着:“都给我滚过来。”


    他暂时还需要这些人的帮助,等他将齐师任跟齐桦控制中,他便将这些觊觎盛昭的人通通废了。


    盛昭将一切都收入眼中,他发出一声呜咽地呼喊:“齐桦!”


    他澄澈的琉璃瞳渐渐染上湿意,轻轻一眨眼,泪滴就滑落至颊边,咬着唇压着哭腔。


    围在他身前的人别说动了,连齐桦说什么都听不见了,眼睛都看直了,喘息声也愈发地重。


    齐桦来不及再说,就被齐师任一刃攻至身前,他飞快掠去后面,躲过一击。


    本该跟上的齐韧却垂眸一剑向地面扫了过去,围在盛昭身前的人都被击退。


    盛昭眼疾手快地拿回了自己的尤延。


    齐桦也得到了机会,他借着丹药发作而暴涨的灵力,扇骨一霎分裂,脱手而出,迅速像齐师任击去。


    毒素的汹涌而起让齐师任动作一滞,三枚刃尖刺入齐师任的体内,若不是齐师任强行躲了下,他的脑袋都要被捅个对穿。


    齐师任喘息着咽下喉中弥漫地血腥味,勾起一个残忍地笑:“我可从未见你使过这一招,藏得够深啊,我的好儿子。”


    “抱歉。”方才分心的齐韧对齐师任低声说了句,又对着齐桦猛攻而上。


    齐师任没说什么,只是停下手瞥了眼也想上前的盛昭,那一眼恐怖得让盛昭僵住了动作。


    就以这么一个古怪的对视状态,齐师任双指屈起,硬生生将体内的扇刃挖了出来。


    血淋淋的扇刃掉落至盛昭面前。


    齐师任低声笑着:“儿媳,乖一点。”


    他话音刚落,身上的伤口就已然愈合,包括肩膀上的剑伤。


    这般的代价是齐师任的修为倒退了一个境界,他面上的疲惫一扫而去。


    盛昭被这稀奇的一手惊住,这应当就是传说中的齐家秘法。


    另一边的齐韧被将近癫狂的齐桦正正刺在左胸处,齐桦手腕一转,近乎残忍地刮了一圈血肉下来。


    他猛地拔出剑,将齐韧击落在地。


    齐桦冷嗤:“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妄想将我拉下来。”


    齐韧倒在地上,他疼得呼吸一滞,只无力地喘息,却一声不吭。


    齐桦说罢,他丢下剑,拿出一把新的骨扇,转首与齐师任对峙,眼神嘲讽:“还有你,去吓唬他做什么。”


    “齐师任,你还算男人吗?”


    齐师任眼神骤然恐怖无比,他勾了勾唇,轻声回应:“不然你是谁的种?”


    齐桦却眯起眸,诡异地笑了声:“时间到了。”


    齐师任体中的毒素瞬间弥漫全身,他近乎动弹不得,修为一步一步退落,不消片刻,渡劫期的修为甚至要跌至合体。


    他猛地呕出一口血。


    齐师任边笑边咳着血,面色苍白,唇色却被血液染的殷红,俊美的面容此时犹如恶鬼。


    齐桦也在笑,因为大局已定。


    “我似乎教过你。”齐师任笑得愈发厉害,他一字一句,温声道:“不要太过自信。”


    齐师任直起身,齐家的上古血脉在他体内激发,给了他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


    在齐桦猝不及防时,齐师任迅速飞身过去,猛地一脚踹至齐桦胸口正中间。


    齐桦胸前肋骨霎时粉碎。


    齐师任一击过后,无力地从空中摔落在地。


    而看似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的齐韧瞬间暴起,剑刃以势不可挡之姿对准了齐桦的心脏。


    电光火石之间,盛昭突地出声,带着哭意:“齐韧!”


    他喊得不是齐桦,而是齐韧。


    齐韧手中剑一顿,他微微侧眸去看泪流不止的盛昭,心脏猛地一缩。


    盛昭无声地看着他。


    这一眼,就让齐韧偏离了方向,刺向齐桦的左胸,留了齐桦一条命。


    也让齐桦准备玉石俱焚的动作停了下来。


    齐桦被这一刺,又被蓄势到一半的“玉石俱焚”而反噬,他摔落在地,身受重伤,近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齐韧面无表情转了一圈手中剑,恶狠狠地报复回去,他轻声说:“我好羡慕你啊,齐桦。”


    为什么最先遇见盛昭的人不是他。


    盛昭在这时抬步跑了过去,他路过倒地的齐师任身旁时,后者伸出手想去攥盛昭赤/裸的脚腕。


    即将碰到的那一刻,青年无情地跨了过去。


    齐师任阖上眸,无时无刻都在浮在面上的笑容终于褪去,疲惫地轻嗤了一声。


    盛昭眼中只有奄奄一息的齐桦,而他什么都不是。


    他算计了这么多年,唯一有的真心,对方却弃之敝屣。


    可笑至极。


    盛昭跑着前去的时候,听到动静的齐韧慢慢勾起唇,他拔起剑,又刺了进去。


    齐桦闷哼一声,嘴角汨汩流着鲜血。


    待到齐韧算着盛昭到他身后时,他丢下剑,眉眼微弯,即使手上沾满鲜血,面上也依旧温润如玉地提醒着:“盛公子,这里太脏了——”


    满地都是脏污的血液,你还是不要过来了。


    他话未说完,就被盛昭伸手推开:“别再对他动手了。”


    盛昭眼里含着如水柔润的泪,说出的话却无情得很:“谢谢你,齐韧。”


    “但停手罢,好吗?”


    他说完,没再看齐韧一眼,就径直蹲下身去扶躺在废墟之中的齐桦。


    齐韧怔了半响,才垂下眸轻声应了。


    他眼中酸涩,喉中有些哽咽,想出声问,却不想在盛昭眼前露出弱态。


    盛公子,为什么你对我……从始至终只有谢谢两个字。


    齐韧深吸一口气,嗓音低沉:“不用。”


    不用谢他。


    他转过身离去,不再去看身后的盛昭。


    纵使心如刀割。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就这么点,没有二更,让我去愉快地吃瓜


    噢对,上一章结尾小修了下,宝子们可以回去看看


    第47章 选择【一】


    齐桦躺在地上不住地喘息着, 全身上下震痛不止,他耳边听着盛昭的一切声响。


    见着红衾颤抖着蹲在自己身旁。


    齐桦缓缓闭上眸,苦笑了一声:“昭昭, 别看我。”


    他现在实在是太狼狈了。


    本以为一定能赢的一战, 却输得这般难堪。


    到头来,还是盛昭救得自己。


    齐桦身上的傲气被这一招彻底磨平, 他吸了口气,突然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面上。


    他睁开眼,就瞧见无声流着泪的盛昭。


    死死咬着唇, 一声呜咽也不敢发出,偏生眼睛哭得通红, 泪滴顺着颊侧不停地掉。


    泪眼模糊间,盛昭眼里透出的全是心疼。


    身上的疼痛好像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 齐桦全身只有一处地方还有知觉,他的心脏疼得他要喘不过气了。


    齐桦勉力半撑起身, 伸手抚上盛昭的眼尾。


    他手上无力, 指腹也在不停地发颤。


    齐桦指尖的血迹被泪珠一晕染,血液就染污了盛昭洁白的脸庞,他手中一顿,很轻地笑了下,用微不可闻的声线道:“昭昭, 我胸口处有个瓷瓶。”


    “把里面的东西喂我吃下去。”齐桦眼底带着近乎癫狂的决绝。


    那粒药是他备的后手,方才齐韧暴起的太过突然,他来不及反应, 现下基本尘埃落定, 但也不是没反抗的机会。


    不管是保护盛昭在多, 还是为了自己, 即使这粒药会让齐桦变得跟齐师任的下场一般。


    齐桦还是咽下了盛昭慌里慌张找出来,给自己喂下的药粒。


    苦涩在口里弥漫,药效瞬间发作,与齐桦体内的血脉之力相融,迅速使他体内外的伤口愈合,只是修为在缓慢地一步一步往下跌。


    齐桦眼神狠厉地看着正在背对着他们二人的齐韧,攥起扇骨,就要发动一击。


    却突然怀里扑进了一个人,


    近乎是瞬间,齐桦的眉目就柔和了下来。


    齐桦停了手,他不顾正在下跌的修为,想先安抚一下怀里的人。


    盛昭身体还在后怕得发颤,全身被寒气染得冰冷,他环住齐桦的脖颈,双手收得很紧,


    泪抹在了齐桦的肩头,浸得湿乎乎热暖暖一片。


    齐桦轻轻顺着盛昭的后背,缓缓拍着。


    盛昭哭了一会儿,才哽咽了声:“齐桦,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齐桦低声道:“没事了,昭昭不哭。”


    他安抚了声,想让盛昭松开自己,让他能去解决齐韧,但听着盛昭的抽泣声,又实在忍不下心。


    齐桦嗓音沙哑,但仍旧一句又一句地温声安抚着,越是安抚,他越是察觉到盛昭对自己的依赖感有多重。


    心中又疼又甜。


    待了好一会儿,盛昭的眼泪才消停了一点,嗓音带着点哭腔,呜咽着说:“齐桦,别争了。”


    他疲惫地将脸往齐桦怀里埋,闷声说:“别争了好不好?”


    “齐桦,你好生看看。”盛昭轻吸了一口气,慢慢抬起脸,一字一句:“齐家已经烂到骨子里,这么一个地方,不值得你付出半条命,甚至更多的东西去赢来。”


    盛昭眨了眨眼,又一滴泪滚落下来,他直勾勾对着齐桦的双眸:“它也不值得让你一生都拘泥缚束于此。”


    齐桦对着那双澄澈的乌眸,徒然生出一种躲避的情绪,它太干净了。


    干净到容不下半分污秽,齐桦对上这双眼,他就知晓,他永远都不敢让盛昭看见自己内心深处那些最肮脏阴暗的一面。


    齐桦闭了闭眸,他别过眼,又想起盛昭先前对他说得那些话,比梦境还要美好的未来。


    他渴望之极,可让他放弃一直以来的执念,齐桦自觉做不到,他只能选择逃避。


    齐桦攥紧了扇骨,轻声道:“乖,你在这等我。”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可能放弃的意思。


    盛昭泪流得愈发汹涌,他勉力勾了勾唇,却怎么都笑不起来,只能掩饰般地深垂下眸。


    齐桦痛心无比,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硬下心肠,他正想推开盛昭起身,却猛地被盛昭一推。


    “齐桦,我受不了了。”盛昭用着极轻的气音:“你想死,别拉上我,也别让我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


    盛昭撑着雪地,有些踉跄地站起来,他居高临下,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艰涩地挤:“我做不到,齐桦。”


    “我累了。”


    齐桦这时才注意到盛昭的狼狈,单薄的身体上披着一层薄雪,赤着的脚被冻得青白。


    乌发凌乱下,止不住地哭。


    红衾都黯淡了几分。


    他看着自己的双眸里满目都是疲惫与失望,爱意被消磨得近乎殆尽。


    尽管痛得厉害,却强迫自己剜心般地残忍道:“齐桦,我们分开罢。”


    “等我走了,你再动手,别让我看见,也别让我听见。”


    盛昭说罢,冷漠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往外走,他步伐不慢,甚至耽误不了齐桦多少的时间。


    好似真的下定决心去放弃。


    恐慌渐渐从齐桦心底蔓延开来,他有些无助地爬起身,静静看着盛昭的背影。


    他本想等事情了解,再追上盛昭。


    可有那么一瞬间,齐桦觉得他再不上前,盛昭可能真的走了。


    即使再追上,这件事也永远会成为他们心中一道隔阂。


    齐桦看了眼周围,四周的繁华建筑因之前的打斗成了一片废墟,面无表情驻守在一旁的一众暗卫,以及他手底下那些因为他失势就背叛离开的齐家子弟。


    齐桦只觉心寒得可怕,不可遏制地去想,他先前将死时,所有人都背离他,唯一向他奔赴而来的只有盛昭。


    他只有盛昭了。


    齐桦指尖发颤,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扇骨,尤其在看见本该是胜利者的齐韧浑身落魄,痴痴地看着盛昭的背影时。


    他不想……也失去盛昭。


    第48章 一无所有【一】


    象征着齐家少主身份的扇骨被齐桦丢落在地, 将自己一直以来死死攥在手里的权利弃之敝屣。


    而后大步上前,从盛昭身后抱住了他。


    齐桦沉寂地抱了很久,才嘶哑着嗓子道:“别离开我, 昭昭。”


    “我都听你的。”


    盛昭不禁微弯了弯腰, 好似不堪承受般哭得不能自已了,薄唇紧抿, 却还是不可遏制地发出低低地泣音。


    很小声很小声的呜咽,宛如幼兽般惹人怜爱,又恍惚地轻轻挣扎了一下。


    只一下, 就将神智处在崩溃边缘的齐桦彻底刺激到了,他缓缓收紧双臂, 双目刺红。


    齐桦对着自己摇摇欲坠的道途发着心魔誓,布满血丝的双眸金光一闪而过, 莫名的韵律徒然生起。


    修真界内玄之又玄的因果链捆上齐桦的道途,在齐桦低声默念着心魔誓的一刹那生效。


    他轻声哀求:“我什么都不要了, 昭昭, 我只要你,我带你离开齐家……求你,别离开我。”


    他丢下了所有傲气,卑微到极点,想拼尽一切去挽回, 却又束手无措,只能笨拙地哀求着:“好不好?”


    齐桦又哄着:“我错了,我现在就带你走。”


    在盛昭看不到的地方, 齐桦面上的表情疯狂压抑到可怕, 理智在崩塌的界限。


    他好似又回到那个阴暗森冷的鬼祠堂里, 抱住他的盛昭是他这一生唯一触碰到的温暖, 似柔光又像烈火。


    一念而过后,又看见今日同他絮絮叨叨,梦着未来的盛昭。


    美好得尤同虚幻的场景让齐桦愈发恐惧。


    他愿意放下唾手可得的至高权利,也愿意抛弃正在下跌的无上修为。


    他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不能没有盛昭。


    他所做的一切都为了怀里的人。


    如果他们相离,他拼命去夺那些东西又有何用?


    齐桦深深吸着气,眼角不受控地涌出一滴血泪,眼神犹如恶鬼。


    只要盛昭一声轻微的否认。


    被所有的一切逼到这个地步上的齐桦也不知晓自己会做出什么。


    所幸。


    他怀中的人说了句:“好。”


    盛昭微俯着身,垂落下的墨发跟半垂的眼睑遮住了他眼底痛快到极致的笑意。


    他的泪不住地往下流,嗓音里还含着脆弱地哽咽声,唇角却缓缓地勾起。


    很轻微的一个弧度,却能让人看出盛昭此时是多么的欢愉,笑容里带着令人深寒的残忍。


    盛昭无声道:“心魔誓生效了,齐桦。”


    你永远都不能再回齐家了。


    他有些迫不及待看见齐桦自以为拥有一切,却一无所有,身前身后都是悬崖的场面了。


    盛昭收敛起笑意,他有些疲惫地转身抱住齐桦:“冷。”


    齐桦将盛昭抱起来,流着血泪的眼眸温柔似水,他轻声道:“我带昭昭回房穿衣。”


    在他们身后的齐韧眼睁睁瞧着与他斗了这么久的齐桦,如今看都不看一眼身后。


    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珍宝,走进夜色中。


    齐韧满目都是盛昭环住齐桦,露出一截莹莹玉白的手臂,若是盛昭选了他,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盛昭走。


    可盛昭不会选他,甚至永远也不会知晓自己的心意。


    齐韧轻声呵笑了一声,半响才平静下翻涌地情绪,他提剑走至如同死尸一样,倒在地上的齐师任面前。


    剑尖抵向齐师任脖颈命脉处。


    齐韧温声问道:“请家主传位于我。”


    齐师任缓缓睁开眼,冷声问:“你就这么眼睁睁让他走了?”


    齐韧攥紧了剑,手腕忍到青筋暴起,他笑笑:“我不是您。”


    齐师任嘲讽一笑,将手上的黑玉指环扔到地上,在齐韧弯下腰去捡时,低低骂了句:“孬种。”


    也不知到底是骂齐韧,还是在骂自己。


    ——


    在盛昭提出带走那件白色大氅时,齐桦是有些不满的,他又不敢拒绝此时好不容易才止住哭的盛昭。


    他恶狠狠看了眼披在盛昭身上的鹤氅,心中气得要死,面上却半跪下身用湿润的手帕亲自帮盛昭拭足。


    捧着那双精致柔嫩的双足,细细擦着上边的雪水与血迹,再帮盛昭穿上了靴。


    而后又净了手,用水灵力浸湿了新帕子为盛昭擦面上的泪痕。


    盛昭乖乖坐在床榻上,垂着首,闭着眼。


    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愈发乖顺。


    齐桦擦着擦着就忍不住倾身上前,在即将吻到盛昭眼睑的那一瞬间,盛昭突然晃了晃身子,齐桦连忙扶住他,紧皱起眉:“怎么了?”


    盛昭慢吞吞打了个哈欠,眼角困乏地沁出水意,又流出一滴泪来,他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困了。”


    盛昭依赖地伸开手:“你背我走罢。”


    齐桦只当盛昭今夜是累坏了,没作他想,他用了一个洁净术,勉强将身上的脏污血渍祛除,就转身背起盛昭。


    没走两步,就听着耳边离得很近地浅浅呼吸声,又软又香。


    齐桦弥留下的阴暗情绪渐渐在着呼吸声里逐渐平复,甚至消退。


    他背着盛昭慢慢走出齐家,又召出灵舟启程,等为盛昭盖好被褥。


    他才开始想,要去哪里定居。


    齐桦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一处风水宝地,最后摇首说了句“算了”。


    盛昭这个性子也不是能在一处安定下来的,到时随便去哪罢。


    等盛昭在每处玩累了,他与盛昭就启程去新的地方,每个月都可以抽出几天回剑宗看看。


    想到此,齐桦又有些忧心盛昭的师尊,不免想的更多了一点。


    他没了齐家,但好歹有一身医术,也结交了不少人脉,不会有人轻易敢在他失势时欺辱到他头上,齐桦眼神渐冷。


    修为虽然退到分神,但凭他的天赋也不难再重修回去,现下要紧的是得好好想想怎么让他与盛昭更加门当户对一点。


    齐桦不免忧心忡忡,他瞧了眼盛昭的睡颜,又安下心来,不管仙尊是否答应,亦或者是被天下人所非议,他也会与盛昭一同走下去。


    有了念头,齐桦便又拿出几粒丹药咽了下去,准备去修复体内的内伤。


    避免吵醒盛昭,齐桦熄了烛火,去了另一间房间,近乎是在齐桦阖上隔壁房门的一瞬间。


    本该熟睡的盛昭指尖就发出一道灵力,将门锁上,而后才沉沉睡去。


    ——


    灵舟在天上飘了好些日子,齐桦的伤势才堪堪恢复,而后两人就面对着一个极其难堪的问题。


    没了齐家作底,齐桦以前积攒下来的东西又全给了盛昭,灵舟的消耗量又巨大无比。


    简而言之,齐桦灵石极近耗空,供不起这艘灵舟了。


    他迫不得已随便在一个城镇停落下,面对盛昭的询问也避之不答。


    齐桦落不下脸面,去跟盛昭将先前的东西要回来。


    思来想去,齐桦只得先去拍卖所出售了一些上等的灵器与灵药,盛昭也因此看出齐桦已经捉襟见肘了。


    不然就齐桦这么个人,不到万不得已怎么可能去做出变卖家财的举动。


    盛昭听齐桦跟拍卖所事无巨细地谈好适宜,等结束之后,他才轻轻扯了下齐桦的手。


    “要不,我把那个芥子空间还给你罢。”


    齐桦屈指轻敲了敲盛昭的脑门儿,失笑道:“想什么呢,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之理?”


    “我给了你,你便好生收着用。”


    盛昭笑笑:“这么大方,我以为你当时哄着我玩呢。”


    齐桦惩罚地捏了捏盛昭的鼻尖:“你心中就这般想我?”


    “行了。”齐桦认真道:“我养得起你,大不了我传出消息,明码标价地接客。”


    “来一个我治一个。”


    齐桦想清楚了,他是认真的,既然离开了齐家,也就没必要守着那点名声不放了。


    大大方方的,也比藏着掖着强。


    他不会让盛昭受任何委屈。


    想罢,齐桦不顾盛昭阻拦,回身出资让拍卖所帮自己放出他身在此地的消息,并且说只要备足草药与灵石,无论受了什么伤他都会治。


    盛昭跳进齐桦怀里:“知道你在别人眼中什么形象吗?”


    齐桦环住他,颔了下首。


    盛昭笑笑:“你当真想好了?若是消息真放出去,你天之骄子又温润如玉的君子形象可全没了。”


    盛昭促狭地眨眨眼:“让我猜猜他们会怎么说,哦,齐桦这个人也难免俗流之态。”


    齐桦忍不住笑出声:“淘气。”


    突地,他定定看着盛昭,哑了声:“昭昭,只要是人,都难免脱俗,我也是……所以我也会有欲。”


    最后的那句齐桦说得意味深长。


    盛昭一瞬明悟,忍不住推开他:“不准说了!”


    他面上羞得跟什么似的,却在心里道,可不止这些呢,一传十十传百的,这话就会变个味。


    他们会猜测先前的齐桦是不是全都是装模作样,摆着个君子恃才傲物的做派,现下落魄了,还不是得屈服。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


    那么之前他们将齐桦看得有多高,如今齐桦跌下神坛,是个人都想来踩一脚,亦或者观摩观摩、欣赏欣赏。


    盛昭这般想着,拿出个白玉指环放到桌面上,跟拍卖所负责的修士道:“代表齐家家主夫人的指环。”


    他不怀好意地勾了下唇:“记得通知当今的齐家家主买回来。”


    修士哪敢不答应,这指环若是被其他人买了,齐家丢面,被记恨上的人里也有他们拍卖所的份。


    齐桦问:“又打什么坏主意?”


    盛昭笑:“帮你讨个面子回来。”


    不,他想钓个人而已。


    他们二人之后又去租借了个居住的府邸,等布置好一切,第二天的拍卖也开始了。


    而齐桦与盛昭也因交易被拍卖所供成上座。


    盛昭想钓的人,也来了。


    第49章 吻手


    这间拍卖所并非籍籍无名, 反而算是上等品级,寻日筹备的灵器灵丹在拍卖会上也能引来不少人物,更别说最近因为一些消息, 今日更是来了不少大能。


    齐家前少主齐桦因情爱一事, 放弃唾手可得的家主之位,抛下道途, 与情人私奔。


    只为日后能与对方尽情享玩山水。


    而前家主齐师任悲痛之下,传位于另一稍逊齐桦的齐家子弟——齐韧。


    至此,齐韧为齐家新任家主, 继任筵席更是摆了一天一夜。


    而齐桦要美人而弃天下的做法已传遍整个修真界,更是令天下哗然。


    若非无人能寻到齐桦的踪迹, 恐怕会有不少人前来“围观”,今日更是传闻齐桦将不少上等灵丹押到了此次拍卖会上。


    在瞧见一件又一件只有齐家有的珍稀灵丹后, 众人也确信消息属实。


    本来在上座阵法遮掩身形下,盛昭趴伏在围栏上饶有兴致地瞧着拍卖品。


    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难免有些新意。


    直到一旁的侍女躬下身轻声提醒他:“公子, 顶楼厢房里的主人让奴提醒您,”


    盛昭好奇地抬眸:“什么?”


    侍女莞尔:“您的衣角露出来了。”


    盛昭垂眸一看,果然瞧见自己一角红裳垂落下去,到了阵法之外,有不少注意到的人更是频频向这看来。


    他大大方方地随手一提衣摆:“代我向他道谢。”


    侍女轻声应下, 向顶楼厢房里的侍从传音入耳。


    坐在席上玩弄着茶器的齐桦看过来,微挑眉问:“怎么了?”


    盛昭摇摇首:“没怎么,衣角落下去了。”


    拍卖会接近尾声, 气氛也愈发焦灼。


    在压轴灵器代表齐家家主夫人的白玉指环亮相时更是达到顶点。


    但没有一个人敢拍价。


    谁也不敢为了一时的好奇心, 而冒着得罪齐家的风险去竞拍。


    最后这枚指环被顶楼的人以起拍价拿下。


    “诸位可别急着离场。”穿着短裙落纱的女拍卖师摇曳生姿, 笑道:“耽误诸位一时片刻, 只是我接下来的这些话,你们可得仔细着听。”


    “否则,一定会后悔。”


    “齐少主让我们代为传达一句话,一物换一命。”女拍卖师笑意盈盈:“如果诸位出得起价,他齐桦必会将人从阎王手上抢回来。”


    众人寂静片刻,忽然有人温声提醒:“他并不是齐家少主了。”


    女拍卖师懊恼地捂嘴:“多谢提醒,是我失责,今日您的场费我们拍卖所给公子免了。”


    她话音刚落,众人才大梦初醒般,议论声四起,眼里皆闪着精光。


    齐家是赫赫有名的医药世家,修真界大部分丹药都出自此处,普通齐家子弟都值得不少修士们巴结,更别说齐桦这种底蕴丰厚的高级丹师,而且对方还轻易不出手救人。


    这桩摆在明面上的买卖令无数人都动了心思,对齐桦的看法也不再是同从前一般高不可攀。


    他们已经尝到了齐桦跌下来的好处。


    再高洁傲岸的君子在世道面前都得低头。


    在侍从指明齐桦包厢后,大多数人都起身前去。


    “那我可以去街上玩一会儿吗?”盛昭蹲在齐桦身边,“等下一定很无聊。”


    齐桦蹙眉想了会儿,他也不愿让盛昭被其他人用目光打量,便颔首应下。


    “可记着回家的路?”齐桦将盛昭微些凌乱的发打理好。


    盛昭点点头:“记下了!”


    “你放下心,我又不是小孩子。”盛昭笑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齐桦失笑:“好,玩累了就回家等我。”


    盛昭应了声,从窗栏处翻身跳下。


    在他身影消失的一瞬间,齐桦所在的厢房木门也被人推开。


    一声通报也无,可谓失礼至极。


    他还是齐家少主之时,可无人敢这么对他。


    齐桦微眯眸,吩咐一旁的侍从:“将他请出去。”


    ……


    盛昭从窗子处飞身下楼,没有齐桦在眼前晃,空气都没那么浑浊了。


    盛昭像一个普通少年,见着什么新奇玩意儿都会前去询问一番,没几步下来,身上就挂满了一堆东西。


    玩着闹着他瞧见一家糕点铺。


    “有桂花糕卖吗?”盛昭问。


    回答他的并非是店家,而是身旁不知何时而来的白衣男子。


    “有的,公子来对地方了。”齐韧笑了笑:“这家店的糕点是街上最好吃的。”


    盛昭没半点诧异,面色自如地反问:“是吗?”


    “给我来一份罢。”盛昭对店家说。


    红衣青年勾着唇,在人群喧嚣中是一眼就能让人注意到的存在,美得突兀。


    即使在灯火阑珊处,晶莹剔透的乌眸也像盛了星点子般,摇曳生辉。


    盛昭静静等着桂花糕装好。


    齐韧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等装好后,齐韧率先伸手接过,歉意地笑笑:“我见公子手里拿的东西过多,便自作主张帮了忙。”


    盛昭叹气:“我哪敢让齐家家主替我拿东西?”


    齐韧哑然失笑:“先前倒未发现公子如此贫嘴。”


    盛昭挑衅地扬眉。


    他们找了家私密性上佳的茶楼坐下。


    齐韧给盛昭沏茶。


    盛昭撑着额头:“齐家主寻我何事?”


    “今日盛公子可让我齐家丢了不少脸面。”齐韧话里掺着软针,他将那枚二人皆熟悉的白玉指环放到桌面上。


    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盛昭好整以暇:“所以……齐家主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


    齐韧摇首:“我永远都不会怪罪盛公子,反倒……”


    他顿了下,温润的眉眼微弯:“我该向公子说一声谢。”


    齐韧事后冷静下,隐隐察觉到什么,他这几日有心想探查盛昭行踪,却因齐桦的灵舟遮掩反而对盛昭音信全无。


    今日他急匆匆赶来,就是为了求证。


    齐韧眼神微凝,一字一句:“多谢盛公子让我取得如今的地位。”


    盛昭面无异色,他缓缓掀眸,含着不变的笑意向齐韧看去,他这般不急不慢的姿态,让红衣再添几分秾艳。


    齐韧失态地看着盛昭,一眼都不肯眨,满目皆是墨发瓷肤的艳色,甚至被蛊得喉结轻滚,叫那上挑的泛粉眼尾勾得心中热血滚烫。


    他喜欢的从来都不是盛昭眼中的纯澈。


    而是那份张扬肆意与无边艳色。


    他看见的从始至终都是盛昭身上与纯白截然相反的红,是阴冷森然的齐家绝不会出现的灼人的火。


    齐韧那日思来想去后,为自己大胆的想法而心潮澎湃,他迫不及待去求证,极度渴望能如他所想。


    见到此时盛昭毫不掩饰地轻笑时,齐韧近乎要喜极而泣,他颤声问:“所以……”


    齐韧吸了口气:“公子是不喜欢齐桦的,对吗?”


    盛昭微微颔首:“嗯。”


    他开着玩笑:“恭喜你猜对了?”


    齐韧却做了一个令盛昭都有些猝不及防的举动,他执起盛昭的手。


    俯下身,垂了首,以卑微地姿态轻吻上盛昭的指尖。


    被眼睑遮住的眼神是压抑地渴望,齐韧用薄唇轻抿盛昭圆润泛粉的指尖,又贴着清瘦的指节向上,克制地吻了下骨节的位置。


    以这个姿态,薄唇开开合合地说着些话。


    呼出的鼻息与说话时吐出的热气,交织暧昧,甚至让如玉的手指都染上黏腻的湿意水汽。


    平时清凉的水面一下滚热沸腾,默不作声地侵蚀着人的意志。


    “你被齐桦抱走时,”齐韧低声:“我觉得天都要塌了,我想……”


    “若是公子选我……”


    他勾了下唇,是苦笑:“我定不会向他一样犹豫,那些人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我也绝不舍得让公子忧心于我,甚至夜下踏雪行了那么走。”


    齐韧说着说着,甚至大胆地含住盛昭的骨节,仅一下又退出来,好似实在忍耐不住之下的举动。


    他难耐地吸了口气:“我第一眼见到公子,便付了一腔真心。”


    齐韧说至此,总算抬起脸,只是眼神不知为何暗了好几个度,带着大型犬一般的濡湿,有些失神,好似方才愉悦到极致。


    石楠花的香味露出一丝半点,漂浮在空中。


    他拿起那枚白玉指环,带到盛昭手上:“这枚指环,我想送予公子。”


    “以我之名。”


    齐韧之所以买下这枚指环,而不是亲手去夺,就是为了此刻,他买回来的就是他的。


    而不是所谓的齐家家主。


    “不代表什么其他莫虚有的名头。”齐韧轻声笑了下:“单纯想给你。”


    “我也不在乎公子到底想做些什么。”


    加了重音的“到底”是隐喻的威胁,齐韧的眼神却还是无害与痴迷。


    盛昭古怪地笑了声,他用那只被齐韧弄得湿润润的手,反手拍了拍齐韧的脸。


    动作轻浮,眸子却很冷:“齐韧,别在我面前装。”


    盛昭收回手,用帕子仔细擦着:“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甚至刚才在做什么。”


    “这指环我可以收下。”盛昭挑挑眉:“但你要满足你心里那些恶劣的心


    思,总得付出点代价?”


    盛昭将帕子随手扔到桌面上:“我要你齐家一样东西。”


    “听说你们养了只蛊。”盛昭蹙眉,一边回想一边道:“子蛊能身临其境母蛊的记忆中……”


    齐韧二话不说便应下了。


    而第二天一早,如同齐家前少主齐桦先前通知剑宗一般,新上任的齐家家主齐韧也扯了一个理由给剑宗。


    称当年的婚契双方分别是齐家少主与剑尊亲传弟子,现下他并非齐家少主,按照契约也担不到他齐家家主齐韧的头上。


    日后齐家再选一位少主与郁仙君结契。


    摆明了就是他齐韧不想将郁安易抬进自家门,谁爱要谁要去。


    而郁安易被像个球一般被踢来踢去,也让他成了个笑话。


    第50章 噩梦


    “一条中级灵脉, 齐公子。”宅院前站着一位面容俊朗的高大体修,只是他眼里有着几分轻视:“我买你随时为我备下一枚保命丹,无论何时, 我若有生命之险, 你都得救我。”


    他家世背景不俗,是某个宗门重点培养的宗主儿子。


    齐桦冷着脸, 眼神阴沉:“我一月之内只救一人,而且,命可不是这么好买的。”


    这人已经纠缠了他不少时日, 还找到他与盛昭的落脚之日,齐桦无奈之下, 才出来见他一面,只一踏出门, 就被对方轻视地里里外外嘲讽了一遍。


    齐桦何时受过这等蔑视?他手中剑都要忍不住了。


    体修以为是筹码不够,他挑眉:“上级灵脉?”


    “我买你为我宗门服务。”


    “什么上级灵脉?”大门的屋檐上突然传来一声好奇地发问, 红裳曳落。


    盛昭不知何时爬了上去偷听。


    体修抬眸便是一漂亮得不成样的娇媚小公子, 发怔了一瞬,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齐桦。


    这就是传说中齐桦放弃一切去私奔的小情人盛昭?


    齐桦没有回头去看,他注意到体修恍惚一霎的视线,再也忍耐不下去。


    泛着寒光的银针抵上体修的命脉:“滚。”


    区区一条灵脉,在从前无论是何等级, 都难以让齐桦入眼,更别提对方还想用这等抬不上场面之物来大言不惭。


    现下还敢觊觎他的人,齐桦眼里寒光愈盛。


    体修躲都不躲, 还在放着狠话:“你早已不是齐家少主, 没有庇佑, 你敢动我分毫, 我宗门定叫你——”


    齐桦突兀地笑了声,银针骤然刺入。


    体修霎时疼到跪倒在地。


    齐桦轻声问:“你信不信我能让你宗门永远都不知晓你是如何死的?”


    齐桦全身泛着浓重的戾气,一身白衣,却犹如恶鬼,只一眼就让体修惊骇到说不出话。


    强大的威压更是让体修动弹不得,明明是艳阳光下,他浑身却深寒不散。


    也终于明白齐桦即使失势,也不好惹。


    齐桦重复道:“滚。”


    体修忍痛,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齐桦胸口起伏几下,才收敛起眼里杀气,他背上忽地跳上一个人。


    很轻,暖暖的体温又不可忽视。


    盛昭环着齐桦的脖颈:“不气了不气了,我做了晚膳,回去吃罢。”


    齐桦心中的气一下消散,只他眉眼仍带着浓浓地疲惫,这几日的风言风语与不断地上门挑衅委实令他烦扰。


    他背起盛昭,身后是落下的夕阳,缓缓向宅院里走去,听着盛昭欢快的笑语。


    齐桦很是值得。


    一时的烦扰换一生的欢乐。


    足以。


    “你不要理那些莫名其妙没脑子的人……”盛昭气愤地帮着齐桦骂。


    齐桦突地打断盛昭:“不说那些了,昭昭。”


    盛昭:“嗯?”


    齐桦眼里暗了一瞬:“以后……不要背着我私自跑出来,我不想让他们看见你。”


    “乖。”


    盛昭点点头:“那我能自己出去玩吗?”


    齐桦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他想起了什么,又压下情愫:“可以。”


    盛昭欢愉地笑出声。


    “我今日只做了一个菜,其余是侍女姐姐们做的。”盛昭说:“凡间的柴火熏得我手指都黑了……”


    齐桦静静听着盛昭说,偶尔插几句话。


    一刻钟后他们到了用膳的大厅。


    他们坐在一起。


    盛昭捧着盛好的饭,时不时张嘴接受齐桦地投喂。


    用的是公筷。


    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有盛昭在,一切都随性得很。


    他们也不再分房睡,而是同榻而眠,这也是齐桦买下宅院后故意的安排。


    盛昭湿着头发,仅着单薄的亵衣,赤着脚坐在榻边,晃着脚丫子。


    他刚沐完浴,眼睑还湿着,琉璃瞳湿润润的,张扬的锐气被软趴趴地墨发磨平了不少,白净着一张漂亮的小脸,还眼巴巴地对齐桦伸出手要抱。


    乖得不行。


    齐桦情不自禁捏了捏盛昭的脸,肉不多,但意外得软,扬着的红唇说不定比这还软。


    美色在前,他忍不住心猿意马。


    他在昏黄的灯光下,禁不住诱惑般低头凑去,在周遭静谧的情况下,在只有他们二人的私密房中,去吻他齐桦的小情人。


    他的未来道侣,以后要共度一生的人。


    齐桦眼神愈发地凝固,他勾着唇,慢慢地拉近距离,怀里的人却以为他像平时一般,要过来抱住自己。


    很主动地就埋进他怀里了。


    那个吻落在了盛昭的发顶。


    齐桦喟叹一声,忍不住去揉盛昭敏感的耳根,轻轻碰了一下又停下手。


    因为盛昭晃了晃脑袋,说了句“痒”。


    然后颐气指使地说:“给我擦头发。”


    齐桦失笑,轻声应了:“好,小祖宗。”


    再等等,等他们结契了再做那些事,不能吓着盛昭。


    他手中覆上灵力,用绒布轻柔地擦着盛昭的头发,没一会儿乌发就全干了。


    盛昭的脑袋也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好似已经安心地熟睡过去。


    齐桦轻叹一声,俯身蹭了蹭盛昭干燥细软的墨发,轻手轻脚地将人抱进床榻内侧。


    松手时,盛昭抓着他衣裳的手还舍不得松开,依赖地轻哼一声。


    齐桦温声哄着:“昭昭,先松开,待会儿再给你抱。”


    盛昭迷迷蒙蒙睁开眼,又合上,小声应了:“好。”


    齐桦熄去烛火,合衣上榻,抱紧了怀中人,因白天疲惫,睡意很快袭来。


    他轻声细语道了句:“好梦。”


    希望不要再梦见那些事了。


    事与愿违。


    齐桦还是梦见了。


    他看着面前缩小版的盛昭,四五岁大,一身白衣,唇红齿白,形似却神不似。


    因为这个小孩儿很乖,乖得不像话,根本不可能是盛昭那个骄矜娇纵的性子。


    齐桦这几日经常梦见这个小孩儿,而自己在梦境中也缩了水,成了自己六七岁的模样。


    第一次梦见时,他心中起疑,本不想去理这名神似盛昭的孩子,但一夜过后,反而什么都没发生。


    好似,只单纯的是一个梦。


    齐桦对着那张脸,终究还是忍不下心。


    小盛昭抿出一个甜甜的笑,嘴角还有软乎乎的小窝,他小心翼翼去碰齐桦的手,奶声奶气:“哥哥,我想牵你的手。”


    齐桦甚至能嗅到他身上的奶香,神色淡淡地应了:“牵罢。”


    然后齐桦就见对方笑得更开心了,牵个手就满足了,蠢得跟什么似的。


    跟机灵鬼一样的盛昭截然相反。


    这真的是盛昭的小时候吗?


    齐桦环顾周围,这里的建筑对他而言很陌生,又有些熟悉,他这几日梦见的都是这个地方,而且只能待着这个小孩儿身边。


    除了陪他还是陪他。


    他看出盛昭身上是剑宗统一的弟子服,于是猜测这里是剑宗的天山,无妄仙尊的住处。


    但不知为何,这里又没有终年积雪。


    齐桦压下疑心,问出他问了无数遍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小盛昭感到奇怪,歪了歪头,还是乖乖回答了:“我是盛昭呀,哥哥不认识昭昭了吗?”


    齐桦见他乖顺的表情,忍不住去揉盛昭的发顶,后者很乖地眯眸仰脸,面上还是甜丝丝的奶笑。


    齐桦忍不住放轻声:“乖。”


    他有些信了,说不定这真是小时候的盛昭,只是养着养着歪了。


    他失笑,也不算歪。


    盛昭哪般模样他都喜欢。


    “你小时候——”齐桦顿了下:“你一直在这里吗?”在剑宗当弟子?


    小盛昭点点头:“是的呀,哥哥你今天怎么啦?”


    那为何剑宗说盛昭是五年前进的门派?齐桦先放下心中疑惑,边摇首边笑:“没怎么,昭昭问什么答什么,好乖。”


    小盛昭不是很懂,睁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眨了眨。


    等齐桦回过神,他已经上手去捏小盛昭的脸了,没几下,后者的脸就粉了一片。


    但还是站着不动给他捏,一点反抗都不懂,傻呼呼地笑着。


    齐桦心中软了一片,之后小盛昭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给牵手给抱还陪玩,哄得小盛昭笑声不停,最后抱着齐桦不放,说“好喜欢哥哥”。


    齐桦体验到了带小孩的乐趣,更别说这小孩还是他以后的心上人,简直“视如己出”。


    只是齐桦再一眨眼,眼前的小盛昭就不见了,甚至周遭都变得荒凉。


    落叶堆满,灰尘遍布。


    齐桦皱着眉转了很久,才见到小盛昭。


    对方从孩童变成了少年,白衣裹着瘦到可怜的身体,面容苍白柔弱。


    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身后还拖了长长的水痕。


    齐桦还未走进便感受到小盛昭身上彻骨的寒意,呼吸微弱到不可闻。


    唇也被紧咬得血迹斑斑。


    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心中却疼到窒息,他只是一个转眼,之前还在他怀里笑得小孩就被伤到至此。


    齐桦眼中杀意四起,他蹲下身去探盛昭身上的命脉,轻微到感受不到跳动,


    他连忙去输入灵力,想去找身上的灵丹。


    可齐桦随梦境变换,虽然变成了一个少年,可身上依旧什么都没有。


    他的灵力输不进去,甚至找不到一颗有用的丹药。


    齐桦束手无策,戾气也愈发重。


    别让他发现是谁做的,否则,他必让那人生不如死。


    齐桦小心翼翼去抱住地上的少年,他不敢轻易挪动,只能慢慢用体温去暖。


    被冰得打了一个寒颤,愈发焦灼。


    慢慢的,小盛昭恢复了意识,眼里不停地流着泪,一边哭一边喊“哥哥”。


    齐桦温声哄他,心中杀意愈发地重,他虽然心疼,可这到底是梦境。


    齐桦意识清醒,最先想到的是问话。


    他记下来,梦醒后去试探盛昭,若是真的是过去的事,他便将这么对盛昭的人一片一片剐了。


    “昭昭?发生了什么?”齐桦蹙眉问:“你告诉哥哥,哥哥帮你——”


    他顿了下,咽下血腥的词句。


    小盛昭流着泪,他很乖,冷静下来后,哭的时候一点便声音都不会出,只偶尔喊一下齐桦。


    像是害怕对方会走,很用力地埋进齐桦怀里,一声不吭地流着泪。


    齐桦问了好久。


    小盛昭才出声回他:“是师尊……师尊他把我关进水里……”


    他呜咽着说:“那里好黑,好冷,师尊关了我好久……好久。”


    齐桦拍着他的背,喃喃道:“不怕,哥哥保护你。”


    师尊?无妄吗?


    但无妄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齐桦有些混乱,他吸了几口气,才回过神哄怀里昭昭:“哥哥以后不会再让他关昭昭了。”


    小盛昭良久,才小声问:“真的吗?”


    他眼里有着害怕,也有着希冀。


    齐桦想到盛昭也经历过这些,他对上小盛昭的眼神,心中忍不住一疼。


    绵密的疼痛让他将小盛昭抱得更紧。


    怎么有人会忍心伤你?齐桦想,他深吸一口,被少年身上的冰寒冷彻心扉。


    甚至不敢去想,当年的盛昭没有他在身边是怎么度过的?


    可下一刻,齐桦就感觉到不对,他的身体好像在消失。


    他看着慢慢变得透明的手,怀里的小盛昭也跌落在地,少年很失落地蜷缩起身体:“又在骗我。”


    齐桦想碰他,却无论如何也也碰触不到少年,他出声喊,少年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整个梦境一瞬间将他排斥在外。


    齐桦气愤到不能自已,他无力地虚抱住小盛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昭昭,哥哥没有骗你。”


    “我在你身后抱着你,我永远陪着你。”


    “别哭,昭昭能听得到哥哥说话吗?”


    “昭昭……”


    不知少年一个人哭了多久,他身后骤然传来一阵少年们的喧嚣声。


    而后,齐桦眼睁睁目睹了一场行暴。


    他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少年,被他们欺辱到反抗不能,全身是伤。


    齐桦死死地看着这几个酒气冲天的人对小盛昭一句又一句骂着污秽的话语,发泄般拳打脚踢,最后齐桦甚至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他恨到极致。


    他无能地抱住蜷缩在一起,一言不发,空洞地流着眼泪的少年。


    齐桦想保护他。


    可身后的拳脚穿过齐桦的身体,硬生生砸在少年身上。


    这是一场以强欺弱,以多欺少的暴行。


    齐桦“嘶嘶”地喘着气,被刺激到杀意冲满了头脑,胸口却又疼到呼吸不能。


    但他只能无能为力,痛苦地游离在外。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被凌辱折磨。


    齐桦忍到青筋暴起,才没有像个疯子一样去做无用功,他用一双血丝遍布的眼记住每一个行暴的人。


    到最后,齐桦恍惚间竟然觉得他们有几分眼熟。


    他痛苦地闭上眸,不忍再看。


    可少年的痛呼仍在他耳边响起。


    齐桦近乎惊惧地醒来,他在黑暗中大口喘着气,狼狈地冒了一身冷汗,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去握身旁盛昭的手。


    摸到的是一片寒冷。


    本该好好睡在他身边的盛昭不见了。


    不见了?!!


    齐桦脑海里的那根理智的弦一霎崩裂,他轻喝一声:“昭昭?!”


    而后同手同脚地下了床,拿着剑就往外走,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找到盛昭,要确定盛昭的安危。


    齐桦冷着脸踹开了房门,剑上寒光闪硕。


    他一寸寸搜寻着盛昭的气息。


    等他听到轻微地动静时,齐桦骤然爆发灵力瞬移过去,在看见完好无损,一脸诧异的盛昭时,齐桦彻底崩溃了。


    齐桦丢下剑,抱住盛昭,嘶哑着嗓音问:“昭昭,你去哪了?”


    我好怕。


    盛昭安抚地顺着齐桦的墨发,笑了声:“怎么了?你跟我一样做噩梦了吗?”


    “我被吓醒就睡不着了,出来走走。”


    “齐桦。”盛昭勾起唇,轻声说:“别怕啊。”


    齐桦将盛昭抱得很紧,他眼里只容得下盛昭一个人,头脑混乱地“嗯”了声。


    他轻易便忽略了不远处一抹轻微的呼吸声与黑暗中的层层建筑后,藏起来的一角白衣。【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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