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瑶像只软哒哒的水母,瘫在后座上,丧丧的。
岑予晞戳戳她丰润的脸,哄道:“哎哟,我只是说如果,正常这个时候他们都不可能会在家的,你也知道,他们要三个月才能放一次假啊,在我高考不久前,他们就已经回来过一次了。”
岑予晞的父母在养猪场工作,养猪场因严格的病疫管控,在里面工作的人员,正常三个月才能出一次场,休完假回去,还要经过一系列的病毒检疫,和全身沐浴消毒才能再次进入工作区域的。
她乐观地跟周越瑶分析着,其实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周越瑶跟岑予晞虽是同年同月出生,但两人性格迥异。
周越瑶大大咧咧,聒聒噪噪也爽爽朗朗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岑予晞则是那种长得恬恬静静,乖顺可欺,但内心力量刚劲,懂得利用自身的长相特点藏起棱角,洞察敌军致命点,然后用一副平平静静,无风无波的模样勇猛回击。
周越笙把车开得很稳,在后视镜看到她们俩一正一负的磁场,说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予晞,我买了一些补品放在后备箱了,万一撞见的是叔叔阿姨,那就拿给他们,说是我们来看望他们的就好。“
岑予晞立马坐直了腰,欣赏地笑道:“还是越笙哥哥想得周到,连plan B(计划二)都想好了,谢谢越笙哥哥。”
也许周越笙就是在岑予晞这一声声的“越笙哥哥”中沦陷的,他等了她七年,终于等到她成年了,他终于可以帮她逃离那个快吸干她的血,扒净她的皮的岑家了。
他们今天的计划就是要帮岑予晞偷偷搬离岑家,然后把她带到周家住。
后视镜里的岑予晞笑得楚楚动人,他不禁由心地弯起了唇角。
周越笙的车驶离了车水马龙的城市道路,开到西郊的一个村庄路口,残阳还未落尽,小村庄里高高矮矮的红房、白房、黑房子,像一堆堆枯草,错错乱乱,毫无规划随地堆砌着。
车子沿着村庄唯一一条水泥路驶进约五百米,在一栋三层高的红砖房子的院子外停下。
岑予晞透过车窗往四下探了一周,这个时间点,村里的人多在屋里吃饭,她跟周家兄妹说:“我先进去看看情况,如果没问题,我马上出来带你们进去。”
“好!”周越瑶压着声音激动地应着。
周越笙眼神坚定,朝岑予晞点头嗯了一声。
五分钟不到,岑予晞喘着气,但又满面春风地跑了出来,对上周家兄妹的视线后,立马比出个ok的手势,车上的人像埋伏已久的战友,动作利索地下了车,三人前后跑进了岑家院子,入了里屋。
按照他们事先部署好的战略,周越瑶留在一楼的门口把风,周越笙跟岑予晞上二楼,到岑予晞的房间把行李搬下来。
岑予晞带周越笙上到二楼,两人进了房间,岑予晞动作麻利地跑到床边趴下去,把行李箱从床底拉出来。
是一个26寸的行李箱。
周越笙刚刚才把行李箱提起来,还没来得及起身的岑予晞跪在地上,迅速用手轻轻地把行李箱又扒了下来。
她在唇前竖起食指,轻嘘了一声,又指了指房间外的阳台,示意周越笙先别走,外面有动静。
周越笙竖起耳朵,什么动静也没听见,但他知道只要是岑予晞听到的,那就准没错,因为没有人的听力比她好,孙悟空来了也不一定能干得过她。
“喵,烦死了,这恶女人怎么又回来了。马上要下雨了,叫我去哪儿再找一个这么舒服的窝!”
岑予晞听着阳台那只白色流浪猫的心声。
阳台角落里的猫窝,是她为流浪猫搭的。可只要鲍淑虹一休假回家,这猫窝肯定就会凶多吉少,准会被铲掉的。
猫咪发牢骚的心声结束后,周越笙才听到一楼院子外的动静。
与此同时,守在一楼门口的周越瑶开始还觉得挺刺激好玩的,可就在她扬着磨拳擦脚准备大干一番的气势时,就隐约听到岑家院子外,有个女人粗口粗气地骂着:“这到底是哪个猪崽子的,那么多地儿他不去停,偏偏跑到我家门口来撒尿显摆?“
消停了两秒,又传来女人不耐烦的抱怨声:”我到底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次次都不把院子的门锁上,万一哪些个阿猫阿狗进来把家都给抬走了,看你到时哭爹还是哭娘!”
周越瑶立感不妙,这分明是鲍淑虹教训她儿子的声音,她可是太熟悉了。
周越瑶慌里慌张地冲到电灯开关处,把一楼的灯给关了。
可是,立马她就发现自己蠢得可爱了,这不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岑家院子的围墙那么矮,外面的人早就看到屋子里是亮着灯的了。
“不管了不管了,关就关了!反正我脑袋卡bug了,毁灭吧!”她紧绷的神经已炸裂,开始胡说八道,慌不择道地左跑几步,路不通,右跑几米,刚好撞上了岑予晞的肉墙。
“姐姐!你总算下来了!那个那个那个……”见到岑予晞那一瞬,她像见到了光,紧张又兴奋,可她自己也没想到,那些一紧张就口吃的人,原来她也算一个。
岑予晞明白她的意思,搭着她的肩膀安抚她说:“我知道,别慌,你先去我房间找越笙哥哥,接下来我们见机行事。”
周越瑶哧溜地往二楼跑去。
岑予晞不慌不忙地走到门口开关处,把一楼的灯再次打开,而后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袋蔬菜,再到水池旁一根一根地摘洗,全程气定神闲,不紧不慢。
刚刚在二楼阳台发牢骚的那只白猫,也跟着下了楼,正趴在厨房窗台上,静静地看着岑予晞,像在等着投喂。
很快,一楼的大门被推开,一道瘦长的身影像冲破马闸的黑马,撇下身旁的女人,朝着厨房边跑边喊:“姐!姐!你今天考得怎么样了?“
鲍淑虹看着岑逸安跑向厨房的背影,翻起白眼嘀咕着:“净是些养不熟的白眼狼。”
岑逸安是岑予晞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比岑予晞小九个月,而岑予晞的妈妈,是在她五岁的时候才去世的,所以岑逸安的身份,懂的都懂。
不过这两姐弟的感情倒是很好。
“喵,考得好也没鱼吃。”
岑予晞开口前,就先听到窗台白猫的心声了。
她朝着白猫笑了笑,又转头看向岑逸安道:“还可以,反正都会做。”
岑逸安扭头往厨房门外探了探,看鲍淑虹正坐在大厅沙发上刷着手机,他背着厨房门口,往岑予晞身侧靠以挡住鲍淑虹的视线,而后伸手递给岑予晞一样东西,用气声说:“姐,拿去。”
岑予晞懵然的移眸一看,是一部旧手机,她也条件放射的,扭头往厨房外瞅了一眼,深怕被鲍淑虹发现,而后立即回头低声问:“你这是干嘛?”
岑逸安凑近她的耳边,偷偷道:“姐,我前几天看到你在收拾行李了,这手机你拿着,虽然是二手的,旧了点,但也能用。你快走吧,姐,离开这里。”
“这哪来的?”
“我攒钱买的,但只够买个二手的。你快走吧,姐,我知道外面的车是越笙哥哥的。”岑予晞这才发现,岑逸安虽平时看着愣愣憨憨,实际心里通透得很。
“可是……”
“放心,等一下我就把我妈支开,我刚刚在村口没能拦住她,但刚也知道她这次回来,就是大毒瘤的意思,他知道你高考结束了,又想把你绑到养猪场去的。“岑逸安一五一十的阐述着。
大毒瘤是他们姐弟俩给养猪场老板留雄起的外号,留家还有个小毒瘤。
“等一下我会喊肚子痛,让她把我带到村医那里去看,我会尽力拖住村医,你就赶紧趁机离开。” 岑逸安细细地说出他的计划。
岑予晞抬头,看着岑逸安,眸光璨璨,点头说:“好。”她把手上的水甩干,接过岑逸安递过来的手机,塞进了校服裤袋。
下一秒,岑逸安那痛不欲生的表情包就演了起来。
“哎哟,妈,哎哟……妈,痛死我了。”他弯着腰拖着背,抱着肚子扶着墙,跌跌撞撞地朝大厅走去,岑予晞这临时演员也很配合,跟在他后面演着不知所措。
生活不易,全靠演技。
鲍淑虹闻声,从沙发上跳起来,喊道:“我的乖乖,咋的了?这是咋的了?”
“妈,快来扶扶我,快……”岑逸安用内力逼出了一身汗,看来这热汗也要配合演成冷的,毕竟头疼肚子疼冒的该是“冷汗”。
就这样,他妈一分不差地,照着她儿子的计划,心急如焚地扶着她儿子走出了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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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越笙的车驰驶在通往昳仙市城区的高速上,这钢铁产物,此刻却像脱了缰的骏马,驰骋在辽阔的大草原上,自由奔放!
车内两道高昂清丽的歌声,震得车身连连鼓包:
“[Rap]:
青春这场旅行它那么盛大
背包装不下
你说好好学习有钱花
X和Y它不爽
它不爽
[唱]:wowowo
我的背包放不下
梦想它还那么大啊啊啊啊啊啊
随时勇敢闯南又走北
[Rap]:
你说他是学霸我学渣
你说他修火箭穿大海
我拧螺丝抗大虾
抗大虾
他是栋梁我是狗
他是巨人我是牛
他是良人我不配
什么?什么?
你是社会操盘手 社会毒瘤?
社会毒瘤?
[唱]:wowowowo
我的背包装不下
世界它还那么大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便你骂猪带骂狗
周越笙听着两个疯了似的女孩魔改的说唱歌词,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也不受控制地跟着她们的节奏,上下跳动。
回到周家所在的康泰庄园小区,是晚上**点的样子。
三人一同走出电梯,周越笙推着行李箱走在前头,周越瑶哼着曲,牵着岑予晞的手晃晃荡荡地跟在周越笙的身后。
走到周家门口,周越笙的拇指在门锁上一碰,周越瑶听到门轻咔的一声,立刻就用屁.股把周越笙顶到一边,拉着岑予晞的手,风驰电掣地推开大门冲进周家。
周越笙在她们身后,微微摇了摇头轻笑。
进了家门,忽地一下,周越瑶秒变冰雕,定住了,岑予晞因惯性没来得及刹脚,鼻子被周越瑶的肩膀撞出了酸爽感,她捂着鼻子抬头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