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汐自暴自弃地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开了。
被男人威胁,她也算是破罐子破摔,大不了就死在这里回不去呗。
两头都没有退路,那就不论那条都拼尽全力去闯。
畏畏缩缩,举止不定,犹犹豫豫不是她的风格。
犹豫只会错失许多良机
打开门,冷风扑面而来,吹散了脸上的热意,也吹散了心里的怒火,更吹散了这一路来的郁气。
没人能控制她的人身自由,沈淮序也不行。
回家。
那里才是她的归宿,才是她的战场,才是她发光发热的地方。
因为——还有很多人等着她回去,需要她的庇护。
两人的关系,以前不远不近,今晚一遭,反而产生了距离。
哐当一声,大门被无情的关上,冷风钻过门缝溜进来,给沈淮序打了一个激灵。
他清醒了不少,再抬头时,门外没有了那抹身影,只有紧闭的房门。
这时的他,又开始懊悔。
方才自己为何要那样吼她,明明一切可以静心来谈,怎么他会那般抵触她说的和离。
自己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这一夜,沈淮序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怀疑自己了。
夜空月色高高挂起,只是一块残月,却照亮了整片大地。
月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地上,光影斑驳。
苏南汐单薄的影子被月光拉长,透着几分孤寂。
她一个人抬头望着高高的月亮,眼中溢满思念,心中皆是相思苦。
从悬崖掉下来那一刻,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如果死了会不会就可以回家了?
可是她又怕死了就彻底灰飞烟灭,真的成了一个孤魂野鬼。
她不是怕死之人,只不过是心中还有牵挂。
十万块钱是小事,更多是那里有牵挂和爱自己的人。
如果真的回不去。
那……婆婆一定会很难过吧?
若是知道自己不在人世,只怕头发花白老太婆整日以泪洗面。
小老太太一哭,嘴一瘪,一定哭的很难看。
单想想那画面,就搅得她心头酸痛。
婆婆是这个世界最疼她的人,小时候,自己生病了,是婆婆背着自己踏在黑夜的长河里,不畏惧深夜的孤寂和夜鸟恐怖叫声,跑了好几公里路,去找医生给自己打针看病。
嘴里念叨着:“我的宝贝汐儿最乖了,来尝尝这肉,嫩吧?好吃吧?”
“要多吃肉,病才会好。”
“来,乖,再吃一口,好不好。”
坐在桃树下遮阴,婆婆将煮好的瘦肉,撕碎喂在她嘴里,满眼都是她。
后来……
后面的事她不愿去想了,因为早已潸然泪下。
她在这里世界冒着九死一生去赌,只求回去。
但现实,总是知道怎么打击她最痛。
在这里孤立无援的时候,她虽每日看似笑呵呵的,其实夜里也没少盖着被子,以泪洗面。
她明明也是阿婆怀里的小姑娘啊!
“苏姑娘。”一声温轻而又轻的声音响起。
苏南汐转头看去,看到是裴商,低头急忙掩去眼泪,若无其事地问:“公子你找我?”
虽伪装的很好,可浓浓的鼻音还是暴露了她哭过的事实。
细心如发的裴商又怎会听不出她声音的变化,方才护卫禀告,苏姑娘从沈淮序的房间出来时,两人似乎吵了一架。
苏姑娘看起来十分伤心难过,独自一人跑了出来。
裴商得知沈淮序没跟着,心里担忧苏南汐,并急忙跟了出来。
结果就看到苏南汐像只被人抛弃的小兽,躲在角落里暗自神伤,目光一直盯着月光。
他想,姐姐应该是想家了吧。
当初姐姐来这里时,口中最常念叨的就是回家。
姐姐说,她有个很好很好的阿婆,对她特别特别好。
他问:“那位婆婆到底怎么个好法?”
姐姐却说了许多日常小事,那个时候自己听着,眼里充满了艳羡。
姐姐说:“阿婆会在我生病时寸步不离地守着,会在我遇到挫折时,握住我的手,柔声宽慰和安抚。会给我买很多好吃的,却总因为各种事,耽误了回家的脚步。等回家时阿婆准备的零食早已过期。”
姐姐说:“不是零食过期了,是我去迟了。阿婆的爱却从未消减,而是时间的堆积越发浓烈和深厚。”
那是他这辈子最羡慕的生活,姐姐还曾说。
“若是我能回去,我一定带你回去看看我的家乡,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他一直记得姐姐每一句话,一直等啊等。
这一等就是十年,从孩童等到少年。
终于等来了姐姐,可姐姐却不记得他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姐姐一切安好,于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恩赐。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没想到苏姑娘也在。”
苏南汐听到他睡不着,疑惑道:“你一个国师也有很多烦恼吗?”
裴商点头:“很多,只要心在跳就会有很多烦恼。”
“苏姑娘不也是吗?”
两人都轻笑出声,月亮仿佛披了一层银光洒在两人身上。
裴商稍微往苏南汐的方向靠了靠,两人的影子紧紧挨着,仿佛不曾分开。
苏南汐转头看向国师,张了张嘴,又把话咽回去。
在这里,她孤身一人,竟不知道该相信谁。
谁也不敢相信,自从被姐姐背叛后,她变得十分敏,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万一,裴商图谋不轨,或者有其他目的,她一说就有了拿捏的把柄。
沈淮序戳穿自己,自己虽有些害怕,但也不是没有把握。
最起码,他师父柳十的结局自己是知道的。
还有一个筹码在,但裴商……她不了解,也没有底牌。
裴商知道她警惕性很高,所以没有继续说话,而是默默陪着。
他很有耐心,直到姐姐相信他为止。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呆了许久许久,身边只有静谧,时而有夜风来过,擦过两人碎发,鬓角,额头又无法抓住的逃离。
彼时,一道身影站在远处静静地关注他们,他们站了多久,那人便站了多久。
风撩起他的衣角,又轻轻放下。
他……似乎很不开心,连风也不敢触他眉头。
许久许久之后,苏南汐缓缓转身看向裴商问:“我们以前真的认识吗?为何我没有印象?”
裴商一直在等她说话,这会儿听到她问,迫不及待说道:“你来过的,这是当时你给我的礼物,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