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们，感谢大家的收看，今天的采访到此结束。”
记者带着得体的微笑，朝着镜头说着总结语。
摄像师从镜头后比了个OK的手势。
赞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靠在沙发上，眉眼间全是倦色。
“赞恩上校，您喝点水吧。”
记者从旁边将水递过去，赞恩微微摇头，他低声问道，“效果怎么样？”
“非常棒！绝大多数人已经相信，这只是一场军事演习。就算有少数质疑的声音，也被迅速压下去。”
在明亮整洁的采访间之外，色调瞬间暗下来，绝大多数光线都被墙体吸收。低矮的天花板压在众人头上，显得越发压抑，让人喘不上气。
数台屏幕靠墙叠放，上面闪动着讨论热度高的帖子。工作人员正坐在屏幕前，持续监视着舆论的走向。在他们脚边，粗长的电线胡乱纠缠，穿过栅栏延伸出去。采访的录像便是通过线路，先传输到监狱上层，再接入星网向外界发布。
赞恩目光落在高耸的栏杆处，这里是中央监狱的最深处，专门用于关押高阶虚空种，墙体和栅栏都是由特殊材质打造而成，能隔绝外部探测，压制虚空种的力量。
自从虚空种退居无尽星域，这座监狱便空闲下来。
三天前，监狱重新启用。
娇媚的嗓音在监狱内响起，“人类不愧是最会说谎的生物，连我都要相信了呢。”
赞恩转动目光，除了临时搭建的采访间，放置着转播设备的工作区域，剩下的空间都被那张宽敞的丝绒沙发占据。
如同海藻般卷曲的长发散在身后，墨兰懒洋洋的侧躺在沙发上，勾勒出迷人的曲线。
明明是活色生香的画面，现场的工作人员一个个将头压得极低，完全不敢看向墨兰的方向。
似乎只要看上一眼，灵魂就会彻底堕落。
“沙莫迪，这里是联盟，不是你的领域。想要得到庇护，就要学会遵守联盟的规则。”
赞恩皱紧眉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情绪。
墨兰托着腮，，朝着赞恩娇媚一笑，“哎呀，我好害怕啊........诺斯特的小祭品。”
长发挡在墨兰身前，将投掷到眼睛处的话筒拦下。
“看我这记性，我都忘记臭章鱼已经死了，自然不需要祭品。”墨兰摆弄着指甲，态度轻佻随意，就像是在逗弄小宠物。
“上校......”
记者被赞恩夺走她话筒的举动吓了一跳，惊慌不安的看着赞恩。
风度翩翩，温和有礼的大人，竟然也会露出如何可怕的表情。
赞恩意识到自己失态，“抱歉，吓到你了。”
“沙莫迪，如果再让我听到祭品两个字，我就把你丢出首都星。”
监狱门被打开，卡里昂携着一身冷意走进来。谷林，琼，巴顿也随着他一起走进来。
墨兰唰的拉下脸，她慢吞吞的从沙发上坐起来，“卡里昂，我是来找你合作，不是真的来做犯人。”
“你真的以为，监狱能关的住我？”
“你被盖亚伤的很重，我现在就可以杀死你。”
卡里昂盯着墨兰的腹部，“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合作。”
瞳仁缓缓收缩成针状，细密的紫色鳞片浮现在墨兰脸上。
周围人顿时紧张起来，胆战心惊的看向对峙的卡里昂和沙莫迪。
“哎呀，人类真好玩，动不动就被吓到。”
墨兰重新躺回沙发上，咯咯咯的娇笑，她陶醉的嗅着空气，“恐惧也很美味，不过缺少了欲望的调剂，总归是差点味道。”
工作人员胆战心惊，他们不是军人，只是签署了保密合同，被派来监狱工作。
本就精神高度紧张，在墨兰的逗弄下，好几个人都快崩溃了。
巴顿打断了墨兰自顾自疯癫的言语，“繁育......沙莫迪，冯勒布和埃伊尔真的死了吗？”
墨兰身体倒转，双脚搭在沙发靠背上，双目自下往上，看向站在卡里昂身后的老者，“我的主教，原来你都这么老了，人类的生命还是太短暂了。”
“胡说八道！我从未信仰过你。”
周围人惊诧的目光，如同酷刑一般，他脸色涨红，眼神闪烁，不敢看向沙发上的女子。
“人类不愧是现实宇宙最善变的生物。当年在我的教堂前跪了三天三夜，只为得到我的垂青，如今却不愿承认。”
墨兰从沙发上滑下来，她赤足踏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到巴顿面前，伸出手抚摸着沟壑纵横的苍老面容，“我对你很失望。”
巴顿瞳孔颤抖，他想要挣扎着逃离，又想要靠近面前的女人。
两种相反的情感在体内拉扯，让他一动不动的留在原地。
“繁育之母，巴顿是联盟的军团长，不是你的信徒，请你保持尊重。”
长剑划过空气，与巴顿接触到手指，被谷林毫不犹豫地削掉。
温和的女人动起手来，干脆利索，果断迅速。
墨兰端详着断掉的手指，很快，血液凝固，肉芽在末端蠕动，新的一节手指重新长出来。
长发将地上的断指卷起，墨兰将它丢进嘴里，齿间开合，咯吱咯吱的咀嚼后，吞吃入腹。
不少人捂住嘴，差点吐出来。
谷林不动声色的收起长剑，不论杀过多少虚空种，看过多少次，她都无法适应。
这些怪物，就该滚回裂隙之后。
“盖亚想把虚空和现实宇宙合二为一，所以需要我们的力量。冯勒布的尸体被仍在树根下，当做肥料，埃伊尔的核心被挖出来，尸体被抛去星海。你们如果不相信，可以去无尽星域确认。”
墨兰撇撇嘴，十分嫌弃，“虚空中哪有现实宇宙好玩，盖亚竟然想毁掉这里，果然是在土里埋太久傻了。”
三天前，众人就从沙莫迪口中得知了真相，再次听到，仍然觉得难以相信。
“裂隙确实在扩大。”
谷林叹了口气，他们这三天都在通过各种手段调查无尽星域的裂隙，对比历年来的资料，证实了沙莫迪没有说谎。
“冯勒布和埃伊尔死了，下一个就轮到我，我打不过盖亚，只能来找你们求助。”
墨兰笑盈盈的强调，“为了人类的和平，各位务必要好好保护我。”
“顺便再告诉你们个消息，我从无尽星域离开时，盖亚正把树根伸进裂隙，鬼知道祂想干什么。”
琼和谷林脸色都不好看，沙莫迪特意出现在中央城就是为了借联盟对付盖亚。
琼不甘示弱，“我们也可以将你杀死，打乱盖亚的计划。”
墨兰毫不在意，“盖亚要的是我的核心，不管我活着还是死去，都没有关系。”
核心？
除了卡里昂神色不变，其余人都掩饰不住惊讶，他们是头一次听说虚空种还有核心。
“核心是我们的的力量源泉，只要核心还在，我们就不算死亡，如果条件合适，诺斯特，阿斯莫斯，阿努比，都会归来。”
墨兰停顿片刻，享受室内压抑沉默的气氛。
巴顿嗓音干涩，“什么条件。”
“将核心放入后代的骨血中，我们便会重新归来。”
墨兰眯起眼，为跨越上百年，揭开的秘密愉悦无比，“这还要感谢你们人类在百年前自作聪明偷走我们的血液。”
知道百年前那场实验的人，脸色都格外难看。
为了研究虚空种的弱点，获得它们的能力，联盟从虚空种身上获取血液，将它们与人类胚胎混合，绝大多数婴儿都死了，但在漫长的实验中，总有顺利活下来的。虽然存在各种缺陷，但都实力强大，成为了联盟抵抗虚空种的重要战力。
在百年前，一些疯狂的科学家，不满足于只研究高阶虚空种，他们将目光锁定在传奇虚空种身上，派人渗入宗教内部，盗取了愚信者留存的血液。
这群疯狂的实验者本以为可以制造出半神，却失望的发现，存活下的孩子异常孱弱，只有极少数展露有特殊能力，实验就此终止。
事情败露后，愤怒的愚信者袭击了实验基地，试验造出的孩子流落在各处。
很长一段时间，联盟都高度警惕，随着时间流逝，战争结束，那批实验者始终没有造成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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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盟也不再关注此事。
原来他们从始至终都不过是承载虚空种的容器。
琼本就心情很差，沙莫迪轻佻戏弄的态度，让她瞬间火大。
她将腰间的枪举起，黑洞洞的枪管直冲着墨兰，毫不犹豫的射出两发子弹。
“舒服多了。”
琼冷笑两声，反手将枪收起来。
“我不喜欢愤怒的味道，太臭了。”
墨兰将子弹从头发上取下来，随手丢在地上，“不用想着找出核心摧毁，除了我们以外，核心对任何生物都是不存在的。你们要是害怕，可以把杂种们杀死，我看联赛里就有不少。”
人命在沙莫迪嘴里，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们了，足够展现我的诚意。接下来该怎么做，是你们人类的事情。”
监狱门开启又关闭，空气安静下来，
墨兰躺在沙发上，将手搭在腹部，原本完整的核心只剩下残缺的半块。
祂不惜将一切和说出来，就是为了借助卡里昂，将核心从盖亚手中夺回来。
卡里昂，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走在狭窄的过道上，昏暗的灯光从上方打在卡里昂他们身上，沉默安静。
琼轻轻问道，“沙莫迪说的有几分可信？”
“都是真的。”
巴顿声音沙哑，不复之前的洪亮，“沙莫迪不会说谎。”
谷林目光惆怅，“我们答应议会，向民众隐瞒沙莫迪的真相，究竟对不对？”
“谷林长官，恐慌造就混乱，恐惧引起杀戮。让民众陷入未知的等待，只会让局面难以控制。”
赞恩认可议会的做法，否则也不会出面配合演戏。
“赞恩，通知议会，联赛期间全体休假，让观众都呆在家里看比赛，随时准备启动首都星的防御网。”
“谷林，将盖亚星系的储备粮食运往节点星球。”
“琼，让西北军团在洛斯里环形带外拉上封锁线，你明天也启程回去，记住，不要进入无尽星域。”
琼不理解，“如果沙莫迪说的是真的，我们不该立刻阻止盖亚。”
“那只是沙莫迪看到的而已，祂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卡里昂意味深长的解释，“与其主动出击，不如静观其变。”
“巴顿，让天鹰军团加强在繁华星系的巡逻，不要让愚信者借机生事。”
巴顿从被沙莫迪点破早年的身份后，就心绪不稳。他没想到卡里昂会选择由他抓捕愚信者.....他都不敢相信自己。
卡里昂知道巴顿内心的困扰，简短有力的给出回应。
“巴顿，你早就做出了选择，没不要再被过去困扰。”
谷林轻轻拍着巴顿的肩膀，“是啊，巴顿军团长，你已经不是繁育教会的主教，没必要被祂影响。”
“司仪之......”
琼解释道，“司仪之情况不好，司麟两天前返回赫斯特。我尝试联系熔铸军团的副官，他.....拒绝听从命令。这种时候还搞内斗，那些人脑子里全是浆糊。”
熔铸军团向来都游离在军事体系之外，司仪之愿意听从卡里昂调遣，压下了内部不满的声音。现在他生死不明，熔铸军团隐隐有了分裂迹象。
司麟年纪太小，镇不住各大家族和军团高层。
偏偏熔铸星系又分布着众多能源星球，大部分武器，燃料均是从其上开采制造。
卡里昂用手指划开光脑，“明天我亲自去趟赫斯特星。”
此时，他们刚好走出来信号屏蔽区域。
滴滴两声轻响，同时从赞恩和卡里昂光脑里发出。
两人停下脚步，赞恩飞快扫了眼信息，迅速将光脑收起，旁人根本看不到是谁联系的他。
“各位，我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赞恩的身影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琼有些纳闷，“赞恩怎么跟逃命似的。”
“欸，卡里昂，你又要去哪里？”
琼侧头，发现卡里昂也与他们拉开一大截距离。
“芒蒂戈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