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似藤蔓一样,缠绕着林京墨的每一根神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江云砚那句冰冷的“嗯”和“林同学”,还有最后离去时那道挺直冷漠的背影,如同淬了毒的语言,反复刺着他千疮百孔的心。
恨意与爱欲交织成的毒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带来毁灭般的剧痛。
他几乎是像逃一样离开了餐厅,步履踉跄,像一头被无形鞭子抽打的困兽,一头扎进了三楼尽头的那间为他准备的画室。
“砰!”
画室的门被他反手狠狠摔上,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随即又被厚重的门板吞噬。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胸膛起伏不定。
阳光被厚重的遮光帘隔绝在外,只留下几缕惨淡的光束从缝隙奋力挤入,在弥漫着浓烈的夹竹桃信息素的空气中投下微细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细小尘埃,如同他此刻混乱的心绪。
目光扫过画架旁堆放着的、一排排开封摆好的顶级颜料。看的人眼花缭乱,一阵心烦。
“啊——!”
一声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从喉咙深处爆发!林京墨猛地冲过去,抓起一罐沉甸甸的猩红颜料,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纯白的画布狠狠砸去!
“哐当——!”
厚实的玻璃罐应声爆裂,粘稠刺目的猩红如同滚烫的血液,猛地泼溅开来,瞬间染红了雪白的墙壁,如同绽开了一朵巨大而狰狞的死亡之花!红颜料和信息素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充斥了整个空间。
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像疯了一样,抓起一罐又一罐颜料,蓝、黄、绿…不顾一切地砸向画布、地板、甚至飞溅到了天花板!
“砰!哗啦——砰!哗啦——!”
粘稠的色彩疯狂地泼洒、流淌、飞溅,墙壁、地板、天花板…目之所及,迅速被浓烈到令人眩晕的色彩覆盖,交织成一幅暴烈混乱的抽象画,令人不禁想到这是否是通往地狱的道路。
破碎的玻璃碎片如同冰晶,在粘稠的颜料中闪烁着危险而妖异的光。
林京墨站在色彩爆炸的中心,浅灰色的衬衫早已被泼溅得五彩斑斓,脸上、头发上也沾满了斑驳的颜料。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眼神空洞而狂乱,只剩下毁灭后的短暂虚无和更深的痛苦。
发泄过后,是心更深沉的空洞。
他踉跄着走向那个被厚厚防尘布覆盖着的巨大画架,像一个朝圣者走向祭坛,又像一个囚徒走向刑具。他猛地扯下防尘布:
画布上,是江云砚。
无数个江云砚。
有他尚未被抛弃时的,也有在被抛弃的绝望和恨意中完成的画作。
有江云砚在晨光中沉睡的侧脸,带着一种轻柔不设防的脆弱;有他穿着休闲服在画板前蹙眉的瞬间,笨拙却专注;甚至有…两人曾经耳鬓厮磨、气息交融的亲密瞬间…每一幅都倾注了他极致的迷恋、痛苦和无法磨灭的记忆。
这些画,既是他唯一的慰藉,也是反复折磨他的刑具。
看着画中那些曾经鲜活的、属于他的江云砚,再对比现实中那个将他视为尘埃的冰冷男人,巨大的落差感如同斧子,一下又一下的砍在他的心口。
“骗子…混蛋…”林京墨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伸出手,指腹带着近乎病态的迷恋和狂暴的恨意,狠狠抹过其中一幅画上江云砚温润的唇角,然后又去触碰另一幅画上他凌厉的眉眼。
指尖传来的只有画布的粗粝感,冰冷,死寂,没有一丝回应。
不会再对他笑,不会再轻柔安慰他的江云砚。
盯着画框里的江云砚看了许久,半晌,林京墨陡然回神。
凭什么?
凭什么他只能在这里对着冰冷的画布发泄?凭什么那个真实的江云砚,可以如此彻底地将他放逐?
一股更阴暗、更强烈的冲动仿佛毒蛇般缠绕住他的心脏——他要画下现在的江云砚。
画下那个坐在轮椅上、将他视若无物的江云砚!
他要将他困在自己的画布上,用最直观、最不容辩驳的方式,宣告他的所有权。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他走到墙角,动作粗暴地撕开一个巨大的空白画框的包装,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将沉重的画框架上画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抓起调色板,不顾上面还沾着之前泼溅的、混乱的色彩,直接用刮刀挖起大块大块冰冷粘稠的白、黑、灰…这些毫无生气的冷色调,如同江云砚此刻给他的感觉。
画笔饱蘸着冰冷的颜料,重重地戳上绷紧的画布。
不需要草图,没有构思,只有心中翻涌的、近乎本能的**在驱使着他的手动。
粗粝的笔触在画布上疯狂地涂抹、堆积。背景是沉郁得如同凝固沥青的漆黑,就像深渊般的绝望。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央,一个人影渐渐成型。
江云砚。
他坐在轮椅上,身姿依旧挺直,如同不可撼动的冰山。昂贵的黑色西装笔挺,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紧窄的腰身。
然而,林京墨的画笔却赋予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和压迫感。
他的眼神深邃得如同寒冰,锐利如刀,穿透画布直刺人心,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漠然和掌控一切的睥睨。
最触目惊心的,不是他的眼神,而是缠绕在他身上的——
银色的锁链。
它们似拥有生命的毒蛇,从画布四周的黑暗中蜿蜒而出,带着绝对的禁锢意味,缠绕在江云砚轮椅的金属扶手上,紧紧束缚住他搭在扶手上的、骨节分明的手腕。
另一条更粗的锁链则从下方缠绕而上,死死地箍住了他穿着笔挺西裤、无法动弹的脚踝。
锁链缠绕的方式充满了力量感和绝对的掌控,每一个链环都刻画得冰冷清晰,仿佛能听到它们相互摩擦、收紧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声响。
锁链的另一端深深没入画布四周的黑暗之中,仿佛连接着无尽的深渊,又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牢牢掌控。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江云砚四周盛开着朵朵夹竹桃,隐匿在锁链背后。
林京墨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画笔在画布上近乎癫狂地舞动。他用小号的笔蘸取最亮的银白,精心地点缀在锁链的高光处,让它们看起来更加冰冷、更加坚硬、更加…牢不可破。
他画得如此专注,如此投入,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恨意、所有的痛苦、所有扭曲的占有欲,都倾注进这一条条冰冷的锁链之中,将它们化为实质的禁锢,烙印在画布上江云砚的身体上。
汗水从他额角滑落,留下痕迹。
他浑然不觉,眼神炽热而疯狂,死死盯着画中那个被银链锁住,无法动弹的江云砚,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一丝扭曲的、带着病态满足感的笑容。
“锁住你…”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把你锁起来…锁在我看得见的地方…让你再也逃不掉…”
看着我,只看着我;
注视我,只注视着我;
在这冗长的黑夜里,你是我唯一的光。
……
同一时间,书房内。
厚重的橡木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空气里弥漫着雪茄的冷冽余韵和纸张特有的干燥气味。
巨大的红木书桌上,摊开着几份关于城西那块炙手可热地皮的标书草案和赵氏集团近期的资金流分析报告。
江云砚坐在轮椅上,背脊挺直如松柏。
他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支昂贵的万宝龙钢笔,笔尖在纸张上划过,留下沉稳有力的字迹,对各项条款和数据进行着最后的审核与批注。
灯光落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显得专注而疏离。跃滕集团与赵氏在城西新商业区核心地块的竞标已进入白热化阶段,这将是决定未来五年商圈格局的关键一战。他需要绝对的冷静和掌控。
然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如同细微的电流,始终在他看似到冷静表象下流动。
早餐时林京墨那双破碎的桃花眼,和以往的记忆一同浮现,如同顽固的幽灵,在他专注的间隙悄然而至。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赵氏那份明显虚高的报价单上,指尖在平板电脑上调出相关数据对比图。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了书桌一角那个处于待机状态的监控平板。
屏幕是暗的,但画室门外的监控探头指示灯,在昏暗的光线下,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画室,书房……位于三楼空间类的一切房间都被江云砚装上了监控。
几乎是鬼使神差地,江云砚的指尖离开了标书文件,悬停在了监控平板的唤醒键上。
一丝带着探究和某种隐秘**的念头,悄然滑过他的脑海。
那个小疯子…现在在做什么?是在撕毁他那些珍藏的画作?还是…在酝酿新的、更疯狂的举动?
林京墨绝对想不到那些藏着过往的画作被江云砚偷偷混在了那间画室里。
指尖轻轻落下。
屏幕瞬间亮起,分割成数个清晰的监控画面。江云砚的目光精准而冷酷地,直接锁定了三楼画室外的走廊监控。
画面无声。
那扇厚重的门紧闭着,死寂无声。
但江云砚仿佛能透过那扇门,感受到门后弥漫开来的、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暴戾气息。他想起刚才隐约听到的、从三楼方向传来的沉闷撞击声。
他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一个隐藏的、角度刁钻的监控画面跳了出来——这是画室内某个极其隐秘角落的针孔探头传回的画面。
当初安装它,就是为了掌控林京墨在画室做了什么,画了什么,一举一动都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关于林京墨的一切都要他知道。
而此刻,画面上呈现的景象,让江云砚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骤然收缩。
遍地狼藉!
一片如同被飓风肆虐过的、色彩爆炸的狼藉!红、蓝、绿、灰…浓烈刺目的颜料泼溅得到处都是,墙壁、地板如同打翻了染缸。
破碎的玻璃碎片在惨淡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而在那片混乱色彩的中心,林京墨的身影清晰可见。
他背对着镜头,浅灰色的衬衫被颜料染得斑驳陆离,像一件怪诞的艺术品。他站在一个巨大的画架前,身体因为某种极致的投入而微微前倾,手臂以一种近乎癫狂的频率挥舞着画笔。
江云砚的目光,越过林京墨的肩膀,落在了那幅正在被疯狂涂抹的巨大画布上。
画布中央,是他自己。
是坐在轮椅上的自己。
冰冷的黑色西装,挺直的背脊,深邃如同寒潭、带着绝对睥睨的眼神…每一个细节都被精准地捕捉,甚至被林京墨用画笔刻意强化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气场。
然而,真正攫住江云砚全部呼吸的,是缠绕在他身上的——
银色的锁链。
冰冷、坚硬、闪烁着无机质寒光的锁链,
它们就像拥有生命的活物般从黑暗中蜿蜒而出,带着绝对的禁锢力量,死死缠绕在轮椅的扶手上,紧紧束缚着他画中手腕。
另一条更粗的锁链则牢牢箍住了他的脚踝,锁链的刻画精细入微,充满了力量感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仿佛能听到金属收紧时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咯吱声。
看着画中被林京墨用银链锁住的自己,江云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陌生又极其强烈的…
快意感。
一种冰冷的、带着掌控者俯瞰猎物挣扎的、隐秘而扭曲的欢愉。
他清晰地看到了林京墨的痛苦。
那泼溅满室的疯狂色彩,是他痛苦的外泄,那画布上精心描绘的、带着绝对禁锢意味的银链,是他扭曲占有欲最**的告白。
是他江云砚依旧牢牢占据着林京墨那颗疯狂心脏最有力、最直观的证明。
林京墨越痛苦,越疯狂,越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试图“禁锢”他,就越证明——他江云砚,依旧是林京墨世界中那个无法摆脱、无法替代、让他爱恨交织到发狂的唯一中心。
一种久违的、近乎战栗的掌控感,如细微的电流,瞬间流遍江云砚的四肢百骸,驱散了之前那丝因失控而产生的烦躁。
他看着屏幕上林京墨近乎癫狂作画的背影,看着他因为用力而绷紧的肩膀线条,看着他偶尔侧脸时露出的、那沾上颜料又满是偏执和痛苦的侧影…
江云砚的嘴角,缓慢地、愉悦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洞悉猎物挣扎、并以此为乐的残酷愉悦。
他仿佛看到了一只美丽的、羽翼绚烂却剧毒的蝴蝶,在名为“江云砚”的蛛网上疯狂挣扎,越是扑腾,就被那无形的丝线缠绕得越紧,直至窒息。
“痛苦吗?”江云砚无声地对着屏幕低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平板边缘,眼神幽深如同寒潭,“恨我吗?想锁住我?”
他看着画布上那一道道冰冷的银链,感受着林京墨通过画笔传递出的、那几乎要冲破屏幕的绝望占有欲。
“很好。”他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
“继续痛苦吧,林京墨。继续恨我。”
“你的痛苦,你的恨意…都是还在意我的证明。”
“而你…”
江云砚的目光如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穿透屏幕,牢牢锁住那个疯狂作画的身影,眼底翻涌着一种沉寂已久、此刻却被彻底点燃的、深渊般幽暗的占有欲和征服欲。
“…终将重新向我俯首。”
所以,我原谅你之前的小挑衅。
他关闭了监控画面,将平板反扣在桌面上。书房重新恢复了绝对的寂静,只有烟灰缸处雪茄的冷香在空气中无声弥漫。
江云砚重新看回桌上那份关于赵氏集团的标书草案,眼神比之前更加锐利、更加冰冷、也更加…势在必得。
仿佛林京墨画布上那冰冷的银链,不像是锁住了画中的他,更是为他增添了掌控一切的决心和力量。
城西的地块,他要拿下。
林京墨…他更要重新掌控。
没有任何人或事,能脱离他江云砚的掌心。
啦啦啦~
今天也没有人看看我嘛[可怜][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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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爱与痛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