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要结婚,新郎不是我》 第1章 哥哥,还是情哥哥? 在电梯门快要闭合的瞬间,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就那么抵在了门缝隙里。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使得门内外的两人目光相撞,面对面看着彼此。 电梯门外的青年扬起嘴角问:“不介意我进来一起坐吧?”话虽然是疑问句,但目光却直勾勾的盯着轮椅上的男人,似乎笃定自己不会被拒绝。 果然,男人没有说话。青年了解他,没有说话就代表默认。 这一次没有人再阻止电梯门的闭合,通过金属制的冷光映出两张同样完美的假面。 林京墨站在轮椅后方半步,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过分亲昵,也显不出刻意的疏远。他身上还带着昨夜晚宴残留的、属于“乖巧继弟”的清新皂角香气,浅灰的纯色衫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微微垂着眼睫,像一尊无害易碎的艺术品。 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心正被毒液浸透的藤蔓死死缠绕,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尖锐的疼痛和扭曲的兴奋。他看着前方光洁如镜的电梯内壁,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江云砚。 一个beta,一个玩弄他心后又将他抛弃的beta,现在他名义上的继兄。 江云砚的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他此刻掌控着的商业帝国般不可撼动。昂贵的手工西装妥帖地包裹着宽阔的肩膀,不见一丝褶皱。 光透过电梯顶部的磨砂玻璃渗入,在他俊美的轮廓边缘投下冷硬的线条。他双手随意地搭在轮椅扶手上,指节修长有力,腕骨处一枚低调的铂金腕表折射着幽微的光。 从林京墨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小半张侧脸,下颌线绷紧,薄唇抿成一条毫无情绪的直线,像冻结的冰湖。那双曾让林京墨沉溺其中、如今却只剩下冰冷审视的深邃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跳动的楼层数字。 寂静在狭小的空间里发酵,只有电梯缆索运行的细微嗡鸣。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无形的重量。 数字从“3”跳到“2”。 林京墨的视线,如同无形的画笔,贪婪地描摹着镜面里江云砚的每一寸。从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鬓角,到挺直的鼻梁,再到紧抿的微红唇线……最后,无可避免地落在那张轮椅上。 冰冷的金属框架,哑光黑的皮革坐垫,以及那两条……被笔挺西裤包裹着、却无法再支撑他站立的腿。一股带着腥甜的恨意混合着毁灭般的渴望,猛地冲上林京墨的喉咙。 他忽然勾起唇角,那笑容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清澈又带着料峭的寒意,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江总,”他的声音清亮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这个年纪的些许腼腆,如同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昨晚睡得好吗?”镜子里,他清晰地捕捉到江云砚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江云砚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旧锁死在不断下落的数字上,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任何波澜,是惯常的、属于上位者的疏离腔调:“还好。林同学呢?新环境还习惯吗?” “林同学”三个字,被他咬得清晰又冷淡,像在称呼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彻底划清了昨夜晚宴上那点虚伪“继兄弟”关系的界限。 林京墨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那清澈的泉水下,是翻涌的墨色岩浆。他看着镜中江云砚冷漠的侧影,看着那身拒人千里之外的矜贵,看着那被西服包裹住的窄腰……心口被名为“遗忘”的钝刀反复切割的痛楚,混合着一种想要将这一切都撕碎、揉烂的暴戾,疯狂滋长。 凭什么?凭什么他能抽身离开、还能如此若无其事地坐在这里,用这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自己? 林京墨都想干脆发疯不顾一切的直接质问出来,最后他还是抑制住了这股冲动。 他想,她母亲才刚刚和江云砚父亲结婚,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来日方长。 不要着急。 “习惯啊,”林京墨的声音依旧带着笑,甚至更甜了几分,尾音微微上扬,像裹了蜜糖的毒针,“江总家这么大,这么舒服,怎么会不习惯?”他向前挪了半步,身体微微前倾,姿态依旧无害,目光却像淬了毒的钩子,牢牢盯住镜中江云砚的眼睛,仿佛要穿透那层冰封的表象,直抵深处。 数字跳到“1”,电梯运行的速度开始减缓,轻微的失重感传来。 就在这电梯即将抵达的、短暂的临界点,林京墨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又清晰得足以撕裂空气的语调,带着天真的残忍和恶劣的探究,轻轻问道:“只是……我有点好奇。” 他顿了顿,满意地看着镜中江云砚的侧脸线条骤然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是该叫江总哥哥呢……”他故意拉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像羽毛搔刮在紧绷的神经上,“还是……该叫情哥哥呢?” “情哥哥”三个字,轻佻又滚烫,裹挟着所有被曾掩埋的、不堪的、炽烈的过往,狠狠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电梯“叮”的一声轻响,抵达一楼。金属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外面明亮的光线瞬间涌了进来。 江云砚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贲张。他下颌的线条绷得如同刀锋,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镜面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终于不再是古井无波,浓烈的阴鸷和某种被强行压抑的、火山喷发般的怒意在其中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却足以让林京墨的心脏因兴奋而狂跳——他看见了!他果然还在乎! 江云砚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再看林京墨一眼。仿佛刚才那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挑衅,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他放在扶手上的手动了,熟练地操控着轮椅的电动按钮,轮椅平稳地向前移动,准备驶出电梯厢。 林京墨嘴角那抹天真的笑意瞬间冻结、扭曲,眼底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他看着江云砚冷漠决绝的背影,看着他即将再次从自己的世界里滑走,两年前那种被彻底抛弃、碾入尘埃的绝望和剧痛猛地擒住他!不能让他走!不能! 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哎呀!”一声刻意拔高的、带着惊慌的轻呼响起。 就在江云砚的轮椅前轮刚刚越过电梯门槛的瞬间,林京墨似乎被电梯门框“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个趔趄,向前扑去。他的左脚,带着全身的重量和一种精准得令人心寒的“无意”,不偏不倚地、结结实实地踩在了轮椅左侧那银光闪闪的金属轮圈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刺耳地响起!轮椅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外力猛地踩停、甚至向后挫动了一下!整个轮椅的框架都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 巨大的惯性让江云砚的身体猛地向前冲去!安全带瞬间勒紧了他的腰腹,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他猝不及防,上半身几乎要被甩出去!千钧一发之际,他凭借强大的核心力量和本能反应,双手死死地抓住了轮椅两侧的扶手,才勉强稳住了身形,避免了狼狈地向前扑倒的命运。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整个人重重地撞在轮椅靠背上,胸口一阵窒闷,眼前甚至短暂地发黑。 轮椅被死死钉在原地,前轮尴尬地卡在电梯门的内外分界线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电梯外宽敞明亮的大厅里,有早起的佣人正在擦拭巨大的落地花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愕然地抬头望过来。空气里漂浮着一种名为惊愕的死寂。 江云砚低着头,垂下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紧抿成一条苍白色直线的嘴唇。他抓着轮椅扶手的双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手背上绷起的青筋狰狞地蜿蜒着,像要挣脱皮肤的束缚。 一股冰冷刺骨的怒意,混合着被当众触碰最敏感伤疤的暴戾,如同极地的寒流,瞬间席卷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轮椅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西装裤传递上来,无情地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被束缚,被窥视,被……一个他曾经放在心尖上、如今却用最恶毒方式撕扯他伤口的“继弟”,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踩在脚下! 林京墨似乎也“吓坏了”。他飞快地收回脚,脸上血色尽褪,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瞬间蓄满了惊慌失措的泪水,泫然欲泣,像只受惊的小鹿。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江云砚身后,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颤抖,充满了真诚的歉意:“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刚才没站稳……绊了一下……你、你没事吧?”他焦急地想要上前查看,脚步却又迟疑,仿佛害怕再次冒犯。 那姿态,那神情,将一个不小心闯祸、无比自责又无比担忧哥哥的“乖巧弟弟”演绎得淋漓尽致。只有他微微垂下的眼睫深处,掠过一丝快意的、扭曲的寒光。 他踩中了!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冰冷的金属轮圈在他脚下瞬间的变形和抵抗!他看到了江云砚身体那剧烈的、无法控制的晃动!这具曾经强大到让他仰望、让他沉溺的身体,此刻如此轻易地就被他掌控,被他撼动!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感瞬间淹没了他。 看啊,江云砚,你并非无懈可击。你的脆弱,你的狼狈,最终还是被我握在了手里! 江云砚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额发被甩开,露出那双眼睛。里面翻涌的暴风雪几乎要将整个空间冻结。没有愤怒的嘶吼,没有失控的咆哮,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和毁灭欲。那眼神像万年的冰棱,狠狠刺向身后还在“惊慌道歉”的林京墨。 林京墨对上那眼神,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那里面没有他预想中的暴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深渊般的冰冷。这冰冷比任何怒火都更让他心悸,让他精心维持的“无辜”面具几乎要碎裂。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那完美的惊慌失措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缝。 江云砚的视线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那目光冰冷地扫过林京墨那张写满“无辜”和“关切”的脸,仿佛在看一件沾染了污秽、令人作呕的物品。然后,他移开了目光,没有再看林京墨第二眼,也完全没有理会他那番情真意切的“道歉”。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异常稳定地,重新按在了轮椅的操控面板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电动轮椅的电机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似乎也带着隐忍的愤怒。卡住的前轮在驱动下猛地向前一挣,硬生生碾过了林京墨刚才踩踏的位置,发出又一声令人心悸的摩擦声。 轮椅终于完全驶出了电梯厢。 江云砚操控着轮椅,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一丝摇晃,平稳地向着大厅深处、那间属于他的、象征着绝对权力的书房驶去。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他挺直的背影上,却驱不散那周身弥漫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寒意。他黑色的西装背影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一道沉默而极具压迫感的影子,像一座移动的冰山,将所有喧嚣和窥探都隔绝在外。 被彻底无视的林京墨僵在原地,脸上的惊慌和泪水还未来得及褪去,就迅速被另一种更阴沉、更疯狂的情绪覆盖。他死死盯着江云砚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口那股被彻底蔑视的、焚烧般的灼痛和……更加汹涌的、毁灭一切的渴望。 电梯门在他面前再次合拢,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缓缓地、无声地合拢。镜面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和那双再也掩饰不住的、如同沼泽般翻涌着阴郁与执念的眼睛。 他又被抛下了。 林京墨:昨夜又见当年弃我不归郎[可怜] 养我也请多回来看看我[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哥哥,还是情哥哥? 第2章 江总和林同学 冰冷的电梯门在身后合拢,电梯门合拢的余音像细小的针,不大却持续性地刺穿着江云砚的耳膜。 轮椅上残留的震动感依旧顽固地盘踞在脊椎处,像是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近乎失控的感觉。掌心因为握的太紧从而被轮椅扶手棱角硌出深痕,隐隐发烫。 林京墨那张泫然欲泣、充满“无辜”的脸,和他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道歉声,如同甩不掉的粘稠毒液,缓慢地侵蚀着他感官的每一寸边界。 江云砚的指尖悬停在轮椅右手边操控面板的磨砂按键上,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他憎恶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尤其憎恶这感觉的源头是林京墨——那个披着天使皮囊的疯子。 镜面里那双看似清澈实则淬满阴鸷的桃花眼,那句轻飘飘砸过来的“情哥哥”,还有那只看似不小心踩踏在轮椅轮圈上、带着全身重量和恶意的脚…每一点细节都在他脑中高速回放、放大。 身体因惯性狠狠撞向靠背带来的窒息般的束缚感,佣人惊愕窥探的目光…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滚烫的烙铁,反复灼烫着他最敏感、最不容触碰的尊严伤疤。 他需要绝对的掌控感,尤其是在这具身体被束缚在轮椅上之后。任何一丝动摇,都是对敌人的示弱,更是对自身堡垒的瓦解。 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了喉头翻涌的腥甜。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狰狞地凸起,如同冰层下奔涌的暗河。 暴怒的岩浆在胸腔里咆哮,几乎要焚毁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但他是江云砚, 是一个凭借beta性别也能上位稳坐跃滕集团总裁的人。 失控,是弱者的表现物。尤其是在林京墨面前失控——那只会让那个小疯子更加笃信自己在他心中还有分量,从而变本加厉地撕扯他心。 无视他,无视林京墨。 无视是最锋利的武器,也是他最后的堡垒。 江云砚始终没有回头,甚至吝啬于再给林京墨一个眼神。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意外”,只是漂浮于空中的一粒微尘。他指尖像未曾停顿过一般沉稳地按下前进键。 嗡—— 支持轮椅前进的发动器发出一声压抑的嘶鸣,驱动轮猛地发力,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如同愤怒的咆哮,带着一种沉默的、不容置疑的宣告。 轮椅平稳地、带着一种碾碎一切障碍般的决绝,离开了那片弥漫着虚伪气息的区域,驶向餐厅的方向。 阳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在他挺直的黑色西装背影上投下一道冰冷的、极具压迫感的影子。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如同跗骨之蛆,粘腻、阴冷的看着他。 带着被彻底漠视后的错愕和…更深的疯狂无声燃烧。 很好,江云砚冰封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寒的锐光。想玩?那就看看谁能玩过谁。 …… 餐厅里弥漫着烤面包、煎蛋和甜牛奶与咖啡混合的温暖香气,与江云砚此刻内心的冰冷格格不入。 巨大的长餐桌铺着雪白的亚麻桌布,银质餐具在晨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江父已经坐在主位,翻阅着晨报。 林薇,林京墨那位风情万种的母亲,正姿态优雅地往一片烤得焦黄的面包上涂抹着果酱,鲜红的指甲在晨光下分外刺眼。 “砚儿来了。”江父放下报纸,目光落在江云砚身上,带着一贯的沉稳和不易察觉的关切,“昨晚休息得还好?” “还可以,父亲。”江云砚操控轮椅在属于自己的位置停下,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电梯事件带来的影响。他对林薇微微颔首,礼节性的疏离:“林姨。” “哎,小砚早。”林薇笑得明媚,眼波流转间带着刻意的亲昵,“京墨这孩子,磨磨蹭蹭的,怎么还不下来?真是没规没矩。”她嗔怪的语气里听不出多少真心实意的责备。 就在这时,餐厅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林京墨走了进来。 晨光勾勒着他精致的侧脸,浅灰色的衬衫显得他干净又无害。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刚睡醒迷糊的歉意笑容,目光先是落在江父和林薇身上,最后才转向江云砚。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清澈见底,仿佛电梯里那个充满恶意挑衅和疯狂的人只是江云砚的一场幻觉。 “江叔,妈,嗯……江总,对不起,我起晚了。”他的声音清亮悦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朝气,走到江云砚对面空着的座位旁,动作自然地拉开椅子坐下。 江云砚垂眸,拿起手边的热牛奶,动作优雅地抿了一口。未烫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暖不了分毫心口的冰寒。他清晰地感觉到对面投来的视线,带着一种看似好奇实则充满审视的专注。 “京墨,快吃吧,都要凉了。”林薇招呼着,将涂好果酱的面包片推到他面前。 “谢谢妈。”林京墨乖巧地应着,拿起刀叉,姿态无可挑剔。他切下一小块煎得恰到好处的香肠,动作斯文地送入口中,细嚼慢咽。餐桌上一时只剩下轻微的餐具碰撞声。 江父放下报纸,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随口问道:“京墨,新学校还适应吗?课程紧不紧?” 林京墨咽下食物,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腼腆又真诚的笑容:“挺好的,江叔。老师们都很负责,同学们也都很友善,我很喜欢。”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又扫过江云砚,带着一种晚辈对兄长的、纯粹的敬慕,“尤其是上美术史和油画技法的沈老师,感觉能跟他学到很多。” 江云砚没有对这个“弟弟”表示过问,甚至没有抬眼。 他专注地切割着自己盘中的煎蛋,动作精准、稳定、一丝不苟。仿佛切割的不是食物,而是需要被认真审核的合同。 餐厅里温暖的光线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阴影,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都严密地封锁其中。 林京墨脸上的笑容似乎更明媚了些。他端起牛奶杯,喝了一小口,唇边沾上一点奶渍,他伸出舌尖,无意识地舔了一下。然后,他放下杯子,目光再次投向江云砚,声音依旧清亮,带着点恰到好处的、陌生人之间谈话的谦逊: “对了,江总。”他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如同珍珠砸落在玉盘上。 “听说您也曾学过油画,不知道能否观摩一下您的大作呢?” 江云砚的油画是曾经林京墨握着他手,一笔一画教的。他很明白,林京墨在试探着什么。 这是一场只有两个人知道的交锋。 江云砚握着银质餐叉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住了一瞬间。握刀切割煎蛋的动作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凝滞。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 他清晰地感觉到对面那道目光,带着恶意的探究和一丝隐秘的快感,牢牢锁定在他脸上。 他在试探,在挑衅。 在用这个冰冷的、商务化的称谓,将昨晚的“初次见面”、今早电梯里的“情哥哥”和此刻的“继弟”身份彻底撕裂,也将两人之间那段被刻意掩埋的、不堪的过去猛地拽到了阳光之下,暴露在江父和林薇面前! 江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目光在江云砚和林京墨之间扫过,带着一丝疑惑,只有林薇涂果酱的动作不停。 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云砚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眼。 他的目光如同极地冰川深处打捞上来的寒铁,冰冷、沉静、不带一丝波澜。精准地迎上了林京墨那双看似清澈无辜的桃花眼。 那眼底深处跳跃的疯狂和期待,像黑暗中窥伺的毒蛇信子,被他尽收眼底。 他脸上的肌肉纹丝不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被冒犯的愠怒。薄唇微启,吐出的字眼同样冰冷、清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纯粹的商务式疏离。 “林同学不必客气。”声音平稳得如同在会议室里讨论一个无关紧要的议案,“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画作罢了,”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直刺林京墨,“你想看当然可以,不过放在哪里我也不记得了,等什么时候找到了再请你看。” “林同学”三个字,被他咬得清晰又冷漠,如同在称呼一个在公司初次见面的、资质平平的实习生,彻底将他钉死在一个无关紧要的“继弟”位置上,也精准地回敬了那一声“江总”。 林京墨脸上的笑容,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血液,僵在了嘴角。 那双桃花眼里,刚才还闪烁着的、恶作剧得逞般的期待和疯狂,瞬间冻结,然后碎裂成无数冰冷的渣滓。握着牛奶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结艰难地起伏了一下。餐桌上那温暖的食物香气,此刻闻起来竟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油腻感。 胸腔里那股被强行压下的、电梯里被彻底无视的灼痛和屈辱,混合着此刻江云砚这极致冷漠的回应,如同被浇上了滚油,瞬间腾起焚天灭地的恨火。他想尖叫,想掀翻这张该死的餐桌,想撕碎江云砚脸上那张完美无缺的冰冷面具! 凭什么?凭什么他能如此轻易地割裂过去?如此轻描淡写地将自己视为尘埃?如此…彻底地将他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 然而,江云砚的目光已经移开,重新落回自己面前的餐盘上。他优雅地叉起一小块煎蛋,送入口中,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刀光剑影的交锋从未发生。 只有那搁在桌沿的左手,在无人注意的阴影里,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个带着血痕的月牙印,无声地宣泄着那被完美冰封在表象之下的、同样汹涌的暗流。 见场上氛围不对,江父放下咖啡杯,沉声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叫的这么陌生。”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见状,林薇也出声道:“真是的阿墨,怎么还和你哥哥那么生分呢?主动一点嘛。” “既然如此,”林京墨望着江云砚道:“那我便叫江总为江哥,江哥觉得呢?” “嗯。”江云砚应的冷淡。 林京墨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恨意和暴戾。他拿起餐叉,机械地切着盘中的食物,动作略带僵硬。美味的食物此刻嚼在嘴里,如同冰冷的蜡块。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江云砚周身散发出的、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气场,像一道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屏障,将他彻底隔绝在外。 每一次咀嚼,都像是在啃噬着自己的心脏。每一次刀叉与骨瓷盘碰撞的轻微声响,都像是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敲打着绝望的鼓点。 江云砚那冰冷的一声“嗯”,如同最锋利的冰刃,反复切割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 他恨,恨江云砚的冷漠,恨他此刻完美无缺的伪装! 更恨自己…恨自己即使被如此践踏,内心深处那个可悲的角落,竟然还在疯狂渴望着那道冰冷目光的一丝停留。 早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压抑中继续。阳光依旧明媚,食物依旧精致,但餐桌上方的空气却仿佛凝固成了坚冰,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江云砚用餐完毕,拿起雪白的餐巾,姿态优雅地擦拭了一下嘴角,动作一丝不苟。 “父亲,林姨,弟弟慢用。”他声音平静,操控轮椅准备离开。 “哥…江哥慢走。”林京墨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那个“哥”字在舌尖打了个转,又被他自己硬生生地、带着血腥味地咽了回去,换成了那个带有挑衅意味的称谓。 江云砚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有听见。轮椅平稳地驶出餐厅,只留下一个挺直而冷漠的背影。 没过多久,江父和林薇也走了。 直到他们背影彻底消失在餐厅门口,林京墨才猛地抬起头。他脸上的所有伪装瞬间崩塌,只剩下一种近乎狰狞的苍白和眼底翻涌的、如同沼泽般浓稠的阴郁与恨意。 他死死盯着江云砚消失的方向,握着餐叉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轻响。 盘子里的食物早已被他无意识地切割得支离破碎,如同他此刻被反复碾碎的心。 胸腔里那团名为恨意的毒火,混合着被彻底否定的痛苦和无法言说的、扭曲的爱欲,疯狂地灼烧着五脏六腑。 江云砚操控轮椅驶向书房的方向。走廊里空寂无人,只有轮子碾过地毯的细微声响。 他脸上的冰封面具依旧无懈可击,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一种异常沉重而缓慢的节奏跳动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丝微不可查的钝痛。 林京墨最后那句强行改口的“江哥”,和他在电梯里的故意试探的那声“情哥哥”,如同两枚冰冷的钉子,狠狠钉进了他的意识深处。 他赢了这场无声的交锋吗?用极致的冷漠逼退了那个疯子吗? 为什么…心口那片冰原深处,竟也传来了一丝细微的、被灼伤的痛楚? 为什么赢了也会让我如此难过? 第3章 爱与痛并存 早餐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似藤蔓一样,缠绕着林京墨的每一根神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江云砚那句冰冷的“嗯”和“林同学”,还有最后离去时那道挺直冷漠的背影,如同淬了毒的语言,反复刺着他千疮百孔的心。 恨意与爱欲交织成的毒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带来毁灭般的剧痛。 他几乎是像逃一样离开了餐厅,步履踉跄,像一头被无形鞭子抽打的困兽,一头扎进了三楼尽头的那间为他准备的画室。 “砰!” 画室的门被他反手狠狠摔上,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随即又被厚重的门板吞噬。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胸膛起伏不定。 阳光被厚重的遮光帘隔绝在外,只留下几缕惨淡的光束从缝隙奋力挤入,在弥漫着浓烈的夹竹桃信息素的空气中投下微细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悬浮的细小尘埃,如同他此刻混乱的心绪。 目光扫过画架旁堆放着的、一排排开封摆好的顶级颜料。看的人眼花缭乱,一阵心烦。 “啊——!” 一声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从喉咙深处爆发!林京墨猛地冲过去,抓起一罐沉甸甸的猩红颜料,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纯白的画布狠狠砸去! “哐当——!” 厚实的玻璃罐应声爆裂,粘稠刺目的猩红如同滚烫的血液,猛地泼溅开来,瞬间染红了雪白的墙壁,如同绽开了一朵巨大而狰狞的死亡之花!红颜料和信息素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充斥了整个空间。 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像疯了一样,抓起一罐又一罐颜料,蓝、黄、绿…不顾一切地砸向画布、地板、甚至飞溅到了天花板! “砰!哗啦——砰!哗啦——!” 粘稠的色彩疯狂地泼洒、流淌、飞溅,墙壁、地板、天花板…目之所及,迅速被浓烈到令人眩晕的色彩覆盖,交织成一幅暴烈混乱的抽象画,令人不禁想到这是否是通往地狱的道路。 破碎的玻璃碎片如同冰晶,在粘稠的颜料中闪烁着危险而妖异的光。 林京墨站在色彩爆炸的中心,浅灰色的衬衫早已被泼溅得五彩斑斓,脸上、头发上也沾满了斑驳的颜料。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眼神空洞而狂乱,只剩下毁灭后的短暂虚无和更深的痛苦。 发泄过后,是心更深沉的空洞。 他踉跄着走向那个被厚厚防尘布覆盖着的巨大画架,像一个朝圣者走向祭坛,又像一个囚徒走向刑具。他猛地扯下防尘布: 画布上,是江云砚。 无数个江云砚。 有他尚未被抛弃时的,也有在被抛弃的绝望和恨意中完成的画作。 有江云砚在晨光中沉睡的侧脸,带着一种轻柔不设防的脆弱;有他穿着休闲服在画板前蹙眉的瞬间,笨拙却专注;甚至有…两人曾经耳鬓厮磨、气息交融的亲密瞬间…每一幅都倾注了他极致的迷恋、痛苦和无法磨灭的记忆。 这些画,既是他唯一的慰藉,也是反复折磨他的刑具。 看着画中那些曾经鲜活的、属于他的江云砚,再对比现实中那个将他视为尘埃的冰冷男人,巨大的落差感如同斧子,一下又一下的砍在他的心口。 “骗子…混蛋…”林京墨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伸出手,指腹带着近乎病态的迷恋和狂暴的恨意,狠狠抹过其中一幅画上江云砚温润的唇角,然后又去触碰另一幅画上他凌厉的眉眼。 指尖传来的只有画布的粗粝感,冰冷,死寂,没有一丝回应。 不会再对他笑,不会再轻柔安慰他的江云砚。 盯着画框里的江云砚看了许久,半晌,林京墨陡然回神。 凭什么? 凭什么他只能在这里对着冰冷的画布发泄?凭什么那个真实的江云砚,可以如此彻底地将他放逐? 一股更阴暗、更强烈的冲动仿佛毒蛇般缠绕住他的心脏——他要画下现在的江云砚。 画下那个坐在轮椅上、将他视若无物的江云砚! 他要将他困在自己的画布上,用最直观、最不容辩驳的方式,宣告他的所有权。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他走到墙角,动作粗暴地撕开一个巨大的空白画框的包装,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将沉重的画框架上画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抓起调色板,不顾上面还沾着之前泼溅的、混乱的色彩,直接用刮刀挖起大块大块冰冷粘稠的白、黑、灰…这些毫无生气的冷色调,如同江云砚此刻给他的感觉。 画笔饱蘸着冰冷的颜料,重重地戳上绷紧的画布。 不需要草图,没有构思,只有心中翻涌的、近乎本能的**在驱使着他的手动。 粗粝的笔触在画布上疯狂地涂抹、堆积。背景是沉郁得如同凝固沥青的漆黑,就像深渊般的绝望。 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央,一个人影渐渐成型。 江云砚。 他坐在轮椅上,身姿依旧挺直,如同不可撼动的冰山。昂贵的黑色西装笔挺,勾勒出宽阔的肩膀和紧窄的腰身。 然而,林京墨的画笔却赋予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和压迫感。 他的眼神深邃得如同寒冰,锐利如刀,穿透画布直刺人心,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漠然和掌控一切的睥睨。 最触目惊心的,不是他的眼神,而是缠绕在他身上的—— 银色的锁链。 它们似拥有生命的毒蛇,从画布四周的黑暗中蜿蜒而出,带着绝对的禁锢意味,缠绕在江云砚轮椅的金属扶手上,紧紧束缚住他搭在扶手上的、骨节分明的手腕。 另一条更粗的锁链则从下方缠绕而上,死死地箍住了他穿着笔挺西裤、无法动弹的脚踝。 锁链缠绕的方式充满了力量感和绝对的掌控,每一个链环都刻画得冰冷清晰,仿佛能听到它们相互摩擦、收紧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声响。 锁链的另一端深深没入画布四周的黑暗之中,仿佛连接着无尽的深渊,又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牢牢掌控。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江云砚四周盛开着朵朵夹竹桃,隐匿在锁链背后。 林京墨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画笔在画布上近乎癫狂地舞动。他用小号的笔蘸取最亮的银白,精心地点缀在锁链的高光处,让它们看起来更加冰冷、更加坚硬、更加…牢不可破。 他画得如此专注,如此投入,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恨意、所有的痛苦、所有扭曲的占有欲,都倾注进这一条条冰冷的锁链之中,将它们化为实质的禁锢,烙印在画布上江云砚的身体上。 汗水从他额角滑落,留下痕迹。 他浑然不觉,眼神炽热而疯狂,死死盯着画中那个被银链锁住,无法动弹的江云砚,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一丝扭曲的、带着病态满足感的笑容。 “锁住你…”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把你锁起来…锁在我看得见的地方…让你再也逃不掉…” 看着我,只看着我; 注视我,只注视着我; 在这冗长的黑夜里,你是我唯一的光。 …… 同一时间,书房内。 厚重的橡木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空气里弥漫着雪茄的冷冽余韵和纸张特有的干燥气味。 巨大的红木书桌上,摊开着几份关于城西那块炙手可热地皮的标书草案和赵氏集团近期的资金流分析报告。 江云砚坐在轮椅上,背脊挺直如松柏。 他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支昂贵的万宝龙钢笔,笔尖在纸张上划过,留下沉稳有力的字迹,对各项条款和数据进行着最后的审核与批注。 灯光落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显得专注而疏离。跃滕集团与赵氏在城西新商业区核心地块的竞标已进入白热化阶段,这将是决定未来五年商圈格局的关键一战。他需要绝对的冷静和掌控。 然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如同细微的电流,始终在他看似到冷静表象下流动。 早餐时林京墨那双破碎的桃花眼,和以往的记忆一同浮现,如同顽固的幽灵,在他专注的间隙悄然而至。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赵氏那份明显虚高的报价单上,指尖在平板电脑上调出相关数据对比图。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了书桌一角那个处于待机状态的监控平板。 屏幕是暗的,但画室门外的监控探头指示灯,在昏暗的光线下,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画室,书房……位于三楼空间类的一切房间都被江云砚装上了监控。 几乎是鬼使神差地,江云砚的指尖离开了标书文件,悬停在了监控平板的唤醒键上。 一丝带着探究和某种隐秘**的念头,悄然滑过他的脑海。 那个小疯子…现在在做什么?是在撕毁他那些珍藏的画作?还是…在酝酿新的、更疯狂的举动? 林京墨绝对想不到那些藏着过往的画作被江云砚偷偷混在了那间画室里。 指尖轻轻落下。 屏幕瞬间亮起,分割成数个清晰的监控画面。江云砚的目光精准而冷酷地,直接锁定了三楼画室外的走廊监控。 画面无声。 那扇厚重的门紧闭着,死寂无声。 但江云砚仿佛能透过那扇门,感受到门后弥漫开来的、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暴戾气息。他想起刚才隐约听到的、从三楼方向传来的沉闷撞击声。 他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一个隐藏的、角度刁钻的监控画面跳了出来——这是画室内某个极其隐秘角落的针孔探头传回的画面。 当初安装它,就是为了掌控林京墨在画室做了什么,画了什么,一举一动都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关于林京墨的一切都要他知道。 而此刻,画面上呈现的景象,让江云砚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骤然收缩。 遍地狼藉! 一片如同被飓风肆虐过的、色彩爆炸的狼藉!红、蓝、绿、灰…浓烈刺目的颜料泼溅得到处都是,墙壁、地板如同打翻了染缸。 破碎的玻璃碎片在惨淡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而在那片混乱色彩的中心,林京墨的身影清晰可见。 他背对着镜头,浅灰色的衬衫被颜料染得斑驳陆离,像一件怪诞的艺术品。他站在一个巨大的画架前,身体因为某种极致的投入而微微前倾,手臂以一种近乎癫狂的频率挥舞着画笔。 江云砚的目光,越过林京墨的肩膀,落在了那幅正在被疯狂涂抹的巨大画布上。 画布中央,是他自己。 是坐在轮椅上的自己。 冰冷的黑色西装,挺直的背脊,深邃如同寒潭、带着绝对睥睨的眼神…每一个细节都被精准地捕捉,甚至被林京墨用画笔刻意强化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气场。 然而,真正攫住江云砚全部呼吸的,是缠绕在他身上的—— 银色的锁链。 冰冷、坚硬、闪烁着无机质寒光的锁链, 它们就像拥有生命的活物般从黑暗中蜿蜒而出,带着绝对的禁锢力量,死死缠绕在轮椅的扶手上,紧紧束缚着他画中手腕。 另一条更粗的锁链则牢牢箍住了他的脚踝,锁链的刻画精细入微,充满了力量感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仿佛能听到金属收紧时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咯吱声。 看着画中被林京墨用银链锁住的自己,江云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陌生又极其强烈的… 快意感。 一种冰冷的、带着掌控者俯瞰猎物挣扎的、隐秘而扭曲的欢愉。 他清晰地看到了林京墨的痛苦。 那泼溅满室的疯狂色彩,是他痛苦的外泄,那画布上精心描绘的、带着绝对禁锢意味的银链,是他扭曲占有欲最**的告白。 是他江云砚依旧牢牢占据着林京墨那颗疯狂心脏最有力、最直观的证明。 林京墨越痛苦,越疯狂,越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试图“禁锢”他,就越证明——他江云砚,依旧是林京墨世界中那个无法摆脱、无法替代、让他爱恨交织到发狂的唯一中心。 一种久违的、近乎战栗的掌控感,如细微的电流,瞬间流遍江云砚的四肢百骸,驱散了之前那丝因失控而产生的烦躁。 他看着屏幕上林京墨近乎癫狂作画的背影,看着他因为用力而绷紧的肩膀线条,看着他偶尔侧脸时露出的、那沾上颜料又满是偏执和痛苦的侧影… 江云砚的嘴角,缓慢地、愉悦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洞悉猎物挣扎、并以此为乐的残酷愉悦。 他仿佛看到了一只美丽的、羽翼绚烂却剧毒的蝴蝶,在名为“江云砚”的蛛网上疯狂挣扎,越是扑腾,就被那无形的丝线缠绕得越紧,直至窒息。 “痛苦吗?”江云砚无声地对着屏幕低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平板边缘,眼神幽深如同寒潭,“恨我吗?想锁住我?” 他看着画布上那一道道冰冷的银链,感受着林京墨通过画笔传递出的、那几乎要冲破屏幕的绝望占有欲。 “很好。”他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 “继续痛苦吧,林京墨。继续恨我。” “你的痛苦,你的恨意…都是还在意我的证明。” “而你…” 江云砚的目光如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穿透屏幕,牢牢锁住那个疯狂作画的身影,眼底翻涌着一种沉寂已久、此刻却被彻底点燃的、深渊般幽暗的占有欲和征服欲。 “…终将重新向我俯首。” 所以,我原谅你之前的小挑衅。 他关闭了监控画面,将平板反扣在桌面上。书房重新恢复了绝对的寂静,只有烟灰缸处雪茄的冷香在空气中无声弥漫。 江云砚重新看回桌上那份关于赵氏集团的标书草案,眼神比之前更加锐利、更加冰冷、也更加…势在必得。 仿佛林京墨画布上那冰冷的银链,不像是锁住了画中的他,更是为他增添了掌控一切的决心和力量。 城西的地块,他要拿下。 林京墨…他更要重新掌控。 没有任何人或事,能脱离他江云砚的掌心。 啦啦啦~ 今天也没有人看看我嘛[可怜][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爱与痛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