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绒问得干脆。
张不容闻言只是微微摇头,眼底浮起几分无奈的笑意。
知道会问,没想到问这么直接……
按话本子来说,正常不都该憋一阵,自己瞎琢磨几章么……
这就纯粹是话本看多了闹的,张不容没再多想,他看着苏绒那坦荡直接的眼神,语气自然地接口。
“那就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
少女眉梢一挑,下巴微扬,那双澄澈的杏眼便如锁定猎物的猫儿般,敏而亮地直直钉在张不容脸上,连半分闪躲的余地都不给。
张不容被她这带着股执拗劲儿的目光看得微微一怔。
他倒也不卖关子,指尖在柜台上轻轻叩了叩,声音依旧带着他惯有的那种闲适调子,像是在讲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这事儿得从头说,小苏掌柜可知,我是麓台书院出来的?”
“不知道。”
苏绒眉梢都没动一下,回答得干脆利落,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无辜。
张不容被她这理直气壮的口吻噎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随即又化开笑意,也只得清清嗓子开始科普。
“麓台书院在淮南道,山长卢先生是我的恩师。卢先生与当朝丞相蒋淮蒋大人,乃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弟。”
他话音未落,苏绒那双一直钉在他脸上的杏眼倏地亮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点亮了。
少女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清脆,带着呼之欲出的探究。
“那这么说,你和林大人也算师兄弟了?”
张不容正准备往下说的节奏被这突如其来的插话硬生生一堵。
他抬眼看向苏绒,那双总是含着慵懒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忍不住啧啧称奇,映出少女那张写满“我发现了大秘密”的脸。
一丝真实的惊讶掠过他的眼底,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眉梢也跟着高高挑起,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猫馆掌柜。
“哦?”他拖长了调子,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味和探究。
“小苏掌柜连这都知道?看来林大人没少跟你提朝堂旧事。”
他顿了顿,看着苏绒那副自矜的小表情,唇角的弧度加深,带着点意味深长的肯定。
“也可以说是吧。”
他颔首,声音恢复了平缓,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若硬要算的话,我与林大人确可算是同门。”
硬要算?
那就是说……有内情?有故事?
张不容话音刚落,苏绒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里那点微妙的留白。
少女眉梢一挑,像是嗅到了鱼腥味的小猫,正要开口追问——
张不容却像是早料到了她的反应,指尖在柜台上轻轻一点,直接截住了她即将出口的疑问,声音依旧带着那份闲适,却难得正经了些。
“至于刚才那封信,”他目光坦然地迎上苏绒探究的眼神:“是寄给我恩师卢先生的。”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不过是把定远侯府这点事,原原本本地说了说。”
说了说?
苏绒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张不容的脸。晨光清晰地勾勒出他眼下那两抹不容忽视的青影。
看着可是熬了一宿呢。
所以熬了一宿,就为了写一封轻描淡写的信?
谁爱信谁信,反正她不信。
肯定是摇人去了!
少女的嘴唇动了动,质疑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但看着张不容那双平静无波,却又带着点笑意的眼睛,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只是轻轻“哦”了一声,算是知道了。
就在这时,猫馆虚掩着的门被顶开一条缝,一个矫健的身影无声地溜了进来。
是丧彪。
它嘴里叼着一只麻雀,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扫视了一圈,径直就去了后院。
张不容的目光也被这动静吸引过去,他脸上那点惯常的笑意里掺进一丝温和。
“得。”
他收回目光,对着苏绒随意地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点熬夜后的倦怠:“忙活一宿,我也该回去补个觉了。”
说完也不等苏绒回应,便转身朝着通往大门走去,袍角一拂,很快消失在门后。
苏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头那点翻腾的思绪暂时被按下。她不再多想,抬脚也朝着后院走去,准备去看看雪姑和那两个刚来到世间的小家伙。
她先顺路去了东厨,见周大娘正在忙活也不扰她,端了一碗温温乎乎的肉羹就去了卧房。
雪姑侧卧在旧絮里,蓬松的长毛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微光。两只小毛团子正依偎在母亲温暖的肚皮旁,闭着眼,卯足了劲儿吃着奶。
小猫弟弟全副注意力都在妈妈身上,只自顾自把小脑袋埋在雪姑的腹毛里,小动作基本没有,只有喉咙随着吞咽轻轻起伏。
它身上的绒毛已经基本干透舒展开来,背上显露出几绺已经开始清晰的黑色条纹,隐约可见和亲爹一样的狸花纹路,四只小爪子和小肚子却白得像雪。
另一只则活泼得多,小嘴大口喝着奶,身体也没闲着,一边不老实地拱来拱去,一边在旁边弟弟的身上蹬了一脚又一脚。
那根翘起的小尾巴尖儿甩来甩去,末端那圈墨色格外显眼。
丧彪就安静地蹲在雪姑跟前,面前还摆着那只雀儿,带着疤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妻子和幼崽。
猫爷的霸气无需多言,见苏绒来了,才大发慈悲地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嗯…姐姐叫雪球,弟弟叫煤球。”
名字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敲定了。
少女话音落下,刚准备把肉羹放在雪姑跟前,新妈妈就伸长了脖子,仔细闻了闻丧彪带来的新鲜血肉。
嘿,她可不信小猫咪闻不到这近在咫尺的肉羹,真相只有一个——它两个都想吃!
苏绒忽然就起了坏心思,少女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的光。
她故意没把碗放在麻雀旁边,而是绕到小窝的另一侧,轻轻地将肉羹放在了离麻雀稍远一点的位置。
浓郁的肉香瞬间霸道地弥漫开来,强势地盖过了麻雀那点微弱的血腥气。
雪姑的脑袋下意识地转向了肉羹的方向,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里面清晰地映出那碗冒着热气的美味。
小小的脑袋在两边来回转动,蓝眼睛里充满了真实的为难,最后甚至抬起那张漂亮的小脸,可怜兮兮地瞅着眼前的少女。
那样子,简直像被两块同样诱人的点心夹在中间,不知该选哪一块才好的小孩子。
小猫咪体面一辈子,什么时候遇到过这么难为猫的事啊!
苏绒故意板着脸不为所动,雪姑的目光在麻雀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歉意,望向了安静蹲在一旁的丧彪。
雪姑:抱歉啊彪哥,这个闻着是很好,可那个…它实在太香啦!
丧彪琥珀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它,尾巴尖儿一摆,喉间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呼噜。
丧彪:……随你。
得了伴侣无声的默许,雪姑凑近那碗香喷喷的肉羹,开始认真地、小口小口地舔食起来。
粉嫩的小舌头卷起细腻的肉糜,喉咙里也渐渐响起满足的、如同小鼓点般的咕噜声。
赢了!
苏绒得意地扬起下巴,嘴角抑制不住地弯起一个顽劣的小弧,目光带着点小挑衅,故意瞟向蹲在一旁的丧彪。
瞧见没?
你送的鸟被嫌弃了!
丧彪本来正安静地看着雪姑吃饭,这会儿被苏绒这明晃晃的挑衅眼神一扫,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无语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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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爷尾巴尖儿一甩,连带着它那双带着伤疤的眼皮也跟着往上抬了那么一分,毫不遮掩地给了苏绒一个巨大的白眼。
然后干脆利落地转开了头,那线条冷硬、布着旧伤的侧脸在晨光里透着一股子“本大爷不想和幼稚人类计较”的无语,背对着苏绒这幼稚鬼,彻底不理她了。
苏绒:……
她被丧彪那明晃晃的白眼噎得一时语塞,刚想嘀咕一句小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雪姑舔食肉羹的满足模样吸引。
那碗温热的肉羹很快见了底,雪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蓝眼睛满足地眯起,喉咙里的呼噜声像一串惬意的鼓点。
它甚至微微侧过身,极其温柔地舔了舔身边两个还在埋头苦吃的小毛团子。
苏绒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头那点被丧彪嫌弃的小郁闷也散了大半。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煤球背上那几绺刚干透、显露出狸花纹路的软毛,又点了点旁边尾巴尖甩来甩去的雪球的小脑袋。
时间就在这静谧安然的氛围里悄然滑过。窗纸透进的光已不再刺眼,变得温柔而朦胧。
猫馆里弥漫着一种白日将尽的倦怠。雪球和煤球依偎在母亲柔软温热的腹下,睡得小肚皮规律地起伏着。
雪姑也半合着眼,下巴轻轻搭在孩子身上,陷入一种满足而放松的浅眠。
苏绒刚把小咪也哄进了窝里,正想踮脚去支摘窗的销子——
身后的门帘哗啦一响,一道熟悉的身影斜斜地倚在了门框上,挡住了门口最后几缕昏黄的光线。
是张不容。
他显然刚睡醒不久,玄青的袍子还带着点压出来的褶痕,几缕没束好的发丝随意垂在额角,脸上带着点未尽的睡意。
抬手慢悠悠地揉着脖子,大概是被不甚舒服的睡姿给坑得不轻。
“什么时辰了…小苏掌柜还没打烊呢?”
“快了,张先生这一觉睡得够沉的,怎么这时候来,不想回去了?”
张不容含含糊糊地嘀咕了一句,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也没解释自己为何在这当口醒来。
他微微侧头,像是在活动筋骨,目光却状似无意地飘向了临街那几扇高高支摘着的窗户方向。
隔了一扇门,前头街面上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黄昏时分,正是归家时候,人声比白日里更显杂乱嘈杂几分。
但这片嘈杂中,几声异常亢奋的议论,还是穿透了距离和店门,隐隐约约地钻了进来,带着点难掩兴奋的调子。
“哎,听说了吗?戚里…”
“…可不是嘛!廷尉府的人!那架势…”
“连大门都被盯死了!乖乖…”
“定远侯府这次怕是踢到铁板喽…不,是踢到阎王殿的门槛了…”
声音零碎,内容也听不真切。
可那几个关键词像投入静水的小石子,清晰地砸在空气里。
苏绒猛地抬眼看向倚在门框边的张不容,那双杏眼里瞬间没了刚才的困倦平静,骤然亮起锐利的光,像擦亮的星子。
张不容也听到了那些断续的议论。
他脸上那点刚睡醒的迷茫瞬间消散,唇边习惯性的懒散笑容更深了些,眼神里却沉淀下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他迎上苏绒带着探寻和急切的目光,甚至没等她问出口。
男人身体依旧松松垮垮地倚着门框,肩背却仿佛无形中挺直了一丝,带着一种旁观全局的笃定。
他微微颔首,声音不高,甚至依旧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却分量十足地吐出几个字。
“是戚里那边。”
张不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窗外暮色笼罩的街道,嘴角那点笑意更深了几分,慢悠悠地补充道。
“看来动了。”
话音落下,如同宣告一场期待已久的好戏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