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3号疏导室，最近都是它亮红灯，3号疏导师行不行啊？”
“说是名校毕业，看起来不怎么样。”
排队等待精神疏导的患者窃窃私语，怀疑这位高学历人才的疏导水平，其中不乏排3号疏导室的病人，犹豫要不要换个疏导室重新排队。但红色指示灯丝毫没有影响到3号疏导师的心态，依旧冷静地安抚着即将暴走的患者。
感受从患者精神图景喷涌出的热浪，智能助手启动制冷模式，丝丝凉凉的冷气在春日压制住炎热。
孟安降低自身精神力的存在感，以更温柔的方式靠近。温和的精神力安抚表层混乱的精神力，随后如潺潺流动的小溪进入脑域深层，俯瞰由精神力持有者创造的图景，荒芜的、炽热的沙漠。
她能做的仅限于此，没有主人的同意，她无法踏足这片领土。面对突然换来的新疏导室，患者们有所芥蒂，无法让疏导继续是很正常的事。
“好了。”眼镜后的眼睛没有多余的情绪，安静地看着手指在平板上敲击，“本周两次疏导都不理想，有什么顾虑吗？没关系，面对新疏导师，有问题很正常，随便说。”
患者尴尬地移开视线，“之前的疏导师疏导得挺好的，是我有什么问题吗？”
“之前的疏导师精力有限，需要减少疏导数量。你的脑域深层很清晰，只是表层精神力中度混乱，看起来严重而已。脑域方面的病症浮于表面才是好事，这种程度，我个人不建议药物治疗，容易积攒导致后续疏导难度增加。多注意休息，适当放松。有什么不花钱的小爱好，你可以多尝试。”
“嗯，谢谢医生。”
“不客气。”孟安平静地翻看今天剩下的病人，实则决定干完这周就不干。
从第一个人把烂摊子丢给自己开始，剩下的人便效仿他转移手里的疑难病例，使这个月3号疏导室的灯没绿过。真搞不懂这家医院的脑域科怎么回事，自己挖过来的人不好好用，小鞋穿的莫名其妙。
她心累地喝口水，准备接待下一位病人，进来的却寥寥无几，多是一直挂她号的病人。从他们口中得知，因为红灯频繁出现的原因，许多病人重新挂号，宁愿多花时间也不愿进来。
“孟医生，你跑吧，你去哪，我去哪，是这家医院不合适。”从上家医院跟过来的病人激动地握住孟医生的手，情绪通过精神链接传递，是打心底里替医生觉得憋屈。
孟安默默接收，释放精神力安抚的同时将下家医院的名字和地址写给她。
疏导师是一个笼统的称呼，只要有安抚作用的精神力，接受过专业培训，能单独完成疏导，就可以被称为疏导师。有证且具有专业医学知识的疏导师被称为脑域科医生，可以合法合规进行手术。
培养这类疏导师的时间成本和医学生差不多，但他们的精神力等级要求要比笼统意义上的高，B级是进入本专业的最低标准。因此成功毕业，进入医院的脑域科医生每年都少，医院里通常会出现给你看病的是脑域科医生，为你疏导的只是疏导师。
孟安这类毕业于蓝星国家医学院，负责导师是曾经提出脑域概念的教授的亲传弟子，自身实力过硬的，到哪都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程度。她要想走，分分钟就有车在楼下。
“2区中心医院，”苏甜瞧着纸上的地址，把这当作两人间的秘密，“2区医院可以签约疏导师，孟医生给我留一个名额呗。”
“我的师姐和师弟也在那里，都一样的。”
“我试过，他们没有孟医生的精神力温和。像我这种对精神力敏感，等级还高的，想找一个像孟医生一样的疏导师多么的不容易，他们不排队简直是他们的损失。”
苏甜面露娇羞，脑域内波光粼粼的画面无风无浪，深处却暗潮涌动，随时可能把站在海面上的疏导师卷入海底。她完全不似表现出的弱小，A-级的精神力霸道又有分寸地占满3号疏导室，残留在医生的身上。
直到疏导结束，即使换气系统强度开到最大，恐怖的精神力压制依旧让进来的人腿软。孟安却表现得不像是在这个房间里待过，若无其事地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孟医生，”门外的老人尴尬地叫住眼前的年轻人，“其他疏导室来不及，你能不能给我们加个号？”
孟安示意他们进来，重新戴上口罩，翻看老人家带来的检查报告和疏导建议：
八周岁，精神力等级B+，脑域深层轻度浑浊，表层中度浑浊。持续低烧三天，当前体温37度8，建议接受深度精神疏导。
她蹙眉，检查小朋友最近的精神疏导记录，却什么都没找到，“忽然这样还是以前有出现过？”
“上个星期有，但没有发烧，检查出来是说表层轻度，深层正常。是不是长太快，营养跟不上？刚才那个医生说再涨就要动手术，是不是真的？”
“营养和精神力没有太大关系。0到12周岁的精神力等级应该在G到E，可以说就是没有。B+这个等级是挺危险，”她一边疏导一边看近几年的精神力检测报告，发现他上个星期还是最低等级，“小朋友，现在感觉怎么样？”
昏昏欲睡的小男孩接受疏导后总算有点精神，慢吞吞地说：“舒服，凉凉的。”
果然是小孩子，对陌生人没有防备。她浅浅松了口气，握住小孩子的手，以他能承受的方式进行深层疏导。然而要做进一步检查时她察觉到细微的，不属于他的精神力。
能在别人身上留下自己精神力的人精神力等级是在B级以上，如果想刻意影响别人，就要B+~A，再往上就必须进行脑域手术。她看过孩子父母的精神力等级，均未超过B，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影响孩子的脑域发育。
“家里有人精神力在B级以上，最近看过他吗，或是无意中触碰过沾有高等级精神力的物品？”
“没有。”
老人家急得跳脚，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想到了，就是想不到谁精神力等级这么高。忽然，她像是想着了，把书包里的东西翻出来。
“他们学校举办跳蚤市场，有些东西他喜欢得不得了，总是带到学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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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
不看还好，一看眼皮狂跳，小小的水晶球里落着雪，A级以上的精神力正往外泄，因为泄露的浓度低，不仔细留意根本发现不到。
看起来是某位做过脑域缩减手术的患者的脑域封存容器，而且这个手术是失败的，脑域和本人的链接度偏高，反映出他现在正处于脑域混乱的状态。
孟安移动椅子，靠近小男孩，“这是你同学家里人的吗？”
“不是，”小男孩摇头，“这是他捡的。”
捡的，这也太粗心了。孟安无语地将水晶球拿走，科普道：“小孩子处于发育阶段，容易被外界影响自身精神力水平。日常捡到的东西要注意有没有封存容器标识，捡到及时交给警察。还好影响时间不长，一般配合药物能回到正常水平。像这种短时间增长这么多的，比较偏向脑部疾病和外界原因。”
“谢谢医生，听到要动手术可吓死我了，还是你厉害，年纪轻轻，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是关系户嘞，来了直接把李医生压下去。”
“······”
“孟医生。”
去而复返的患者忽然开门，有气无力地趴在门框上，额头冒着密密麻麻的汗珠，眼神中满是懊悔。她虚弱地走进来，被准备带孙子离开的老人搀扶着，“可不可以再给我做一次疏导？”
孟安心下了然，明白这又是一个不听医嘱的病人，“抑制剂，缓释剂？”
“抑制剂”
“不用疏导，打点滴，一瓶半小时，打满三瓶，留院观察两小时。”
“哦，医生你这周什么时候有空，帮我预约一下吧。”
“······”
等她终于下班，疏导室的人该跑的都跑的差不多了，没有人来接手这麻烦的水晶球。她只能将它带回家，顺便看看能不能通过底部的邮箱联系容器的主人。
但她低估了水晶球的威力，低估了手术的失败程度。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见寂静的别墅内仅有壁炉的火光，月光落在雪上，寒冷尽显。外面孤零零的树挂着冰，让前一秒才入睡的人知道她正身处媒介中，只是现在站在别墅外。
她记得老师在课堂上提过这个猜想，当人的与容器的链接超过某数值时，疏导师可以通过容器与患者建立联系，探索脑域。
这个猜想还停留在提出阶段，毕竟不能主动让手术失败，目前也没找到失败到如此程度的手术。
现在居然被她遇见，不知该因数据高兴，还是替对方不幸。
她站在大门前，握住门把手的同时释放精神力。按理别墅是通往脑域的中转站，进行表层疏导后可进入内部，然而柔和的精神力刚接触到把手，蛮横的力量粗暴地将不速之客驱逐。
此时的别墅内，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值不争地飙升一瞬后迅速回归正常值，佩戴呼吸面罩的男人蹙眉，在梦里经历了不愉快的事情。负责看护的机器人立刻将变化记录上传，远在卧室的夫妻直接就看见结果，而这是三天内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数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