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衡回复完程千绘最后一句话便把手机丢在一旁。
窗外孤零零地立着一盏路灯,在阳台上落了一道寂寂的光,房间内没有开灯,陆衡一个人坐在床头,整个人都陷进了黑暗中。
叩叩——
寂静中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陆衡道。
门慢悠悠地被推开了,门外楼道的光割了一个锐角的光线进屋子里来,少女随即关门,任由房内的黑暗淹没自己,她似乎很习惯陆衡晚上不开灯静默在黑暗里的怪癖,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下。
“你们几个在楼下吵架也不知道声音轻一点,外婆半夜被你们几个吵醒了,一直说头疼,这会儿孙医生来帮她看病呢。”
老太太年轻时睡眠就轻,特意在家里的房间做了好几层隔音,当年大舅和二舅在楼下吵着要自立门户,外婆还能在卧室稳稳当当地睡一觉,他和林君和那么几句拌嘴,就把老太太吵醒了?
“走,下去看看。”
他刚站在楼梯口,楼下就传来林君和为自己辩护的声音。
“本来就是一些小事,今天阿衡没得奖,心里不太高兴,我想安慰两句,结果他以为我在说反话,讽刺他呢。”
林君和说完,随即响起来了一个刺耳的女音,说话也是同一般尖酸刻薄:“他这小家子的脾性怎么这么多年了都没改掉,还是一股土气,你也真是的,好端端的招惹他干嘛。”
“二姑妈你也知道,阿衡他十岁才回到家里,心里比常人敏感一些,我这当堂哥不得让着他一些。”林君和做出一脸当哥哥的派头,虽然陆衡无理取闹,但他还是大大方方地原谅他了。
“你这堂哥当得倒是大气,就是这白眼狼不领情。”林美庭翻了个白眼。
“别说了,妈还病着呢。”林丘成斥责着打断了侄子和妹妹。
陆衡慢悠悠地下楼了,拖鞋踢踏踢踏地响。
“外婆怎么样了?”
“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妈怎么会半夜头痛。”
陆衡知道,林美庭一直不喜欢他,他也不放在心上,可今天好歹是外婆的生日,陆衡不准备跟她一般见识。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和大堂哥吵架,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那大堂哥知道错了吗?”陆衡认错认得飞快,他唇边噙着浅笑,冲林君和眨眨眼。
林君和一时语塞,他不想搭理陆衡,看向林美庭。
林美庭正要帮林君和说话,陆衡笑意缱绻,温柔得有些诡异,林君和被他盯着,头皮有些发麻。
“大堂哥知道错了吗?”陆衡温柔地轻声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错了,不会和阿衡吵架了。”林君和恼羞成名地认下罪名。
“那就好,毕竟大堂哥向来是最懂事的,记得以后要多让着些我这个弟弟。”陆衡笑眯眯地冲他眨眨眼。
林美庭一直都觉得陆衡这小子有点不正常,今天不正常地让人害怕,她没在说话,和林君和一起坐在沙发上等孙医生的检查结果。
陆衡一个人坐在宽敞的三人沙发正中间,没人跟他坐在一起,他很舒坦地躺进沙发里,伸展左臂搭在沙发靠背上,大腿交叉,翘起一个微小的二郎腿幅度,要是在给他一杆烟枪,放民国就是纯纯地败家子形象。
陆其笙忽然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她转过头,瞧见陆衡笑眯眯地望着她。
“怎么了?”陆其笙轻声问道。
陆衡冲着桌上的葡萄眨了眨眼。
陆其笙叹了口气,探过身子替他从花纹复杂的茶几上拿过一小串葡萄,她把葡萄递给陆衡的时候,陆衡温柔轻声道:“谢谢你。”
在陆其笙的眼里,陆衡颇有些少爷病,助理帮他买咖啡,摩卡里奶放多了他不喝,放少了也不喝,而他口味也随时在变,今天他就想喝奶放多点的,明天又喜欢奶放少一点的。助理按他昨日的喜好跨了好几个区买了同款,陆衡不喝,又差人去别的地方买。他好几任助理叫苦不迭,最后都因为他的性格辞职了。有时候他这少爷病犯起来,陆其笙作为他的堂妹,也不能幸免,只能任劳任怨地帮他拿葡萄。
得了陆其笙这串亲手帮他拿的葡萄后,陆衡满意地笑了,摘下一颗慢慢吃。
林美庭瞥了他一眼,这小子优哉游哉的样子可真不像是等着医生检查结果出来的病人家属,反而更像是躺在海边度假。
孙医生跟着林家长子林丘锋一起从老太太卧室里出来,林美庭立刻站起身来迎上去,问道:“妈没事吧?”
“没事,静养几天即可。”
“那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林丘锋道:“妈已经睡着了,明天在看她吧。”
他话刚一落,眼神又直直地扫向了几个后辈:“你们几个,奶奶需要安静,有什么问题出门再说,不要在老人家面前说。”
陆衡站起身,谦卑地略微躬身:“是我错了。”
林君和听到他这么一说,又对林丘锋道:“爸,对不起,下次不会再犯了。”
林丘锋摆摆手:“罢了,等奶奶醒了,亲自进去道歉吧。”
陆衡早上要赶六点的飞机,昨晚闹了那么半宿,他没睡着,望着天花板像一具尸体躺了一两个小时,刚有点睡意,闹铃就很准时的响了。
昨天是外婆的生日,不然陆衡不会等着颁奖典礼结束后刻意赶回来,到外婆家时已经十一点多了,他刚提着包要上楼,结果就碰到脸臭得跟芝士发霉了似的的林君和。
早上四点,太阳还没升起,陆衡刚下楼,他又倒霉地碰到了林君和。
林君和跟他一样一宿没睡,唯一不同的是,他刚从外面鬼混回来,身上带了点酒气,他正准备蹭着他爸没醒之际,赶紧冲个澡躺回床上。
陆衡直接与他擦身而过,林君和扯住他的外套。
“见到长辈也不知道叫一声?姑姑怎么教你的?”
陆衡停下脚步,似笑非笑道:“不是昨天大堂哥亲自说的吗?我十岁才回家,心里头敏感些,做错事大堂哥也都会宽宏大量的原谅我。”
“怎么刚过去没几个小时,大堂哥就说话不算话了?”
林君和知道他在讽刺他,他昨天晚上在酒吧玩嗨了,此刻心情还算不错,他忽略掉陆衡这句嘲讽,还是想再气一气他:“你这个外来的,你可不是我们家的一员,认清自己的身份。”
陆衡被他逗笑了:“堂哥是林家顺位唯一继承人,林家当然是你的,以我的身份哪敢和大表哥论高低?”
林君和见不得陆衡这种小人得志的表情,他恶劣地推了他一下肩膀:“我真可怜你啊,陆家老爷子没把你当家里人,在我林家你也是个外人,你想重新联系你养父母那个家,你那个姐姐也不待见你,真可怜啊,你这条没人要的狗。”
陆衡脸上的肌肉僵住了,他缓慢地抬起头,在这朦朦胧胧的清晨里,他的黑眸里闪过一丝尖锐的杀气,像是有一把刀蕴藏在他身体里,只要他不极力地控制住自己微小的举动,他体内的刀就会从他身体破开,实行难以预见的暴力。
他忽然反手掐住了他的胳膊,林君和痛得脸色瞬时一变,他整个人像犯人一样被陆衡扣押着,手臂痛得好像被人掐住了另一个命脉,他大喘气道:“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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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乱来啊,要是、要是,再吵醒了,奶奶,我看你,在这个家怎么办!”
“反正你都说了我不是林家的人,你威胁我有什么用?”
林君和痛得在地上一跪,感觉自己手臂要和身体分离了:“你是是是,是我说错话了,你不仅是陆家的嫡亲孙子,还是奶奶的心肝宝贝。”
陆衡冷冷一笑,林君和这见风使舵的眼力劲,上辈子一定是汉奸。
他往林君和屁股上一踹,林君和一个屁股蹲摔到草丛里,大早上草丛里露水重,泥土里湿漉漉的,他摔了一身泥,坐在草丛里看着陆衡在萧瑟的风中大步走掉了。
司机老吴缓慢地在街上开着车跟在陆衡身后,清晨他把车停在院子里,正等着陆衡上车把他送到机场,结果陆衡大步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直接出了林家大门。
老吴来林家不久,在网上听过大量关于他的风言风语,知道他脾气不好伺候,他站在车旁等陆衡上车时,听见他和林家大少爷的口角,忽然又对他多多少少怜悯了起来。
早上四点半天色才蒙蒙亮,江边大街两侧高大的路灯还亮着橙色的光,但这个城市却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穿着醒目橙色背心的清洁工拿着扫帚簸萁流连在大路上,早餐店已经开门,蒸包子的几个轴屉高高摞在一起,老板娘手脚麻利地给排队的顾客用塑料袋装包子馒头,骑三轮车的老婆婆后座上放着一摞摞的新鲜蔬菜,似乎要赶往最近的菜市场。
老吴跟在陆衡身后有些紧张,少爷既没有戴口罩也没有戴墨镜,他怕陆衡被认出来后被人围观,这下就更耽误去机场了。
不过万幸的是大街上都是些务工的中老年人,他被认出来的概率不大。
陆衡腿长,步伐很大,江风那么一吹,一件抵抗清晨露水气的薄风衣被他甩在身后。
他的脸色很冷,老吴不敢按喇叭滴他,只能不远不近地隔着五米恰到好处的跟着他。
路边的人行路落了些绿叶,一对清洁工夫妻在清扫,陆衡刚与他们擦身就忽然感觉被什么绊到,他在原地站定,全球限量款的白色airmag带上了泥水,鞋面脏得不像样。
陆衡眉毛一拧,原本就冷的脸此刻更是在零下四十度冻过一样。
身材瘦小的清洁工瑟瑟发抖,她不是故意把扫帚扫过这个年轻人的鞋面的,以前她也碰到过这种事,那个年轻人就直接打了她一巴掌。
老吴心里立刻一悬,就近停车,刚想冲出去,却见陆衡的脸色又忽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温和有礼地半蹲在清洁工面前,轻声问道:“婆婆,你没事吧?需要去一趟医院吗?”
陆衡彬彬有礼地过去扶起她,老婆婆不理解这个年轻人为何变脸如此之快,她颤颤巍巍地指了指陆衡鞋面上的水渍,她听力向来有些不好,根本没听见有人从她身后走过,她拿着扫帚一转身,就瞧见了这个青年人阴恻恻的脸,她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不碍事的,随便一擦就干净了。”陆衡怕她担心,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手帕,很快就把鞋面的污渍给擦干净了,“而且买鞋就是用来穿的,你不用自责。”
老婆婆看这个年轻人脸上还带着温煦的笑,她忐忑不安的心忽然就落了地,她是个聋哑人,不会说话,呜呜咽咽半天,最后在沟壑纵横的眼角落了两行浑浊的泪。
陆衡拿了张湿纸巾帮她揩了泪:“没事的。”
老婆婆拿着扫帚走远了,老吴站在陆衡身后目睹了全过程,他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最后只能轻声道:“少爷,上车吧,不然赶不上飞机了。”
陆衡点点头,跟着老吴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