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装修颇具异国风情,白色的雕花穹顶下,到处摆放着向日葵和雏菊的花束。店内很安静,没有几个顾客在用餐。
“这里的烤羊排很不错,要不要尝尝?”陆衡的身前摊着一张菜单,他拿着笔,用亮晶晶地眼神看着程千绘,好像小孩发现了一处宝藏,硬要拖着大人一起去瞧瞧。
“都行。”程千绘有些心不在焉地望向了别处。
陆衡耐着好脾气跟程千绘分享美食的笑容一僵,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按了按左手手腕的银白圆盘手表,低着头看菜单时睫毛低垂下来,遮住了晦暗不明的眼神。
空气不同寻常地安静了下来,程千绘敏锐地转回了头,忽然开头说道:“啊!我想吃羊排。”
陆衡半抬头,眯着眼睛扫了她一眼,他本想冷嘲她几句,但瞧见程千绘鬓角旁一条浅淡的疤痕时又住了嘴,那条疤痕与鬓发叠合在一起,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他在菜单上快速地勾了几个,然后就把它交给服务员。
“怎么分心了?”
程千绘原本想随便瞎诌几句应付过去,但此刻陆衡一错不错地望着她,他的黑眸温润而沉静,好似能看清一切伪装。程千绘自知逃不过他的法眼,眼神也就不四处躲着,干脆直接地回望着他。
陆衡舌尖扫过自己的牙齿,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满意程千绘终于不逃避的态度。
“你身上有烟味。”
程千绘上小学时,舅舅因为常年吸烟得了肺癌,三十五岁就去世了。她的爸爸也是个重度烟民,一天得抽一包烟。爸爸每天抽烟就跟打游击战似的,每天不仅要躲着妻子,还要躲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因为程千绘和程千衡都站在妈妈这边,程千衡发现爸爸在茅房抽烟,还会向妈妈大声举报,就算爸爸拿糖果贿赂他都不行。
那个曾经坚定的反对吸烟的孩子,如今吐云吐雾的架势比他养父还熟练。
陆衡知道程千绘的鼻子很灵敏,一点二手烟都闻不得,他低头闻了闻衬衫,却只有清淡的兰花香。
“我怎么没闻到?”他那沉静安宁的神色褪去,又恢复了一贯的笑脸,“可能是我从别的地方蹭来了吧。”
菜上的很快,几乎所有都是她爱吃的,这么多年过去,他对她的喜好依然记得一清二楚,程千绘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陆衡眼眸微微一弯,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似乎想邀功,就像幼儿园的孩子背出乘法口诀,想要老师给一个大红花贴纸,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程千绘,等待着程千绘能给他什么奖励。
如果是在小时候,程千衡期末考试全班前五,程千绘会摸摸他的脑袋,然后牵着他的手一起去村口的小卖部买一大袋麦芽糖;他若是能在农忙的季节出去捡一背篓柴火,程千绘做饭时会给他多加几块肉。
这次他细心地记住了程千绘所有微小的禁忌与癖好,又是想要什么奖励呢?
程千绘脑子忽然闪过几帧地下停车场的画面,他手指夹了一支烟,漫不经心地对倒在地上的人一脚又一脚地凌虐着,他的背影昏暗无光,与眼前坐在对面的人截然不同,陆衡天真无辜地对她笑着,像小孩讨好大人一样,两个形象在程千绘的脑海里重叠,她忽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空调开低了?”陆衡柔声问道。
“没有。”程千绘颈椎有些僵硬地摇了摇头。
陆衡拿着刀叉细致优雅地把羊排一块一块切好,然后把切好的羊排放到她面前。
“这么贴心啊,比小时候招人喜欢多了。”
陆衡漫不经心地笑笑,用叉子反复戳了戳羊排,不知真心还是假意地回复了一句:“嗯,现在换我对你好了。”
羊排味道确实不错,程千绘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全部放在美食身上,忘记陆衡在地下室时那个阴恻恻的背影。
她吃得很认真,把最后一块羊排吃完后,她深吸一口气,视线从精美的盘子望向陆衡:“把我钥匙还给我。”
陆衡从他外套口袋里一摸,手指握成拳头放在桌上,拳头鼓鼓囊囊,感觉手心里面不只是她的钥匙,
他瞧见了程千绘眼里的好奇,眼睛愉悦地弯了弯:“送你一个小礼物。”
他说着送程千绘礼物,手指却迟迟没有张开,只是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不说话。
程千绘又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她只能猜测道:“不会是什么小玩偶吧。”
陆衡摇摇头,依然看着她笑而不语。
“项链、手链?”
陆衡再次摇头。
“我猜不出来了。”程千绘直接放弃,无奈之下,她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陆衡拳头之间的指缝,想看看里面究竟什么。
陆衡仿佛被这肢体接触取悦了,他脸上的笑意更清浅真实一些,露出了两个淡淡的酒窝,他逗着程千绘似的,手指没有松开一点,程千绘戳着他指缝越用力,陆衡的手指握得越紧。
程千绘没什么耐心陪他玩这么幼稚的游戏,不一会便不想理他,她刚给自己倒上水,陆衡的手指自己就松开了。
她的钥匙静悄悄地躺在陆衡的手掌心,钥匙上挂着一个精致的仙鹤吊坠,程千绘握着杯子,觉得这个仙鹤有点眼熟,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动画片角色。”
“啊——”程千绘恍然大悟,童年的记忆过于遥远,竟然还要在陆衡的提醒下想起来。
程千绘小学时其实爱过很多动画片,她也不知道这部怎么在陆衡心里成了她最爱的那一部了。
陆衡见她把往事淡忘,不自觉地移开脸,店内昏黄的灯光照着他侧脸的轮廓,半晌他才回头浅浅地乜了她一眼。
程千绘从他掌心拿过钥匙,她抚摸过仙鹤金属质地的翅膀,忽然想起来,程千衡在他小学的元旦晚会上还唱过这部动画片的主题曲。那段时间少儿频道老是播这部动画片,程千绘反反复复起码看了五遍,因为她霸占了遥控器,程千衡根本没办法换台,被迫跟着她看了好多遍。
“我记得你那时候很喜欢这部动画片,我就想在学校元旦活动的时候唱主题曲给你听,结果你根本不来。”
给我听?
他是以为我喜欢这部动画片所以想唱给我听吗?
程千绘倏地一下愣住,没想到会在二十岁时了解到十岁时事情的真相。
陆衡眯了眯眼,透过光晕望着程千绘,通过她的表情确定,她都不知道。
“妈妈用手机录像给我看过,你要是最后致辞的时候说一下这首歌送给我,那我不就都知道了?”
妈妈用的手机是小灵通,小小的屏幕,模糊的摄像头,程千衡站在操场的主席台上又唱又跳,学校里的师生以及凑热闹的村民则盘腿坐在操场的跑道看表演,那时候学校穷,场地简陋设备简陋,他唱两句音响里就传来杂音,程千衡初生牛犊不怕虎,干脆直接清唱上场,他的音色又清又亮,没有伴奏音响话筒,反而别具一格。
看着那个简陋的唱歌视频,程千绘早就知道程千衡并不属于那个贫穷落后的山沟沟。
她把记忆中那个六七岁的少年和眼前这个人重叠起来,却忽然看见的是地下室里少年阴狠揍人的样子。
陆衡瞧她似在回忆,眼里酝酿着星光点点的温情,突然眼眸一暗,像是少女跌落河中,魂魄都被水鬼拽下去似的。
程千绘收起钥匙扣,对陆衡道:“谢谢你送的钥匙扣,我会好好保存的,我可以回去了吗?”
“吃完后一起去散散步吧。”陆衡看出程千绘眼睛闪躲,似要逃离,他偏偏不让她如愿。
“散步?外面人很多吧?你现在这知名度不能在外随便散步吧?”
陆衡挑了挑唇:“这不用你担心,自然有地方去逛。”
听到他这么说,程千绘反而像是被钉在椅子上一样,一动也不动,像是一座静默的雕塑,她的手肘搭靠在桌上,双手手指交叠,她的下巴靠在手背上,低头看着桌面上反射头顶吊灯的光团。
陆衡仿佛颇有耐心,也就这样安静地陪着程千绘,等着她有什么其他反应,终于等程千绘抬头,陆衡眨了眨漂亮的丹凤眼,微笑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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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程千绘觉得他的笑分外刺眼,他好像一个被装饰得很漂亮的陶瓷娃娃,无论见谁都是笑眯眯的,但又瞧不出他内心深处的真心与假意,她径直站起身,带上自己的东西:“散步就免了,我还要早点回学校。”
陆衡起身挡在了她身前,他的手掌抵在旁边的柱子上,双腿交叉站着。十年不见,陆衡已经高了她快一个头,程千绘被他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去路。他望着程千绘,上扬的丹凤眼渐渐低落下来,唇角的微笑却像是焊在那里纹丝不动,他看起来有点受伤,像是被人抛弃的流浪小狗:“姐姐,我这般盛情招待你,你就这样直接抛弃我?”
程千绘低头握住陆衡另一只下垂的手,她用大拇指的指腹抚过他的手掌心,陆衡被她手指的温热一触,心头像是被什么一刮,程千绘的手指比他的要粗糙很多,他可以感受她手指的纹路在他手上打转。倏然,他的小拇指忽然传来一阵阵刺痛。
程千绘轻轻拂过陆衡小拇指细小的伤口,她笑着对他道:“我的傻弟弟,下次打人的时候要小心,不要伤到自己。”
她说完,也不看陆衡有什么脸色,径直就走出了去。
-
程千绘回到学校,又过回了按部就班的生活,每天不是在教学楼就是在图书馆,竞赛、社团、学习让她忙得团团转。
这天中午,程千绘和陈嘉恩在食堂吃午餐,食堂里的电视正在播综艺节目,她在吃东西时偶然抬头,忽然瞧见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男明星一身休闲粉色卫衣,烫着韩剧男主的头型,两只耳朵都打了三四个耳钉,他一笑阳光灿烂,颇有青春气息。
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位粉衣哥?
程千绘思索一圈,确认自己认识的明星只有陆衡。
综艺节目里几个明星在打闹,女主持开玩笑似的一拳捶上他的胸口,粉衣哥吃痛脸色倏然一变,那脸色变得太快不像掺假,女主持被吓了一下。
程千绘瞧他一下子痛得五官变形,立刻福至心灵,想到了那天在地下室被陆衡打的人影,他说话的音色也和那个求饶的声音很像。
“珍姐,你胆子好小哦,这样就被吓住了,我演技有那么好吗?”粉衣哥笑嘻嘻地解释。
“宁群,你也太令人无语了吧,开玩笑开什么不好,我还以为你拍戏真的受伤了。”
原来这位粉衣哥叫宁群。
节目里到了趣味做饭环节,宁群得心应手地切黄瓜,看样子是个做饭老手。
宁群把黄瓜倒进一个陶瓷碗里后,又往里面加了各式各样的调料,主持夸张地乱叫:“奶油腐乳拌黄瓜,你确定这不是黑暗料理吗?”
“当然不是,我和陆衡都很喜欢这样吃。”
听到宁群主动提起陆衡,主持人顺理成章的把话题引到陆衡身上去:“我听说你们拍《听见我》mv时,你还给陆衡做饭。”
“对,他吃饭的口味比较独特,我做饭比较符合他胃口。”
“我看好多媒体都说你们看起来不像是好朋友,更像是情侣诶,不然谁家好朋友像你一样,对陆衡那么好。”
宁群听了笑个不停:“这也太夸张了吧,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多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珍姐听了不信,仍然觉得宁群和陆衡之间的感情有猫腻:“那你看见陆衡和女朋友在一起会不会吃醋,他女朋友做饭也很好吃,是不是他觉得无法跟你在一起,于是就找了个和你相似的女朋友。”
宁群无奈道:“珍姐,你真是想象力太丰富了,而且你怎么老是把话题往陆衡身上拐。”
陈嘉恩听了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对程千绘道:“宁群脾气还真是够好的,珍姐这样调侃他,他也不生气。”
“他……和陆衡关系很好吗?”
“是啊,陆衡是他最好的朋友!”陈嘉恩说得很笃定。
程千绘不懂上层社会虚与委蛇的友情,她回想起宁群在地下室里的哭嚎,觉得有些魔幻,但这也不关她的事,她耸了耸肩,吃完饭后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