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他好像随时会失去她。
这样的念头一旦产生，便无法摆脱。许多个入睡前的夜晚，夏亭殊都会怀疑今后是否还能见到那个身影。明明不属于一个次元，但是让他们相识，如果这段奇遇最后会因分开而告终，着实太过遗憾。
HT听完，极快接受了多重时空的客观现实，并且迅速否定了之前先前的矫正方案。作为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他不可能给以如此不负责的医嘱。而作为朋友，他又深感好奇，这位MissZhong又是何许人也。
“你的中文进步很多。”夏亭殊居然还有心情玩笑。
HT自然接受这样的赞扬，同时他也发现先前会错意了。带着兴味的目光不断审视，相比于怅然若失，他发现对方心中似乎多了些妄念。
夏亭殊不置可否。
钟栀了的淡然无波，让他无以为继。每每思及此处，心头难免苦涩。
“会比现在更糟吗？”他早就不是涉世未深的孩子了，语气冷清又绝然，“还有什么会比我现在更糟糕？”
他只知道，莫待无花空折枝。
钟栀了此刻在心无旁骛啃食牛肋。经过木炭烟熏的牛骨轻易脱下，被她一手拿一根比作獠牙。暖色灯光，深色背景，她看起来很是俏皮。
夏亭殊心领神会，拿过她的拍立得记录这一刻。成片的间隙，他又拿着手机拍下正对着相纸小心吹气的她。
她听见快门声，看到对方的动作，面露不解。
他表情真挚，看了眼照片，屏幕转向她，“我回去传给你。”
用什么方式？
这话太过自然，钟栀了反应过来，两人似乎从未留过联系方式。并且，“你要怎么传？”
他显然也被问住了，稍一思索，“试试Airdrop，或者发邮件？”
她的瞳仁清澈，带着水光，此刻在飞速转动，“你不会对着我照片做坏事吧？”
什么？
这样的指控如同诽谤。理解之后的夏亭殊给了她尴尬的静默，略带无奈地摸摸眉心，“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有一些独特的癖好。
颜色加深，似乎拍得尚可，她脸上有慢慢绽开的笑意，他也缓缓勾起唇角。
持续酸疼的手腕又在提醒她，应该寻找一些更为舒适的运动。不知道夏氿安这么多年的热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她倒是真该思索下夏寂沅近期一直困扰的问题了。实在是难办。
夏亭殊敏锐地观察到了她的动作，刻意寻找话题，“我和你说过不要太激烈的。”
她看了一眼自己活动的关节，不是很在意地哦了一声。
他进一步征求意见，“改成游泳怎么样？”
是一项不错的全身有氧，适合她这样的自由职业。而且，她应该也很适合穿泳衣。
“……”钟栀了无奈，“你在想什么？”
他泰然自若，“我没有想什么。”
就算真的在想什么坏事情，也不会表现得这样明显。
饭后他自然地拿过她的包，妥协般地一同回家。不过，刚刚说疲惫的人拒绝了她的代劳，把她送进副驾，“还是我来吧，钟小姐，我很乐意为你效劳。”又有着说不出的体贴。
映入眼帘的风景越来越熟悉，也许是时间差本就不久，一切其实并没有太大变化，钟栀了几乎要忘记自己到底身处何处。
等到家门口，夏亭殊拿出钥匙却没有开门，递到她的手中，温和道，“你试试。如果可以，我给你备用钥匙。”
她欣然接受这样的提议。
钥匙插入锁芯，拧动——她发现拧不动。
“难道是我力气太小？”
钟栀了产生了自我怀疑，不觉又试了几次，直到两人都感觉到了明显的震动感，他按住了她的手。
夏亭殊及时接过，“还是我来吧。”
看来的确不行。
门被打开，终于回到熟悉的区域。
她立刻从包中翻出手机快步走到桌前，按开开关，果然屏幕灯亮出现水果符号。
等待信号的过程中，钟栀了按下静音键，才发现夏亭殊一直站在玄关处没有动。他就这样倚在墙上，脸埋在大片阴影处，也不讲话，整个人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
她不觉走近，“你怎么不进来，还是说还要出门？”
他说是，冷清中又带着一丝温意，“你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然后我们一起回来。”
钟栀了抬头看了眼屋内时钟。此时已经过了下午三点，计划的确被打乱，需要和编辑重新预约时间，但是晚餐的预约应该不会耽误。
她的计划中，自始至终没有过夏亭殊。
他的眼神纯洁，在她身上生出一种缱绻的意味。站直舒展了一下身体，他收起自己的散漫姿态，认真问询，“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没办法回复。
他又问，“会是一个人回来吗？”
异样的感觉升起，钟栀了自问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太过拖泥带水，怎么一切都在偏离原有轨道。
她早就看出来了，夏亭殊行为出格，本就是一个彻底随性的人，刻意的沉稳收敛不过是为了掩盖骨子里的肆无忌惮。偏偏这恰好是她会心动的风格。
“你总不至于和我形影不离。而且，之前那样不是挺好的。”
她不爱受他的拘束，更想要彼此之间平安无事。
夏亭殊默不作声。她好像的确不能理解自己的心情。
钟栀了的确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初见时就是那样的冷淡疏离，认识许久也难让他感到丝毫亲密。他并不喜欢过于冷感的美人，也不擅长欲情故纵的拉扯，可是现在就是有点执迷不悟。
他只说不太好，“……我不喜欢。”
“那你自己冷静一会。”
她拿过手机，在回房的途中散开了头发，居然真的弃他不顾。
直到主卧的门被锁上，夏亭殊才接受了被拒绝了事实，压抑得不能平复。熟悉的感觉升起，他死死盯住自己的下身，却无可奈何，眼色越来越沉。
钟栀了庆幸自己的全身而退。点开屏幕的确收到许多信息，她想着夏寂沅应该已经入睡，便不再回复。
不容忽视的是早川希子的微信，她应该已经知道周末屋内的修罗场，并且毫不意外地帮助火上浇油。
所以，看到屏幕显示来自袁初翌的未接来电，她真的有点心力憔悴。
在她打开衣柜拿浴巾的时候，听到客卫水声先一步响起。
夏亭殊去洗澡了？
压下心头繁复的猜疑，钟栀了打开蓝牙音箱连接手机，选择了今天餐厅的那首《ThatSecondKiss》点击播放。
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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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刷下来的时候，钟栀了闭眼迎接。
她对感情的感知本就不算敏捷，对当前的状况感到无以为继，实在有些缺失准绳。目前除了自我保护还能做什么？她也不知道。
衣帽间的门没有关，挑选鞋子的时候，她听到窸窣声响，抬头在镜中匆匆一瞥，没有作声。终于在最下面一层找到那个鞋盒，翻开之后高跟物件崭新。
夏亭殊只是把她踢散在门口的拖鞋摆正，轻敲两声房门当作问候，探过身子去看她。
钟栀了发现他已经穿了一身浅蓝色的休闲服，正看着自己，眼珠一瞬不瞬。
她换上了一身明黄色的香奈儿针织格纹套装，同白天的装束相比精致矜贵许多。
傍晚了，昙花又要开了。
“没礼貌。”
这样一针见血的点评让他有些赧然，耳垂发烫，他不着痕迹地摸了摸。
“你真的——”
夏亭殊刚起了个头，就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她在求助。
“夏亭殊，过来帮我戴一下。”
她手边打开一个红盒子，里面是卡地亚的LOVE双环项链。她单手抓住头发拢到一侧举起，他在身后扣着那个精巧的玫瑰金锁扣。
“好了。”
他从镜中看向她，圆环交织坠在她凌厉的锁骨之间，像是紧密相依的两颗心。
她肤色很白，亦然透亮，是低饱和的冷色，像是玉石。不知道牙齿和玉石，哪个更坚硬。
“栀了。”他刻意隐藏下自己的情绪起伏，眸光微动，“你真的很漂亮。”
她抬头与镜中的他视线交汇，调侃道，“是相对而言的经验吧。”
他微微蹙眉，“是客观事实。”
“那就能成为你见色起意的理由了？”
“你——”他明显被一噎，脑中升腾起些微念头，滞住片刻，“我没有。”
她只是放下头发，也不避讳他在身后，拿起手机编辑讯息。他视线略过，几乎全是她在输出，那里一直没有回复。
犹豫再三，他问，“江稹是谁？”
“你们见过。”
那他知道了。夏亭殊嗯了一声，说，“我去外面等你吧。”
钟栀了疑惑地抬头，只看到他离开的背影。
等到她提着高跟鞋和手提包从客厅经过的时候，他几乎立刻从沙发上站起。
她的语气染上些无奈，“我真的不要你送。”
这样的死缠烂打没有意思，更何况他原本也没有这样的打算。他说出自己的诉求，“我能和你谈谈吗？”
她心不在焉，非暴力抵抗，“只要不是谈恋爱，其他都能谈。”
背后墙上的丘比特一直在举箭，蓄势待发要对他射击。
夏亭殊的模样，是认真与无措并存，他应该是斟酌了许久，试探性地问道，“栀了，你愿意嫁给我吗？”
“……”
房间里迎来了长久的沉默。
她以为他说什么，她都是可以应对的，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钟栀了匮乏的词汇量，根本无法形容此刻氛围的尴尬和她内心的荒唐。
所以，她只能木然地说道，“你再讲一遍。”
他仿佛看到一丝希望，当真重复，“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不愿意！”
夏亭殊，你是不是太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