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霁很快察觉到气味的源头,鼻息微微凑近。
林晚棠莫名感到被他抓着的手背泛起一阵麻痒,心虚地用力挣脱,退开一步,瞪着他道:“哪有什么味道,你乱闻什么!”
封霁却又上前一步,依旧是低头凑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辣椒的味道。”
他凑得有些近,一双凤眸直视着她,林晚棠的目光几乎无可闪避,有种要被他看穿的窘迫感,手上沾了辣椒水的地方下意识往裙摆揉擦,“我……我今日早膳吃了辣椒,不小心沾手上了,怎么了?”
封霁目光专注地看了她片刻,突然直起身,淡淡道:“不怎么,原来你爱吃辣的,有些意外。”
两人不止一次同席用膳,封霁每回都格外留意她,自以为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
他从来没见过她碰辣椒,偶尔吃放了少许辣椒的菜肴,夹菜时也会小心翼翼不碰辣椒。
而且能在手上留下如此明显的味道,又没有油渍,封霁十分确定她在撒谎,她手上其实是抹了看不见的辣椒水。
抹来做什么,也很好猜,除了催泪,没别的用途。
她是怕自己在高淼面前哭不出来?
这么说,哭是假的,心疼高淼应当也是假的,那么一反常态的娇羞呢?对高淼的喜欢呢?
封霁不想这时候拆穿她,不够确定的事,问她她也不会说,或许还会恼羞成怒,生气不理人。
仅仅发现她假哭,已经够抚慰他了,至少她在他面前,是真哭。
封霁心绪渐渐明朗。
他站在一旁不说话,也不再深究什么辣椒味道,林晚棠意外又侥幸,悄悄看他几眼,发现他真的不在意,只望着内室的方向,等太医给高淼上完药。
她默默舒了口气,又觉眼睛不适,抬手又要用袖子继续揉,却突然被伸手拦下。
封霁微微皱眉,轻声道:“别揉了,小心破了皮,都红成什么样了。”
林晚棠难受得不停眨眼,眼神茫然地看着他。
封霁拿起一旁的茶壶,茶水是凉的,看着是淡茶,他拎着茶壶,示意林晚棠跟上,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低头。”他道。
林晚棠照做,封霁站在她身边,侧身弯腰,将茶水倒在手上,又轻轻拍在她双目,“多眨眼。”
林晚棠照做,封霁手上动作也没停,很快没了半壶茶水。
有婢女过来关心地问:“郡主这是怎么了,可要帮忙?”
封霁代为回答:“眼睛不小心进了脏东西,洗洗就好,还有没有凉水。”
“有的。”婢女连忙去取了一壶干净的凉开水。
用了快两壶水,林晚棠才道:“可以了,舒服多了。”
她抬起头来,白皙干净的脸上挂着水珠,眼睫湿成一丛丛的,黑得格外分明,鼻尖、微丰的双唇,亦沾了晶莹。
封霁多看了一眼,拿出一张干净柔软的帕子盖在她脸上,“自己擦擦。”
林晚棠三两下擦干脸,抬眼便看见杜夫人陪着太医出来了,杜夫人脸上带着客气的笑,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头好了些,想来是高淼没了大碍,让她放下心了。
杜夫人也问了下林晚棠怎么了,林晚棠面不改色用了封霁应付婢女的说法,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说,是她用早膳时不小心沾了辣椒。
高淼没有大碍,太医留了些方子和药,便要跟着封霁一起告辞了。
林晚棠也想走,可高淼醒来后她还没跟他说过什么话,封霁便来了,她此时若要走,看起来便有些冷落高淼了。
要是能有个借口就好了。
“昭宁,随我进宫。”封霁突然道。
他语气不容拒绝,连理由都不必说,只是吩咐,杜夫人便客客气气地也与林晚棠道别,道:“郡主既然有事,改日得了空再来吧,高淼那我去同他说,你跟殿下走便是。”
林晚棠故作无奈,“那我改日再来看高公子。”
“走了。”封霁淡淡催促。
林晚棠连忙跟上,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到了外边,她有些意外他是坐马车过来的,又想起他带了太医。
王府的马车高大宽敞,却没有准备梯子,应当是主人用不到。
封霁先上去,随即朝林晚棠伸出手,林晚棠却身姿轻巧地自己上去了,一点没磕顿,朝封霁得意地扬了下眉,进去坐了。
“……”封霁面无表情收回手,也掀帘进去,太医是被驾车的护卫拉上车的。
“你要我进宫做什么?”林晚棠在车上问。
封霁原本一上车便闭目养神,听她问,睁眼看向她,悠悠然反问道:“你不知道进宫做什么,却似乎挺高兴?不想留在高府?”
林晚棠蓦地嘴角朝下一撇:“我哪里高兴了?”
“你自己知道。”封霁认定她会狡辩,懒得多说,继续闭目养神。
林晚棠噎住,憋闷地瞪着他,然而他只闭眼不理。
车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封霁突然又开口:“你打算哪一日,什么时辰,再去看望你的意中人?”
说到最后那三个字,他语调颇有些阴阳怪气。
“不知道。”林晚棠干脆道。
“前面是你府上的马车,我这就去问问你身边的婢女,你早膳都吃了些什么。”封霁朝外面驾车的护卫吩咐:“停……”
声音戛然而止。
林晚棠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神情有震惊,还有些凶悍。
一旁的太医睁大眼睛看着这大逆不道忤逆犯上的一幕。
林晚棠跟封霁对视着,他被捂了嘴,神情却十分淡然,眸光中甚至带着几分戏谑。
林晚棠反应过来,封霁能拿此事威胁她,想必是早已识破,既然都识破了,那他问不问金霞都没有意义了。
她呼出一口气,放开了他,偃旗息鼓道:“你去问吧,别问我就行。”
他明明早就猜到,却装作无所察觉,让她白白以为自己遮掩过去了,白侥幸一场!
林晚棠暗暗咬牙。
封霁玩味地看着她:“我可以不问,所以你下回去高府是什么时候?”
林晚棠根本就没确定何时再去看望,但不说个时候,他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到时刨根究底地问她,更难应付。
想了想,她道:“明日未时末。”
“好。”封霁颔首。
林晚棠疑惑地看向他。
“到时候还是这辆马车,会到国公府门口接你,”这时马车正好停了,封霁又道:“国公府到了,下去吧。”
林晚棠一愣,看了眼窗外,确实是自家门前,才知他叫她一起进宫,不过是让她不继续留在高府的借口。
他是看出了她想走,还是只是不想让她和高淼多待?
封霁到底看破了多少?
“在想什么,还愣着,”封霁道,“不会真想跟我进宫吧。”
林晚棠回过神来,下了马车,看见旁边便是她来时的马车,金霞也正从车上下来,才知封霁的马车一路上都跟着她的马车走,一开始就想送她回府。
……这人怎么什么都不明说,看破不说,送她回府也不说,成心戏弄她似的。
林晚棠叹了口气,踏进家门,懒得再纠结封霁到底看穿了几分她的假装,她又累又饿,只想着午膳好好吃一顿,再睡个白日觉。
翌日,未时末。
林晚棠差不多时候出府,果然看见靖王府的马车就在门口等着,还好马车除了看起来特别高大结实外,有种恢弘之气外,并没有显眼的靖王府标志,不算显眼。
她没有再带婢女,上车后,看见封霁在车里,丝毫不意外。
见到他,她又忍不住想昨日的事,再次陷入纠结,又生怕他多问什么。
她如今实在不好跟他解释。
“何事如此愁眉苦脸?不想去就别去。”封霁看着她道。
林晚棠立即反驳道:“我没有不想去,你别乱说。”
封霁看她心虚的样子,暗暗好笑,却没再多说。
他一直不说话,林晚棠也渐渐放松下来。
她今日的打扮没有昨日那么素淡,封霁更喜欢看她明艳张扬的模样,但若配上愁眉苦脸,他更不想看到,于是心里虽猜到她什么想法,却不忍惹她心烦,此时见她神情渐松,他也跟着悄悄松口气。
马车很快到了高府门前,封霁先下车,伸手要扶她下来,林晚棠便扶着他小臂。
封霁心想,还是得多顺着她,她才容易跟他亲近。
贵客到来,又是来看望高淼的,府中管家不敢让他们等候,直接做主省去了通报,亲自带他们到高淼的院子。
今日杜夫人不在,倒是五小姐高卉瑜在这,她虽是大房的,但跟高淼年纪差得不多,平日里跟高淼比三个亲哥哥还亲近,毕竟前头的三个哥哥都成家了,有两个还在外地任职。
高淼卧床养伤,她便过来看他,陪他解解闷,没想到这个时候,林晚棠和封霁会一起过来。
高淼对林晚棠的到来并不意外,昨日她匆匆走了,听母亲说是有事进宫,两人都没来得及说什么话,母亲还说,她走时也有些不情愿,看着很是在乎他,还说改日过来看他。
这改日,只隔了一日,看来林晚棠真的很惦记他。
高淼只意外封霁,“靖王殿下,您怎么又来了,您也该好好养伤才是,难道是有什么要紧事?”
封霁没忽略他对林晚棠的态度,好似林晚棠过来就理所当然一样,他神色冷淡,只是心里还记着这次过来的目的,忍着不快道:“习武之人恢复得快,本王已养好了一半,只是担心你,过来看看你恢复得如何,正好昭宁也说要来,便一同过来了。”
“殿下放心,在下也恢复得不错,拄着单拐都能走动了,衙门若是有事,叫我回去也无妨。”
患难见真章,高淼早已将起初封霁对他如同为难似的考察放到一边,只记着他对下属足够体恤,这一点跟封琰十分不同,哪怕早已认了主,但封霁是封琰得到皇叔,他殷勤些也没错。
“没这么多事,你安心养伤,”封霁又勉强和颜悦色了两句,在一边坐下了,“昭宁更惦记你,过来的一路上都絮絮叨叨的,来了却又害羞不说话了,你可别冷落了她。”
林晚棠:“?”
她何曾絮叨过什么,还有什么害羞,她都不需要自己表现,封霁就主动将戏台子给她搭上了??
高淼却将封霁这番话理解为,他已经过了封霁对他的考察,放心将郡主交给他。
高淼心里喜不自胜,但他擅长人前克制,面上并不显露,恐被人看作小人得志。
“郡主对高某如此惦念,高某感怀万分,来日定涌泉相报,绝不辜负郡主。”他语气恳切,既是说给林晚棠听,也是说给封霁听。
林晚棠掩唇笑得羞怯,娇声道:“高公子怎么还如此客气,即使不说这些话,我也懂你心意,我亦不负高公子。”
封霁:“……”
他明明在细微处发现了林晚棠的破绽,譬如她刚进来时,暗暗努力调整神态,脚步略有迟疑,一点也不想去见心仪之人,他微一垂眸就能观察到,又譬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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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高淼说话时,频频躲开高淼的目光,表面上是娇羞,眼底却隐隐不耐……之前大抵是被气昏了头,竟都没注意到,可如今注意到了,听见她这般与高淼说些腻歪的话,还是有些受不了。
她到底为什么要在高淼面前装成如此,明明不喜欢,却装成两情相悦,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是家中催得太紧了,又觉得高淼合适,即使不喜,也愿意将就?
又为了让别人死心,所以装作两情相悦?
封霁知道,若敞开了问她,她只会含糊其辞,或是干脆躲着他不见,她固执倔强,决定好的事旁人轻易动摇不得。
他只能暂时顺着她,在她身边慢慢探究,发现她有什么难处或心结,再帮她解决,期限是三个月。
三个月后她若坚持与高淼定亲,他不允许,若她真心喜欢高淼,他或许还有一丝可能,忍痛放手,但她不喜欢,他便不准。
仔细想想,如今他该觉得庆幸,林晚棠对他的在意虽并不是全心全意,但至少,她会被他一身皮囊吸引,他要继续扬长避短。
那日辛锦荣说的强取豪夺,他不可能去做,但日久生情,他认为行得通。
如今她不够在意他,无妨,他可以先把人牢牢吸引住,还要顺着她脾气,让她愿意亲近他,久而久之,情意只涨不落,不管有多少,只要她最在意的是他,不是卢照,也不是高淼,更不是别的男人,他也能心满意足了。
那边高家兄妹跟她说这话,时不时传来笑声,高卉瑜似乎很喜欢拿两人的关系逗趣儿,再不制止,她恐怕要口无遮拦地叫起堂嫂了,她还一手抓着高淼,一手抓着林晚棠,似要让两人交握,林晚棠面上的娇羞与温和几乎要维持不住,细眉已微微蹙起。
封霁起身过去,打断了几人说话,“时候不早,本王还有要事,亦不便多打扰,恐怕要先告辞了,昭宁是坐王府的车过来的,身边也没带人,本王还得亲自送她回去才放心,只能打搅你们的好兴致。”
高卉瑜一开始还暗暗生出些被打搅的不满,却听封霁言语十分客气,她本就有些仰慕这般人物,只是忍不住惧怕,此时对这番客气十分受用,不仅松开了林晚棠,还笑意盈盈道:“哪有什么打搅,我们还怕耽误了殿下的事呢,虽然我与四哥哥都舍不得郡主走,但殿下既然如此说了,我们再不舍,也只能放郡主走了。”
高淼也附和了两句,又深情款款地看向林晚棠,正要说什么,一旁的封霁直接道:“那本王便带昭宁先回去了,你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在回衙门。”
高淼只能咽下要的林晚棠说的话,应声道:“是,殿下。”
林晚棠也说了句道别的话,又道:“之后这些时日,我要帮家里筹备祖母寿宴,难以抽出空闲来,高公子好好养伤,到时再来宁国公府赴宴吧。”
高淼笑道:“哪怕伤没好,在下拄拐也是要去为林老夫人祝寿。”
林晚棠朝他笑了笑,便跟着封霁离开。
他们来高府不多,出去时也有高府的下人来引路,一路上两人都没交谈。
林晚棠心里在想,昨日她想离开,封霁便找了个进宫的借口,这还能当做是偶然,可今日他帮她解围得太明显了。
而且她能感觉到,方才封霁虽坐到一边去,却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加上高卉瑜的搅和,她今日破绽不少,怕是都被封霁看在了眼里。
他必定发现了。
林晚棠预感上车就会被盘问,可她要如何搪塞过去,又不叫他怀疑?毫无头绪。
“出什么神呢?上车。”封霁已经上了车,低头提醒她。
林晚棠看着面前宽厚修长而满覆薄茧的手,顺手抓着借力上了车。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林晚棠靠壁坐着,安静等待封霁的发问。
“怎么一离了高淼,就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是真的不舍?”封霁眉梢微挑地看她,“要不我送你回头?”
“……”林晚棠觉得他像是那种处死犯人前还要言语戏弄一番的邪恶执行官,她没好气道:“那劳烦殿下送我回高府。”
“想得美。”封霁淡淡抛下一句,又不说话了。
林晚棠觉得他莫名其妙的,七上八下地等了片刻,见他似乎真的没有过问的意思,她十分不解,又不可能主动提及,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现在不问,最好之后都别问了。
她默默想着,思绪随着马车的轻晃渐渐混沌,忍不住靠着车壁打起盹来。
封霁见她脑袋渐渐往下滑,这样下去只会磕醒,无声坐了过去,让她枕着他肩膀。
马车外几经喧嚣寂静,不知过了多久,林晚棠才幽幽转醒,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睡熟了,脑袋歪倒一侧,枕着不似车壁坚硬。
她顿时一个激灵,猛地坐直,转头对上了封霁平静的双眸。
她看了看两人位置,松了口气的同时磕磕巴巴道:“是……你自己坐过来的吧,不是我非要枕着你睡……”
封霁看着她,语气微微揶揄:“是我主动给你枕的,就算是你非要枕,我也不会介怀,你占我的便宜还少吗,这么紧张作甚?”
“我何时……占你什么便宜了?”林晚棠茫然似没睡醒,“还有,我睡了多久,怎么还没到……”
她边说着边撩起帘子看车窗外,却见道路一旁是罕无人迹的林子,有些熟悉,这分明是出城的官道。
“占过什么便宜,你这么快便忘了?”封霁侧头看她,他没坐回去,仍与她挨着肩坐,他只微微低头,唇就在她耳侧,几乎贴上去,“那夜在你后院,你趁我醉着,做过什么,不会彻底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