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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交锋

作者:玉砚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信都城中。


    封霁刚走了不到一刻钟,冀州州牧娄誉便赶到了州衙牢狱中。


    他大腹便便,额角还沾着不知哪位美人的口脂,看见空荡荡的牢房,气得给了身旁的狱卒一脚:“这可是朝廷重犯,要交给靖王殿下押送进京的,你就这么给本官弄丢了,本官怎么给圣上交代?!要不你进去当这个重犯?”


    狱卒吓得跪地求饶,心里却忍不住腹诽。


    如此重要的犯人关在这里,平日也不见州牧大人过来看过一眼,还总是使唤他们去做别的事,按规章,原本值守的应当有四人,今晚却只有两人,犯人丢了怎么能只怪他们。


    一位身着玉色广袖长袍的青年默然跟在娄誉身后,他面上戴着一副象牙雕琢的面具,自左侧鼻翼遮到额角,露出的另外半张脸面白如玉,温文端方,半垂的眸底却暗流涌动。


    卢照怎么也想不到,眼看长风军就要到信都了,杨羿居然会被劫狱。


    此人自从被乌桓王发现后,就一直被关起来做苦役,直到前不久才故意让其逃回大晋,又很快入了州衙牢狱,唯一与他有些许关联的,只有那个城门卫兵,也不过是负责戳穿他通敌叛国的罪名而已。


    能有谁会劫狱。


    况且不早不晚,关了一个月都不劫,非要在这个节骨眼,劫走一个已经被折磨到残废的废人。


    对方绝非早有预谋,若早有预谋,就该在杨羿还健全的时候就把人带走。


    而劫狱的人也一定知道杨羿的探子身份,只能是皇室中人。


    卢照很快思索出了结果,是靖王。


    靖王没有跟长风军一起走,而是提前到来,暗中劫走了杨羿。


    本该上钩的鱼,却把饵偷走了。


    卢照藏在宽袖下的手暗暗握紧了拳头,面上却平静地安抚娄誉:“大人,现下当务之急,是赶紧派人去追,我们来得快,犯人定然没逃多远。”


    娄誉道:“此事交给你去办,在靖王到信都前,一定要把人抓回来。”


    “遵命。”卢照作揖,退出了牢房。


    出去后,他立即叫随从给家中递消息,又马上集结了数百官兵,打听到今夜那个城门卫在西城门当值,径直朝西城门去。


    同时家中那位一定也会派人追杀。


    他们费尽心思筹划,好不容易布下天罗地网,定不能叫靖王带人活着离开冀州。


    后半夜。


    封霁带着下属一刻不停,凭着对地形的熟悉,在快天亮的时候到了堂阳县。


    他们带的三匹马由于连日奔波,加上山上的雪路崎岖难行,早在路上撑不住了,他们只得弃马继续走。


    他们在堂阳县外一处破庙停留,杨羿还穿着囚衣,封霁叫其中一个暗卫进城,买马,衣物,吃食,还有兵器。


    约莫一个时辰后,暗卫回来了,身上只有衣物和吃食。


    “主上,城内已戒严,马和兵器都带不出来,属下多停留了片刻,打听到带兵的是信都州衙的治中卢大人,为捉拿逃犯而来。”


    封霁叫他先给杨羿换上衣服,又将囚衣烧了。


    看来信都得官兵也是一刻不停地赶路,加上走的是官道,才比他们早一步到堂阳。


    这是猜到他们会往这边走,才放弃搜寻,直接来堂阳。


    那位卢大人,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洛京?


    还是知道劫狱的是谁。


    封霁毫不意外幕后之人会猜到是他劫的狱,难道这位卢大人,便是幕后之人?或者是其中之一。


    治中也算个不小的官了,若是州牧不作为或治下不严,治中能做的事很多。


    不知是不是信都卢氏的人,皇后也姓卢,本家是雍州济安侯府,吉安侯府算是信都卢氏的远亲,前朝时就已经分去雍州。


    封霁一时不想多做猜测。


    他去北疆才一年,朝中与世家大族的许多事,却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中了。


    一年,那些他来不及掐断的杂草,足以复生一片。


    “人有多少?”他问。


    “逾五百,他还要调县城的官兵,只会更多。”


    封霁当机立断下令:“马上走。”


    他原定在堂阳县补给,再去元陶,如今却是不行了,得偏离一些,避开城池,直到走出冀州。


    出了冀州,那位卢大人便发挥不了多大的能耐了,只要到了广平郡,他就能重新调军,光明正大地押送杨羿。


    又走了半日,几人到了一处村落,名为漳水村。


    此地邻水,还算富饶,他们一连找了几户看起来殷实的人家,才买到了三匹瘦马,休整片刻,趁天没黑又继续赶路。


    若不出意外,再走不到两日,他们就能到司州地界,很快能到广平。


    与此同时。


    林晚棠已经到了信都往西不足百里外的罗县,她没让庄老一起来,留了两个暗卫护送他前往广平,到时他们会在广平会合。


    一天一夜,一行人只歇了三个时辰,刚到罗县,就遇到官兵在搜寻重犯,据说是从信都逃出来的。


    林晚棠听闻“信都”,忍不住多打探了些。


    城门关卡的官兵刚查过她的通牒,见她带数十个随从,又免不了多盘问,于是知晓了她身份,洛京宁国公府的大小姐,身后跟的随从一看就不好惹,打听消息给钱还大方,城门口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官兵爽快地将知道的事情都说了,还不忘提醒她路上注意防备逃犯。


    林晚棠于是知道了信都昨夜有人劫狱,劫走的是个通敌叛国的朝廷重犯,这个犯人原是要交给路过信都的靖王殿下押送回京的,现在人丢了,州牧大人正急得派人到处找呢。


    不过据说犯人很可能是往堂阳方向去了,罗县这边搜寻得并不严密。


    封霁一定要来信都,或许就跟这犯人有关。


    昨夜劫狱的,说不定就是他!


    林晚棠立即决定不去信都了,直接往堂阳去。


    直接从罗县去往堂阳不算远,但到达时也已是亥时。


    相比罗县,堂阳的搜查要更声势浩大,城外时不时就能遇到官兵,这个时辰已经不能进城了,若是平日了倒是能让守卫通融,眼下这般显然不行。


    林晚棠猜测城内早已搜过了,确定没有可疑的人,所以才严令不许进城,官兵都在城外搜查。


    正好她也无需进城了,他们在罗县已经补给过,行军多日,她已习惯在野外修整。


    再不停下,人和马都要支撑不住。


    他们在城外的破庙休息。


    入睡前,林晚棠躺在铺着件披风的草堆上,在心里默默推算距离。


    假设劫狱的就是封霁,昨夜他们从信都出逃,回洛京最快的路线要经过堂阳,元陶,广平,魏郡。


    他们若是快的话,没准现在已经在元陶了。


    然而,林晚棠又很难不去想,若是他们并不顺利呢?


    她带人过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是按照顺利的推测,她不过是带人在他们屁股后面追,起不到任何作用,不如不追。


    再想想,封霁宁愿劫狱逃走招惹官兵追查,也没有以靖王的身份带走犯人,说明他忌惮官兵,不确定官兵是否与幕后之人有勾连。


    他眼下的处境定是东躲西藏地逃。


    况且,堂阳的搜查已经是这般阵仗,封霁不会不知,而元陶离堂阳不算远,亦在冀州界内,他怎么会不警惕,或许他根本没去元陶。


    不安正常路线走,那要怎么走?


    林晚棠有些烦躁,重重叹了口气,坐起身来。


    金霞和银霜本已经累得倒头就睡,但在外面还是保有一丝警惕,林晚棠一起身她们就察觉了,忙坐起来,问:“小姐,怎么了?”


    林晚棠却叫来了一个暗卫,此人名叫景初,是这一小队暗卫的领头人。


    她是在跟他们商量前往信都时知道他们都是暗卫的,皇室豢养的暗卫皆是死士,摒弃原本的姓名,由他们追随的主上赐名,姓氏没什么规律,但名却暗藏排位高低,如景初的初,代表他在暗卫中地位靠前。


    林晚棠将自己的猜测告知他,问他对附近熟不熟悉,该往哪里走。


    景初跟在封霁身边很久了,封霁当年率军平内乱,走过的路线他也走过,且记得清楚,他直接从取暖用的火堆里抽出一根木条,吹灭后,在布满尘土的地上画了起来。


    “主上很可能走这条路,这是当年伏击安平王时走的一条行军路线,沿途多有易守难攻的地势,且地形复杂易于藏人,就是不好走,不过这对于殿下来说是优势,越难走的路,那些官兵越是难追上他们,”景初低声道,为防隔墙有耳,他对封霁的称呼换成了隐晦的主上,“多亏姑娘心思缜密,不然我等怕是要错过主上。”


    林晚棠很少被夸心思缜密,反而常被长辈说心大如斗,可重生后的这两个月,她心里总是不安,习惯了将事情翻来覆去地想,甚少有无忧无虑的时刻。


    希望封霁能安然回到洛京。


    她又跟景初商讨了一番,推算封霁大致走到什么地方,再抄近道追上去。


    翌日,天际方显露一线晦暗的白,一行人便启程了。


    林晚棠打算在一天内赶到鼓山。


    封霁极有可能经过鼓山,这是他熟悉的路线,想要到司州必须翻过几座山,近日大雪不断,他只要不是被逼的,就不会冒险走不熟悉的山路。


    过了鼓山再有百里便是司州,据景初所说,此山地势高,山头平坦,山腰却大半是陡峭的悬崖,形似一台巨鼓拔地而起,在山顶几乎能将四周尽收眼底,尤其这个季节草木枯败,没有许多枝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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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遮挡视线,在山下却只能看到悬崖凸起,难以看见山上的人。


    封霁走不了官道,又为了避开元陶绕了路,只要林晚棠能在天黑前赶到鼓山,封霁很难比她更快。


    一路上,林晚棠都能遇到搜查的官兵,甚至有驻军,漫山遍野的搜寻。


    她无法确定他们只是在搜寻逃犯,还是要趁此机会谋杀人。


    前世封霁到信都时带了三千长风军,却还是死了,虽然不知具体如何,但足以说明幕后之人实力之强,不知这冀州官场,被掌控了几分。


    林晚棠又一次被拦下盘问,这回领头的是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青年,面上戴着半边象牙白面具,并不会让人觉得怪异,反而衬得他温润如玉。


    此人任谁第一眼瞧见,都不会立即防备,林晚棠却瞳孔骤缩,心中警铃大作,而后想起什么,她连忙趁对方未走到近前,压下心底的惊讶,同时收敛起脸上的情绪,以免叫他察觉异常。


    毕竟只算今世,这是她第一次见卢照。


    前世大晋的覆灭,除了封琰的昏聩无能,林晚棠觉得,卢照这位大奸臣,亦“功不可没”。


    不知他现在是什么官职。


    林晚棠很快就知道了。


    在她熟练地交出文书,对官兵说明自己的身份和路过此地的缘由后,卢照亲自上前,自称是州衙的治中,负责搜查逃犯和劫狱者。


    他客气道:“林小姐带的人太多,难保不会有我们要捉拿的人混迹其中,若不一一排查,怕是也会对姑娘不利,望姑娘见谅。”


    这番排查算合规矩,林晚棠没理由拒绝,左右他也查不出什么,便道:“卢大人请便,只是要快些,我等还要赶路。”


    “这是自然。”


    卢照拿着一张画像,对着暗卫的脸一一看过。


    今晨他收到飞鸽传书,信上说宁国公府的小姐跟着长风军一起回京,只是中途靖王自称有事独行了,而紧接着公府小姐带着数十人,连同靖王敬重的幕僚庄老先生,也另走了一条路。


    传信的人对此也摸不着头脑,更不知他们都换了什么路线,便只是简明扼要地将事情说了。


    长风军估摸着今晚就能到信都,他们回京的路线已然是最便捷快速的路线之一,这位林姑娘竟比他们快上不少。


    且既是同样途径冀州,为何突然要分开走?莫非是家中有急事?


    卢照却很难相信如此平平无奇的缘由。


    思索间,他已排查完毕,这数十人明明是靖王从长风军中分出来的,此刻却都换了寻常的家仆装扮,叫人以为是国公府护卫,若不是他提前收到信,根本不会怀疑什么。


    还有,庄老并不在这里。


    一个又一个疑点,卢照几乎可以确定,这一行人出现在这里,跟靖王有关。


    他们会坏他的事。


    “排查完了,人都没有问题,”卢照笑得叫人如沐春风,又道:“只是在逃的是朝廷重犯,此人危险,卢某担心林小姐之后会遇到,不如派几个人随行保护,直到林小姐安然到广平。”


    林晚棠断然拒绝:“谢卢大人好意,不过不用了,我们还要赶路,就不耽误卢大人继续搜查了。”


    林晚棠说完便要驱马向前,却被卢照挡住去路。


    “还请林小姐不要为难卢某,若是林小姐在冀州地界除了什么事,卢某担不起责,毕竟犯人是从我这里逃出去的。”


    林晚棠烦躁地皱了下眉,她不想耽误时间,更不想让卢照的人跟着她,谁知道是护卫还是监视。


    她直觉卢照在怀疑什么。


    等等,长风军中有内应,大概已经递出消息,幕后之人会知道她跟了长风军,又分开走,难道卢照便是?!


    想起上一世这位奸臣没少迫害忠良,林晚棠愈发觉得谋害封霁一事有他在掺和。


    毕竟若是封霁活着,怎会容忍封琰昏聩,容忍卢照这种人坐上尚书令的位置。


    林晚棠眼底流露出一丝嫌恶。


    她一直记得,前世最后一年,朝中许多事都已然是卢照说一不二,是他先给她父兄安了莫须有的罪名送进诏狱,受了折磨,又因北疆战事起,朝中无人可用,他才大发慈悲翻案,将她父兄放了,指派到北疆,不到两个月就传回战死的消息。


    封琰不许她出宫吊唁,卢照偷偷带她出去,却说是看她太可怜,那时的她为了亲自送父兄最后一程,不得不接受他虚伪的施舍。


    “林小姐生气了?”卢照在她面前苦笑,“卢某也是一片好意。”


    “我有数十精锐护卫,不缺你那几个人,你若非要塞人,我便不信你是好意,”林晚棠直接拔出防身的佩剑,剑尖对准他的咽喉:“让开。”


    几乎同时,她身后的金霞和银霜,以及景初带领的一众暗卫,亦齐刷刷拔出了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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