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大长公主
庾经的声音中气十足,不高不低,在安静的楼内听得十分清晰,“今日我们兄弟二人行至东市,见长公主的车架在外,特来向您问安,新春安康,长乐未央。”
庾季夏走在他身后几步,最后和了一句:“长公主安好,新春安康,长乐未央。”
“真想问安?怎么没去我那儿拜年啊?”长公主挑眉,抬起头向后看着庾经。
“照例正月前几日是去走亲戚,本想着过几日去您府上问安。”
“走亲戚?若我女儿还在,你给我当个女婿也不是不行?哦,我倒是忘了,你十年前就定亲了,对方正是王大小姐?”长公主看着庾经的俊脸,笑意很深。
庾经文这才装作刚刚看到王鹿韭,对着她道:“没想到王大小姐也在这儿,新春喜乐。”
王鹿韭抬头与庾经目光相接,看到对方那毫无笑意的眼睛,不自觉抓住了一旁丁婳的左手,在袖中握得紧紧的,丁婳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湿热。
大长公主不仅是有风流之名的寡妇,更是先帝的亲姊,连杜捷都曾是她的入幕之宾,她经常出入秦楼楚馆,在此处听伶人唱曲倒是没什么。
还未成婚的王鹿韭竟也在此处就不一般了,被其未婚夫庾经撞见,他甚至可以以此要求退婚。
“我……”王鹿韭紧张地站了起来,丁婳被她抓着手,顺带着也站了起来。
天寒地冻,丁婳却看到了王鹿韭头上冒出了细汗。前世也有这么一遭吗?还是因为自己送琴弦的事情引发了后事?
如果前世没有发生过花萼相辉楼的偶遇,这一世经过此事,庾经文会不会怒而退婚?王鹿韭如果被退婚,算是我之过?
丁婳感觉到庾季夏像向她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不知是在看王鹿韭还是在看她。
“我刚刚见了这王家大小姐啊……”大长公主噎了一口清茶,“和丁四小姐在外边淋雪,我这样怜香惜玉的人,怎么好见得她们这两个小美人在外面被风雪吹呢,便邀她们进楼里暂避,正好陪我听听曲。”
王鹿韭握着丁婳的的手突然松开了,虽然不知道山阳公主的目的是什么?但现下算是为她解围了。
“原来是这样。”庾经笑得滴水不漏,好像他全不在意这件事。
既然是大长公主邀她们进来,她们总不好回绝,虽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在听曲,但初五街市店铺几乎都没有开张,楼内又没有其他宾客,只要不宣扬,那便无事。
“坐吧,忽逢大雪,你们俩也在这儿躲一会儿。”大长公主看着他们兄弟二人,笑意更深。
庾氏兄弟应承下来,也坐在一旁。
“他还不出来吗?”大长公主发问。
她的话落地,在座的纷纷好奇大长公主口中的他是谁,不过几息帷幕后面走出来一个人。
丁婳拧眉,这人竟是前些日子见过一面的刘恋。
只见刘郎身着一身白色长袍,上绣青竹,轻薄单衣在冬日里显得十分窈窕,别人只道这是优伶的常见的薄衣打扮。丁婳却知道他大概是别的衣服都当了,怕是最后只留了这一身登台的夏装。
刘郎架好了琴,翩翩落座。弹奏了一曲《广陵散》。
丁婳不敢看台下的旁人,只能往台上看,没想到刘恋久病还是未疏琴艺,一弦一柱,一音一韵,未有不精。
只是……若他决心想在长公主面前复宠,这曲子选的不太对,本以为刘郎会选一曲哀转小调,求长公主回心转意。
丁婳离得近,仔细看了人与琴。作为局外人,只感叹对方天赋卓绝,爱琴还在当铺里,用楼里的琴还能奏得如此潇洒飞扬,似激流飞泻,真是天赋卓绝。
又听见局中人山阳公主道:“怎么听着有些不一样了?你从前好像甚少弹这样的曲目。”
“广陵散学会了许多年,却从未在台上弹过,前阵子似有所感,今朝想弹一次。”刘恋笑容淡淡的,语音婉转,似在告别。
“你还是这幅样子,不会讨人开心。”
“刘恋此番别无所求,只是想再登一回台,再为长公主弹一曲。”
“你既然是为我奏乐,那曲目不应该由我来定吗?突然请我来,就是让我来听这个的?什么劳什子的广陵散。”
……
在座的那四位少男少女默然地听着,这又是一场无果的逢迎,曲目是什么并不重要。纵然刘郎仍是风姿绰约,琴艺卓绝,但他在长公主这儿已经彻底失了宠,再无复宠的可能了……
“回去吧。”山阳公主盖棺定论。
刘恋呆呆的坐在那里,又望了她一会儿,终是起了身,抱起了琴,向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以作告别。
见惯风月场中事的掌柜,此时却不忍的抿了抿嘴。贵人们不知道,他却知道,刘恋油尽灯枯了,托他传信,今天将长公主邀过来,不只是对山阳公主的告别,更是对他舞台的谢幕。
丁婳看着刘恋纤巧的病体,用力的抓住扶手,一代佳人就此落幕了,一年之前是被抛弃,今日还是被抛弃。
刘恋走了,一个十几岁的新人又登台了,长公主下垂的嘴角堆起了笑,眼神发亮,这个男子说不定将会是她的新宠。
曲毕,二掌柜很有眼色地走到王鹿韭和丁婳身边,朗声道:“王大小姐,丁四小姐,雪渐渐停了,马车已经套好了。”
她们只是进来避风雪的。王鹿韭看了看身边的丁婳,丁婳冲她点了点头,王鹿韭道:“那我们便告辞了。”
二人走到长公主面前,躬身行礼拜别:“多谢长公主,风雪已停,我们该回家了。”
山阳公主这次又饶有兴趣地将两个小美人打量了一番,没说什么,只摆了摆手。
二人也与庾氏兄弟行礼告别。
丁婳一直盯着对面的庾经文与庾季夏,庾经文友好地冲她们微笑,面色如常。庾季夏非礼勿视,也是既没有多看她,也没有多看王鹿韭。反而衬得丁婳盯着那三人看目光灼灼,是演技最差的那一个。
丁婳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失礼,一时无言,像到前世这三人的种种,她没法儿不看。好在没人多话,她们告辞后即刻走了。
王鹿韭与丁婳出了后门,室外仍有小雪,两人一直端着仪态,此时突然泄了力,脊背变得软塌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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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对方都松了一口气。
忽听见马车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二人寻声走了两步,就看见那刘郎在正月的风雪中只着台上那身单衣,一手扶墙一手捧心,剧烈地咳嗽,最后竟是喷出了一口血,溅在雪地上……
王鹿韭与那几个小丫鬟哪见过这场面,一时间俱是愣住,不知如何应对。
刘恋此番形态让丁婳想到了上一世在雍城染了瘟疫的众人,锦瑟无徵死前也有一阵子是这模样……但她只是看了一眼身旁脸色红润的锦瑟,并没有动。
最初的惊讶过后,王鹿韭走过去想给刘恋递把伞。
一旁沉默多时的车夫却道:“小姐莫要过去,也不知道这个人染了什么不干不净的病。”刘恋这身单衣在此时此地实在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住口。”王鹿韭皱眉,不自觉去看刘郎君的神态,生怕失礼。
刘恋的咳嗽终于停止住,他扶着墙对王鹿韭点头,“是王家大小姐吗?久仰。”
“是,刘郎君我差人送你去医馆吧。”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想起刚刚长公主的薄情,王鹿韭还是不忍。
“刘恋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说道:“王小姐有兴趣,不妨看看。”
车夫做势还要拦,王鹿韭却摆了摆手,但也没去接那纸条。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小姐还是看看吧。”
这人久负盛名,他之将死,要递的是什么东西?王鹿韭终是好奇,摆手叫寸心去拿那张纸条。
寸心走过去,给了刘恋撑了一把伞,又接过纸条呈给王鹿韭。
只见是一家长安当铺的当票。“这是何意?”王鹿韭不知所谓。
在一旁许久未开口的丁婳却道:“姐姐不妨仔细看看,这是传世名琴——闻音的当票,而且只有八百两。”正好是丁婳月前去过的那家当铺。
“是了,闻音。”刘恋闭上眼笑了笑,似是嘲讽道:“只有八百两。”
“这太贵重了,还是你自己收着吧。”王鹿韭仔仔细细地把当票上的每一个字都看了一遍。
“小姐,闻音的市价有几千两,而且是难是极为难寻的,这是活当才这么便宜,只要拿着当票和八百两就可兑。”
王鹿韭捏着当票的手指越来越紧,确实是十分心动,它的主人病入膏肓,有一瞬间不想归还,但最后她还是伸出了手,将当票递给了寸心,示意存心归还。
“我已身无分文,愿将这当票赠予小姐,只有一事相求。”
“赠予我?”王鹿韭眉心微动。“你想要什么?”
“我油尽灯枯身无分文,在长安既无家人又友人离尽。只求小姐能为我买口棺材,料理身后事,小姐放心,葬在京郊,料理完这一切也不过小百两。”
“不要乱说,记得避谶。”王鹿韭将当票捏在手里,“你若真将它赠予我,那么我自然出钱为你医治,你若康复,我再给些银钱送你回乡,你若有什么不好的,我也会为你料理……身后的一切。”
“多谢小姐好意,不过我大半年前也是看过太医的,这折腾了这许久,遍寻长安,散尽家财,已是药石无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