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薄郁回到练习室时，空气里还飘着未散的尴尬
李俊宇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其他练习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练习，目光却时不时往门口瞟，他冷着脸走进来，径直走向角落的饮水机，接水的动作比平时重了几分
“咔嚓”
塑料杯在他手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金泰亨正跟着郑号锡学动作，看见他回来眼睛一亮，刚想打招呼就被郑号锡一个转身动作挡了回去“先别去”郑号锡压低声音“薄郁哥现在看起来像颗定时炸弹”
确实如此
全薄郁灌下一整杯水，喉结狠狠滚动几下，把空杯子捏扁扔进垃圾桶，几个练习生不约而同缩了缩脖子
他走向惯常练习的位置，路过镜子时瞥见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都是刚才抓的，这让他又想起闵玧其那张写满“你又犯病”的脸，胸口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了
“闵玧其...”他咬牙切齿地对着墙面挥了一拳，指关节发出闷响，墙当然不会痛，痛的是他的手，但这点疼痛反而让郁结的情绪有了发泄口
他撤回那句话
撤回“闵玧其是我亲故”这个该死的定义
笑死
谁要跟那个总是一脸"我早就看透你"的家伙当亲故？
练习室的音乐声、脚步声、计数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全薄郁对着墙练习基础动作，每个转身都带着狠劲，仿佛那面墙是某个惹他生气的人，汗水很快浸湿了T恤后背，但他没停，反而越练越凶，像是在用身体记忆覆盖脑内循环播放的尴尬场景
“93line的，休息十分钟”舞蹈老师拍了拍手
全薄郁充耳不闻，继续对着墙完成一组高难度wave，直到一只手突然搭上他肩膀
“聋了？”
是闵玧其。
全薄郁不用回头都知道，那声音永远像熬了三个通宵般疲惫，他猛地甩开那只手，转身时差点撞到对方鼻子
“别碰我”他压低声音警告“我撤回”
闵玧其挑眉“撤回什么？”
“亲故”全薄郁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你不是了”
出乎意料，闵玧其居然笑了
不是礼貌性的微笑，而是真的被逗乐的那种笑，眼睛眯成两条缝，牙龈都露出来了“呀”他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这是第几次了？上周三你撤回我亲故资格是因为我喝了你冰箱里的草莓牛奶，上周五是因为我说你rap像念经，昨天是因为...”
“闭嘴！”全薄郁耳朵红了“这次是认真的！”
闵玧其耸耸肩，从兜里掏出一盒香蕉牛奶，精准地扔进全薄郁怀里“行吧，“前亲故””他故意加重这个称呼“但补充能量还是要的，除非你想晕倒在月末评价现场”
全薄郁瞪着怀里的牛奶，包装上还带着便利店冰柜的凉气，他应该硬气地扔回去，但该死的，他确实饿了，最终他恶狠狠地插上吸管，像对待仇人一样咬住吸管猛吸一口
闵玧其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要走
练习室另一端，金南俊和金硕真全程围观了这场互动
“他们又吵架了？”金硕真忧心忡忡地问
金南俊推了推眼镜“不，这是他们表达“我们好得很”的方式”
他和闵玧其的关系确实很奇怪，从第一天起就奇怪
记忆闪回三个月前，他刚来公司的第一天
“全薄郁，93年4月生”他对着练习生们简单自我介绍，刚从加拿大回来，韩语还带着点奇怪的腔调
人群里立刻有人小声惊呼“啊！和玧其同岁！”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问题轰炸“同岁的话应该很亲近吧？”“玧其哥在声乐室，要帮你叫他吗？”
全薄郁一脸茫然。什么情况？他只是报了个出生年份，怎么突然所有人都把他和某个素未谋面的“玧其”绑定了？
“哈？”他忍不住问“我只能和他玩吗？”
“不是啊”一个练习生解释道“还有其他93年生的，但你和他一个宿舍，应该更亲近吧？”
“哈？我？”全薄郁更困惑了
他从小在温哥华长大，对韩国这种严格的年龄等级制度完全无法理解，在加拿大，交朋友看的是共同爱好，不是出生年份，而且什么叫“应该”亲近？人际关系是可以这样公式化计算的吗？
当天晚上他见到了传说中的“闵玧其”那是个比他矮半个头的少年，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眼睛总是半眯着，像永远睡不醒，他们被安排在同一个宿舍，两张床之间只隔着一米宽的过道
“听说我们是“亲故”？”闵玧其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他炸毛“别紧张，我也觉得这套很蠢。”
全薄郁松了口气，看来这个韩国人还算正常，结果下一秒闵玧其就递给他一盒草莓牛奶“不过既然被迫绑定，喝吧，同岁亲故的见面礼”
那是他们关系的开始，也是全薄郁第一次见识到闵玧其的矛盾之处，表面嫌弃这套制度，行动上却又微妙地遵循着
接下来的日子更诡异，每次公司有分组活动，老师都会自然而然地把他们分在一起；吃饭时其他练习生会特意留出相邻的座位；甚至他感冒时，老师第一反应是“让闵玧其来照顾你”
最离谱的是上周的舞蹈课，老师让两人一组练习双人舞，全薄郁刚想去找金硕真，就听见老师说“93line一组，94line一组，按年龄来”然后闵玧其就被推到了他面前
“真是够了”全薄郁当时就抗议“这是舞蹈课不是相亲课”
老师一脸莫名其妙“什么相亲？同岁亲故一起练习不是很正常吗？”
全薄郁被这种逻辑绕晕了。
闵玧其倒是很淡定，已经摆好了准备姿势“省省吧，你越反抗他们越来劲”他压低声音“快点练完就能解脱了”
“薄郁哥？”
回忆被金泰亨的声音打断，全薄郁回过神来，发现那孩子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手里捧着杯热可可
“给你”金泰亨小心翼翼地把杯子递过来“玧其哥让我拿给你的，他说...呃...”少年明显在斟酌用词“他说给那个对着墙生闷气的幼稚鬼，喝了暖和点，别冻坏他珍贵的脑细胞”
全薄郁额角青筋直跳。闵玧其这个...！他接过杯子，温度刚好，不烫手但足够温暖他有些发凉的指尖
杯壁上贴着便利贴，上面画了个简笔笑脸，旁边写着撤回无效
“他是不是有病？”全薄郁问金泰亨“他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幽默？”
金泰亨眨眨眼“我觉得玧其哥很关心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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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门口，闵玧其正在和金南俊讨论什么，手里拿着本子写写画画，看起来专注极了，完全不像刚刚溜出去买过饮料的样子，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闵玧其突然抬头，对他做了个“喝掉”的口型，然后又低头继续讨论
全薄郁鬼使神差地抿了一口，热可可甜度刚好，带着微微的苦味，是他喜欢的口味，但他很确定自己从来没告诉过闵玧其这个偏好
“奇怪的人...”他嘟囔着，却又喝了一大口
金泰亨好奇地问“薄郁哥，你和玧其哥是怎么成为亲故的啊？”
“我们不是...”全薄郁下意识要否认，又想起便利贴上的撤回无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算了，说来话长”
“说说嘛”金泰亨眼睛亮晶晶的“我很好奇！”
全薄郁叹了口气，也许说出来能理清自己的困惑？
“我刚来韩国时”他慢慢开口“完全不懂这里的亲故文化，在加拿大，交朋友看的是合不合得来，不是出生年份，但这里所有人都觉得，只因为我和闵玧其同年出生，就“应该”成为最好的朋友”
金泰亨点点头“韩国是这样的...”
“更荒谬的是”全薄郁继续道“闵玧其这家伙，表面上跟我一样嫌弃这套制度，实际上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共犯”他会记得我讨厌吃胡萝卜，却在我生日时送胡萝卜蛋糕，我感冒时他一边骂我活该一边半夜去买药；我们明明性格南辕北辙——他冷静我冲动，他理性我感性，但所有人，包括老师，都觉得我们“应该”合拍”
金泰亨若有所思“所以你们其实不合？”
全薄郁愣住了，不合吗？好像不是，他们吵架的频率是高得离谱，但每次吵完总有一方会先低头，用某种奇怪的方式和解，就像今天的牛奶和热可可
“问题就在这儿”他挫败地说“我们居然真的合拍，舞蹈配合默契，音乐品味相似，连吐槽老师的点都一模一样，这太可怕了，就好像...好像...”
“好像命中注定？”金泰亨天真地接话
全薄郁做了个呕吐的表情“恶心。撤回这个词”
金泰亨笑了“薄郁哥，我觉得你和玧其哥的关系很酷啊，不像被制度绑定的，更像是...嗯...”他努力寻找词汇“像是你们自己选择了彼此，只是刚好符合了制度而已”
全薄郁怔住了，这个角度他从来没想过，他一直把他们的关系视为文化差异下的被迫绑定，但仔细想想，公司里还有其他93年生的练习生，为什么只有闵玧其和他走得最近？
“休息结束！”老师的喊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全薄郁把空杯子扔进垃圾桶，走向自己的位置，经过闵玧其时，对方头也不抬地伸脚绊了他一下，全薄郁灵活地跳过去，反手在闵玧其后脑勺上拍了一记
“幼稚”闵玧其说
“反弹”全薄郁回敬
全薄郁透过镜子看着专心练习的闵玧其，突然觉得，也许奇怪的不是他们的关系，而是他非要否认这份关系的固执
“算了”他对着镜子里的闵玧其无声地说“暂时不撤回了”
镜子里的闵玧其似乎勾了勾嘴角，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
全薄郁吓了一跳，赶紧移开视线
这家伙果然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