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层层叠叠的热浪扭曲了空间,三个身影自地平线走来。
年长的少年斜睨着许昀熹:“那你确定往西走就是破晓基地吗?”
许昀熹挑眉:“那当然,这是姐姐告诉我的消息。我姐姐是谁?大名鼎鼎的许梦桃,她说的话还不可信吗?”
少年哑口无言,目光却若有若无地瞟着她斜挎的背包,背包里鼓囊囊的似乎装着什么。许昀熹见他眼神实在饥渴难耐,便从袋子里拿了一瓶水递给他。丧尸潮爆发前她才采购了一箱水,正好在背包里放了两瓶。
同行的小女孩路上一直没说话,走了一阵才吱声:“姐姐,从这里到破晓基地要走多久啊?”
获得“姐姐”称号的许昀熹感到很不习惯,总感觉这个称呼把她喊得老了好几岁,肩上的担子也重了几斤。
“唔……我也不知道。”许昀熹补充,“可能要走个两三天。”
这只是她的乐观估计,事实上一切都是未知数。
目的地未知,路程未知,路上遇到的危险未知。
生死未卜。
夕阳威力不减,三人走了不到半小时就燥热难耐,她总共带了两瓶水,现在已经消耗了半瓶,剩下的存量顶多只能支持他们在野地存活一天时间。她能感受到身体里的水分渐次蒸干,有些后悔自己只带了两瓶水。
她用手指摩挲着背包里那瓶水,思考这瓶水该怎么分配。
如果能碰到绿洲,或者沿途遇到安全区,他们还有存活的可能性,可是如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仙人掌和灌木丛,哪有一点绿洲的影子?
三天时间真的能走到破晓基地吗?
一望无际的平原没有一点荫蔽,阳光火辣辣地直射到脸上,灼得人皮肉生疼。
“我走不动了。”小女孩忽然小声说了一句,许昀熹回首,发现她动作一瘸一拐。
许昀熹:“扭到脚踝了吗?”
小女孩没有回答,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一只稚嫩而瘦弱的小手紧紧揪住她的衣摆。
许昀熹蹲下一看,却见锋利的土壳削开了小女孩的鞋底,脚底的伤口和沙土混在了一起。
她心中一凛:“什么时候划破的?”
“刚离开安全区那会儿。”女孩声音很小,似乎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
许昀熹心中升起了不详预感,女孩可能已经伤口感染了。
她赶忙用半瓶水给女孩冲洗伤口,又撕下一块衣服布料给她包扎好,把她背到了自己身上。
少年在不远处旁观,他的目光聚焦着纯净水流,心头血也在哗哗流淌。
“我们会死在荒漠。”少年冷哼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小女孩低下了头:“对不起,我拖累你们了。”
“别乌鸦嘴!我们可以到基地的!”许昀熹白了少年一眼。
她心里也没有定数,但本是她带着他们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她现在需要让自己成为一个指挥官,不论赴死还是凯旋也要鼓舞士气。
小女孩没有再啜泣,安静地匍匐在她的背上。许昀熹感觉小女孩很轻,就好像背了一只小猫。
之后的路程,许昀熹和少年交替背女孩,顶着高温和烈日在荒漠上行走。
一路上景物单调重复,不知走了多久,远处残阳如血,逐渐滴落到扭曲的地平线上,仿佛天幕被丧尸咬破了一个豁口。
地形逐渐崎岖,他们步入了一个峡谷地带,在一处洞穴里养精蓄锐。同行的女孩软软地趴在了石头上,好似被抽掉了脊梁骨。
许昀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温度出奇地高,心里陡然凉了一截——
伤口感染了。
女孩脚底组织坏色发黑,脓疮和砂砾糊在一团。
没有抗生素,没有救援,在野地里伤口感染几乎是无解,更何况小姑娘拖了那么久才处理伤口。
女孩嘴唇苍白,向上扬起的嘴角缓缓开合:“我听见爸爸妈妈在叫我回家。”
许昀熹默默给她递了瓶水,却被女孩伸手打掉。这时候一切语言都显得苍白,女孩正在走向一个既定的结局。
如果她能够活下来,那就是奇迹。
可是奇迹真的存在吗?
“白天温度太高,我们不如日落了之后出发,日出之后休整。”少年说。
许昀熹点头表示同意。
晚上行走,白天休息,最大程度保存体力。
短暂休息后,三人继续踏上旅途。
夜晚的荒漠里间或有几声凄厉的狼嚎,夜空豪无遮拦地挂在头顶,星河岑寂,星云流转。一轮巨大的明月升到空中,大月亮深蓝的底色上透出荧光,其上的地形轮廓斑斑点点,沟壑纵横。
“那是母星!”少年激动地猛吸了一口气。
据说α星是人类发源的母星,后来大人儿生小人儿,母星住不下那么多人了,人类文明就扩展领地到了卫星上,并以希腊字母表依次命名,比如许小熹他们所在的卫星就是β星。
不知道母星上的人们都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他们能看见我们吗?
许昀熹仰头眺望遥远的天际,在这样宏观的背景下他们三人显得很渺小。
“希望我们都能活着到达基地。”她双手合十许愿。
“哼,但愿吧。”少年冷哼一声,目光游离片刻后聚焦到了许小熹的背包上。
背包里还剩最后一瓶水。
巨大的蓝色圆月划过天际,缓缓落幕,让位给了从地平线升腾而起的白日。
三人找了个土坡的洞穴休息。
走了将近一天一夜,许昀熹腿脚痛得像是被锯断了一般,倒头就坠入梦乡。梦里她似乎在这个世界里变换着身份活过无数次,每一次濒临死亡又回到了起点。
夜色已深,她冷汗涔涔惊醒,却发现少年不见了,她猛地拉开背包拉链,里面的矿泉水已经不翼而飞。
许昀熹磨了磨后槽牙。
少年带着物资跑路了,真是人心叵测!
她摇晃了一下身边的女孩,正要叫醒她,手上动作却蓦地一滞。
女孩的胸口没有再起伏。
许昀熹忽然有点羡慕她,她坐在女孩面前,看了她苍白的脸庞好一会儿,起身离开洞穴。
她要继续出发了。
抛下了许家营的所有人,踏上了属于她的不归路。
她有预感,在这条走向生命尽头的路上,只有她一人。
没有水和食物了……
好孤单啊!
许昀熹唱起了歌,一首接着一首,直到舌头几乎黏到了口腔上,喉咙一阵火辣辣的燥热。
“姐姐经常夸我唱歌好听呢,我这回去破晓基地找到她,那可得逮着她听我唱一百首。”
“我小时候最爱四处乱窜,每次悄悄溜到安全区外面都被驻扎军李叔抓个正着。”
“但他人还怪好嘞,每次我恳求他不要告诉我爸妈,他还真没说出去。结果就是我不长记性,成了翻墙惯犯哈哈哈。”
“现在我天天都在安全区外面了!外面的夜空美得摄人心魄,我很开心,超级无敌开心!”
“老妈你说,我走到破晓基地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个野人,姐姐还认得出我吗?”
“我就要走到基地了,真的,我有预感,我第六感超准的。”
许昀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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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言自语着,不知不觉天地交界处泛起了一层鱼肚白。
黎明到来了。
以天为盖,以地为席,许昀熹找了处灌木丛,钻到里面睡下了。
咕噜咕噜……
肠胃在愤怒地叫嚷,这具躯壳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但许昀熹实在疲乏,很快就昏昏睡去了。
这回,梦里没有饥饿,她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小时候,回到了许家营……
一个囫囵觉后许昀熹满血复活,一转眼已是第二天清晨,她弹跳起床,再度哼着歌继续迈步。
可惜水和食物都告罄了,腹部的饥饿感再次袭来,身上各个器官都在叫嚣着对身体主人的不满。
凭着原始的生存欲望,她又走了一天。
时间的概念逐渐模糊,意识也变得混沌。
双腿越来越重,嘴唇皴裂得已经没了感觉,脸上皮肤被晒得褪了皮,露出触目惊心的粉红色皮下组织。她的小腿和脚都水肿了,脚底生了水泡,和鞋底摩擦得生疼。
这副身体已然严重缺水,她已经张不开口了,口腔里的舌头和上颚黏在了一起。鼻腔里黏膜破损渗出血来,但新鲜的血液在流出鼻腔前就已经干涸。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生命正在流失。
许昀熹朗声大笑起来。
什么嘛,生命尽头一点也不可怕!
她也将去陪许家营的那些亲爱的人们了,这是个大团圆的结局。
如果这是一个故事,她是女主人公,那么故事到此就结束了,没有外传和番外,也没有重生穿越金手指。
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
这时,远处隐隐出现黑土地的轮廓,仿佛一块烤得喷香的肉,吊着许昀熹向前飞快走了几步。
许昀熹涣散的瞳孔收缩又扩张——
是绿洲吗?
是安全区吗?
她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步伐越来越快,到后来踉跄地奔跑了起来。
脚下的黄沙颜色逐渐混入了黑色,斑驳陆离。
她喘着气停下步伐,蹲下身来捧起了一剖沙土,两种颜色的尘土从指尖泻下。
这种黑色的浮土她再清楚不过了——
是城市爆炸后的余烬啊!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许昀熹的步伐放缓。她继续向前走,沿途路过不少废弃的轮胎、埋在沙土里的白骨和报废的越野车。
眼前豁然出现一个隔离带炸毁后留下的巨型深坑,深坑里仍然能一瞥城市废墟的轮廓。
黄沙与黑尘将城市湮没。
许昀熹想象此处原本也是一个安全区,后来丧尸入侵启动炸毁程序,一切活物都灰飞烟灭,只余下有机物烧焦后的炭灰,或许亿万年之后,这些黑色的尘土会成为滋养这片土地上新生命的化石燃料。
她俯视着深坑,凝结成束的发丝在风中凌乱。
巨型深坑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像是陨石坠落留下的印记。
现实和过去的边界模糊起来,许昀熹恍惚间听到了母亲炒菜时锅铲翻动的声音,闻到了父亲下班回来的一身班味儿……
忽然之间天旋地转,刺耳的尖叫声越来越大,丧尸的嚎叫,子弹扫射的突突声逐渐明晰起来,榔槌一样砸在神经上。
姐姐温柔的面孔凑得很近,在热浪里扭曲变形,像丧尸一样张开了血盆大口。
母亲愤怒嘶吼:“你为什么不去死?”
邻居怒视着她:“凭什么你可以活下来?”
“我要回家了。”
许昀熹站在深坑边缘张开了双臂,狂风把她的衣服吹得鼓囊囊的,半只脚已经踏在边缘,稍不注意就会掉下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