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陆文彻夜未眠,看着窗外刺目的雪白,心中暗暗下了个决定:不能去,如果现在妥协了以后还不得对自己呼来喝去!
做下决定后,他瞬间轻松了不少,窗外的风雪争先恐后地扑在身上,这些天身体精神受到双重压迫,感冒迟迟不见好转,陆文掩唇咳嗽,顿觉困意难耐。
他拉上遮光帘,一觉睡到了下午七点。
这一觉睡得很沉,沉到没有意识到房间里闯入了不速之客。
闹铃响起时,陆文才幽幽转醒,头疼得厉害,他伸展着长臂摸索床柜上的手机,可什么也没摸到。
手机不是放在床柜上了吗,怎么摸不到?
陆文懒懒地撇过头,手机没看见,倒是看见一个黑影,吓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哪怕没开灯,陆文还是能感受到那道冷冽的目光,他一时没分清这是人还是鬼。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出去!”陆文蹭起身,警惕又厌恶地朝黑影看去。
“醒了?”黑影翘着腿靠坐在矮脚沙发上,拿着手机向陆文晃了晃:“你是在找这个吗?”
叶逍的声音!!怎么又是他!!
陆文简直欲哭无泪,顺手拿了身旁的枕头朝叶逍砸去,他厉声驱逐:“滚出去!”
叶逍没有躲开,枕头砸在身上,软绵绵的,还带着昨天那股香,他神色晦暗,扫了眼陆文未着寸缕的胸膛,说:“怎么这么能睡,我等你好久了。”
好久?什么好久,难道他早就来了?
一想到自己熟睡时,叶逍一直在旁边盯着自己,陆文就一阵恶寒。
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他打开床边的台灯,暖黄的灯光映着他紧皱的眉,陆文指着门沉沉道:“滚出去,立刻!”
然而叶逍并未照做,他镇定自若地向陆嘉文走来,像一个入侵者,步步紧逼,让陆文感到不安和威胁。
“怎么我还没生气,犯错的人就先发脾气了?”他俯视着陆文,冷冷地丢下这句话。
犯错?真是好笑,难道是因为今天爽约,可是,答应他只是权宜之计,傻子才会主动回到狼窝?
但爽约就是爽约,陆文极力克制着自己愤怒的情绪,平静地看着身前的人:“爽约的事我道歉,对不起。但从现在起,我中止和你的授受关系,并且请你立刻离开这里!”
叶逍置之罔闻,眼里只看得见那修长莹润的脖颈扬起的弧度,实在太漂亮了,美丽的东西总让人忍不住想要毁灭。
他就那样站着,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而易举地就掌控了陆文的脖颈,他的大拇指在陆文喉结处摩挲用力,借着灯光看清了陆文眼里逐渐升起的厌恶与恐慌。
“我说过,今天也要补习,为什么你没有来?”叶逍收紧手,惩罚眼前不听话的人。
陆文说不上话,逐渐陷入窒息。
“这么不长记性怎么行?”看着眼前的人在自己手里挣扎痛苦,叶逍那可怖的施虐欲又燃起来了,完全没注意手里的力道。
巨大的痛苦使陆文挣扎起来,但无济于事,借着光,他瞥见叶逍双目通红,俨然丧失了人性!
垂死挣扎间,他拿起旁边的笔扎向叶逍的手。
刺痛唤醒叶逍的理智,看着濒死的陆文,不顾他的疼痛强制他抬头,警告道:“这一次我就不计较了,下个周末,我妈给你多少,我给你双倍,如果再鸽我一次,就不像今天这么简单了。”
说罢他把手机扔在床柜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文眼睁睁看着这个施暴者大摇大摆地远离自己的视线,却无计可施,他怎么摊上了这样的人!
不一会儿,他听见楼下关门的声音,叶风走了,强势的气息仍然充斥着整个房间。
真是恶心!
————
新的一周开始,两人没有交流过一句话,叶逍趴在桌上从周一睡到周五,陆嘉文想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还要补习,本末倒置。
直到周五放学,陆文背着包要走,叶逍从身旁经过,说了一句:“明天,别忘了。”
陆文瞥了他的背影一眼,什么都没说。
他会去吗?当然不会。
惹不起躲得起,周末的时间陆文一直在寝室呆着,他估计叶风还会像上次一样悄悄地去他的家里,但迎接叶逍的只有空荡荡的房间,陆文想想都觉得好笑,有种复仇的快感。
一夜好眠,他起的早,天空还是墨黑色的,雪连续下了好几天,今天周一,学生们大概惫懒,早起的没有那么多了,路上只能听见陆文踩雪的吱吱声。
教学楼依稀只有几间教室亮着灯,他借着微光快步走到1班教室门口,雪屑已经撒满了肩头,蓬松的发梢也粘了些许莹白。
教室里没开灯,陆文嘴角勾起弧度,他又是第一个到的。
本想从后门进去,可他看见坏了一学期的门居然是关着的。
难道周末给修好了?
他改走前门,熟练地摸到白炽灯的开关,结果啪嗒几次都打不开!
“???”
什么情况,门好了灯又坏了?
他摸黑朝自己的位置走去,那里还有一个开关。
不知道谁这么缺德,一根凳子横摆在过道中央,陆文看不清,直接撞了上去,疼得他咬牙嘶声,凳脚与地板也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教室里太黑了,周围的寂静突然被这刺耳的声音划破,让人心脏打颤,陆文从小就怕黑,总感觉四周充满了无数只血红的眼睛,他顾不上疼痛的膝盖,只想快点打开白炽灯。
手熟练地摸向开关的位置,却没有摸到预想中冷硬的塑料,而是温暖有弹性却又凹凸不平的东西!!
本就没有安全感的他被这意料之外的东西吓了个半死,瞬间汗毛倒竖,想尖叫却发不出声。
陆文觉得整个教室充满了刚刚想象的怪物,张着狭长的眼死死地盯着他,他迅速抽回自己的手,转身拔腿就跑。
然而,那“怪物”穷追猛赶,还没等他迈出第一步,顺着他那只手,用力一拉,陆嘉文整个被怪物包围着。
不对!有温度。
这是人的胸膛,不是鬼!
但在黑暗的环境中,陆文觉得这比鬼还要可怕,童年的记忆不合时宜地浮在心头,他害怕得剧烈挣扎尖叫,那双锁住他脖颈的手臂像钢铁一样,纹丝不动。
“喊什么?!是我!”身后的人不悦,呵斥着他:“闭嘴。”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语气,陆文回过神,惊悚的感觉瞬间去了大半,他停止挣扎,心脏还在剧烈颤动,双唇不住颤动:“放开我!”
叶逍松开手臂,打开了灯。
光亮瞬间涌入,两人都不适地眯了眯眼睛,得到自由的陆文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缓了一会儿,他抬头看着叶逍,骂道:“你是不是神经病?!”
“至于这样整我吗?”陆文以为叶风在报复他,就因为周末没有去他家补习。
叶逍确实要教训陆嘉文,可刚刚不是,他只是昨晚和哥们儿玩太晚,直接从俱乐部到学校的,也才到一会儿,正准备开灯,就被摸了。
他能闻出陆文身上熟悉的味道,不然早已经把对面打得鼻青脸肿了。
叶逍也不解释,呛道:“谁让你他妈揩老子油!”
“?揩油?,你变态吧?”
“怎么,刚刚才摸我的手,这就忘了?”,叶逍嘲讽道:“都说了老子不喜欢男人,别白费心思勾引我。”
简直了!绝了!陆文觉得叶逍大概是抽风了,这样的话也说的出口。
这种无赖到极致的话也就叶逍这种极致无赖才能说出来!
陆文不想与他争论,什么都没说。
可叶逍没完,看着陆嘉文这副样子,心中更是烦躁,虽然这周末被他爸带去参加酒会,根本没时间补习,但当他从管家口中得知陆文根本没去找他时还是很不满,看来陆文根本没有把他的话放心上!
叶逍掐着陆文的脖子就说:“周末,怎么不过来,想死吗?”
“……”
“问你话!哑巴了?!”
“……”,陆文也不挣扎,就这样任由叶逍摆弄。
叶逍哪能忍受一直被自己拿捏的人无视自己,他真的很想教训教训陆文,可想到“他”和母亲的话,不由得收敛了些。
只得厌恶地伸出手强掰过陆嘉文的下巴:“老子在问你话,这补习你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别让我踏马亲自去接你。”
陆文看着叶逍,只觉得幼稚可笑。仿佛有罪的人变成了自己,而始作俑者还是一如既往地扮演着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姿态真是令人生厌。
良好的修养圈着陆文的不耐,他一脸平静地注视着叶逍,仿佛在看一个傻子:“说什么?说你用武力、用强权、用金钱压迫我?还是说你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基本尊重,却又妄想着我会跪舔着服务你?”
“叶逍,我不是你的所有物。”陆文自嘲:“我真是搞不懂为什么你要不断戏弄我,欺辱我,是要我求饶?你已经赢了,我认输,我求饶,我求你放过我。”
“或者你更想打死我,我也打不过你,来吧,无所谓了,不过我真是对你厌恶至极!!”
说完,陆文直视着叶风,丝毫不惧怕他,预想中的拳头却没有砸下来,这倒让他有些意外。
而叶逍却被这番话弄得想卡顿,尊重和平等?这种垃圾的东西根本不配出现在他的词典里,然而诚如陆文所说,自己的确只剩下武力了。
他摩挲着胸前的黑蛇戒,在干爹那儿,武力就是绝对的压制,所有人都听命于自己,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们臣服,可现在陆文那无惧无畏的双眼,让叶逍觉得所有的手段都是无计可施!
看着脾气硬得跟块铁一样的陆文,叶逍面色不虞,那辆车……
快了,“他”也该出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