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尚行第二日,马车行至林间。虽逢秋,山林却未染秋色。澄澈纤明的湖水倒映着常青树,时有飞鸟点水而过,激起点点涟漪。
行了半日,马车于此停下。柳茹萱看了看萧敛,他此刻正坐在车上假寐,眼睫轻闭,往常阴翳的凤眼不在,多了几分温润平和。
柳茹萱挪近一点,圆睁的杏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额角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泪痣却平添几分韵味,她抬手轻轻覆在泪痣上,温热气息呼在了萧敛脸侧。
他鸦睫轻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柳茹萱见他醒了,稍稍后退一点,莞尔一笑:“萧敛哥哥的泪痣很好看。阿娘曾说有泪痣的人总为情所困......”
待反应过来后,她识趣地闭上了嘴,噤了声。
萧敛只是付之一笑,似是未有所察觉一般:“怎么不继续说了?”
柳茹萱摇了摇头:“萧敛哥哥想要的自是都会得到,阿娘与我说的只是传说而已。萧敛哥哥,我先去外面走走,你好好休息。”
她起身出了马车。
萧敛看着她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嘱咐一句:“别跑远了,这里荒无人烟,常有野兽出没。”
柳茹萱的身影一顿,点了点头。
在马车上待了许久,突然踩在实地尚有些不习惯。
见连碧、连翘和几个丫头正围坐在生起的火堆边,柳茹萱提裙走近。
她们本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对坐着的连碧看到柳茹萱忽然停止了说话,其他丫鬟只觉奇怪,待看清是柳茹萱后纷纷要起身行礼。
柳茹萱摆了摆手,笑道:“行礼就不必了,你们当我是一寻常伴便行。”
她以手绢拭了擦拭了拭石头,便径直坐了下来。
看她们都十分拘谨,柳茹萱笑意更浓:“别愣着了,坐吧。你们刚刚说那个国清寺,那是哪里呀,不远吧?”
众人见柳茹萱如此亲和,纷纷松了口气,也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连碧眼睛笑成了月牙,说话却也不敢太过肆意:“夫人,国清寺离这儿尚有半日行程便到了。只是,”她颇有些为难地补充道,“我们并不经过国清寺。”
柳茹萱眼底闪过几分黯然,她其实心底里想去为爹爹阿娘求份平安。虽说求神拜佛不一定灵验,但总归是她能尽的一份力了。
她既救不了爹爹,亦见不了娘亲,眼下能做什么,她便去做什么。
“这个国清寺风景甚好,秋日天朗气清,风高云淡,一路上还有些红枫,湖边亦种植着水杉。”一侍女托着腮,眼神里尽是憧憬。
“而且,国清寺一向是极其灵验。”
其余侍女跟着点了点头,连翘见柳茹萱眼神越来越暗淡,想必是深以为憾,于是打岔道:“这些风景京城亦有,还更多呢,你们便别想了。到了晋洛,自有机会见。夫人,您到京城,想必亦会很欣喜的。”
柳茹萱看着连翘,心里虽不这么想,面上却也是和煦的笑容:“但愿如此吧。你们所说的水杉是长什么模样?”
见众人面面相觑,她颇有些窘,耳根微红:“我自小养在府中,很少出府,让你们见笑了。”
连碧、连翘和其他人忙摆手摇头,她们自知萧敛对柳茹萱宠爱颇盛,不愿讨了柳茹萱的嫌。
连碧见柳茹萱当真不知水杉是何模样,心中不屑,但仍耐心解释道:“水杉是长在水里的树,很高,每到秋天会慢慢变黄,而后红了叶。”
另一丫鬟附和道:“是的,那景色十分美。”
柳茹萱尽力在脑子构想着画面,却如何也想象不出。
枫树,柳府园中便种了几株,只是水杉,她从未见过。她便是去茫茫湖边,都是偷溜着出府才能见一遭。
柳茹萱心底更加黯然,这十七年,她的确错过了许多。
她勾起嘴角,和声道:“外头有些冷,我便先回去了。”
看着随她一起起身的丫鬟们,她面上更加温和,“你们若是因我败了兴致,那我当真是要心中有愧了。继续聊吧。”
柳茹萱向她们投之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夫人生得如此貌美,脾气竟也这么好,难怪萧世子会如此宠爱夫人。”一丫鬟真心赞叹道。
连碧不动声色翻了个白眼,再怎么宠爱,不过也就是个外室。
她勾唇一笑:“是呢,我要是寻常男子,想必也会对夫人动心。”
她们听连碧这句俏皮话,纷纷笑出了声,逗乐了。
柳茹萱上了马车,萧敛还在睡着。他眼眸轻闭,鸦睫在眼下投下阴影,车帷被卷起了一角,秋阳从外洒在萧敛的脸上。
许是阳光刺眼,他的眉轻轻蹙着。
柳茹萱手脚尽量轻些,提裙衫坐在旁边,她不欲放下车帷,秋阳照在后背暖融融的。
萧敛静静睡着,而柳茹萱只是看着他。
她自知会与萧敛成夫妻,但成为夫妻会如何,她总是不敢想。
“世子,是否可以启程了?”南寻的声音突然从马车外响起,但好像就在耳边一般,吓了柳茹萱一跳。
她忙往后退去,手不安地捏着衣裙,心砰砰狂跳,强忍着心慌。
萧敛早就醒了,方才一直闭眸养神着。他睁开眼,饶有趣味地看了柳茹萱一眼,笑意渐浓。他朝外淡淡吩咐道:“启程吧。”
“棠儿如此害羞作何?若是想看夫君,自是可以大大方方看,没必要如此遮遮掩掩的。”萧敛往她那儿挪了挪,慢悠悠地打趣着,看起来心情甚好。
柳茹萱脸更红了:“萧敛哥哥既早就醒了,还要装睡骗我。”
萧敛笑出了声,向她招了招手:“过来。”柳茹萱凝了他一眼,噘着嘴,但想及还有事相求,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过去。
萧敛低眸,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轻言巧笑道:“我若不装睡,怎么让平常都不敢多看我一眼的棠儿,如此仔细地打量?”
柳茹萱低头,往常的确是很怕萧敛,很怕很怕。
两年前,柳府。
萧敛每次来时都是春日。
恰逢春和景明,柳茹萱正趴在窗棂边,春风时而吹起豆绿发带,飘飘扬扬,拂过芙蓉面。
桌案上的白瓷瓶插着几枝错落的海棠花,花儿开得正盛,似拢着粉雾。
春阳暖意融融,消了深冬寒气,只让人心情甚好。
“好想出去踏青啊。”柳茹萱伸出手,似想圈住煦色韶光一般。纤细白嫩的手指在春阳似接近透明,少女的杏眸略带着些惋惜。她起身,走到落地铜镜前。
镜中人一袭碧波翠缕裙,青丝半披,发髻上簪着点翠珠花,其间并以珍珠排钗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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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颦一笑皆是少女的俏皮娇美。
高高兴兴地,她转了一圈,衣衫如花般绽开。
“小姐慢点儿。”青杏见她提裙碎步跑着出了阁,在其后慌忙喊道。
柳茹萱听此,转身,一阵风拂过,扬起了后脑的长长飘带。她莞尔一笑,眸中漾开一池春水:“青杏,快来追上我!”她说完,提裙便跑,绣鞋点在青石路上,流苏晃着,笑声洒了一院。
院中杏花如雨,梨花似云,恰是草长莺飞时节,若是成日困在闺阁中,岂不枯燥?念及此,柳茹萱左顾右盼着,她正想寻个机会出府一玩。
“小姐,”吴妈妈的声音蓦地在背后响起,柳茹萱不满地蹙了蹙眉,只得转身,吴妈妈继而低眉敛目道,“萧世子来了。老爷请小姐到书房去。”
柳茹萱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嘟囔道:“他怎么又来了。每年都要来一次,生怕我跑了不成。”
吴妈妈听此打了一下柳茹萱的手,厉声道:“小姐慎言,萧世子是您未来的夫婿,每年来看看小姐是对您的爱重。以后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
吴妈妈是楚文君和柳轩特意请来教导柳茹萱的,她曾是宫中的嬷嬷,所有的规矩礼仪她都说一不二。柳茹萱也因此挨了许多戒尺。
柳茹萱轻咬着嘴唇,软声道:“知道了,吴妈妈。你带我过去吧。”吴妈妈看着她,轻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她的手:“老奴也是为小姐好。”
柳茹萱点点头,跟着她去了书房。
书房隐于府邸一隅。书房很是宽敞,四壁皆书,架上卷帙浩繁。房间正中,一张宽大的楠木桌伫立,其上铺展着细腻的宣纸。
柳轩坐在桌案旁边的圈椅上,眼眸泛起慈祥的笑容。
“听闻世子又打了一场胜仗,当真是年轻有为。”柳轩不吝赞美道。萧敛面色沉静,他嘴边泛起淡淡的笑容,拱手谦声道:“只是侥幸而胜,又借着大晋福德、圣上庇佑,晚辈不敢居功。”
柳轩笑了几声:“萧世子谦逊了。萱儿能嫁得你这般好夫婿,我也是能够放下心了。”
萧敛眉眼愈发温和,温声道:“萱儿嫁予晚辈后,我定会珍之爱之,柳大人尽管放心。”
柳轩细瞅了他一眼,他这个做爹爹的自然知道,柳茹萱并不喜欢他这般沉默内敛又整日舞刀弄枪之人。
只是婚约已定,也只能盼着萱儿嫁过去后,能够得一夫婿好好护着她。
两人又谈论了好一阵,萧敛的眼神不时往门口瞥去。
柳轩终于忍不住了,他偏头朝身边下人问道:“小姐怎么还不过来?”
那下人一脸为难,萧敛虽不作言语,面色却愈发阴沉。
柳轩正要派人再去催,银铃声响,门口一少女进来了。
任凭吴妈妈如何催,一路上柳茹萱故意走得极慢,虽明知逃不过,但她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眼下到了书房,她面上看着云淡风轻、言笑晏晏的模样,实则很是紧张。
往前看去,正对上萧敛的面容。
相比去年春日,许是长期出兵作战,萧敛晒黑了些,衬得本就凌厉的面庞愈加严肃。眉尾亦有一道伤疤,虽不长,但亦可依稀窥见当时伤口之深。
待反应过来,柳茹萱低下眸。上前请安行礼道:“萱儿见过爹爹,见过萧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