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心上人总想逃》
2. 萧世子怎么是你
怡红院,朱漆雕花楼阁临水而建,檐角悬着红纱灯笼,灯笼上题写“醉春”“藏莺”之类。夜风拂过时,纱幔翻飞如绯红流云。
人来人往,夜幕中丝竹管弦声飘荡,混着女子娇笑与酒客划拳声。
厅堂中,地上铺着猩红波斯地毯,中央的鎏金舞台上胡姬仪姿翩然,随乐而舞。四周矮几软榻上散坐着宾客,他们倚着金线牡丹靠枕,推杯错盏。
“听说了吗,先前柳郡守之女初夜今日价高者可得呢。”
“当真?之前柳郡守一直将这一女儿娇藏于深阁中,少有人见其真容呢。该不会是一貌丑如盐女子吧?”
“我可听说,先前有一人远远看到这柳姑娘一眼,回去后便发了疯,失了神,直言其是九天仙女下凡呢。”
一锦衣男子懒懒拿着琉璃盏,轻蔑一笑:“别吵了,待会儿看看不就知道了。”
柳茹萱坐在二楼梳妆台前,楼下的逗乐声听得一清二楚。她轻咬着唇,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浑身颤抖着。
待她沐浴后,王妈妈精心给她换上了散花如意云烟裙,鬓发间装饰着海棠珠花,银流苏轻坠。
王妈妈满意地看了一眼,随即拉起她,笑道:“柳姑娘如此美,想必以后定是怡红院的招牌花魁。”
柳茹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如今眼泪早已流干,心如死灰。
也许谢昭会来救她的。可他家境清贫、身无分文,救不了风尘。
她神色黯然,大不了一死,她心一横。
王妈妈递了柳茹萱一块面纱。柳茹萱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那老鸨瘪瘪嘴,随口道:“柳姑娘自是越神秘,价炒得越高。”
她接过,唇畔扬起一丝苦笑,戴了上去,然后提裙与王妈妈下了楼,时不时有登徒子摸她几把,眼神直勾勾打量着她。
柳茹萱低眸,一直低眸,尽力将自己与周围喧嚣隔绝开来。待行到楼下,一小厮叫住了王妈妈:“王妈妈,紫玉她突然身子不适,可下场便是她的歌舞。”
“都是些不省心的主,”王妈妈低声暗骂道,回头嘱咐柳茹萱,“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跑,要是发现,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柳茹萱定定看着凶神恶煞的老鸨,点了点头。只她不愿如此草草认命,见周旁无人再看管,便不动声色打量四周情貌,心头暗暗盘算着。
老鸨走后,小厮也去忙活了。秋风刮过,柳茹萱侧首,后门敞开了一条缝,门没锁。柳茹萱心下一喜,她正要迈步,却忽然停下了动作。
如此凑巧,该不会是一个圈套?
可如若她不走出去,焉知下一次可否有机会?沦落风尘只会让她生不如死,不如为一线生机而搏一次。她瞅准四下无人注意到她,提裙边往后门跑去,门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她伸出手,一把推开,楼外天地豁然呈现于眼前。
“有人跑了,抓住她!”身后追捕声如潮汐般涌来。
柳茹萱听及此暗道不妙,心惊胆战间,忽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她提裙便跑向马车,不等小厮劝阻,直接掀帘入内。
甫一坐下,便对上萧敛阴沉沉的脸。他一袭玄色暗纹交领长衫,袖口镶金色滚边,腰间束犀角带,冷冽如霜。
见是柳茹萱,萧敛神色一凛,嘲弄道:“萱儿妹妹,再次见面,怎这般窘迫?”
柳茹萱见是萧敛,眼神一滞,往后退了一下,咬了咬唇,颤声道:“萧世子。”
萧敛凝她惊惶未定的脸,指尖在案几上轻敲。
外头喧嚣声依旧,一小厮忽然在外说道:“怡红院刚逃出去一娼妓,不知公子可看到?”
柳茹萱上前抓紧萧敛衣袖,满目皆是恳求之色,摇了摇头。
萧敛眼眸没什么波动,他冷冷道:“在.......”尚未及说完,柳茹萱捂住他的嘴,眼泪划落,她颤声道:“萧世子,我愿为奴为婢伺候你,求你.......”
萧敛看了她一眼,拉开手,朝外道:“本世子的马车也是你配搜的?滚开,”他视线一转,对车夫道,“回府。”
柳茹萱松了一口气。萧敛眉头轻挑:“萱儿妹妹说愿为奴为婢伺候我,可还算数?”柳茹萱忙点了点头,萧敛向她招了招手:“过来。”
柳茹萱坐到了旁边,碎发落在额边,含情目凝着尚未干的泪水,轻咬着殷红的嘴唇,多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马车从后门靠河的街道转道至怡红院前。
谢昭正拿着行囊往怡红院而来,行囊中是他的全部家当以及向亲戚借的金银。他清秀的脸染了几分焦急,额上亦渗了层冷汗,素净的衣袍在秋风中更显单薄。
谢昭昨晚才得知柳府一家因谋逆案下了大牢,柳茹萱则没入乐籍来了怡红院。
他听到后心忧不已,柳茹萱自小锦衣玉食、心高气傲,如今又怎能来怡红院这般烟花之地?他正要走过秦淮河上的拱桥,往怡红院而去,忽见迎面而来一辆马车。
黑漆车身镶边,车辕雕蟠龙纹,帘幕以暗花锦缎制成,垂下流苏璎珞。车前挂两盏琉璃风灯,灯罩上题“萧”徽,此为皇姓,故而他多看了两眼。
谢昭反应过来,已与马车擦身而过,他垂眸黯然。
车上,柳茹萱低眸,一旁的萧敛则是径直凝视着她。
“看着我。”柳茹萱的眼眸这才从地上移到萧敛脸上。马车内灯光幽暗,映衬着他那张轮廓分明、凌厉逼人的脸庞愈加阴狠。深邃的眼眸不加掩饰地打量着她。
“把衣衫褪了。”他的声音冷淡,毫无波澜,好似在说什么疏松平常的事。柳茹萱双手叠抱着自己,两眼警惕地看着他,不肯松手。
“掉头,回怡红院。”
柳茹萱摇了摇头,急道:“不要,我脱。”萧敛微微颔首,向外命令了一声,便静静看着她。
柳茹萱强止住颤抖的手,一层一层褪去衣衫,似是把一切尊贵都剥了个干净。萧敛面不改色地看着柳茹萱,直褪到仅剩一件小衣和亵裤,他才喊停。
萧敛大致扫了一眼,她身上只有几道淡淡的淤青,并没有其他伤痕,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萧敛的手从柳茹萱肩头拂过,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柳茹萱,本世子身旁奴仆如云,只一见不得光的外室至今悬置。你可愿?”
柳茹萱抬眸看着他,眼底一片阴鸷,浑身散发着阴冷之气。
若是换作从前,她避之不及。如今还是做外室,又怎能心甘情愿答应?只是,她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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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臣之女,无处可去。何况,爹爹还等着她去救。
“…我愿意......”柳茹萱闭眼,流下一行清泪。她从前鲜少哭,也鲜少事物惹她哭,这两天,似是将过往所缺眼泪都补回来了。
“把眼泪收起来,”见柳茹萱将眼泪擦去,捡起衣衫欲穿上,他继而说道,“谁准你穿衣?”
柳茹萱指尖一顿,她抬眸,对上萧敛覆一层薄怒的双眸,低声道:“冷。”
忽地一阵秋风,卷起了车帘,车外行人看得清清楚楚,有些甚至向车内投以好奇的眼光。
柳茹萱忙以衣挡身,待车帷落下,她慌张裹上了外衫,安静地坐在萧敛身旁。
“三殿下,萧府到了。”萧敛起身欲下车,柳茹萱抓住他的袖子,萧敛垂眸、面露不悦,她忙松开:“可以穿好衣衫了吗?”
按道理,她本不会问这个问题。只是萧敛其人,阴晴不定,她一直避之犹恐不及。
如今只害怕他突然反悔,将自己往大街上随意一扔,那么等待她的便只有怡红院的一顿毒打了。
萧敛闻声看了一眼柳茹萱,她身上只松松地披了件外袍,发丝亦垂落在肩头,微微凌乱。
萧敛眼神淡淡,轻飘飘一句“不必”,便兀自下了车。柳茹萱小心翼翼地裹好自己,提步踩在马凳上,下了马车。她步子不敢迈得太大,只得碎步快行跟在身后。
萧府虽是萧敛在吴越郡暂时落脚之处,却亦是豪奢不已。
前庭以汉白玉铺地,两侧列青铜仙鹤灯,入夜后吐焰如昼。
柳茹萱跟着萧敛在游廊中曲折而行,时不时拐过一弯,待行至后园,曲水流觞声和着秋风而来,她轻轻嗅了下,风中亦夹杂些浓郁的桂花香。
萧敛随即走入屋内。柳茹萱止步了,手紧紧扣着衣衫,面色沾染一层绯红。她从未与旁的男子共处一室,如今虽是萧敛外室,萧敛于她而言却依旧是一个外人。
萧敛回头看了她一眼,解下身上披风,转头放在了椅上:“今日不进来,往后便不要再进来了。”
柳茹萱一咬牙,提袍跨过了门槛,走入屋内。
萧敛坐在椅上,眉眼之间尽是疲惫之色。他闭眸养神间,柳茹萱在室内找到了火折子,点起灯,室内顷刻亮堂堂的。
萧敛蹙了蹙眉:“过来。”
柳茹萱走上前,却听萧敛淡淡道:“伺候我更衣沐浴。”
柳茹萱一滞,脸上飞来两道红霞,嗫嚅道:“我不会伺候人沐浴。”
往日都是别人伺候她沐浴,今朝身份逆转,她有些适应不过来。
萧敛神情闪过几分不耐:“不会就学,”见她还不动,萧敛沉声补充道,“不要我说第二遍。”
柳茹萱走上前,伏低身子。她依萧敛所说,指尖轻拨开了象牙雕的带钩,织金锦袍霎时流水般从肩头滑落,堆在地上。
她的耳根染上一层绯红,继而解开中衣系带,沉水香的暖雾从衣缝里漫出。
轻轻脱下衣衫,却被袖间残留的体温烫红了耳垂。
萧敛抬眸看着她,唇角微勾,声音却依旧冷冷淡淡:“怎么,放着世子妃不做,如今做外室可满意?”柳茹萱抬眸,澄澈的眼眸带着几分畏惧,抿了抿唇,未答。
3. 已有婚约
阳春三月,新雨过后,春水满池。院中海棠花簇簇盛开,春风拂过,落下一阵花雨。
柳茹萱鹅黄春衫随秋千扬起,裙裾如蝶翼般舒展,绣了缠枝海棠的雪白衬里时隐时现。她的绣鞋尖儿掠过满地落花,在最高处忽然绷直脚尖,似要碰触那枝斜伸过来的西府海棠。
每回荡起便惊起一阵香粉,花瓣沾在衣襟上,又被风温柔拂去。
少女抬眸含笑,舒脆的笑声散在春风中。鬓边一支银蝴蝶颤颤欲飞,散落的碎发拂过面颊,她偏头轻笑着。
春阳下,如玉面容更显莹白,一双杏眼中似含着千般柔情。
“萱儿,还不来见见你的萧敛哥哥。”
柳茹萱渐渐停下了千秋,侧首望去。柳轩正含笑望着她,而身旁立着一玄衣男子,春阳刺眼,却看不大清神情。
柳茹萱起身,提步走上前去,盈盈施礼道:“萱儿见过萧世子。”
柳茹萱自小便与临安王嫡长子萧敛有着婚约,因此爹爹便将她深藏于深闺中,不让她出门见客,除教书先生和先前一小乞儿外,她鲜少与旁的男子说话。
萧敛每年都会来府中住些时日,听阿娘说,她小时候天天追在萧敛身后跑,但大了以后便生疏了。
“萱儿妹妹免礼。”声音平平,没什么起伏。柳茹萱抬眸,陷入萧敛的眼眸。
浓密睫毛垂下,在颧骨投下鸦羽状的影,眼睛黑得近乎发蓝,凝视人时像两潭不见底的深渊。
柳茹萱有些害怕,只觉得此人太过严肃冰冷,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萱儿,先去玩吧。”柳轩见自家女儿如此反应,知晓她是害怕,只是眼下这桩婚事反悔不得。
柳茹萱点点头,复而向萧敛怯生生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萧敛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飘带在春风中飞扬,勾唇一笑:“柳郡守养了个好女儿。”
柳轩看着萧敛陷入沉思的眼神,只得干笑道:“我这女儿自小娇养在闺中,没有见过什么生人,故而见到世子紧张了些,还请世子勿怪。”
她生下来便是自己的世子妃,自然无需见旁人。
萧敛嘴角的弧度又往上扬了些:“萱儿妹妹年幼,晚辈自是不会与她计较。”
萧敛在府上又是待了半月有余,宿在东厢房。
这几日,柳茹萱每日清晨都到萧敛跟前闲聊,说是闲聊,其实都是萧敛问一句她答一句。
若萧敛坐得稍微近些,柳茹萱便会垂下眸,鸦睫扇动,手紧紧攥起膝上衣裙。
萧敛看着她这番反应,只觉有趣,就会挪挪,再近一些。
“萧敛哥哥......”待柳茹萱退无可退,她抬起清澈见底的杏眸,复而低声道,“太近了。”
萧敛看着她粉嫩的脸颊,轻笑一声:“你未来便是我的世子妃,我们还可以更近。”
柳茹萱掀起眼睫,萧敛今日的眼眸温和了些许,她憋在心中的话脱口而出:“萧敛哥哥,可以不嫁你吗?”
萧敛的眼眸淡了些许,唇畔间的笑意愈来愈淡:“不嫁我,萱儿妹妹想嫁谁?”
春阳从窗棂洒入,檐角风铃声响,清脆地敲击在人心上,一声复一声。
柳茹萱咽了咽口水,看着萧敛的眼睛,眸色闪过几分惊慌害怕:“没,没有。”
萧敛抬手,柳茹萱害怕得缩了缩脖子,闭上了眼睛,却只感觉到他的手一下下地抚摸着自己披散在肩的长发。
“萱儿妹妹,你我自小便有婚约,我是你的夫君,你不必怕我。”
待柳茹萱睁眼,只见门口翻飞的衣角。
待长到十四五岁,柳茹萱出落得愈加娉娉婷婷。
杏眸如秋水,眼尾微扬处晕开淡淡胭脂色,远山眉间一点朱砂痣添了几分娇媚,面容生得如花似玉,像画中人一般。
柳茹萱对于萧敛的害怕不似先前那般明显,她的行止愈加得体,也会落落大方地与萧敛闲谈一些吴越之地的风土人情。只是客气得紧,不似未婚夫妻,倒像是萍水相逢之人。
一日,萧敛递与柳茹萱一梨木盒子,笑道:“打开看看。”
柳茹萱犹豫了一瞬,而后莞尔一笑,眸中漾开一池春水,接了过去。柳茹萱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琉璃海棠簪。
“喜欢吗?”
柳茹萱含笑点了点头。
萧敛拿起簪子,走近一步,柳茹萱心下一慌,下意识退后一步。他伸出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头,替她簪上:“初见这只簪子,便觉很适合萱儿妹妹。”
他退后一步,仔细打量着柳茹萱,淡淡一笑:“眼下看倒的确是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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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茹萱见他难得笑,也跟着应和了起来。
萧敛低眸,柳茹萱面容上的笑容得体而有分寸,许是家规甚严,才是如此。
后来,萧敛才知是自己错了。
她只是对他如此罢了。
江南春雨连绵,萧敛为了避过早雨,故意提早了半月出发,待到吴越金陵之时,亦是比往常日子提前了八九天。
城中下起了小雨,萧敛撑着油纸伞,漫步于金陵的小桥流水之中,不知不觉便到了柳府门前。
听府里下人说,柳轩尚未归府,楚文君亦是出门赴宴去了。他以为柳茹萱亦是跟着前去了,但走过墨斋时,却听见朗朗的笑声从书房内传来。
萧敛放轻了脚步,走上前。
一清秀书生立在桌前,眉眼清润,淡青色的衣袍洗得有些泛白,修长的手指正提笔在桌上写字,谢昭笑问道:“柳姑娘想写什么字?”
柳茹萱正坐在他对面,两手脱腮,正仰头含笑看着谢昭,眼眸里溢着光亮。
听及此,她微微侧首,凝思了一会儿,随后脆生生答道:“不如就昭字吧,先生的名字便很好听。”
谢昭看着柳茹萱,脸上是春风般的笑容:“便依姑娘。”
他在纸上写下“昭”这个字,气势如虹、力透纸背。
柳茹萱提裙走到他身侧,细细看着他的字,沉吟道:“凭先生的文采,未来考试中定得魁首。也不知未来谁有这个福气,能嫁得这般好的谢先生。”
她说最后两句话时,含着笑意,手虚虚描摹着“昭”字。
谢昭垂眸看着眼前妙龄女子,心中情动:“若我来日得中魁首,来娶你可好?”
柳茹萱听及此,侧首看着他清润眼眸,少年方及弱冠,眼眸中盈满了澄澈和真诚。
萧敛立在屋外,透过半掩的窗,看着对视的两人,脸色愈发阴沉,眼底翻滚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撑着伞走开了,欲出柳府。
柳茹萱久久呆愣,随即她蓦地起身,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在萱儿心中,您一直是教授诗书的先生,不敢有旁的非分之想。况且,”她想起萧敛,虽素日阴沉但对她尚不错,又补充道,“我与萧世子已有婚约。”
她拿起墙角的油纸伞,向谢昭行了一礼,着急忙慌地逃了。
4. 自会为你寻个清白家世
萧府房内,柳茹萱俯身轻轻替萧敛褪去衣衫,待褪到隐隐露出胸膛时,她的脸一红,背过身去。
她只觉得脸颊烧灼,大脑一片昏胀,心剧烈跳动着,一下又一下。
萧敛看着柳茹萱,直接自行褪掉里衣:“柳茹萱,转过身来。你如今是我的外室,自然当面对的。”
柳茹萱听出了他话语深掩的怒意,僵硬地转过身,眼眸直直盯着地,而后才缓缓抬眸,待看清萧敛的胸膛时,她忙又捂住眼睛。
再与她如此拉扯,任由她如此摇摆不定,想必水都要凉了。
萧敛颇有些无奈,往紫檀屏风后走去,扔下一句“过来”,便褪去衣衫径直坐到了浴桶中。
柳茹萱深吸一口气,他们早已相识十数年,彼此也已有婚约。
如今她既跟着萧敛,早晚都会有夫妻之实的。她安慰了自己一番,鼓起勇气,便往屏风后走去。
萧敛正躺在浴桶中,热气氤氲,往日锋利的眉眼在白雾中隐隐绰绰,沾染一层迷雾,柔和了些许。
柳茹萱坐在其旁,手颤颤地伸进水里,替他轻轻擦拭着身体。
萧敛闭上了眼眸,呼吸清浅,似是睡着了一般。
柳茹萱抬眸凝着他的脸,往日只觉得萧敛其人阴冷,如今细细一看,他原是生得挺好看的。
剑眉入鬓,鼻梁高挺,薄唇轻抿,下颌线分明,如若能够温和些,想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良婿。
萧敛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方才便察觉柳茹萱一直观察着自己,本想算了,谁料她盯得这么久。
他表情一沉,声音转低:“柳茹萱,好好服侍。”
柳茹萱低垂着眸,浅浅应了一声,她复而继续拭着,眼睛紧紧盯着萧敛的肩,不敢多挪半分。
待差不多了,她起身站起就往外跑。
萧敛侧首看了她一眼,嘴边浮起极淡的笑意,也未多加置喙。
水汽已散,有些凉了。萧敛起身擦干身上的水渍,穿好寝衣,绕过屏风进了内室。
珠帘后,柳茹萱换上了鹅黄寝衣坐在桌案旁。窗户大开,月华落入,在其莹白面容上染了层离霜。她鸦睫微颤,滴落几滴泪珠。
萧敛走了几步,踩着脚踏,上了床榻,他看了一眼柳茹萱,拍了拍身边的床榻淡淡道:“过来。”
柳茹萱偏头抹掉了眼泪,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萧敛身上雪松香溢入鼻尖,她偏头见两人挨得太近,又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谁料她这一挪,险些翻下了床,只得急忙伸出手抱住了萧敛。
杏眸桃腮的少女面容直抵到萧敛面前,萧敛垂眸,少女身上淡淡的幽香拢着他。
“萱儿妹妹就这么怕我?”萧敛挑挑眉,看了一眼床边。
柳茹萱松开了手,低下眸子,两手紧紧抓着锦被,嗫嚅道:“没,没有。”
见萧敛不再说话,她鼓起勇气,看着他偏狭的瑞凤眼,眼底似乎没有什么情绪,试探着说:“萧敛哥哥,你知道我阿娘葬在何处吗?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她吗?”
说到“葬”时,她声音一颤,眼泪止不住地落了几滴。
想及萧敛不喜女子哭泣,她忙又偏头抹掉。
萧敛面容有所动容,他眼下闪过一丝心疼,但声音依旧清冽:“萱儿妹妹,求人也需有个求人的态度。”
柳茹萱眼神微滞,她抬眸直视萧敛,压住心中的恐惧往前挪了挪,在他脸侧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她退后道:“这样可以了吗?”
萧敛一笑,搂着她的腰凝着她的眼道:“楚夫人尚未死,早在你生辰头日,我便以一死囚易容代了她。”
易容?
阿娘楚文君当时神色古怪,原是这样。
柳茹萱心下一喜,看着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追问道:“当真?那阿娘眼下在哪,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柳茹萱方才尚且万念俱灰,现在已是喜上眉梢。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萧敛,嫣然一笑,眼波柔软。
萧敛的手从她脸颊拂过,又想起先前她和谢昭相处的情景,眸色一暗:“萱儿妹妹若想见楚夫人,当给我一定的好处才行。”
柳茹萱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眼眸,心一横,解开了自己的寝衣。
萧敛借着月色看着萱儿妹妹,他是看着她长大的,从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到青涩娇俏的少女,再到如今,长成了名门淑女。
从前,柳茹萱拉着萧敛的衣袖,嚷嚷着要大哥哥放风筝。
后来,她会垂着眸,怯生生喊他萧敛哥哥。再后来,小姑娘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咸不淡地叫着萧世子,客气而疏离。
可是她本就是他的妻子,自她来到这个世上,便就是他的妻。
月色拢在少女胜雪肌肤上,柳茹萱面似桃花,耳根亦染了红。
她虽与萧敛相识许多年,可每次相处都是谨遵男女之防。从未似现在这般,想及此,忍不住双手合抱身前。
萧敛垂眸,拉下了她的双手,眼眸很是清明,并未沾染半分欲念。
他只是抬手触了触,修长的手下滑,面色坦然:“萱儿妹妹相比先前,的确是出落得愈发丰盈了。”
说完,萧敛抬手便将衣衫重又为她披上,低眸系着腰间衣带。
柳茹萱看着萧敛,眸中闪过一丝意外,原来萧敛就只是看看自己长成什么样了,没有其他想法。
“萧敛哥哥,府中人说我曾经很喜欢和你玩,可为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呢?”
萧敛的手触到了她的肌肤,让柳茹萱浑身一颤,只听他不咸不淡开腔:“先前的确,只是后来不同了。”
萧敛抬眸,抬手扶着她的后脑勺,还未等她反应,就吻了上去。
吻得青涩又霸道,灼热的唇含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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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红的嘴唇,而后撬开牙关,唇齿交缠。
柳茹萱仰着秀容,眼睫又长又密,她忍着推开萧敛的冲动,直被吻得娇软无力躺在怀中,萧敛才罢手。
“萱儿妹妹,你如今既是我的外室,我给你换个名字可好?”
柳茹萱紧咬着下唇,声音带着丝哽咽:“我喜欢柳茹萱这个名字,而且成为了萧敛哥哥无名无分的外室,往后若有了孩子,怎么办?”
“往后我会为你寻个清白身份,做我的妾室。”
柳茹萱垂眸,不安地摸着小腹,前日她尚是郡守之女,身份尊贵,但凡想要的,无不唾手可得。
而如今没入贱籍,沦落至他人外室。她紧咬着唇,摇了摇头。
萧敛看着她的眼眸不断加深,抿抿唇,沉声道:“萱儿妹妹眼下本当在怡红院卖唱,如今既安稳坐在我身边,便不要太过贪心。”
“以后若有了孩子,那就生下来,跟着我,总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柳茹萱落下一滴泪,她抬眸,眼尾薄红,轻轻攥着衣角:“萧敛哥哥,你当真会对我好吗?”
萧敛看着柳茹萱,面容柔和了几分,他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拂去了眼尾的泪珠:“只要你安分守己、一心一意,我自是会的。”
“那你放我走好不好?”见他别过头,柳茹萱抓住他的手,低低恳求道,“哥哥,求你了,我不想做妾。”
萧敛拂开她的手,冷冷看了她一眼:“我倒是忘了,柳茹萱连正室都不愿做,又怎会心甘情愿做我的妾室。”
“你从小娇生惯养,后院心计、谋生本领统统不会,总不会独自打拼过活。离了我,你要去找谁?去找你那个情投意合的谢昭,盼着他让你做个官夫人?”
柳茹萱定定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萧敛,不知所措。
“你既不愿做我的妾室,那好,我这就派人送你去怡红院。你在那儿,自是会有许多夫君的。”
萧敛掀开被衾,便要起身下床。
柳茹萱抱住他,泫然欲泣:“萧敛哥哥,我错了,你不要赶我走。我做你的妾室,你想怎样都好,只求你不要送我回怡红院......”
萧敛寝衣被泪水沾湿了一大半,他拉开柳茹萱:“往日你便是被柳轩骄纵坏了,一定得吃个苦头、寻顿骂才肯回头。”
见她低头,紧抿着嘴,萧敛叹道:“姑苏江氏女江棠,这名字可喜欢?”
柳茹萱点点头,不再多言。
萧敛扯开了她,躺进了被衾之中,闭眸养神。柳茹萱亦躺到了被衾之中,犹豫了一番,便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着萧敛。
“萧敛哥哥,”见他淡淡应了声,柳茹萱才继而努力止着哭腔说道,“以后是不是要叫你夫君或者萧郎?”
“原先怎么叫,以后便怎么叫。不要叫萧世子。”他继而补充了句,柳茹萱应了声。
5. 哥哥帮我洗
春日迟迟,春景熙熙。
七八岁的柳茹萱簪着双螺髻,正低头逗着刚捉来的白兔。春风拂过,扬起发髻上鹅黄丝带。
小白兔突然一溜烟跑了,柳茹萱提裙追着,一边追一边奶声奶气地喊:“小兔子,你慢点跑,萱儿要追不上了!”身后的仆从纷纷上前追着柳茹萱,生怕她磕着碰着。
镶着东珠的蹙金绣鞋沾了些泥,石榴红撒花裙衫在微风中飘扬,小小的身影在花园间穿梭,时不时惊起一圈蝴蝶。
她忽地撞上一人,疼得龇牙咧嘴,抬眸,就见十五六岁的萧敛正浅浅对着她笑。他穿着墨绿衣衫,青涩的眉眼氤氲着笑意。柳茹萱笑着咧开了嘴,歪着头露出了笑,却缺了门牙。
待意识到后,柳茹萱忙捂住嘴,双颊飞红。
萧敛蹲下身子温声道:“萱儿妹妹怎么又不笑了?”柳茹萱害羞地垂下眸,粉雕玉琢的脸蛋粉扑扑的,娇声道:“牙掉了,不好看。”
萧敛朗朗大笑,柳茹萱见他笑话她,就生气得迈开步子走了。萧敛将她抱了起来,捏了捏她的脸颊,逗道:“萱儿妹妹生气了?我不笑了就是。今日哥哥带你去郊外放风筝,好不好?”
柳茹萱搂着他的脖颈,凑近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萧敛:“当真?”萧敛看着她人小鬼大的模样,笑出了声,继而亦是端正神色道:“自是不会骗萱儿妹妹,我在那儿还买了一个别院,萱儿妹妹累了还可以稍加休息,如何?”
小孩子的记性总是一阵一阵的。她立刻忘了小兔子,牵着萧敛的手就往府外走。柳茹萱很少出府,如今出府见到许多风景,只觉得新鲜。
萧敛看着她双膝跪坐在车榻上,掀起车帘,不停向外张望,只一个背对着他。他觉得有趣,多看了几眼,就把她扯进车里:“再往外倾些,就要掉下去了。”
柳茹萱这才乖乖地端坐在榻上,坐着时,小脚丫尚不能点地。
郊外,油菜花大片大片,漫山遍野。花香跨过湖泊、草地,远远地飘进鼻尖。
萧敛将风筝递与柳茹萱,她看着风筝,蹙眉道:“萧敛哥哥,我不会放风筝。”萧敛见她为难的模样,捏了捏脸颊:“我教你放。”
萧敛看了看风向,就低下身子告诉柳茹萱方法。她很聪明,一听便会了。
柳茹萱逆风小跑着,发间珠钗滑落到耳畔也顾不得扶,丝线从缠线拐子上簌簌飞旋,绘着海棠的风筝在低空打了个晃,忽地被一股上升风托住,飞到了天空中,越飞越高。
“萧敛哥哥,你看,风筝飞喽!”她咯咯笑着倒退,看那金粉点缀的海棠风筝掠过高树梢,直直到了高空。
萧敛含笑看着风筝,一垂眸,忽地注意到柳茹萱身后泥潭,大叫一声:“萱儿小心!”
可柳茹萱尚未反应过来,她一脚踩空,跌到了泥潭中。眼前一黑,反应过来后,她身上都是泥。
萧敛快跑上前,将她从泥潭中拉起,凝神看了这泥人一眼,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捧腹大笑。
柳茹萱大哭起来,眼泪哗哗淌下,她拍了萧敛一掌:“我都这样了,你还笑!天底下哪有你这么坏的哥哥.......”
萧敛见她当着生气了,收敛住笑容,哄道:“好好好,哥哥不笑了。我带你去别院换衣服。”柳茹萱牵着他往前走:“那你让他们都躲起来,不准看我。”
萧敛知她好面子,没有多想,满口答应道;“好好好。”
别院中只有三四个仆从,萧敛让他们烧好水后,就吩咐去城里买些吃食。待忙完这些,他回过身来将柳茹萱牵进了屋中。
“我去打水,那你先自己洗洗。”萧敛俯低身子,轻笑道。柳茹萱摇摇头:“哥哥帮我洗,泥巴脏。”
萧敛看着她澄澈的杏眸,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他扬唇一笑:“萱儿羞不羞,男女有别,怎么能让男子给你洗?”
柳茹萱很是嫌恶地看了看身上的泥巴,不满地嘟着嘴:“哥哥以后不是萱儿的夫君吗,为什么不能帮萱儿洗?”
萧敛与她争执不过,退让一步道:“你想嫁给萧敛哥哥吗?”
柳茹萱仰头,看着萧敛春风般温润的眸子,笑道:“哥哥那么好,萱儿自是想嫁的,萱儿巴不得早点嫁呢。”
萧敛一笑,答应了。他正要去打水,柳茹萱说:“我想晒着太阳洗。”萧敛气极反笑:“萱儿妹妹还挺会享受。”
“好吗?”
“好,依你。”
轩窗半开,日光斜斜地漫进浴桶,氤氲着热气。萧敛擦拭干净柳茹萱面容上的泥后,他挽起衣袖,将柳茹萱的衣衫一件件剥去。
七八岁孩童尚未发育,萧敛也只是抱着平常之心,并无什么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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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着柳茹萱放到水中,细细擦拭身上残留的泥泞。蒸腾的热气中,能看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浮沉。
水面浮着的花瓣被她指尖一拨,便荡开细碎的金影。水汽氤氲中,她后颈上沾着的一缕湿发,被阳光照得几乎透明。
柳茹萱闭着眼,任由暖意浸透肌骨,连睫毛都染了层浅金色。
萧敛抬眸,看着柳茹萱惬意的模样,轻轻挠了她一下,笑道:“下次合该换你给我洗洗,我也好好享受一番。”
柳茹萱低眉浅笑:“那等萧敛哥哥娶了萱儿再说。”见萧敛不答,柳茹萱捧起水往他身上泼了些,不满嘟囔道:“你不会悔婚吧?哥哥长这么好看,京城肯定有许多名门闺秀喜欢。”
“到时候你嫌弃萱儿这么小,就不要我了。”
萧敛见她吃这酸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青涩的脸上泛起温和的笑意,宠溺道:“想什么呢?我心中自从有了这么一个未婚妻,就不会再有旁人了。”
“萱儿妹妹得快快地、好好地长大,等着萧敛哥哥来娶你。”
柳茹萱从水中站起,萧敛忙将衣衫披在她身上,轻斥道:“柳茹萱,你知不知羞。”柳茹萱裹好衣衫,声音软糯清甜:“萱儿长大还需要多少年呀,十五岁可以吗?”
萧敛看着她人小鬼大的古灵精怪样,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揉揉她的湿发,打趣道:“可以什么?”柳茹萱却觉得萧敛蠢笨不堪,颇为不满指责道:“萧敛哥哥真笨,刚刚不是说了吗?可以嫁给萧敛哥哥吗?”
萧敛见一女娃如此轻巧地便说出了他们的娃娃亲,只觉有趣得紧,笑着说道:“可以啊,等到萱儿妹妹及笄之礼一成,萧敛哥哥便来娶你。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一样都不少。”
柳茹萱掰着手指头,认真地数着,鸦睫垂落,在眼下洒下一片阴影,她扑闪着大眼睛说道:“那还有七年,我就可以嫁给萧敛哥哥了。那萱儿嫁给哥哥之后,你要听我的话,我说东,你不许往西。”
“萱儿妹妹好生霸道,我一男子,怎能由你如此使唤?”
柳茹萱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模样,心下不悦:“那我既要成为萧敛哥哥的妻子,便需要如此,否则,萱儿是不会喜欢你的。”
萧敛见她较真模样,也不欲与她争执,俯低身子温声道:“好,萧敛哥哥都听萱儿的。”
6. 现在是白日
入夜,凉风习习,窗棂未关,初秋的凉意循着半掩的窗落了进来。柳茹萱熟睡中,迷迷糊糊地往萧敛身上靠去,少女丰盈的身体不断从他的手臂上擦过。
“安分点。”萧敛拍醒了她,低哑的嗓音暗藏了许多情绪。柳茹萱被他这么一拍,迷糊糊醒来,她感受到背后的灼热,耳根一红,便要往旁边挪动。
她虽尚未经人事,但夫妻闺房中许多事亦是知晓的,如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萧敛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可她觉得太快了。
萧敛抓住了她的手,在她耳畔慢悠悠道:“眼下你我同床共枕,有些事情以后自是都要做的。”
“萧敛哥哥.......”
“我不是你的哥哥,你亦不是我的妹妹。”
翌日,柳茹萱悠悠转醒。迷蒙的神思尚未清醒,她伸出手,床边只剩一片空荡,尚有余温。想到昨夜的事,柳茹萱面色绯红,眼下只觉得手上黏腻、掌心酸痛不已。
见床榻上的人醒了,连碧和连翘上前,收起帷幕,浅浅笑道:“夫人醒了,可要用早饭?”
夫人?眼下她的确是萧敛的外室,她们如此称呼想必也是萧敛吩咐的。柳茹萱曲指揉了揉眉心,柔声道:“萧世子去了何处?”
“回禀夫人,世子正在书房。夫人可有什么行装要收拾的,明日便要回京城了。”
明日就要回京城?
生活了十七年的金陵,一朝离别,柳茹萱心里隐隐有些不舍。她起身:“你们服侍我梳洗一番罢,”似想起了什么,她问道,“世子用过早饭吗?”
见她们摇头,柳茹萱起身道:“你们备好早饭,我带去书房与世子一道用。”
梳洗过后,柳茹萱便在妆镜台旁打扮。
铜镜里倒映出柳茹萱未施粉黛的睡容,青丝散乱如瀑,衬得肌肤如新雪初融。她指尖蘸了点玫瑰膏子,点在唇上轻轻抿开,霎时如绽了一瓣春樱。
长发挽成松松的云髻,鬓边簪一支银丝缠就的素心兰,耳坠是两粒莹白的明月珰。素净中添了几分柔婉。
柳茹萱换上一袭鹅黄广袖襦裙后,便往书房而去。推开书房的门,萧敛正在收拾着架上的书,一袭玄黑锦缎长袍,衣摆上绣了无数繁复华丽的金边图案。浮尘在秋日晨阳下浮动,一切都如此静谧。
柳茹萱垂眸看着手上的食盒,借由漆柱的反光凝眸于自己模糊的身影上,一时有些恍惚。她本以为自己会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嫁给萧敛,成为名正言顺的世子妃。
却未成想,竟是如此悄然成了人妇。
“怎么站着不动?”萧敛并未抬眼,仍旧整理着桌案的书。骨节分明的手指翻阅着书,书页中掉出了一片柳叶。他蹲下身子,拾了起来。
柳茹萱上前,将食盒放到桌上,声音软软糯糯:“萧敛哥哥,明日便要回京吗?能多待几日吗?”
她凝眸于萧敛脸上,手因紧张而微微曲起,手指压得泛白。萧敛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应了声:“可还有什么想带的?”
“萧敛哥哥,我可以出去转转吗?”见他面露不悦,柳茹萱忙补充道,“我不会逃的,我也会好好戴着面纱。”但萧敛依旧在整理着书籍,并未理会。
晨光映射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高挺的鼻梁在面容另一侧留下阴影,眼底晦暗不清。柳茹萱走上前,犹豫了会儿,从身后抱住萧敛,声音尽可能轻柔:“萧敛哥哥,那你带我去见见爹爹,好吗?”
“你每次找我,都是有求于我。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余话了吗?”萧敛转过身,墨色青丝一半散在身后,一半散在身前,柳茹萱对上他眼底的幽深。
柳茹萱嘴唇张张合合,几次三番欲言又止,见萧敛要转身,她拉住萧敛说:“不是的,我一直很喜欢你。只是.......哥哥看起来太凶太严肃。”
萧敛眼底几分狐疑,似并不相信,挑挑眉:“当真?”
柳茹萱一只手遮住了萧敛的眉眼,偏头吻上他的薄唇,生硬地舔舐着,微苦。
萧敛嘴角微扬,他握住柳茹萱的手轻轻放下,托起她的腰下部放在桌上,加深了这个吻,他一手解开了柳茹萱的衣衫,衣衫半褪,雪背尽露于人前。
萧敛的手从凝脂般的背上掠过,柳茹萱张皇失措:“现在是白日。”
萧敛俯低身子,额头紧贴着她的额头,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那又如何?很早之前,便想与你如此了。”
萧敛埋首于柳茹萱颈间,不断啃咬着。
她轻咬着唇,却仍有低低细细的呻吟从唇间溢出。她哭吟道:“萧敛哥哥,不能这样......”萧敛抬眸,轻揽住柳茹萱的腰肢,不肯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她轻微喘着气,面容绯红一片,杏眸染了层水雾,哭得梨花带雨。萧敛的手搭在布满红痕的肩颈处:“见过棠儿很多种模样,却唯独没见过眼下这种。”
他的手还欲褪下一层衣裳,柳茹萱忙握住他的手,声音有气无力:“萧敛哥哥,不要在这里。”
“棠儿,那在哪儿?”萧敛的神色显露出几分柔情,声音亦似沾染了层水,含着几分挑逗。柳茹萱知他是在逗弄自己,先前萧敛在柳府中,一直端重自持,她便以为他不惦记着儿女之事,却没成想内里竟是个好色之徒。
想及此,她偏过头去,紧咬着唇。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柳茹萱心下一惊,眼下她上身未着存缕,忙躲到萧敛怀中,瑟瑟发抖。萧敛垂眸看着扑入怀中的柳茹萱,嘴边笑意更浓。
“世子,先前需整理的账本都整理好了,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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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进来吗?”贴身侍卫南寻正等候在门外,他本想着推门而入,后见连翘正候在外,想及柳茹萱与世子正在内,便不好如此。
见萧敛既未说可又未说不可,柳茹萱摇了摇头,扯着萧敛的衣袖低声催促道:“别让他进来,我这般样子,旁人看不得的......”
萧敛听出了她声音中的薄怒和焦急,朝外吩咐道:“不用,先放外面。”许是因晨曦之故,萧敛原先阴沉的面容柔和了些许,光下眼眸溢着一丝柔情:“棠儿想让我带你去哪?”
柳茹萱抬眸看着他的面容,从桌上挪下,蹙眉胡乱穿好衣衫,转身要走。
萧敛面色一沉,声音复又冷冽:“你不想见柳轩了吗?”
柳茹萱脚步一顿,垂眸看着自己的凌乱的衣衫,肩膀轻轻颤抖起来:“萧敛哥哥,你总是喜欢威胁我。我如今都这般处境了,你便不能让让我吗?”
萧敛看着恰似弱柳扶风的柳茹萱,心中有所动容,面上却仍不改色道:“棠儿,眼下我便是你的天,你若是想事事有所应,便须讨我高兴。这点,你还看不明白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萧敛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霸道专横,独断专行,丝毫不给旁人留半分余地。
柳茹萱握了握拳,随后释开。眼下不在柳府,由不得她从心所欲。她抹了抹眼泪,嘴边噙起一丝微笑,回转身:“棠儿错了。”
萧敛向她招招手,柳茹萱乖巧地走上前,忍着他周遭冷沉的气息。
“去哪儿?”萧敛见状冷冷问道。柳茹萱拉着他的手,手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柔声道:“萧敛哥哥想去哪,我便去哪。”她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一片狼藉的桌面。
她面色稍有些不自然,迅速别开目光。萧敛的目光微沉,往前走去:“棠儿方才不是挺享受的吗?”
“萧敛哥哥还对旁人如此过吗?”她想及先前的吻,心下一阵恶寒,下意识脱口而出。
萧敛还以为她是在吃醋,他的语气不似先前那般冷:“我不对旁人如此,只有你。”
“你本就是我的妻。”
“可眼下不同了,眼下我是萧敛哥哥的妾室。”
萧敛知她向来心比天高,如今能与自己低头便已是委曲求全之举,他耐着性子安慰道:“在我心中,你一直是我的妻子,从未改变。”
柳茹萱定定看着他,有时她不知道自己是幸还是不幸。她本沦落到了烟花之地,却能够借助皇权虎口逃生。但也因一纸婚约,将她与眼前这匹豺狼捆绑在一起,让她惧也不是,逃也不是。
柳茹萱轻扯着他的衣角,低声退让一步道:“晚上沐浴后,萧敛哥哥怎样都好。眼下棠儿有些饿了。”
萧敛看了一眼食盒,淡淡点了点头,就开始收拾桌案。
7. 今晚证明给我看
柳茹萱如愿出了府,戴着面纱,独自上了马车。
萧敛并未答应她见柳轩一面的恳求,爹爹是通敌之罪,监狱想必是严加看管,即使贵为世子,亦是不可随意插手。
虽如此想,柳茹萱还是心痛如绞。她不知爹爹是否被人拷打,亦不知眼下母亲是否如萧敛所说安好。
出神中,她踏上马凳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随意转转,便不再多言。
夏末秋初,树上的叶子依旧葱绿,只河边几点枫叶红了,倒影映在了湖中,似颜料轻染。车轮缓缓从金陵的青砖路上碾过,以前这里是楚国皇都,见证了一个朝代的繁荣。
柳茹萱听说,天之美十,楚之美七,楚国的女子搅动了前朝许多风云。母亲便是楚国宗室遗脉,即使如今,亦是美若天仙,足以依稀窥见当时盛采。
正出着神,湛明湖泊,勾起了许多往事回忆。她鲜少能出府,故而每次央着教书先生偷偷带她出府时,常常会来到这一人迹罕至之处,尽情享受着府外风光。
“停车。”柳茹萱提起裙下了车,见身旁婢女欲跟上,她温声劝阻道:“不必跟着我,我想独自呆会儿。”她们正犹豫着,柳茹萱不予理会,兀自提裙而去。
从石桥上走下,她顺着青砖石铺就的小道蜿蜒而行,秦淮河中的水汽和着清风,有些咸咸的味道。
她盈盈立于水边,水流携卷着落叶,滚滚上前。
“柳姑娘。”一道清润的男声蓦地响起。
柳茹萱侧首,见谢昭立于两步开外,她神色一喜,笑道:“谢先生。”谢昭未上前,向她施了一礼,眼里含泪道:“昨夜去红袖楼,听说柳姑娘已殒命,我便一直等在此处,只盼着能见柳姑娘一面,没想到如今当真等到了。”
殒命?想必是萧敛为瞒过众人耳目而设的幌子。
柳茹萱看着谢昭身上的露水,复而抬眸,凝着他的脸,眼下有些青黑。她止不住喉头的哽咽:“谢先生,您不必如此。眼下我已有去处,还请谢先生切勿挂怀。”
谢昭知她是临安王世子萧敛的未婚妻子,如今落难,萧敛自是不会袖手旁观。只是他听说萧敛为人暴戾狠辣,不免担忧道:“世子待你好吗?”
柳茹萱沉默了一瞬,复而嫣然一笑:“萧敛哥哥与我青梅竹马,自是好的。”
谢昭凝了她一眼,似是在掂量她的话有几分真实。他指了指身后的小船,颇为窘,却很是真诚:“柳姑娘若愿意,在下愿带姑娘远走,待我功名在身,定许你十里红妆、明媒正娶。”
十里红妆、明媒正娶,曾几何时,是她所轻易能得之物。只是眼下,她的身上都是萧敛的痕迹,衣衫、发丝亦是萧敛的气味。
她不是三心二意之人,既做了萧敛的外室,与萧敛越了男女之防,便不会再与旁人纠缠不清。
柳茹萱往前走了一步,取下手镯递与他,那是他提前几日赠予她的生辰之礼:“萱儿感念先生对我的照拂,只是这镯子过于贵重,我承受不起。眼下,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谢昭手一颤,声音似强压悲痛:“柳姑娘,在下倾心你已久。这镯子虽不值什么钱,却亦是谢某的一番心意。姑娘可是嫌弃我当下的困窘。”
谢昭出身寒微,冬日险些冻死街头,爹爹见他如此,于心不忍,便将他带回了府。因着谢昭颇有些才华,爹爹便让他做了府上的教书先生,偶尔教她诗书。
正是因他,柳茹萱才知晓了许多昭昭道理,不再囿于先前的女戒、妇德之类。因此,即使他先前出言失礼,柳茹萱也未断他这生计,一直对他的教导感念在心。
柳茹萱施了一礼,谢昭抬手欲扶,她退后了一步:“有道是莫欺少年穷,先生惊才绝艳,未来自堪为国之栋梁。萱儿从未嫌弃先生出身,只是师徒有伦、男女有别,还请先生不要让我为难。”
谢昭见状不再纠缠,他眼尾绯红,眉亦轻轻蹙着,清润的面庞于秋风中更显萧瑟:“既如此,谢某只希望姑娘平安顺遂,岁岁欢喜。”
这是这两天,柳茹萱所听过的最真诚的祝颂之辞。
她低眸,落下了一滴泪水,许多酸涩涌上心头。她情不自禁地提步上前,克制着握紧他的手:“谢先生,您一路珍重。愿再见你之时,便是你春风得意之时。”
谢昭苦涩一笑:“姑娘,一路珍重。”柳茹萱捏了捏他的手心,勉强笑了笑,随后松开了手,手中温热退却。
她一步一步地,往马车走去。
上了马车,最后一抹倩影,最后一衣角,消失在了谢昭眼前。柳茹萱将她过往一切骄傲、尊贵和记忆都留在了身后。那些都过于沉重,都不属于她了。
柳茹萱闭上双眼,留下一行清泪。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谢昭走在大街上,时不时撞上一两个人,挨得旁人暗骂几声。他却恍若未闻,只是行尸走肉般走在大街上。
秋日,晴空万里,秋阳洒在人身上,衬得谢昭洗得发白的长衫愈加陈旧。秋风袭来,垂落了杨柳的枯叶,几片落在他的肩头、发上。
他慢慢往街角挪着步子,步伐沉重,似灌注了千钧水。
一间半塌的土坯房,茅草屋顶多年未修,西北角漏着碗口大的窟窿,雨天尚且要用瓦盆接水。他脸上泛起自嘲的笑容,蓦地又回归清醒,他即使带柳姑娘逃出了又如何?
她金枝玉叶,又怎能让她与自己一道过这般清贫日子,吃了上顿无下顿。
“谢昭公子,别来无恙。”谢昭背后响起冷淡男声。谢昭转身,却见一锦衣男子立在身前,面色冷峻,眼底亦覆满阴鸷,身后跟着两侍从。
谢昭拱手道:“草民见过临安王世子。”萧敛认真地打量着他,眉眼温润平和,面容清俊,看着的确是柳茹萱会喜欢的类型。
萧敛本想寻处干净地坐下,四下打量却见空无一物,徒然一笑:“谢公子,你今日在湖边,听说与本世子的人相谈甚欢啊?”
谢昭心一沉,解释道:“草民与柳姑娘只是偶然相逢,便闲谈了几句,还请萧世子见谅。”
萧敛脸色愈发深沉,眼底覆盖一层杀意。
“闲谈几句?本世子怎听说谢公子意欲带她私奔呢?你说,对于这种挖人墙角的下贱之人,本世子该如何处理?”
谢昭恐萧敛迁怒柳茹萱,急忙解释道:“萧世子,草民与柳姑娘清清白白。今日是在下意欲带她逃跑,但柳姑娘一口回绝了。”
萧敛拔出身旁侍从的剑,匕首锋利,透着寒光。他一步步走进,淡淡道:“萱儿妹妹与我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我自是知晓。只是你看着太碍眼了,本世子虽不是良善之人,但近日心情尚好,只打断你一条腿如何?”
谢昭退后一步,脸上层层怒气:“萧世子,草民自知出身微末,却也容不得您如此侮辱。”
萧敛心下不耐,他淡淡对身旁吩咐道:“去。”那两侍卫依令上前,擒拿住他,一棒下去,骨裂声应声而来。谢昭一声痛吟:“萧世子,你如此横行霸道,不怕柳姑娘恨你吗?”
听及此,萧敛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眸色却愈加深沉:“你明知本世子与柳茹萱有婚约,却仍不自量力向她求亲,妄想攀她这根高枝飞上枝头变凤凰。”
“萱儿妹妹单纯,自是不懂,但你以为本世子还不懂你那点龌龊心思?”
萧敛走开了,谢昭倒在尘土中,右腿上的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尘泥。谢昭紧握住手中尘沙,两眼发红,死死盯着转角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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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锦袍。
柳茹萱在湘斑楼寻了一厢房,叫了些金陵吃食,一人空坐在窗边。窗外人来人往,喧嚣声从外面疏疏传来。
索性先前一直拘在府中,纵是出府亦大多戴着帷帽,金陵少有人认出她。
侍女连翘、连碧立在旁边,柳茹萱知她们是受萧敛吩咐,在这里看视着她。眼下她只觉得疲惫不堪,不欲再与她们周旋。
她方才虽是无意,却的确见了谢昭一面,尚且不知道萧敛会如何想、如何做。
想着想着,睡意袭来,她走到了美人榻上,沉沉睡去。
再一醒来,便已是日近黄昏,斜阳淡淡。
萧府。
柳茹萱提裙在连廊纷纷繁转着弯,走过前堂,绕过莲池,穿过假山,到了院落。尚未到厢房,便见萧敛坐在石桌旁,阴气沉沉。
柳茹萱走上前,心里有些害怕,上前怯生生道:“萧敛哥哥。”
萧敛放下手中的书,目光森冷,上下扫视了一眼柳茹萱,嘴边浮起淡淡的笑意:“听说你今日去见了谢昭?两人在湖边依依惜别,倒真是让人动容不已。”
“不如萧敛哥哥赐你们一段金玉良缘?”
他的话讥讽意十足,字面上句句为人着想,实际上冷嘲热讽不断。
柳茹萱脸一僵,她不知亦不想与萧敛周旋,昔日她不喜欢的,便尽数会消失在眼前,只得据实说:“我并不知谢昭候在那儿,只是见到湖,想到先前溜府出来玩的情景,便下车想着最后再走一走。”
“萧敛哥哥,棠儿已是你的人,断不会生出什么非分之想的。”
萧敛看着她的脸,冷冷一笑:“但愿如此,你今日若与他坐着那小舟妄想逃之夭夭,想必眼下你们已是一对亡命鸳鸯。”他随手玩弄着手上的玉戒,继而淡淡道,“谢昭既对我的人有所图谋,那便是生了妄念。我想着将他打杀了,你意下如何?”
萧敛这番话说得极为轻巧,好似在说着手指上一只蝼蚁的去留。
柳茹萱却吓得花容失色,她跪在萧敛跟前,抓着他的衣袍,声泪俱下:“萧敛哥哥,我与他当真什么都没有。求你,饶谢先生一命吧......”
萧敛看着她为一旁的男子跪地恳求,愈加愤怒:“你为了他竟愿意跪地求饶?柳茹萱,你当真了不得。”
柳茹萱哭得梨花带雨,杏眸落下几滴泪珠,眼睛亦染了绯红:“谢先生曾授我诗书、教我大义,于我有师徒之恩。你如今要打杀了他,棠儿又非草木,怎能不求情?”她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颤抖的声音尽是悲哀。
“只是师徒?”
柳茹萱见他面色有所松动,紧抱着他的双膝,点着头。萧敛嘴边泛起恶劣的笑容,眼底仍是一片冰霜:“好啊,今晚证明给我看。”
“只是,你回来得太晚了。为了躲我,还去了湘斑楼。怎么,就这么不愿待在我身旁?”他拿起一块糕点递与跪在地上的柳茹萱。
柳茹萱身形不稳,跌坐在地,她抬眸怔怔看着云淡风轻的萧敛,眼眸中泛着泪:“萧敛,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萧敛眉头一蹙,嘴唇泛起病态的笑容:“那有何妨?我是天潢贵胄,而他只是卑贱不堪的蝼蚁,我不过将他打杀了,你还想着为他报复我不成?”
看着柳茹萱愈加悲痛和陌生的眼神,萧敛的眉蹙得愈发紧:“往后你若存出什么背叛之意、试探之心,这便是下场。只是眼下你是第一次,”他一顿,清冷的眼眸柔和一丝,“我并未将他置之死地,只是打折了腿罢了。你若胆敢再犯,便不是如此简单了。”
他晃了下手中糕点,见柳茹萱不接,将它随意一扔,拂袖走了。只留下柳茹萱,徒然落泪。
9. 今日棠儿怎这般主动
萧府中下人进进出出,为着轻便,行李只稍稍装了一箱。
两辆马车停在萧府前,前后则是许多侍卫骑马护行。
柳茹萱踩上软凳前,复又回头看了一眼萧府,眼下一别,也不知何时能回到金陵。
马车内,萧敛坐在中间,看到她进来,只是微微颔首,便闭眸凝神着。当真奇怪,夜里如胶似漆,白日里却像是点头之交。
不过她却乐得轻松自在,只看了他一眼,就掀帘看着窗外。
吴侬软语的评弹声与酒令喧哗交织,货郎“叮当”的铜铃声中,忽而传来渡口“吱呀”的摇橹声。脂粉和着糖芋苗的甜腻,河风捎来远处夫子庙的檀香气。
萧敛慢悠悠睁眼,看着跪坐在车榻上的女子,她掀帘正往窗外四下张望,背对着他。
和小时候一模一样,长这么大了,还是如此。他唇间泛起丝丝笑意。
柳茹萱对这座金陵城尚不熟悉,素日都是深养在柳府,鲜少出府,一身肌肤养得胜雪之白,心里、头中亦是空白一片。
这十七年,她作为萧敛的未婚妻,除谢昭和那小乞儿外,便未与什么人说过话。
府中家丁,曾因与她说了一两句话,被柳轩赶出了府。自此以后,柳茹萱一直谨言慎行,恪守着男女之防。
眼泪不知何时落了下来,她忙一把抹去,不愿让萧敛看到自己的伤感情绪。
“哭了?”却听身后男子凉凉道。
柳茹萱转身,低着眸子,哽咽道:“萧敛哥哥别生气,棠儿不哭了。”
自知萧敛一向不喜女子哭泣,她心下害怕,却如何也止不住泪水。
无奈摇了摇头,萧敛递与她一手帕:“想哭便哭吧,毕竟你以后不会再来了。”
柳茹萱一听,眼泪愈多,甚至呜咽起来。
不知该如何安慰女子,他只得冷声道:“柳茹萱,别哭了。再哭,我将你扔下马车去。”
柳茹萱听此止了声,抽了抽鼻子,眼尾绯红。
看着面色沉沉的萧敛,她挪了过去,抱紧了他:“萧敛哥哥,我自小在府中待着,若是到了京城,你会像爹爹一样把我关在府中吗?”
萧敛低眸看着柳茹萱,若放任她出去,尚不知她是否还会心甘情愿待在府中同他安度一生。
他干脆淡淡反问道:“你觉得呢?”
柳茹萱抬起泪意朦胧的杏眼,看着萧敛,他面不改色,脸上无丝毫波澜:“萧敛哥哥说我跟着你,便会对我好的。想必会的,对吗?”
她没读懂萧敛脸上的表情,或者不如说是不愿读懂。
“不会。”
柳茹萱听此,眼神蓦地黯然。
萧敛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脸上难得泛起几丝柔情,“以后你乖乖待在府中等我回来,为我生儿育女,便足矣。我会让你安享荣华富贵。”
她看着萧敛,他不喜旁人质疑顶撞,只有把姿态放得足够低,才能得到一丝丝谅解。
好生霸道。
柳茹萱跨坐到了他腿上,萧敛微微一愣,嘴唇微勾:“今日棠儿怎这般主动?”
他心里猜着便是柳茹萱有求于他。
柳茹萱的侧脸紧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一声又一声的心跳,他如此冷漠,冷漠到她都忘了萧敛也只是个寻常人,会呼吸有心跳,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轻轻垂下眼睑,再抬起时,眼里闪过一抹微妙的神色:“棠儿第一次出远门,有些害怕。”
萧敛看着怀中的女子,她正眨动着那双如麋鹿般清澈的杏眸望着他。
声音是他都未察觉的温柔。
“棠儿总是待在府中,尚未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他颇为遗憾地说着,随即补充道,“我带你多出去玩玩可好,我们绕远路而去。”
柳茹萱听此,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萧敛哥哥待我真好。”
微微一怔,旋即凤眸中溢出点点笑意,他轻揉着柳茹萱温软的长发:“那棠儿想如何回报我?”
看着他难得温柔的眼眸,她往后瞧了瞧,确认无人会看到,抬头啃吻着他的嘴唇。
见萧敛无反应,她后托着萧敛的后脑勺,青涩地撬开牙关,攻城掠地。
萧敛一贯平淡冷漠的眼底,染起了一丝温柔,他低头加深了这个吻,缠缠绵绵,衣裙委地。
柳茹萱想及这是在马车,欲抽身出来,却对上萧敛略带警告的眼眸,她复而坐下,忍受着身下的灼热。
少女的三千青丝披于身后,掩住了大片雪色,身前则紧贴着萧敛的锦袍,衣料摩擦得肌肤泛了红。
柳茹萱蹙眉后退,两手叠抱着身前,见他眼底薄怒,嗫嚅解释道:“有些疼,又有些痒。”
萧敛低眸,欲拿开她的双手,柳茹萱紧紧抱着,岿然不动,红了脸。抬眸,他轻笑一声:“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拿开。”
听出了他后面这句话的命令语气,柳茹萱慢腾腾地挪开了手,身前大片雪色明晃晃露于人前,有些泛红,甚至长了些疹子。
萧敛不解地微微侧首,眼眸闪过一丝惊讶。
“柳轩将你养得未免过于娇气,我身上所穿尚为锦缎,你就这么不适。”
柳茹萱听他一番数落,一声不吭,只是轻轻挠抓着,背上青丝微微摇晃。
萧敛止住了她的手,手从肌肤上拂过:“别挠了,待会儿挠破了。我替你上些药。”
娴熟地从车上一梨花木盒中拿出药膏,他轻轻敷涂。柳茹萱则垂眸看着认真涂药的萧敛,他若一直都是这样体贴入微该多好。
“在想什么?”萧敛一边涂着药一边淡淡问道。
“没什么,”她不自然地别过眼,却只感觉身前被他一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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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吟出声,“萧敛哥哥,你手轻点。”
“在想什么?”他不依不挠地追问。
柳茹萱拗不过他,只得老老实实说:“在想萧敛哥哥若是一直对我这么好,该有多好。不过我会安安分分的,萧敛哥哥不用说第二遍。”
她想及先前,急忙补充道。
萧敛看着她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觉得分外可爱。
心里虽有十分喜,但面上仍旧是淡淡笑意:“棠儿比刚来我身边之时乖巧了许多。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只要你不犯什么大错,我都会偏向你的。”
“那萧敛哥哥帮我穿好衣服。”柳茹萱指了指地上的衣衫,嘟囔着嘴。
萧敛从旁边屉中拿出了一套水蓝色衣裙,衣料是上好的浮光锦。
柳茹萱有些惊讶,便连新的衣裙也备好了?
稍稍掀帘看了眼窗外,他唇角微勾,将新衣裙为柳茹萱换好。
马车颠簸,在盘旋山道上行驶着,太阳日斜,天色渐晚。
时值黄昏,他们寻了一小楼用食。萧敛则与柳茹萱在桌案旁吃着晚饭,其间时不时给柳茹萱夹些菜:“棠儿合该多吃点,身上都没肉。”
柳茹萱看着桌上的饭菜,以及碗里看似随意夹来的菜,无一例外都是她爱吃的。
“你平常远在晋洛,对于棠儿的口味竟然这么熟悉,只是这些菜,都是我先前喜欢吃的,如今不大爱吃了。”
她扒拉着碗中的饭菜,随口说道。
萧敛脸色一变,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他复而欲将菜夹回来。
柳茹萱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找补道:“萧敛哥哥有心了,但是你夹的,我都爱吃。”
柳茹萱将碗中的菜往自己嘴里塞着,塞到之后鼓鼓囊囊的。她咽得过急,咳嗽起来,脸儿涨得通红。
萧敛见状轻轻拍着她的背,替她顺着气,递与她一杯水,这才不咸不淡地说道:“不爱吃便不爱吃,不要逞强。你现如今喜欢吃什么,告诉我,我下回按着备便行了。”
柳茹萱缓过气后看着萧敛,试探着问道:“我说不喜欢吃,你不生气吗?”
看着小心翼翼的柳茹萱,他颇有些好笑道:“不过是菜不合胃口,换就是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又为何要与棠儿斤斤计较?”
柳茹萱觉得有些迷糊,她拿捏不准萧敛的态度,捧着萧敛的脸,温声问道:“可是你素日里都不准我说半个不字,那我什么地方可以提意见,什么地方得听萧敛哥哥的?”
萧敛看着认真的柳茹萱,笑出了声:“以后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都会告诉你。至于衣食住行这些,棠儿觉得可以就可以。”
“行?”柳茹萱心下一喜,试着反问道。
萧敛看着她喜形于色的脸庞,云淡风轻改口道:“住行不可,衣食可以。”
10. 别怕,我在
宿县,已至深夜,街上空无一人,两辆马车在宿月客栈前缓缓停下,前后护卫的侍卫纷纷收缰下马待命。
车内,柳茹萱靠在萧敛肩头,眼眸轻闭,眉眼间尽是舟车劳顿的疲敝之态。待马车停了,萧敛横抱着柳茹萱入了客栈。
南寻和众侍卫在外等候。见萧敛从客房中走出,南寻上前问道:“殿下,可否要属下们把守在楼下以免贼人入侵?”
萧敛思量一番,唇角勾起淡淡的笑容,看了一眼身后:“你们自是要把守楼外,只是,放两三个刺客进来。”
南寻面露不解,萧敛不再解释,进了客房。
这间客房颇为雅致,梨花木桌、白瓷粉菊,风过时悬铃声响,声声脆耳。桃木四扇屏风后,柳茹萱躺在榻上,呼吸清浅,睡容平静而安宁。
待到了戌时二刻,柳茹萱悠悠转醒。她起身寻些吃食,绕过屏风后便见萧敛坐在桌案边,手持书卷,月华从窗棂洒入,找在了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见柳茹萱出来,萧敛放下手中书卷,淡淡一笑:“醒了?桌上有些点心,可以垫垫肚子。”
柳茹萱点了点头,在桌旁坐了下来,揉着眼睛。待看清糕点,她只觉得比往前在府中所吃差了许多,但如今在外,总归是不能挑剔的。
她拿起一块糕点,一手以帕接着,另一手喂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微涩。她稍稍蹙眉,硬着头皮一口口塞了下去,而后倒了一杯茶,茶水稍稍缓了点心干硬的口感。
“好吃吗?”萧敛并未抬头,依旧看着书卷。柳茹萱以绢帕拭掉嘴角的屑末,轻轻应了声。
“过来。”萧敛见她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招了招手。柳茹萱提步而去,却见身旁尚无座位,便欲搬一圆凳而来。
萧敛伸手一拽,将她拽到了自己的怀中,月华下,美人面更添几分朦胧,远山眉下一双杏眸望着他,澄澈空灵,似月夜无烟水,纤毫不染。
“不好吃怎么不说?我与你说过,不爱吃便不吃。”他摸了摸柳茹的小腹,继而温声道,“不过若是有了一孩子,便由不得你爱吃与否了。”
听及“孩子”,柳茹萱吓得花容失色,她轻扯了扯萧敛的衣衫,小心翼翼地问道:“萧敛哥哥,我们可以像从前那般相处吗?我还小,现在不想有孩子。”
柳茹萱眼眶微红,眼眸里盈着点点泪珠,鼻尖亦沾染了一点绯红,看起来楚楚可怜。萧敛拂去了她眼角泪珠,轻声道:“从前我们如何相处?”
萧敛这分明是明知故问,见他已有动容,柳茹萱却不愿错失这个机会。她轻抓住萧敛的手腕,面带恳求道:“往日棠儿与萧敛哥哥向来便是相敬如宾,如此不好吗?”
萧敛静静看着她,挑了挑眉,唇边泛起嘲讽的笑意,启唇道:“我懂了。棠儿不愿与我行夫妻之事,是想让我寻其他娘子来传宗接代?亦或是眼下棠儿与我虚与委蛇是下下策,以后还是要嫁予旁人为正妻?”
柳茹萱看着他稍沉的面色,才知自己又说错话了,她忙掩住萧敛的嘴,眼泪一滴滴从眼中落下:“天下哪有娘子想让自己的夫君另纳旁人,棠儿眼下既已是萧敛哥哥的人,断不会再嫁予旁人了。”
柳茹萱如泣如诉说完这句话,便侧过头去,以手抹着眼泪。单薄的肩轻轻颤抖着,似是受了极大委屈。
萧敛见状,不再与她为难,他轻叹一口气,将柳茹萱揽在怀中:“棠儿,天底下又有哪个夫君听爱妻要与自己生分,而不生气呢?你也要为我想想,不能如此自私。”
柳茹萱见状停止了抽泣,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探究的眼光:“萧敛哥哥视棠儿为爱妻?”
见萧敛点点头,柳茹萱心中动容。
萧敛虽心思阴狠,于她却是漫漫黑夜中的光,若无他,恐怕自己眼下已是红袖楼的妓子。
柳茹萱抱住萧敛的后颈,下巴搁在萧敛的肩上:“是棠儿不好,萧敛哥哥别生气了。棠儿日后不再说这般话伤哥哥的心了。”
温香软玉在怀,萧敛侧首轻嗅柳茹萱身上的海棠清香,唇角微扬:“今日哥哥便不碰棠儿了,你今日累了,当好好休息。至于孩子,我日后想想办法,不让你这么早便为人母,好吗?”
萧敛今日难得脾气如此好,却颇让柳茹萱有些意外。她点点头,心下有些纠结,随后在萧敛侧脸上落下一吻,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稍痒。
“你再逗弄,我可要忍不住了。”萧敛轻呼一口气,只得轻掐住她的腰肢往下按,面带警告。
柳茹萱垂眸看了一下他的脸色,话虽如此,眼底却带着分明的笑意。她轻解开自己的衣衫,贝齿含住萧敛的耳垂,温热席卷,丝丝缕缕乱了春心。
萧敛一笑,手从她肩头拂过,复而将她往自己身上一推,漫长而缠绵的吻。
床榻上,两人正在床榻上酣睡,满头青丝散乱交缠。
但粗糙的衾枕却让柳茹萱翻来覆去难以睡着。
她看了眼身旁已然熟睡的萧敛,不欲吵醒他,于是小心翼翼地起身。
头上忽一阵微痛,柳茹萱垂眸,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被萧敛压住了。她轻轻靠近,正对上萧敛的眼眸,带着些沉睡的疏懒:“棠儿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折腾什么呢?”
“萧敛哥哥,你压到我头发了。”柳茹萱复又趴在床上,试图从萧敛身下将头发别开。萧敛扬唇一笑,将柳茹萱拢到自己怀中:“想喝水了?还是又不舒服了?”
柳茹萱轻蹭着萧敛,小手在他喉结处拨弄着,乖巧地说道:“不舒服,也想喝水。萧敛哥哥,”她拿起萧敛的手,一如既往地粗糙,覆着层厚茧,她继而将萧敛的手放到自己的后颈处,“你摸,我这起了些疹子,好痒。”
萧敛起身,借着月色细细看着她的后颈,原先白嫩的肌肤如今泛着红,摸去尚有些颗粒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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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萧敛捧着她的脸,凝着她娇嫩面容:“柳茹萱,从前不懂金屋藏娇,如今却愈发懂了。棠儿这种美人,便应娇养在宫殿,风不吹雨不淋。”
萧敛的声音总是淡淡的,沉闷而毫无情绪。柳茹萱轻垂着眸,不满嘟囔道:“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而且如此这般,我也很难受的。”
萧敛将自己新的白绸中衣折叠放于枕上,揉了揉她细软的长发,声音又尽量放柔了些:“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待会儿枕着睡,想必会舒服些。”
柳茹萱莞尔一笑,抬手替萧敛理了理碎发。
萧敛下床,替柳茹萱倒了一杯茶。柳茹萱坐在床上,长发披在身上、肩头,眉宇间似拢着温润月华。
窗外狂风乍起,吹得窗棂呼呼作响,只见两名黑衣人跳窗而入,寒光凛冽,持刀飞来。柳茹萱瞳孔一颤:“萧敛哥哥小心!有刺客!”
萧敛闻言转身,见刺客持剑欲斩下,他忙侧身闪避,顺手拿过桌案上的剑,长剑出鞘,一道寒光迎面向刺客飞来。
“铛——”金属碰撞的脆响在雨夜中格外刺耳。那两名刺客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双冰冷的眼睛。
“谁派你们来的?”萧敛沉声问道,手中长剑横在胸前。他心中隐隐有猜测,回答的他的是一记凌厉的斧劈,萧敛侧身避过,在墙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萧敛持剑一击,正中那刺客心口。不等他喘息,另一名刺客的双剑从左侧袭来,剑光如毒蛇吐信,直取咽喉。
萧敛手腕一翻,长刀划出一道弧光,“叮叮”两声格开双剑,而后长驱直入,直取刺客性命。鲜血飞溅,柳茹萱瑟缩在床榻角落,她自幼生长在闺阁之中,从未见识过这般血淋淋场面。
萧敛将两名刺客解决后,南寻推门而入,拱手低眸道:“属下来迟,还请殿下恕罪。”萧敛摆了摆手,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吩咐道:“把这两人扔出去。”
一起都解决好了,萧敛绕过屏风,却见柳茹萱小脸惨白,额上渗了层细汗,以床被包裹着自己瑟瑟发抖。此刻,她的眼神正定定地凝在刀刃之上。
萧敛垂眸看去,刀刃染了血,尚还在一滴滴流淌着。他将刀剑扔在了地上,缓步上前。柳茹萱从床榻上起来,扑入了萧敛怀中:“萧敛哥哥......”
萧敛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了。”
柳茹萱抱着他的力度愈发紧,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颤抖着说道:“刚刚那些人是你的仇家吗,还是因为你救了我这个罪臣之女......”
萧敛揽着柳茹萱的力度复又大了些,他轻轻捧起柳茹萱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吻掉她眼角的泪水:“别怕,我在。”
柳茹萱仰头看着他眼眸,心下一颤,吻了上去,啃吻着萧敛的薄唇,手亦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衫,亲密无间。
萧敛一笑,轻托着她的腰,翻身而下,埋首于柳茹萱的颈间。
11. 自可以大方看
路上尚行第二日,马车行至林间。虽逢秋,山林却未染秋色。澄澈纤明的湖水倒映着常青树,时有飞鸟点水而过,激起点点涟漪。
行了半日,马车于此停下。柳茹萱看了看萧敛,他此刻正坐在车上假寐,眼睫轻闭,往常阴翳的凤眼不在,多了几分温润平和。
柳茹萱挪近一点,圆睁的杏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额角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泪痣却平添几分韵味,她抬手轻轻覆在泪痣上,温热气息呼在了萧敛脸侧。
他鸦睫轻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柳茹萱见他醒了,稍稍后退一点,莞尔一笑:“萧敛哥哥的泪痣很好看。阿娘曾说有泪痣的人总为情所困......”
待反应过来后,她识趣地闭上了嘴,噤了声。
萧敛只是付之一笑,似是未有所察觉一般:“怎么不继续说了?”
柳茹萱摇了摇头:“萧敛哥哥想要的自是都会得到,阿娘与我说的只是传说而已。萧敛哥哥,我先去外面走走,你好好休息。”
她起身出了马车。
萧敛看着她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嘱咐一句:“别跑远了,这里荒无人烟,常有野兽出没。”
柳茹萱的身影一顿,点了点头。
在马车上待了许久,突然踩在实地尚有些不习惯。
见连碧、连翘和几个丫头正围坐在生起的火堆边,柳茹萱提裙走近。
她们本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对坐着的连碧看到柳茹萱忽然停止了说话,其他丫鬟只觉奇怪,待看清是柳茹萱后纷纷要起身行礼。
柳茹萱摆了摆手,笑道:“行礼就不必了,你们当我是一寻常伴便行。”
她以手绢拭了擦拭了拭石头,便径直坐了下来。
看她们都十分拘谨,柳茹萱笑意更浓:“别愣着了,坐吧。你们刚刚说那个国清寺,那是哪里呀,不远吧?”
众人见柳茹萱如此亲和,纷纷松了口气,也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连碧眼睛笑成了月牙,说话却也不敢太过肆意:“夫人,国清寺离这儿尚有半日行程便到了。只是,”她颇有些为难地补充道,“我们并不经过国清寺。”
柳茹萱眼底闪过几分黯然,她其实心底里想去为爹爹阿娘求份平安。虽说求神拜佛不一定灵验,但总归是她能尽的一份力了。
她既救不了爹爹,亦见不了娘亲,眼下能做什么,她便去做什么。
“这个国清寺风景甚好,秋日天朗气清,风高云淡,一路上还有些红枫,湖边亦种植着水杉。”一侍女托着腮,眼神里尽是憧憬。
“而且,国清寺一向是极其灵验。”
其余侍女跟着点了点头,连翘见柳茹萱眼神越来越暗淡,想必是深以为憾,于是打岔道:“这些风景京城亦有,还更多呢,你们便别想了。到了晋洛,自有机会见。夫人,您到京城,想必亦会很欣喜的。”
柳茹萱看着连翘,心里虽不这么想,面上却也是和煦的笑容:“但愿如此吧。你们所说的水杉是长什么模样?”
见众人面面相觑,她颇有些窘,耳根微红:“我自小养在府中,很少出府,让你们见笑了。”
连碧、连翘和其他人忙摆手摇头,她们自知萧敛对柳茹萱宠爱颇盛,不愿讨了柳茹萱的嫌。
连碧见柳茹萱当真不知水杉是何模样,心中不屑,但仍耐心解释道:“水杉是长在水里的树,很高,每到秋天会慢慢变黄,而后红了叶。”
另一丫鬟附和道:“是的,那景色十分美。”
柳茹萱尽力在脑子构想着画面,却如何也想象不出。
枫树,柳府园中便种了几株,只是水杉,她从未见过。她便是去茫茫湖边,都是偷溜着出府才能见一遭。
柳茹萱心底更加黯然,这十七年,她的确错过了许多。
她勾起嘴角,和声道:“外头有些冷,我便先回去了。”
看着随她一起起身的丫鬟们,她面上更加温和,“你们若是因我败了兴致,那我当真是要心中有愧了。继续聊吧。”
柳茹萱向她们投之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夫人生得如此貌美,脾气竟也这么好,难怪萧世子会如此宠爱夫人。”一丫鬟真心赞叹道。
连碧不动声色翻了个白眼,再怎么宠爱,不过也就是个外室。
她勾唇一笑:“是呢,我要是寻常男子,想必也会对夫人动心。”
她们听连碧这句俏皮话,纷纷笑出了声,逗乐了。
柳茹萱上了马车,萧敛还在睡着。他眼眸轻闭,鸦睫在眼下投下阴影,车帷被卷起了一角,秋阳从外洒在萧敛的脸上。
许是阳光刺眼,他的眉轻轻蹙着。
柳茹萱手脚尽量轻些,提裙衫坐在旁边,她不欲放下车帷,秋阳照在后背暖融融的。
萧敛静静睡着,而柳茹萱只是看着他。
她自知会与萧敛成夫妻,但成为夫妻会如何,她总是不敢想。
“世子,是否可以启程了?”南寻的声音突然从马车外响起,但好像就在耳边一般,吓了柳茹萱一跳。
她忙往后退去,手不安地捏着衣裙,心砰砰狂跳,强忍着心慌。
萧敛早就醒了,方才一直闭眸养神着。他睁开眼,饶有趣味地看了柳茹萱一眼,笑意渐浓。他朝外淡淡吩咐道:“启程吧。”
“棠儿如此害羞作何?若是想看夫君,自是可以大大方方看,没必要如此遮遮掩掩的。”萧敛往她那儿挪了挪,慢悠悠地打趣着,看起来心情甚好。
柳茹萱脸更红了:“萧敛哥哥既早就醒了,还要装睡骗我。”
萧敛笑出了声,向她招了招手:“过来。”柳茹萱凝了他一眼,噘着嘴,但想及还有事相求,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过去。
萧敛低眸,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轻言巧笑道:“我若不装睡,怎么让平常都不敢多看我一眼的棠儿,如此仔细地打量?”
柳茹萱低头,往常的确是很怕萧敛,很怕很怕。
两年前,柳府。
萧敛每次来时都是春日。
恰逢春和景明,柳茹萱正趴在窗棂边,春风时而吹起豆绿发带,飘飘扬扬,拂过芙蓉面。
桌案上的白瓷瓶插着几枝错落的海棠花,花儿开得正盛,似拢着粉雾。
春阳暖意融融,消了深冬寒气,只让人心情甚好。
“好想出去踏青啊。”柳茹萱伸出手,似想圈住煦色韶光一般。纤细白嫩的手指在春阳似接近透明,少女的杏眸略带着些惋惜。她起身,走到落地铜镜前。
镜中人一袭碧波翠缕裙,青丝半披,发髻上簪着点翠珠花,其间并以珍珠排钗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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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颦一笑皆是少女的俏皮娇美。
高高兴兴地,她转了一圈,衣衫如花般绽开。
“小姐慢点儿。”青杏见她提裙碎步跑着出了阁,在其后慌忙喊道。
柳茹萱听此,转身,一阵风拂过,扬起了后脑的长长飘带。她莞尔一笑,眸中漾开一池春水:“青杏,快来追上我!”她说完,提裙便跑,绣鞋点在青石路上,流苏晃着,笑声洒了一院。
院中杏花如雨,梨花似云,恰是草长莺飞时节,若是成日困在闺阁中,岂不枯燥?念及此,柳茹萱左顾右盼着,她正想寻个机会出府一玩。
“小姐,”吴妈妈的声音蓦地在背后响起,柳茹萱不满地蹙了蹙眉,只得转身,吴妈妈继而低眉敛目道,“萧世子来了。老爷请小姐到书房去。”
柳茹萱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嘟囔道:“他怎么又来了。每年都要来一次,生怕我跑了不成。”
吴妈妈听此打了一下柳茹萱的手,厉声道:“小姐慎言,萧世子是您未来的夫婿,每年来看看小姐是对您的爱重。以后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
吴妈妈是楚文君和柳轩特意请来教导柳茹萱的,她曾是宫中的嬷嬷,所有的规矩礼仪她都说一不二。柳茹萱也因此挨了许多戒尺。
柳茹萱轻咬着嘴唇,软声道:“知道了,吴妈妈。你带我过去吧。”吴妈妈看着她,轻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她的手:“老奴也是为小姐好。”
柳茹萱点点头,跟着她去了书房。
书房隐于府邸一隅。书房很是宽敞,四壁皆书,架上卷帙浩繁。房间正中,一张宽大的楠木桌伫立,其上铺展着细腻的宣纸。
柳轩坐在桌案旁边的圈椅上,眼眸泛起慈祥的笑容。
“听闻世子又打了一场胜仗,当真是年轻有为。”柳轩不吝赞美道。萧敛面色沉静,他嘴边泛起淡淡的笑容,拱手谦声道:“只是侥幸而胜,又借着大晋福德、圣上庇佑,晚辈不敢居功。”
柳轩笑了几声:“萧世子谦逊了。萱儿能嫁得你这般好夫婿,我也是能够放下心了。”
萧敛眉眼愈发温和,温声道:“萱儿嫁予晚辈后,我定会珍之爱之,柳大人尽管放心。”
柳轩细瞅了他一眼,他这个做爹爹的自然知道,柳茹萱并不喜欢他这般沉默内敛又整日舞刀弄枪之人。
只是婚约已定,也只能盼着萱儿嫁过去后,能够得一夫婿好好护着她。
两人又谈论了好一阵,萧敛的眼神不时往门口瞥去。
柳轩终于忍不住了,他偏头朝身边下人问道:“小姐怎么还不过来?”
那下人一脸为难,萧敛虽不作言语,面色却愈发阴沉。
柳轩正要派人再去催,银铃声响,门口一少女进来了。
任凭吴妈妈如何催,一路上柳茹萱故意走得极慢,虽明知逃不过,但她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眼下到了书房,她面上看着云淡风轻、言笑晏晏的模样,实则很是紧张。
往前看去,正对上萧敛的面容。
相比去年春日,许是长期出兵作战,萧敛晒黑了些,衬得本就凌厉的面庞愈加严肃。眉尾亦有一道伤疤,虽不长,但亦可依稀窥见当时伤口之深。
待反应过来,柳茹萱低下眸。上前请安行礼道:“萱儿见过爹爹,见过萧世子。”
12. 原是尚嫌不够亲密
柳轩见她紧攥着衣袖,干笑了一声:“萱儿想必是许久未见过世子,有些拘谨。来,萱儿,到爹爹这儿来。”
柳茹萱这才抬眸,坐到了柳轩旁边。萧敛淡淡一笑,声音刻意放温和些许:“看来我得常来金陵看看萱儿妹妹,免得生疏了。”
柳茹萱抬眸,摇了摇头,脱口而出:“不是....”柳轩轻掐了她一把,柳茹萱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萧敛见柳茹萱这般反应,心里自是清楚。他面上似未有所察觉,朝柳轩说道:“眼下萱儿妹妹已然及笄,不知我们萧柳两家的婚期定在何时?”
柳茹萱一听婚期,当下慌了神,她满脸恳求地看着柳轩,水灵灵的眼眸看起来委屈巴巴的:“爹爹,萱儿还小,我还想在双亲膝下再尽孝几年。”
小姑娘的声音很是娇,轻柔悦耳,但每一字都千钧般敲在萧敛心上。
柳轩颇有些为难,他看了看萧敛,萧敛正面不改色地抿了口茶,氤氲白雾掩着眉眼,尚看不出眼底情绪。
“萱儿,爹爹自是舍不得你,只是你和萧世子的婚期.......”他这一停顿意味颇深,似在等着萧敛接话。
萧敛唇角扯起笑容,声音却没有一丝温度:“萱儿妹妹有如此孝心,我自是不好强求。婚期,便之后再议吧。”
他的话淡淡的,透过窗棂的春阳都消不掉这一番寒意,莫名让人心中一冷。
柳茹萱听出了萧敛声音中的不情愿,但他既如此说,那她求之不得。柳茹萱这才抬眸看着萧敛,他并未看着她,只是垂眸凝着杯中叶,柳茹萱仍是一脸喜色道:“萱儿多谢世子好意。”
萧敛微微勾唇,并未说话。外面忽然有人来传信,说是有急事要柳轩前去处理。柳轩急忙起身,看了萧敛一眼,便迈步出去。
“爹爹......”柳茹萱跟着起身,亦步亦趋地跟着柳轩,手攥着他的袖子,柳轩回头轻声对柳茹萱道:“萱儿,你和萧世子好好说说话,爹爹要出府一趟。”
“爹爹......”柳轩拉开了她的手,吴妈妈拦住了欲出去的柳茹萱。柳茹萱无可奈何,只得转身,正对上萧敛带着探究的眼眸,凛冽如雪的目光将她牢牢钉在原地,无法动弹。她只得硬扯起一丝笑容:“萧世子.......”
吴妈妈带着下人都出了书房,顺便关上了门。萧敛见室内只他们二人,便起身走上前去:“萱儿妹妹很怕我,就连坐下好好说会话都不愿意。”
柳茹萱后退了一步,眼睫扑闪:“萱儿只是...只是鲜少与男子相处,有些害怕。”
“可我不是旁人,我是你未来的夫君,萱儿妹妹自是不必如此惧我。”萧敛上前,揽住了她腰肢,免得她一直后退。
少女身上的幽香溢入鼻尖,温软的身子在他手边,往日的思念一下子到了实处。
柳茹萱身子一颤,欲扯开他的手,却如何也动不了分毫。柳茹萱没办法,只得启唇道:“萧敛哥哥,你先松开,萱儿不往后退了。”萧敛低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面色红润,全是女儿家的娇羞模样。
他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萱儿妹妹不妨坐下陪我喝喝茶,聊聊近些时日的趣事。”可那趣事,一般都是萧敛说一些,柳茹萱轻点着头,只是萧敛问问,她才启唇答答。
她也不是不愿听萧敛所讲的天南地北之事,只是她在萧敛面前,怎么也听不进去。
而那时的柳茹萱怎么也没想到,眼下会成了萧敛的外室。柳茹萱恍惚中抬头,正对上萧敛打趣的眼神。她往常连萧敛的手都鲜少拉过,现在身上到处都是他的痕迹。
“萧敛哥哥。”她跨坐在萧敛腿上,手松松地搭在他颈上,澄澈的杏眸似弯着一汪春水,声音轻柔悦耳,似羽毛般拂着人心。
萧敛却未被她这番模样迷惑,他的手摩挲着柳茹萱的腰肢,透过衣衫感触着少女的温热。眼眸中依旧是淡淡的神色:“有求于我?”
她柔声道:“萧敛哥哥,我想去国清寺玩,你带棠儿去好不好?”
见萧敛仍旧未答,柳茹萱急道:“萧敛哥哥不是说要绕远路带我去玩吗?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萧敛正静静等着这个小丫头还有什么把戏,见她如此就作罢,轻笑一声:“你昨夜也看到了,我们一路上有刺客追杀。自是越早到京城越好,我再宠你,也不能拿命陪你游山玩水。”
柳茹萱想了一下昨日那番情形,心中虽有害怕,可昨日分明见萧敛三下两除二便将他们制服了。况且,看萧敛此般神情,云淡风轻,眼底几分挑弄,想必是还有转圜余地。
“萧敛哥哥想让萱儿如何,你才能答应?”柳茹萱心中隐隐有猜测,却不敢轻易宣之于口。眼下是在马车上,怎能日日陪萧敛厮混?
他定是先前一直婚约在身,又忙于战场军务,憋坏了身子。
萧敛的眼眸自上而下打量着柳茹萱,挑着眉眼不驯地望着她:“棠儿还有什么是可以给我的?我自知棠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如跳舞如何?”
琴棋书画?跳舞?他这一番话说得好生跳跃,前言不搭后语一般。
“跳舞?”柳茹萱心下还是一喜,她常年在府中,经常跳舞,眼下只是多了一人欣赏而已,这并无妨。
萧敛见她眉眼俱笑的模样,脸上笑意更浓,点了点头:“嗯,不如现在棠儿便为我舞一曲如何?”
柳茹萱颇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四周,眼底闪过几丝不解:“待入夜回到客栈,我在舞给萧敛哥哥看。”
萧敛的手伸入她衣裙之下,扯下衣衫,另一只手紧揽着她的腰肢:“眼下自是足够了,早先便知棠儿善舞,亦是扭得一好腰。”
柳茹萱吓得花容失色,想及他先前眼神,又不敢贸然起身。秋风渐起,时而吹起帷幔,露出车外绵延青山。她低头,复又低声道:“萧敛哥哥,马车外都是人。你为棠儿留些面子吧。”
“那棠儿不想去国清寺了?”萧敛见她无意于此,也不愿强求,欲将她抱下。
十七岁的姑娘,长期关于深闺之中,怎能沉得住气?
况且,如今不去,想来以后怕是更无机会了。她能去给爹娘求个平安,亦是极好的。
柳茹萱搂紧萧敛的腰:“萧敛哥哥,国清寺甚是灵,你若带我去,我们一同去求子如何?萧敛哥哥不是一直想和棠儿有个孩子吗?我们再去求求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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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敛吻上了柳茹萱的唇。
他过去十多年,一直在等柳茹萱长大,看着她一点点会弹琴、下棋、跳舞,看着她举止愈发得体、谈吐愈发温雅,亦看着她身子褪去了往日青涩,出落得愈来愈成熟。
柳茹萱抗拒地欲推开,奈何萧敛力气太大,却只得迎合着他暴风般的攻势,不一会儿,便瘫软在萧敛怀中。少女初经世事,只觉得隐隐有些不适。
萧敛的手向下摸去,触到一片温润,眼底噙着几丝不怀好意的笑意。柳茹萱满面红晕,别开脸,轻咬着唇,她往日从未如此失态过,自那夜后,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妹妹原也是喜欢我的,至少,”萧敛意味颇深地垂眸看着柳茹萱,从前避他如蛇蝎,如今却亦不得不讨好于他,眼底笑意愈浓,“与我欢好是欢喜的。”
萧敛见柳茹萱仍偏着头,不欲放过这个逗弄她的机会,凉凉道:“你先前不喜与我待在一处,原是尚嫌不够亲密。早知如此,便不必在妹妹及笄之后,顾念着你的心思,多等那两年。”
“入了洞房,想必......”他未说完,就被柳茹萱捂住了嘴。
柳茹萱急出了眼泪,红着脸说道:“别再说了。”
萧敛见状不再多言,解了些衣衫,扶着柳茹萱的玉颈偏头吻上。山路常有碎石,车轮驶过,时而颠簸摇荡,系于马车檐角的宫铃声清脆,回荡在山野之间。
浩浩荡荡的人马行在马车前后,马蹄声,声声沉重。
车内,柳茹萱半褪的足袜轻轻摇晃着,云鬓花颜似沾了晨露,层层叠叠的裙摆似山茶花般绽放,浮光锦随举止泛着流光。
她咬着嘴唇,眼眶发热,泪珠子都浸了出来,生怕人听见,却仍是有低低细细的吟叫从唇间泻出来。
山路风景颇同,车夫眼睛微微眯起,走了神。马车忽地行过一坑,突如其来的颠簸让柳茹萱花枝乱颤,她娇吟出声,紧抱着萧敛,防止自己滑下去。
温水涌上,萧敛闷哼一声,先前读圣贤书时,他尚不解沉溺于温柔乡之人。如今,他虽久经战场,却亦是差点折于此。
“怎么回事?”萧敛面露不悦,冷声问道。
那车夫亦是一惊,他忙请罪道:“小的一时走神,马车方才行过一坑,眼下已经出来了。小的有罪,还请世子饶命。”
车夫自知萧敛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姿态放得愈加低。
萧敛看了看怀中花容失色的人,想及方才,对外淡声道:“好好驾车,再有下次,自去领罚。”
那车夫连声应是,想及方才似有女子叫声,他犹豫着开口:“方才萧夫人......”萧敛打断他:“萧夫人只是受惊了,无事,你继续驾车。”
待外面再无响动,柳茹萱才打了萧敛几下,低低哭吟道:“他们定是听到了,我说了不要在这儿,你就半分面子也不肯给我吗?”
萧敛也知是自己不对,他出声哄道:“下次不这样了,你不是想去国清寺吗?我带你去,今日有些晚了,待到了客栈,明早出发。”
柳茹萱抽身出来,理着裙摆,眼圈泛红,抽抽噎噎地好久才止:“萧敛哥哥既答应了,便不可反悔。”
13. 你多加珍重
宿迁县,今日水绿秋山明。
萧敛带着十个护卫上了山,余下在山脚等候。柳茹萱并未注意这些,她抬眸看着层层石阶,直通山腰殿。
石阶宽敞,中间亦齐整地种了些枫树,秋时至,红了许多叶。
山脚与山腰中尚有两平台,每一平台皆放着三个偌大的香炉,香客持香四面而拜,待拜完后,他们俯身将香插在香炉中,再度虔诚地拜了三拜。
柳茹萱挽着萧敛的手一步步登上石阶,现在的一切对于柳茹萱而言都充满了新意。萧敛笑看着左顾右盼的柳茹萱,提醒道:“看着点路,别摔了。”
柳茹萱回头看着他,白玉流苏轻晃,她指尖轻抚鬓角,掩饰尴尬:“我听连碧说这里尚有水杉,萧敛哥哥,我也想去看看。不过,”她见萧敛面色沉静,又急忙补充道,“若是不去,也没事的。”
萧敛见她一副着急忙慌解释的模样,眼眸温和些许:“无妨,你若想去看看,那我陪你去。反正今日无事,你欢喜最是重要。”
柳茹萱不可思议地看着萧敛,他今日如此耐心、温和,让她有些惶恐和意外。
“怎么了?”
柳茹萱摇了摇头,她复又挽着萧敛往前走。待走到阔台,柳茹萱如其他人一般四向而拜,她欲走近香炉将香插入香炉之中,可那香炉香烟袅袅,直要将人眼泪都呛出来,亦连连咳嗽起来。
萧敛从她手中拿过香,插入炉中,便牵着柳茹萱走了。
他俯身从柳茹萱腰间拿过手帕,轻轻擦拭着她的泪珠,轻笑道:“这烟竟呛得棠儿脸都红通通的,眼下我们去哪?”
柳茹萱有些窘:“我们再去殿中拜拜。”
萧敛抬眸,轻扯起一道笑容,温声道:“好。”
秋阳透过薄云洒在通往皇家寺庙的青石台阶上,萧敛牵着柳茹萱的手,一步步向上攀登。他身着墨蓝锦袍,腰间玉佩在光下泛着温润光泽,俊朗的面容浮起春风和煦般笑容。
柳茹萱身着淡紫绣花裙裾,发间芙蓉白玉海棠步摇虽步子轻晃。她容色本是极好,肤色更是胜雪的白,引得路人侧首而视。
柳茹萱第一次出门,见来来往往如此多的人,有些紧张,她牵紧萧敛的手,复又往他那儿靠了些。
萧敛察觉此,亦是握紧了她的手,唇角微扬:“棠儿别怕,萧敛哥哥在。”柳茹萱抬眸,正陷入他溢着柔情的眼眸。
萧敛哥哥今日......好奇怪。
“世子,夫人,前面便是玉宝殿了。”随行的南寻恭声提醒道。
柳茹萱轻轻点头,目光扫过寺庙四周。两人步入香烟缭绕的大殿,在佛像前跪拜。萧敛看似闭目祈祷,心中却在盘算着返京后的事宜。
柳茹萱双手合十,眼眸紧闭。她只愿爹爹和阿娘能够平安健康。想及二人情况,柳茹萱缓缓流下一行清泪。
若是萧敛所说为真,阿娘眼下便是平平安安的,只是爹爹所犯是通敌大罪......
她虔诚叩首,爹爹通敌罪责难逃,但她作为女儿,私心里却亦盼着能得同盟劫狱,如若不能。倘若能再见一次爹爹,亦是莫大恩赐。
柳茹萱起身,转身正对上萧敛的眼眸,幽深又带着隐隐的笑意:“棠儿说要来求你我二人姻缘和子嗣,可求过了?”
柳茹萱虽未求,但亦点了点头,抹去眼泪欲出殿。
“棠儿,你知道我一向不喜别人骗我。”萧敛神色淡淡,在其后幽幽开口。深不见底的目光似挣不开的网,要将人困住。
柳茹萱继续往外走去,并未理他。偏殿出去后便是一竹林,林中风声阵阵。
萧敛静静看着走出殿的柳茹萱,深眉俊目,目光幽深阴鸷,仿佛有暴风雨在暗涌积蓄,直叫人胆战心惊。
他冷冷吩咐道:“南寻,让四个人去保护好萧夫人。恐怕此处会一恶战。”
南寻领命,派了四人前去保护。
刀剑声从偏殿传来,周围人纷纷逃窜,恐慌尖叫声不断。
这一切将柳茹萱从思绪中拉扯出来,她转身,便见四人围着她,刀剑向外。萧敛正在殿内与刺客激战,这些刺客似抱着必死决心,出剑招招狠辣,不留余地。
萧敛部下死伤颇多,萧敛与南寻对视一眼,且战且退,直出了殿外,待与柳茹萱等五人汇合,几人往山下赶去。
箭矢铺天盖地而来,萧敛持刀打落一片,南寻喊道:“世子,你与夫人先走,属下随后来找你们汇合。”
萧敛牵起柳茹萱的手便往竹林奔去,一只箭矢横空而来,直中萧敛的肩头。“萧敛哥哥!”柳茹萱惊慌失措,忙扶着踉跄一下的萧敛。萧敛忍着痛意,折下一半箭身,低声催促道:“你先跑,我随后跟上。”
柳茹萱摇了摇头,牵着他往前继续跑,眼泪一滴滴掉落:“要跑一起跑。”两人踉踉跄跄在竹林穿梭,柳茹萱从衣衫中掏出一药瓶,自己先吃下一颗,随后将另一颗塞入萧敛口中。
她往后猛地一洒另一药瓶的粉末,一时间竹林似起了雾,雾呈淡蓝,追杀刺客纷纷迷了方向,头脑眩晕,倒了几个。
“萧敛哥哥,快走。”柳茹萱扶着萧敛往前跑,萧敛看了她一眼,眼底颇为动容。
不知跑了多久,他们行到一破庙。柳茹萱看了身后一眼,抹了抹薄汗,双颊亦红扑扑的。她复又在破庙周围洒下毒粉,瞬起毒雾,约莫着一个时辰,足够了。
她小心翼翼将萧敛靠着墙角放下,萧敛眼眸轻闭,双眉亦微微蹙着,身上出了些冷汗。
柳茹萱细瞅着伤口,箭伤处流出了许多血,她一惊,蹙着眉。见萧敛昏昏欲睡,她拼命摇醒萧敛:“萧敛,你醒醒,”见他仍旧昏昏欲睡,柳茹萱掐了他一下,放狠话道:“萧敛,你要是死了,我便找旁的男子成婚生子。”
萧敛眼眸微睁,唇色褪成苍白:“你敢。”
“我衣袍中有酒和药。”
柳茹萱听及此,解下萧敛上衫,在他的衣袍中翻找,她打开塞子轻嗅,一瓶是金创药,一瓶是止血药。她立时将止血药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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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萧敛的伤口上,随后从萧敛身上取下匕首,以酒浇淋。
“可能会有些疼。”柳茹萱看着血迹斑斑的伤口,轻声说道。萧敛虚弱一笑,偏过头去。
柳茹萱的手微微颤抖,只是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清理着伤口,按照阿娘曾交予她的,生疏地取出箭矢。萧敛身上起了层汗,青筋直露,但并未发出一点声音,兀自强忍着。
柳茹萱重又洒了层止血药,她撕下裙衫干净里衬,小心给他包扎着。
一切忙完后,柳茹萱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她先前只是给鸟兽们包扎,如今给人包扎的确是截然不同。
治伤时她便在想,既四下无人,唯一能困住她的萧敛身负重伤,属下寻到他尚需一段时间,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柳茹萱的碎发因汗沾染在了额上,杏眸亦染上水雾:“你曾护我一场,我如今也算是救你一命。我就先走了,你珍重。”
萧敛偏过头来,嘴唇泛白,嘴角荡漾一丝笑意,可瞧着瞧着,那笑渐渐变了意味,生出些阴冷味道:“柳茹萱,你想逃?”
柳茹萱甩开他的手,凝了萧敛一眼,起了身。
“萧敛哥哥,你曾说我无甚本领,没办法养活自己。可萱儿亦会医术,将来行医救人,亦是可以谋生的。”
“至于阿娘,我知萧敛哥哥曾因她护你一场,一向敬重她,想必不会痛下杀手。爹爹,我自会想办法。”
“萧敛哥哥,珍重。”
萧敛想抓住她,裙摆却从他的指缝中滑过。
事不宜迟,柳茹萱提裙便往庙外跑。
风扑面而来,以后天下之大,便任由她所之。
她身上虽无银两,但她特意戴了最名贵的首饰,此地离姑苏不远,她去寻表亲的宣时春,亦是极好的。
宣时春与她一向要好,常来柳府住个把月,且其人心善,想必会接应她的。如若不能,自己谋生亦可。
秋阳依旧,淤泥沾染在了她裙摆之上,她的脚步愈来愈快。面容上笑容愈浓,甚至跑跑跳跳了起来。
萧敛靠在墙根旁,眼底一片清明。
唇边泛起一丝嘲弄的笑意,他本想试探真心,却果真如此,徒增不快。
只可惜,这座山上上下下现在都被萧敛暗暗派人把守,柳茹萱插翅难逃。
“柳茹萱,你这个骗子。”
柳茹萱在竹林里迷了路,她一路跌跌撞撞,但任何事物都消不淡她的欣喜。
此时竹林僻静,空谷幽绝,飞鸟时而划过,留下一阵清啼,于竹篁中空响。
不知又是多久,日光斜照,正待她焦急之时,她寻到了下山的路。沿着小道而下,转眼便到了山脚。
此处恐怕是山的另一侧,鲜有人至,她忽地想起一个问题,她既不会骑马,亦无钱雇马车,该如何从这深山走出去?
更何况,萧敛的人正在附近。
“不管了,先走再说。”柳茹萱心一横,将髻上簪钗统统收入袖中,以免引人注意。
14. 你想要哪个
她的脚步愈来愈快,眼看着就要跑出这座深山。一队人马从道两侧树林中窜出,围住了她的去路。
柳茹萱呼吸一滞,脸色惨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像个断线木偶。
“棠儿,好久不见。”萧敛的声音在背后悠悠响起。
萧敛于此处等候颇久,先前凌乱的青丝以金冠高束,血浸染红的墨蓝长袍已换成了玄色云龙纹长袍。
他眸光深黑,一眼望不到底,脸色却不复先前那般苍白。
柳茹萱转过身,云鬓散乱,脸上亦沾染了些灰,一双杏眸盈着泪,眼底是显然的恐惧。
萧敛坐在马上,向她招了招手,面色阴沉,眼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萧敛哥哥......”柳茹萱深知萧敛最痛恨她的逃离背叛之举,她这一去,尚不知生死如何。
萧敛愠色渐浓,他吼道:“过来!”声音低沉,却如狂风暴雨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柳茹萱一颤,她无助地看了一眼南寻,后者亦是一脸无奈,显示出爱莫能助的模样。
她提裙走近,踩着踏板上马,却无论如何也翻不上去,萧敛用未受伤的那只手一提,将她放上了马。
“驾——”萧敛扬起马鞭重重打在马上,骏马疾驰,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柳茹萱闭上眸,紧紧抓着萧敛的手,生怕被颠下去。
待到马车前,萧敛拉住缰绳,翻身下马。犹豫一瞬,她小心翼翼地翻身下马,一声不吭站在地上。
原地歇息的众仆从见萧敛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又见萧夫人狼狈不堪、楚楚可怜的模样,皆大为不解,只隐隐有种风雨欲来之感。
“棠儿,过来。”萧敛朝她淡淡一笑,仿若先前盛怒只是她的幻觉。
柳茹萱犹豫一瞬,往前走去,心中忐忑。
萧敛抬手,柳茹萱害怕得闭上了眼,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萧敛扯下她的发带,从面前绕到后面,遮住了她的眼睛。
他低眸看着避他如蛇蝎的柳茹萱。
“连翘,扶夫人回马车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摘下发带。”连翘领命,扶着柳茹萱进了马车。
柳茹萱不能视物,只能乖乖搀着连翘,坐在马车里担惊受怕。
“连碧、红芮、拂桃,都出来。”萧敛目光寒冷,无半点情愫。他掀袍坐在属下搬来的木椅上。
那三名丫鬟听到自己名字,皆颜色变作、颤抖不止,连碧更是衣衫脏污不堪,她是跑到半路被捉回来的。三人齐齐向前走了几步。
萧敛冷声质问:“谁指使你们的?”
见她们都不言,只是一味跪地求饶,萧敛冷冷一笑,又道:“不说是吧?本世子自有办法让你们开口。”
“南寻,将拂桃杀了。”他的话语极淡极淡,似在说什么事不关己的事情。
拂桃哭喊着求饶,南寻提剑走近,手起刀落,拂桃的项上人头落了地。红芮和连碧尖叫出声,面色惨白,几欲晕厥。
萧敛挑挑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你们可愿说了?下一个死的,可不会这么轻松了。”
连碧和红芮哭喊道:“世子,奴婢们当真什么都不知.......”
“不知?棠儿单纯,你们以为我也是个蠢的?你们撺掇着萧夫人来这设埋的国清寺,何人指使?”
连碧与红芮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分明的恐惧。红芮忙招认道:“是连碧,她威胁奴婢做的,说若是不做,就杀了奴婢。”
连碧听她倒打一耙,心中怒火腾腾:“世子,红芮含血喷人,奴婢是无辜的......”连碧本就有几分姿色,她这一番话亦是说得如泣如诉,平白让人心疼。
萧敛却见多了这种手段,淡淡道:“南寻,将连碧扒皮抽筋,扔到林子里喂走兽。”
连碧头脑一片空白,她连忙哭天喊地求饶:“世子,我说,是太.......”她还未说完,南寻在萧敛的示意下砍下了她的头颅。
头颅滚滚而落,鲜血喷溅。众人纷纷胆战心惊,更有甚者,开始呕吐起来。
萧敛淡淡看了一眼吓晕的红芮,面不改色道:“把她手脚跺了,扔到林子里喂走兽。”话音刚落,南寻长剑落下,顷刻之间手脚与身子分离。
鲜血染红了土地,蔓延开来。
萧敛这才缓缓起身,环顾四周,肃声道:“往后若有人胆敢吃里扒外,这就是下场。”上上下下几十人此刻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们纷纷然跪地,连声应是。
萧敛不再多言,只扔下一句“启程”,就上了马车。
萧敛刚一掀帘,恰对上柳茹萱的面容,双眼蒙上淡紫发带,但泪水沁湿了发带,从面颊划落。鼻尖微红,嫣红的嘴唇轻轻颤抖着。
她瑟缩在角落,似有着无限恐惧。
萧敛见她如此情状,心中怒意更甚,他眼底一抹猩红,空气沉寂下来,侧首吩咐连翘道:“你退下。”
连翘担忧地看了柳茹萱一眼,起身欲下车。
柳茹萱立时抓住连翘的手臂,身子颤抖得更甚,低低呜咽起来,方才一切,她虽未亲眼见到,但听声音亦是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危急关头,她将萧敛弃之不顾,自行逃命,也不知下场会是如何。
“放手!”萧敛怒喝道,目光幽深阴鸷,直叫人胆战心惊。柳茹萱吓了一跳,她放开了连翘的手,抱膝蜷缩在角落。
待车中只剩两人,萧敛上前扯下发带:“睁眼。”
柳茹萱睁开了眼,见萧敛面色阴沉,害怕得低下眸去:“萧敛哥哥,你也要杀了我吗?”
萧敛掐着她的脖子,目光寒冷:“看着我!”待柳茹萱杏眸凝着萧敛,他才继续恨恨说道,“你说来寺庙求你我姻缘,却只是求了双亲平安,而后还妄想离了我。”
“你说我该不该杀你,能不能杀你!”
柳茹萱想象了一下方才场景,冷汗湿透了后背,脸上惨白如纸:“棠儿要如何做,萧敛哥哥才能原谅棠儿?”
她的杏眸盛着分明的恐惧,似玉面容上汗湿了额角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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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
萧敛松开手,她白皙的颈上一道红痕。萧敛冷笑一声,打量着柳茹萱的身子:“柳茹萱,手和腿,你想要那个?”
他的神色严肃认真,不似在开玩笑。
柳茹萱也未把它当做一玩笑。
她扑到了萧敛怀中,双手紧抱着他,恰似惊弓之鸟:“棠儿错了,棠儿知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敢了.......”
她的肩膀抽动着,喉咙发出一声低沉的哽咽,心中有数不尽的悲凉。
萧敛不为所动,他面不改色地看了柳茹萱一眼,向外喊道:“南寻。”
他这次怒极,定要好好恐吓一番,才能让她收心。
柳茹萱从他怀中抬头,半跪在车座上,捧着萧敛的头低头吻住他的唇,眼泪划落到二人唇齿之中,微涩。
柳茹萱解下自己的衣衫,她深知萧敛向来霸道,赌他不会让旁人见到自己的半分春色。
雪背尽露,青丝半数在身前,又半数遮住了蝴蝶背。柳茹萱拿起萧敛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世子,您唤属下?”
南寻的声音响在车帷后,柳茹萱身子一颤,她凝着萧敛幽深的眼神,浑身颤抖得厉害,摇着头,泪流满面。
萧敛随手拿起地上的衣袍,将她裹紧,朝外道:“你将剑予我。”
南寻沉默一会儿,萧世子一向疼爱柳茹萱,却没想到今日如此盛怒,当真是触了他的底线了。
“快点!”萧敛打开柳茹萱的手,朝外不耐喝道。
南寻将剑递了进来,柳茹萱登时吓得花容失色,她抱住萧敛哀求道:“萧敛哥哥,棠儿知错了,”她见萧敛接过了剑,口不择言哀求道,“我以后不惧着萧敛哥哥了,我...我会迎合你。”
“求你...”
萧敛止住了动作,这句话,他颇为动心,唇角微勾,眼眸却依旧是一览无遗的冰冷:“你如何才是不惧着我,又如何迎合我?”
柳茹萱见萧敛收了心思,似如蒙大赦一般。她忙抹去脸上的眼泪,坐到他身上,轻轻蹭着萧敛,尽量止着哭腔道:“棠儿会主动与你亲近,会取悦你,为萧敛哥哥生儿育女。”
萧敛今日此举,想必是早已知国清寺设伏之事。她若当真遇刺之时就果断抛下萧敛,恐怕眼下早已是身首异处。
如今稳住萧敛才是当务之急,不过虚与委蛇罢了,她往后若是要逃,定得寻一个算无遗策的时机。
萧敛默了一瞬,冷哼一声,声音淡淡:“那你眼下想如何做,毕竟,”他晃了晃手中的剑,“我还不想收回这个念头。”
“棠儿,我向来不是良善之人,我虽宠爱你,却也容不得你在我的边界上反复试探。”
柳茹萱的手颤颤巍巍解着萧敛的衣带...
香炉中香烟袅袅而升,车内一片旖旎。
柳茹萱如瀑长发披在雪背上,轻轻拂动着。
萧敛仍旧后靠着,眼尾染上绯红,平日轻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淡淡勾起,神态慵懒至极。
15. 水做的吗
马车行了许久,直从黄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进了城。柳茹萱已瘫软在萧敛怀中,睡了许久。
“世子,客栈到了。”
萧敛应了一声,替柳茹萱穿戴好衣裙,又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这才抱着她下了车。柳茹萱迷迷糊糊中,只觉身子晃悠,她以为还在车上,又昏沉睡了过去。
屏风后,雾气氤氲,柳茹萱娇媚面容隐在白雾之中,雪白的身子在水中隐隐绰绰。
她后靠在木桶边沿,眼睫轻闭,眉眼间都是疲累之色,颈间还有胸前的大片雪肤,残留着红痕,触目惊心。
柳茹萱只觉浑身被温水包裹,她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两三个丫鬟正伺候着她沐浴。连翘瞧着柳茹萱,笑道:“夫人醒了?可要喝点茶水、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柳茹萱只觉身子疲软不堪,她神思尚游移,摇了摇头,未再应声。
今日之事,丫鬟们亦是心有余悸,她们都各自小心侍奉着,生怕惹得萧敛和萧夫人不快。
柳茹萱半睁着双眸,亦瞧出了她们的拘谨。
不欲多言,生怕误打误撞又落入了别人陷阱,或是说了什么不当说的,徒惹得萧敛生怒。
待沐浴后,柳茹萱在丫鬟的服侍下起身,擦干身子后穿上一袭天水碧寝衣。她闭眸静立,任她们以毛巾擦拭着湿发。
萧敛早已梳洗好,他走到屏风后,接过丫鬟手中的毛巾,淡淡道:“你们先行退下。”三名丫鬟如释重负,纷纷告退。
她会不惧着萧敛哥哥。这句话蓦然浮现在柳茹萱脑中。经历了诸遭境遇,柳茹萱已经学聪明了些,该如何与萧敛和睦相处,她也大致知晓两三分。
柳茹萱没有抵触,稍稍往他那儿靠了些,沐浴后,两颊余留些红晕,耳尖亦是染上一点桃红。她的反应落入萧敛眼中,萧敛仍旧擦拭着她的湿发,唇角微扬,轻声道:“怎么不说话?”
柳茹萱转身,萧敛手中的青丝垂落,从他手中溜走,少女和着花瓣清香的柔软身体闯入萧敛怀中,她的手缠上萧敛腰身,声音似比那春风还柔和几分:“棠儿只是在想,萧敛哥哥是何时心悦我的?听阿娘说,我曾与你有过许多玩乐时光,只是棠儿都不记得了。萧敛哥哥可否讲予我听?”
萧敛看着怀中乖顺的柳茹萱,嘴边泛起几丝笑意:“日后我讲予你听,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萧敛横抱起柳茹萱,走到那皎皎月光落下的榻上,他随后起身关掉了窗户。
柳茹萱静静打量着他,陷入沉思之中。
萧敛背影修长,墨发披于身后,金线滚袍在月色下泛着光。自出生,他便是临安王世子,同五皇子一同长大,身份尊贵,为人处世总是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不给人留半分余地。
若是有朝一日,他从高位跌落,掉入尘泥,是否还会似如今这般万事不关己,人命如浮云?
萧敛转身,见柳茹萱如此明晃晃地打量自己,眼眸中无半分情绪,面露不悦。
柳茹萱心下一晃,她面上微微一笑,待萧敛走近坐下,从身后搂住他,贴近耳畔柔声道:“萧敛哥哥,棠儿方才走神了。”
萧敛嘴唇微扬,但仍未转过身,柳茹萱看不清他的神色,从侧面,揽着他轻轻靠在床头边,星星点点的吻落在脸颊、耳尖。
萧敛双眸微阖,轻笑道:“棠儿几时这般大胆了,是从怡红院学来的?我可不信吴妈妈会教棠儿这些。”
柳茹萱垂眸,纤纤细指拂过萧敛耳鬓:“不喜欢吗?可是棠儿见哥哥这般模样,心中也应是欢喜的。”
萧敛见她有心取悦自己,心情好了些许。柳茹萱的手慢慢下滑,拂乱了他的衣衫,她继而跨坐到他身上,腰肢扭动,青丝垂落在萧敛脸上、颈间,拂动,微痒。
萧敛疏了一口气,眼底旖旎着滚烫情意,懒懒开口:“回京后,棠儿是想以远房表妹的身份住在临安王府,还是寻一偏宅居住?”
“只是若在偏宅,我可能不会太常去。毕竟我是萧府嫡长子,公然养外室,于名声不好。”
“萧府向来口风严密,棠儿不必担心泄露出去。”
萧敛看似给了柳茹萱两个选择,实际上他的偏向已明了。柳茹萱眼角眉梢皆是媚意,娇俏的面容上浮起甜腻笑意:“成了远亲、住王府,还能与萧敛哥哥这般亲近吗?”
柳茹萱说出这句话时,刻意放慢了些语调,声音轻柔,拂得萧敛春心乱动。
萧敛朗朗笑了起来,他的手按住柳茹萱的肩骨,轻轻揉捏着:“头几日先让你住在外宅,待风头过了再将棠儿这个远亲接回府如何?”
他自知柳茹萱如今这番是为求生,而非缘于情意。可时日还长,他既等了柳茹萱这数年,自是足够耐心。
况且,他挺享受这般情状的。
柳茹萱点了点头:“昔日只爹爹阿娘说过一点王府的事儿,棠儿既要嫁入王府,也不能对萧敛哥哥的家人知之甚少。你可否与棠儿说说?”
提及“家人”,萧敛眼眸一暗。他揉了揉柳茹萱半干的长发,埋首在她颈间轻嗅着清香,淡淡开口道:“临安王和现王妃育有一子一女,分别是萧允和萧雪微,侧室叶氏育有两女一子,为萧文珠、萧文淑、萧璋。”
“日后见到他们,我自是会告诉你的,不必担心。”萧敛见柳茹萱面露为难之色,就知她一时间记不下这么多人,补充道。
萧敛这番话说得极为平静,似是在说什么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唯独讲到自己妹妹“萧雪微”时,尚有点起伏。
柳茹萱无力地软在萧敛怀中,轻声问:“棠儿怎么觉得萧敛哥哥不大喜欢王府。”
他念及府中那群人,尤其是临安王继室,现在的临安王妃林静秋,眉头稍蹙。
“是不大喜欢,相比王府,我更喜欢柳府,简单、轻松。若是你爹爹没有通敌叛国的话,我入赘过去,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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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敛淡淡一笑,神情带着几分玩笑几分散漫。
“爹爹......爹爹他眼下还好吗?萧敛哥哥既然喜欢棠儿,爱屋及乌,你可以保我爹爹平安吗?”柳茹萱揽着萧敛后颈,眼眸如秋水般脉脉含情,浑身似掐得出水。
萧敛低眸看着柳茹萱,水汪汪的一双眸子直瞅着他,他唇角扯起一番弧度,眼眸含着几分温情:“棠儿,通敌叛国,是诛九族的大罪。我能保住你阿娘和你,已是尽力了。”
“柳轩,我会尽力打点些关系,让他少些痛苦,成吗?”
柳茹萱眼底黯然,她自知这一要求难为人,但她想着萧敛权大势大,当是有办法的。
“嗯,好。”柳茹萱抱着他的腰身,乌发轻蹭着他的颈,“棠儿知道你夹在中间很是为难,实在为难你了。既无法子,那便算了吧。”
柳茹萱回想着昔日与爹爹的种种温情,泪无声掉落。爹爹从前便与她说过,复兴楚国是柳氏一族的夙愿。
她的哥哥柳知玉自出生后便被送往他处,只留与萧敛有婚约的柳茹萱养在府中,他们早已为子女谋好了后路,自己却坦然赴死。
萧敛眼底闪过几丝心疼,温声道:“棠儿,我会在你身边的。”
她虽不愿嫁予萧敛,但眼下她已无他法。她没有权势,没有身份,如无根浮萍漂泊,只能借这婚约和余情,赖以寄生。
“萧敛哥哥,以后可以换个称呼吗?”
“棠儿想称我为什么?”萧敛的手把玩着柳茹萱的长发,一圈圈盘绕在指尖。柳茹萱沉吟道:“萧敛哥哥实在是太长太难念了,不如叫敛哥哥,可好?”
萧敛一时情动,翻身将柳茹萱压在身下,两人距离太近了,近到只要他略微低头,就可以碰触到她的唇瓣。柳茹萱的杏眸对着他那双偏狭凤眼。
“这似乎没什么区别,棠儿不如叫我萧郎。”
柳茹萱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叫不出,萧敛眼眸微眯,略带警告,她才难为情地开口:“萧...萧郎。”
萧敛低头,鼻尖相触,微微急促的喘息声混在一起,唇舌黏腻地厮磨缠绞,伴随着吮吸亲吻的动作,轻微水声阵阵。
触到她后颈的湿润,萧敛轻笑一声:“棠儿是水做的吗?怎么浑身上下都是水融融的。”
柳茹萱仰着秀容,琥珀色眸子染着迷离水光,眼尾薄红。面庞愈加娇艳美好,眉眼流转间风情尽显。她半张着唇,并不作答。
足又行了四五日,中间复又遇了几次刺杀,他们才到京城。马车缓缓停在一宅院,宅院僻静,鲜有人至。
萧敛牵着柳茹萱下了车,柳茹萱坐了大半日的车,只觉身子似散了架般,脚步亦虚浮无力。她搀着连翘的手,眉眼尽是倦色。
萧敛看了一眼柳茹萱,柳茹萱深居府宅,鲜少出门,如今出了这一趟远门,遇了几场刺杀,想必已是身心俱疲。萧敛温声道:“棠儿近日辛苦了,我抱你进去。”
17. 金屋藏娇
萧雪微行走于蜿蜒游廊之中,廊柱皆以紫檀木雕就,栏板镶嵌云母片,日光斜照时,浮光粼粼如坠星河。
她步履匆匆,身后跟着的四个丫头不得不快步走才堪堪跟上。
行走间,金步摇轻晃,从檐间斜照的金阳不时洒在艳丽面容上。
行至一转角,她正好碰上萧敛。
一如既往的玄袍,熟悉的松木清香扑面而来,中间还混着点别的味道,似是女子脂粉味。
见是萧雪微,萧敛眼底冰霜骤融,扬唇一笑:“雪薇是要去何处,如此步履匆匆。莫不是看上了那家的好儿郎,要去一饱眼福?”
萧雪微嫣然含笑,晕生双颊:“长兄总是打趣我,一月多不见,你好像瘦了。”
萧敛勾唇一笑,眼底浮起温和的笑意:“路程甚远,一路颠簸,瘦了些是自然的。”
萧雪微并不在乎这些,低眸见到了他颈上红痕,似是女子啃咬痕迹,面色微红。
她摆手让身边伺候的人尽数退下,拉着他到了屋中,这才低声道:“听说长兄从外面给雪薇带了个嫂子?”
萧敛嘴角漾起浅浅弧度:“我不过带了个女子回来,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要问上一番?”
萧雪微笑意更盛,全府上下谁人不知,世子萧敛不近女色,整日与五皇子厮混一处。
她还以为是长兄好男风,原是没遇上心上人罢了。
“既是未来嫂子,怎不将她带入门?”
若是将女子是柳茹萱的消息告诉萧雪薇,她是个不长心眼的,恐怕会教有心之人听了去。
想及此,萧敛只是轻笑了声,手指漫不经心地轻敲桌面:“昔日我借着探望柳轩之女的名义,常去见江棠。”
“柳府一朝败落,婚约一解,我就将这女子迎入府中,难免落得个薄情寡义的名声。”
“一切自是急不得。”
萧雪微眉尖蹙起:“兄长既有婚约在身,还要招惹旁的女子?活该落得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名声。”
萧敛被自家妹妹这一通训斥,亦是不恼,只是兀自端起茶,喝着。
她复又凝了萧敛脖子红痕一眼,先前觉得郎情妾意让人艳羡,眼下听及此,只觉得刺眼。
她与萧敛一同长大,自是知道长兄一向守礼自持,定是那女子行径放荡,勾引得兄长背弃婚约,行这不轨之事。
念及此,她颇为柳茹萱感到悲哀。
她年纪尚轻,家中便飞来横祸,吴越第一贵女,香消玉殒于青楼之中,委实让人扼腕叹息。
萧雪微偏不想让这毁人婚约的狐媚子入得王府独占欢宠,于是轻笑道:“兄长,表亲家的林妹妹想必亦是快来了。她一向倾慕于你,不如好事成双,将她也纳了?”
萧雪微口中的女子是王妃妹妹林静姿的女儿,她常来萧府住,与萧雪薇虽不热切,平常亦是以礼相待。
萧敛眸色微沉,淡声道:“我自知你向来是好替人打抱不平,只是将棠儿纳了是我的主意,与她无关。你若是要打她主意,可莫怪我不顾兄妹之情。”
“长兄刚回来,就如此剑拔弩张?”
一男子从外推门而入,身着一袭月牙白锦袍,眉眼温润,笑起来如春风拂面。
正是萧润。
“二哥。”萧雪微起身行礼问安道,她与萧允皆是现任王妃林氏所生,因着一母同胞的缘故,素日里亦是密切。
萧润对萧雪微扬唇一笑,继而对萧敛说道:“方才听府中人说长兄回来了,本欲迎,却因着些事绊住了手脚,长兄勿怪。”
萧敛淡淡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一路舟车劳顿,便先回房歇息,你们自便。”
萧敛走过,女子的脂粉味袭来,萧允与萧雪微对视一眼,见萧雪微一副不悦的模样,心下明了:“原以为兄长不近女色,原只是未遇见心怡之人罢了。”
他的神色淡淡,声音亦是平平。
萧敛停住脚步,眸光深黑,一眼望不到底,轻笑道:“自是如此。”
萧敛抬步迈出了屋,眼底只余冰冷。
外宅。
柳茹萱坐在窗边,趴在窗台上,难得的安静轻松。
院角那株百年老梅的虬枝探过瓦当,秋阳斜照,在白墙上落下水墨。秋风带着些凉意,将檐角铜铃摇出一串脆玉般的清响。
从前不知这般清静日子的好,如今经历了这种种,她才知昔日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连翘见柳茹萱趴坐在窗边,脸儿被风吹得微粉,轻轻披了件薄毯在她身上。
柳茹萱知是连翘,并未回头:“连翘,你思念你家人吗?”
连翘一愣,沉吟道:“奴婢没有家人,他们都死了。”
她有些惊讶,她撑起身子,脸上带着歉意:“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勾起你的伤心事的。”
连翘摇了摇头:“夫人如今虽离娘家甚远,但能得世子宠爱,不必过于忧心。”她以为柳茹萱是离家太远,有些想家,才整日枯坐在窗台边发呆。
“宠爱吗?”柳茹萱低眸,低声说道,眼底泛起嘲弄的笑意。
若说宠爱,萧敛的确是对自己关照有加,只要在他身边、稍加心思,他就能和颜悦色的。
可他亦当真要打断她的腿,将她向私有物一般雕琢,而后囚禁起来。
像一只金丝雀,供人取乐。
连翘只当柳茹萱不满外室位置,这几日又见不到萧敛而心生怨怼。
她微微一笑,递予柳茹萱一杯热茶:“世子今日派人送了许多东西到宅院,夫人可要看看?”
柳茹萱正觉得无聊,闻言说道:“都拿进来吧。”
下人将四五箱东西抬了进来,柳茹萱手撑着下巴,懒懒地瞥了一眼,都是些珠宝首饰、华贵衣衫。
她一外室,往常如此还好,现在只觉得有些招摇。
待打开最后一箱,柳茹萱多停留了几眼,她从美人榻上下来。
红木箱里装着大大小小的玩物,布老虎、拨浪鼓、鲁班锁、九连环、滚灯等,应有尽有。
一只海棠风筝,她觉得很是熟悉。
风筝有些旧了,上面的海棠似又被细细重绣了一番,她拿起后又放了下去。
很熟悉,但她还是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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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
况且,她已经不再喜欢放风筝了。
见柳茹萱重又坐回榻上,连翘摆摆手,让他们退下,继而神色些许不自然地拿出了一叠书,递与她:“夫人,这是世子嘱咐要您看的。”
柳茹萱扫了一眼,是些小书,轻笑道:“连翘怎么这般神态?左右不过一些书而已。”
她随手拿过一本书,翻看了起来,待看到第一页,柳茹萱立时把它丢了出去,面红耳赤。
连翘见她前后两种反应,笑出了声。
只觉得脸上烧红,她又窘又怒:“世子特意嘱咐都要看吗?你说我看过了便是,其余的都收起来吧。”
连翘笑意愈发收不住,肩膀轻轻颤抖了起来。柳茹萱嗔了她一眼,面容愈发红润:“你再笑,我让你替我看了。”
连翘连连摆手,将书尽数放到书架上。
柳茹萱想及萧敛脾气,略略有些担忧,她无可奈何,只得说:“算了,连翘你还是给我吧。”
连翘本心中思量着该如何禀予萧敛,见柳茹萱还是妥协了,便放在了榻边。
皇宫。
朱红宫墙高耸,日光一照,琉璃金瓦浮光跃动。
宫道以整块汉白玉铺就,宽阔笔直,两侧立着鎏金蟠龙宫灯。
一男子行走在官道上,步履匆匆,往宫门口走去。
萧敛在宣政殿向皇帝禀明姑苏贪墨案后,一路心神不定,眉尖微蹙,他的眼睫垂下一片深思。
“想什么,这么出神。”
清朗的声音蓦地在身后响起。萧敛转过身去,向五皇子萧淮行了一礼。
五皇子眉眼修长舒朗,一袭烟蓝广袖长袍,身姿挺拔,丰神俊朗,带着些风流潇洒。
萧敛不欲与他多加寒暄,沉吟道:“吴越郡太守一职,殿下想推举朝中哪位官员?”
五皇子低眸,陷入了沉思,随即缓缓说道:“父皇一向不满兄弟间争权夺利,我若是将自己人推上去,恐怕徒惹父皇不快。父皇想必更不会用我的人。”
萧敛颇为赞同,淡淡道;“既左右都是用太子的人,不如我们直接推一太子心腹上去。吴越郡郡守是一肥差,太子如今权势颇大,再添一把火未尝不可。”
五皇子眉眼间泛起春风般的笑意,不无打趣道:“你是想以退为进,让父皇忌惮太子势力,从而助我们夺得那个位置?萧敛啊萧敛,你可当真是心思深沉。”
“若不是太子对你我穷追不舍,只欲杀之而后快。我们也不必费心争这个储君之位。”
萧敛听之,素日淡淡的凤眼泛起几丝笑意,亦是打趣道:“这话殿下骗骗自己好了。”
五皇子走近,低声道:“话说你可真是胆大,将柳茹萱那罪臣之女带到了京城。她就如此好,让你不惜冒着抄家的风险,也要金屋藏娇?”
萧敛扯唇一笑:“殿下如果没有旁的事,我就告退了。”
他向五皇子拱手一礼,就转身走了。
五皇子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萧敛这样一个闷葫芦,心里十分,面上却只露两分,定是要吃亏的。
18. 自要长大
临安王府。
书房中,萧敛端坐,桌上摊着这月余许多事,他却半字都看不进。无可奈何,只得静下心,一字一句地看下去。
太子近日动作不断,拉帮结派,风头正盛。
而五皇子则一如既往地韬光养晦,眼下他须得保住自己的兵权不被收去,太子若是起兵谋反,那正中他下怀,可以永除后患。
抑或是,逼他一把,或加个罪名,让他百口莫辩。
他所管是京城城防,城外亦有士兵扎驻,明日还需去练练兵。
萧敛伸手去端茶杯,灌了一口,淡淡道:“添茶。”身旁侍女提起茶壶,又为他添了一杯。
“眼下是什么时辰了?”萧敛曲指揉了揉眉心,眉眼间尽是倦色。
那侍女恭声答道:“世子,眼下是酉时二刻。”
偏首,透过窗棂,他看着窗外日色。
酉时二刻,柳茹萱当在用饭了。
萧敛起身,出了书房。
萧雪微见萧敛去后厨拿了盒糕点,欲追上,奈何他步履匆匆,不多时就甩了萧雪微很长一段距离。
见他所走的方向,似是要出府,她快步跟上。
待他上了马车驶出巷道,萧雪微亦上了马车,不远不近地跟着。
“世子,后面似有马车跟着。”
萧敛淡淡应了声:“雪微正跟着,把她甩掉。”
不多时,萧雪微的马车本跟得好好的,结果一转角,到了十字交叉路,就不见了影。萧雪微愤愤骂了句,让下人打道回府。
“慢着。”萧雪微忽然说道,“你寻寻偏僻寂静的宅院,当是在这附近。”
寻到僻静处,萧雪微见到萧敛的马车,进那户敲了敲门,却发现不是。
也是,萧敛向来谨慎,自是不会让她轻而易举找到。
萧雪微心下隐隐失落,她平素最是敬仰长兄,沉稳内敛,年纪轻轻就功勋卓著,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可如今,他竟背弃与发妻的婚约,将一狐媚女子娇养于身边。
她真为柳茹萱感到不值。有机会,她定要好好整治江棠一番,以告慰柳茹萱在天之灵。
索性,她至少找到了大致位置。
外宅。
暮色四合,庭院深深。
一株老梅斜倚青瓦小筑,枝影横斜,映在素白窗纱上,如淡墨勾勒。檐角悬着的青铜风铃偶尔轻响,与远处竹林的沙沙声应和,更添几分清寂。
院中石案上置一焦尾古琴,柳茹萱一袭月白罗衣,广袖垂落,指尖轻拨,一缕清音自弦上浮起。
她眉目低垂,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阴翳,暮色落了美人一身,姝丽面容上亦沾染了几分愁绪。
琴音渐缓,余韵袅袅,惊动了案头一盏将熄的沉香。
萧敛立于院外时,只听琴音流泻,燥郁随着流水般琴音远逝。
只这琴音,缺了柳茹萱素日的轻灵,多了几分郁色。
萧敛推开院门,便见一白衣女子正低眉抚琴,面容染上几分悲戚。
门扉声早已传入柳茹萱耳中,她静坐不动,恍若不知,随着来人脚步声愈近,指尖掐得泛白,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恐惧。
她说过的,将不再惧着萧敛。
来人走近,柳茹萱才似回过神来,仰着秀容,见是萧敛,起身柔声道:“萧郎。”
萧陌珩淡淡看了她一眼,眼底觉察不出什么情绪:“棠儿此曲莫名带着些感伤,似是愁绪郁结心中。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
柳茹萱扑进他怀中:“萧郎已经好些日没有来看棠儿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她的声音带着少女的娇媚,诉着委屈,平白让人心疼。
萧敛神色这才缓和些许:“近日为掩人耳目,才没来看你。我还以为,萧敛哥哥不在身旁,棠儿会更为畅快。”
柳茹萱察觉出了他话语中带的几分讥讽,明明萧敛知她是演戏,还要如此入戏,有意耍弄于她。
她踮脚在萧敛脸侧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萧敛哥哥,你把我接回府中好吗?我想日日与你在一处,这里太寡淡无趣。”
柳茹萱只觉得自己再这样口是心非,谎话张口就来,来日是要遭雷劈的。
萧敛笑意却渐浓,低声一笑:“棠儿若是当真如此想,我自是高兴。只是你如今谎话可谓是连篇,我都不知妹妹竟然有这般伶俐的口齿。”
柳茹萱松开萧敛,复又坐到琴前,娇嗔道:“说好话,萧敛哥哥觉得是哄骗。说不好听的,你又生气。我都不知该如何说话,不如成个哑巴,这样子萧敛哥哥就不必挑剔了。”
萧敛见她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觉得煞是可爱,他嘴角漾起弧度,蹲身从身后抱住她:“你若成了哑巴,我可要伤心坏了。谁再能像棠儿一样时而把我气得跳脚,又逗得我生笑呢?”
萧敛侧首,轻轻啃咬着她的耳垂。
“萧敛哥哥,可会谈琴?”柳茹萱觉得有些痒,又顾忌着府中许多下人,只得岔开话题。
她的手从琴上拂过,弦上流泻琴音。
凝眸,他略有些为难道:“这些风雅之事,我的确不会。”
柳茹萱牵起他的手,手上覆着层厚茧。
这双手每每触到肌肤时,总让她有些不适,粗糙、生疼。
柳茹萱唇角含起一丝浅笑:“萧敛哥哥,你试试。”
垂眸看着琴弦,眉头微蹙,萧敛指尖略显生涩地按上琴面,却因力道未匀,拨出一声沉浊的闷响。
柳茹萱轻轻一笑,原来萧敛也有吃窘的时候。
腰肢却被掐了一下,她皱眉惊呼道:“疼。”
“以后不可取笑我。”
憋住了笑意,肩膀却止不住地轻轻颤抖,说话声如亦何敛不了那分明笑意,她道:“我不笑就是了。”
萧敛又在她腰肢上掐了一下,这次力道比先前轻许多:“棠儿不妨听听自己的声音。”
柳茹萱不得已,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引着他的手指缓缓滑过琴弦,低声道:“指腹触弦,不可太急,亦不可太滞.......要如流水拂过青石,轻而稳。”
萧敛侧首,正对上她近在咫尺的眉眼。
眸光沉静如秋水,长睫在暮光下投下浅浅的影,教人一时忘了移开视线。
“萧敛哥哥看我做什么,莫不是被棠儿迷住了?”
对着萧敛,她的俏皮话倒越来越多了。
挑挑眉,微微勾唇,萧敛的手从琴上拂过,琴音渐起,曲调清越,却不似生手。
柳茹萱有些诧异:“萧敛哥哥明明会琴。”
“我尚不知还有什么是自己不会的。”萧敛收手,声音清淡,却亦流露出几分矜傲。
柳茹萱这才知萧敛是在耍他,欲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萧敛紧紧箍住她,挑了挑眉:“生气了?”
她精致的眉眼染了几分怒意,脸颊亦因生气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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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粉的,可即便生气亦带着娇嗲的媚态,不像在发火,倒像在撒娇。
“萧敛哥哥觉得耍弄我很好玩吗?”见挣脱不开,柳茹萱转过身子,瞪着他。
萧敛一笑,侧首亲吻她,柳茹萱紧闭嘴唇,他如何也撬不开那贝齿。
索性捏住了她的鼻子,柳茹萱的小脸憋得通红,水汪汪的杏眸隐含怒气,水光潋滟地瞪着。
“再不张嘴,你是想把自己憋死?”萧敛挑了挑眉,不咸不淡地开腔。
柳茹萱张嘴咬住了他的手指,萧敛一时觉得有些微痛,他甩了甩手,冷声道:“松开。”
这段时日她的闷气全部撒在了上面,死死咬着,直咬到口中弥漫腥甜,才松开了嘴。
萧敛手指莹润,上覆着鲜红齿印,血仍在往外渗。柳茹萱看了一眼,偏过头去。
他冷冷看着,眼眸染上一层薄怒,低声道:“柳茹萱,你脾气当真是大。我往后是不是都逗不得你了?”
柳茹萱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心中憋闷,想寻个出口泄气。
她这才开始后怕,侧首胆战心惊地看了萧敛一眼。
萧敛气笑道:“现在才知道害怕?我还以为棠儿突然硬气了呢。”
柳茹萱本欲开口道歉,听他这一番讽刺,低声道:“谁让萧敛哥哥故意逗我,况且不就是牙印,哥哥再咬回来就是了。”
挑了挑眉,萧敛扯开她的衣襟,露出大片春色。
柳茹萱忙捂住胸口:“萧敛哥哥我错了,你若是要咬,”匆忙理好衣衫,她伸出一只手,“你再咬回来就是了。”
萧敛却未言,只是径直抱起她,往厢房而去。
连翘替他们关上门,带着众丫鬟下去了。
白日晃晃,日光从窗棂洒落,床榻上尽是亮意。
帐帷未落,两人就如此叠躺在床榻上,柳茹萱衣襟敞开,萧敛埋首其中,轻轻啃咬着。她时不时发出一声复一声的低吟,脸颊泛着酡红。
“前些时日给妹妹送的书可看了?”萧敛的手勾弄着身前浑圆,挑了挑眉,勾唇一笑。
柳茹萱双颊绯红,以手遮面,眼睫轻颤如蝶翼,腰间又被掐了一下,她痛呼道:“看了。”
“那妹妹不妨教教我?”见她不情愿,萧敛继续循循诱导,“若是这些日,妹妹若是服侍得我满意,兴许萧敛哥哥会带你见见柳轩。”
柳茹萱眼眸一亮,放下手,嘴角含笑,心中荡起阵阵涟漪:“当真?这些日是几日?”萧敛的手不断往下游移,拨弄着那处,散漫扬眉:“十五日。”
柳茹萱来了兴致,不再顾所谓守礼自持,翻身而下,“照本宣科”着。
日暮黄昏的光渐渐退却,室内落入暗意沉沉中,床榻上两人却似颠倒了黑夜白日,畅畅兮游乎四海,不知天地为何物。
直教得明月高悬,复又低沉些许,两人才不再交缠。
半夜,两人昏昏沉沉。柳茹萱迷迷糊糊趴到了萧敛身上,萧敛被压得闷哼一声,手覆在她的腰肢上,打趣道:“你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比小时候重了许多。”
“棠儿自是要长大的,就连这儿,”她拉着萧敛的手覆到身前,“也长大了许多。”
萧敛摸了摸身前的柔软,眼底泛起无奈,轻笑道:“棠儿也不知害臊。”
“棠儿身上的地方萧郎不都摸了个遍......”她已是累极,说着说着,只觉眼皮沉重,又昏睡了过去。
19. 生米煮成熟饭
几年前,正是她七八岁时。
依旧是春和景明,春雨已过,又出了太阳,地上干燥,泥土和着青草的清香涌入鼻尖。
柳茹萱追着一个男子,喊着“哥哥”。
她约莫是很小的,脚下的青草离她只有一点距离,跑起来亦是不快。撒着腿跑呢,却也是怎么都追不上前面的男子。
“萧敛哥哥,你慢点走,我追不上。”柳茹萱的声音尚未脱却童音的稚嫩。
他转身,少年面容尚青涩,眉目温润,眼底带着分明的笑意:“你追上我,我就带你买糖去。”
柳茹萱正是换牙的时候,爹爹阿娘都不给她吃糖。
听闻这个,笑开了嘴,她继续撒开小腿跑了起来:“萧敛哥哥,你慢些走,我马上就要追上啦!”
跑着跑着,他们到了一青草地儿,草长莺飞,风儿拂过,掀起花丛中的蝴蝶。
地上布着些碎花,蓝的、白的、粉的、紫的,应有尽有。
柳茹萱低头看花去了,却一不留神,她摔倒在地。
她哇哇大哭起来,萧敛闻声止住了脚步,转了回来。少年清俊的眉眼染上几分焦急之色:“萱儿妹妹可是摔到哪了?我帮你揉揉。”
柳茹萱索性躺在了地上,大大的眼眸尚含着一汪泪,澈蓝的天空都染了些水雾。
“哥哥怎么不继续走,继续走啊,最好让萱儿一辈子追不上得了。”
柳茹萱生气,总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萧敛见她止了哭声,还有心思向自己抱怨,放下了心。
“好好好,我也停下。”
萧敛也和她一起躺到了草地上,双手枕着头,眯着眼,好不惬意。
柳茹萱爬到了他身上,安静地趴着。
她整个人小小的,也很轻,压在萧敛身上,身体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着。
萧敛一笑:“怎么要趴到我身上?”
“地上的草咯得慌。”柳茹萱刚刚跑累了,又摔了一跤。
小孩儿总是说睡就睡的年纪,她闭着眼眸,悄然进入了梦乡。
唇角微扬,睡梦清甜。
她十六岁时。
每年春天,萧敛都会如约而至。只是与往常不同,他那年带着沉沉的戾气。
她还是一样,以侍奉双亲为由推迟婚期。大晋一直以孝道为重,有这番理由,自是不好相驳。
她以为,今年依旧会如去年一样,让萧敛悻悻而归。
只她低估了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的自尊。
那日,柳茹萱换上了百花曳地裙,其上缀满珍珠璎珞,额间描着花钿,姝丽明媚的面容上更添几分妩媚。
旋转起来,腰间五色宫绦飞扬,脚脖子上金铃晃响,少女娇俏的笑声散布风中。
她今日总算要出门了,约着宣时春去踏青,可不能再耽搁了。
宣时春想必等候在府门口的马车上,柳茹萱提裙上前。
待掀开车帘,一男子正噙着丝笑看着她。
一双偏狭凤眼,薄唇轻抿,金丝玄袍平白带着些暮色沉沉,墨发一丝不苟以银冠束就。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萧敛。
“萱儿妹妹,可是在寻宣时春?”萧敛淡淡一笑,慢悠悠问道。
柳茹萱点了点头:“既宣姐姐不在车上,萱儿便告退了。”
萧敛伸手一扯,柳茹萱身形不稳,撞到了胸膛之上,簪钗掉落。他吃痛地闷哼一声,柳茹萱亦疼得直掉眼泪。
她忙从萧敛身上下来,眼底几分薄怒:“萧世子这是何意,萱儿尚要去踏青,便不陪你了。”继而朝外吩咐道,“停车!”
萧敛眸色一沉:“萱儿妹妹,你就这么不愿与我待着?”
柳茹萱期待了这次踏青许久,今日却突然让萧敛搅黄了。
也顾不得往常那些顾忌,她索性摊牌道:“是,萧世子,我就是不愿与你在一处。凭何一娃娃亲就要将我与你绑在一处?”
“我不愿意,我于你无意,你满意了吗?”
萧敛未曾料到,柳茹萱竟对自己如此厌恶,她那张姝丽非常的脸上,写满了对他的抗拒。
如果先前,他只是想着女孩子家娇羞,那么如今,他已不再能自我欺骗了。
萧敛冷冷一笑:“不嫁我,你要嫁谁?谢昭?”
他几日前曾在书房看到过她与谢昭亲密之举,本是怒极,出府欲回京,却又折返了。
他凭何要成全柳茹萱和谢昭?
柳茹萱生来便是他的妻,他亦一直将她作为妻子养着护着,这一切,由不得她喜不喜欢。
柳茹萱已是怒极,眼下只想往最狠的地方向萧敛戳去:“谢昭温和有礼,才华横溢,授我以书,待我以礼,我为何不能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要困住我一生吗?”
萧敛额角青筋直爆,深眸里一片骇人的猩红,像失控的野兽吼道:“柳茹萱,你真是了不得,读了几本破书,就张牙舞爪,说些混账话。”
柳茹萱从未见过萧敛这般盛怒的模样,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吞咽了一下口水,嘴上却依旧不依不挠:“萧敛,我是吴越第一贵女,才华出众,姿容姣好,我凭何要心甘情愿嫁你?”
“我柳茹萱的夫婿,自是要千挑万选,轮不得旁人来替我做这个主。就算我与谢昭两情相悦又如何,轮不得你指手画脚。”
萧敛眸光幽暗深沉,眸底似翻涌着惊涛骇浪,转瞬又恢复了平静,他淡淡一笑:“不知生米煮成熟饭,萱儿妹妹可嫁得?”
柳茹萱吓得花容失色,她掀帘欲跳下马车,萧敛却没给她这个机会。他一把拉住柳茹萱,力道极大,让柳茹萱动弹不得。
萧敛钳制住她的手,高举过头,另一只手猛地一扯,衣襟撕扯开来,露出女子的贴身小衣。
柳茹萱惧极怒极,她哭道:“萧敛,你若胆敢对我不敬…爹爹不会放过你的…”
萧敛听她威胁自己,心中怒火更甚,撕裂了她的小衣,春色尽露。
他埋首其间,唇齿啃咬而过,柳茹萱的眼泪涌了出来,脚不断踢蹬着:“萧敛,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萧敛以膝压住柳茹萱的腿,解开衣衫,褪下长裙,顷刻间柳茹萱衣不蔽体,雪白肌肤尽现于眼前。
“萧敛,你这个禽兽!你从我身上下来......”柳茹萱低低哭吟起来,身体止不住颤抖着,只能任由萧敛在自己身上啃咬着,毫无反击之力。
布满厚茧的手从她娇嫩肌肤滑过,引得她一番战栗。
“柳茹萱,你若再叫,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下马车。吴越第一贵女,想必许多人都想一睹春色。”
盯着面前的女人,他忽然就笑了。那笑意不及眼底,让人瘆得慌。
柳茹萱停止了哭叫,偏头哽咽。泪水从眼眶中不断涌出,花了妆,轻拢慢捻的云鬓此刻亦散乱不堪,碎发被汗水沾染在面容上。
萧敛的手不断蹂躏着她,俯身亲吻甚至啃咬,带着极大的恨意,让柳茹萱不禁痛吟出声。
“行去一僻静处。”萧敛冷冷对车夫道,他今日特意请了一妇人驾车,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没想到,一切还是无可奈何地走到最坏的那一步。
马车摇晃,车铃声响,落出一串复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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淫靡之声。
事后,柳茹萱无力地瘫软在马车中。她满目悲凄,钗发散乱,身下深深浅浅。
萧敛蹲下身子,替她轻轻擦拭,她的身上满是红痕、指印。
心中几分愧疚,拾起衣衫,他生涩地为她穿了起来。
柳茹萱任凭他拨弄,声音嘶哑,索性沉默不语。
萧敛轻叹道:“萱儿妹妹,我只是心悦自己的未婚妻,何错之有?你若乖乖嫁我,我自是不会行此下策。”
柳茹萱闭上了眸,哑声道:“眼下我的清白已被你夺走,身上都是你的痕迹,不嫁萧世子我又能嫁谁?”
萧敛见她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心中亦是哀凄。
她曾数着日子,满心欢喜地要嫁予他。
如今,时过境迁,一切却只是无奈之举。
他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年,就让一人变化如此之大?
明明是她将一切都忘了。
萧敛拿出药膏,替她打着旋敷涂上去。
柳茹萱睁眼,轻笑一声,他就连药膏都备好了,略带讽刺地开口:“萧世子连药膏都悉心备好,可为我备了一套衣衫?”
见她唇边几分嘲弄,加重了手上力度。
柳茹萱痛吟出声,双眉紧蹙,不再言语。
“柳茹萱,谢昭其人,你离远点。否则我不能保证,他是否还能活着站在你面前。”萧敛面带警告,神色阴沉。
她淡淡应了声,穿戴好后,她无力地靠坐在萧敛怀中。
不似先前的“张牙舞爪”,此刻沉默非常。
他方才将柳茹萱抱到了妆楼,寻了一妆娘替她重新施妆,鬓发亦重新梳理了一番。
柳茹萱一路上也不落泪,也不说话。
马车行到了郊外,春阳普照,绿意氤氲。
萧敛抱着柳茹萱下车她只觉得腿间生疼,怎么也迈不动路。
“还痛吗?”萧敛难得温柔,温声问道。
柳茹萱见着这春景,只觉刺眼非常。她转身,淡淡道:“回去吧,我累了。”
萧敛没有再多言,将她抱上了车,对外吩咐道:“回柳府。”
马车中,柳茹萱拉了拉萧敛的袖子,平声道:“世子何时娶我?如今我既已是你的人,能否让我在金陵多待一两年?”
萧敛见她满目痛楚、面色苍白的模样,亦不忍心拒绝。
他答应了。
柳茹萱摸了摸小腹,这里含着不属于她的东西,自嘲一笑:“如果怀了孩子,我去信告知世子,你即刻来娶我。大了显怀,平白惹得人笑话。”
点了点头,他的手轻轻放在柳茹萱的小腹上:“若是萱儿妹妹怀了我的孩子,我定立马三书六礼、凤冠霞帔迎你进门。”
“柳大人那儿萱儿妹妹不必担心,我会与他据实说,此事本是我的错,自不会让你受牵连。”
柳茹萱惊恐不已,她忙坐起来,扯着他的袖子泪眼盈盈地说:“你不要告诉爹爹和阿娘,谁都不要告诉,在出嫁前,我还是完璧之身...”
她低低哭了起来,手叠抱在胸前。
萧敛轻轻拥上她:“好,我说是萱儿妹妹不小心跌了一跤,可好?”
“今日是我怒火攻心,迷了心智,才对萱儿妹妹做下这等错事。妹妹打也好,骂也好,只求你不要过分伤心。”
“你是我的妻,就当是我们先行过了礼。”
柳茹萱自知自己已然躲不过,她只得接受。
萧敛与她有婚约,未来便是自己相守数年的夫君,她亦不可过分苛责。
可是她就是觉得很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