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阮妍还没有什么表示，刘萌萌先跑过来一把抱住她：“小妍妍，我的小妍妍，你要坚强！你要挺住！”
方源边摇头边夸张叹气：“哎哎哎，又有一个小女孩要轻轻地碎掉了。”
“你就当做，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吧。”
就连赵恬也拍了拍她的肩膀，和其他同事一样，一脸同情地看着她。
在旁边酝酿了半天情绪的杨逍也过来了，贱贱地比划着手势：“听我说谢谢你，因为你，温暖了四季——阮妍，谢谢你将我从陆大的手里拯救出来！”
前两次陆沛时出差带的都是他。
阮妍被弄得有点心慌慌：“真的假的，不就是去调个研而已，有那么可怕嘛？”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有！”
阮妍：“……”
“可怜的孩子，你还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样的疾风骤雨，”刘萌萌将新买的一盒蛋挞塞她手里，“给，宝贝，吃吧，吃饱了好上路。”
“……”
本来还觉得没什么的阮妍，被大家的反应搞的相当郁闷，心里大打退堂鼓。
要不，找个理由婉拒了吧？
晚上她犹豫了半天，脑中杜撰了无数个借口，在与陆沛时的信息框里反复输入又删除，最后还是先试探性地发了一句——【陆总，您在忙吗？】
半晌，手机有信息声跳进来。
阮妍紧张地戳开一看，不是陆沛时，是“永瘦宫”小组。
刘萌萌在里面发了一个A城的“最全攻略”链接，并且@阮妍：【宝，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哦π_π】
赵恬紧随其后，转发了“第一次和领导出差详细经验分享”的帖子。
阮妍回了个哭哭的表情：【姐妹们，我打算找个借口跟他说没法去了，你们觉得我会成功吗？】
赵恬：【？你想找什么理由】
刘萌萌：【你……勇气可嘉。】
这时候，陆沛时的信息也进来了，只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字：【说】
阮妍暂时还没想好什么借口合适，又重新点进永瘦宫求救。
刘萌萌：【要不你就说生理期到了，身体不舒服，没法去了？】
赵恬先否了：【我看悬，陆大是出了名的男女一视同仁，他可从来不会怜香惜玉。】
刘萌萌：【是欸，在他手底下的我们，可没有任何女性优待，和他工作的时候，我常常都忘了自己是个女的。】
赵恬：【嗯，在陆大这里，一切只靠能力说话，没别的虚头巴脑的，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们卓陆才能打破行业桎梏，公平地让每个女建筑师大放光彩。】
刘萌萌：【是啊是啊，陆大可不像有些自大无能的男上司，不仅不尊重女性，工作上还处处打压排挤，戴有色眼镜看我们……】
【啊，陆大真是我的偶像！】
阮妍：“……”
【喂喂喂，打住打住！你们怎么回事！我是让你们给我出谋划策的，不是让你们开陆沛时表彰大会的！】
赵恬：【哦，拍sei拍sei。】
刘萌萌：【哈哈哈救命笑死我了！】
阮妍看了无数次陆沛时的微信，都不敢发过去，装病不行，卖萌不行，直接拒绝更不行，真的很焦灼。
阮妍：【我说我晕机？】
赵恬：【陆大会让你坐高铁过去。】
阮妍：【那我就说我经验不足，胜任不了这次的任务？】
刘萌萌：【这个借口杨逍曾经不怕死的用过，结果就是被陆大狠狠操·练了一番给他积累经验。】
阮妍要崩溃了：【啊呀烦死了，我干脆直接冲一整晚冷水澡让自己感冒，这样就不用找借口不去出差，直接请病假得了！】
发完三秒钟后，感觉不大对劲，阮妍重新看向微信页面，反复确认上面的备注确实写的是“陆沛时”三个字。
！！！
她眼前一黑，感觉天要塌了，抖着手迅速把发错的信息撤回。
夭寿！
刚才频繁在陆沛时和永瘦宫两个微信里切换，居然一不小心眼瘸了！
以前老在影视剧里看到什么信息发错的桥段，她还觉得太扯，不一样的名字怎么会发错呢？现在她才真正理解，什么叫做艺术来源于生活。
阮妍忐忑地看着那边的动静。
别慌别慌，才几秒而已，说不定他还没来得及看到，我就……
【撤回没用，我已经看见了。】
陆沛时的信息犹如当头一柄刀背，将她这只案板上挣扎乱跳的鱼给狠狠拍死了。
“……”
阮妍疯狂输入，又疯狂删除。
哎哎哎，现在发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算了，她还是装死吧……
重新进入永瘦宫小组。
赵恬和刘萌萌还在给她出谋划策。
阮妍发了个自杀的表情包。
【姐妹们，不用讨论了，我已猝π_π】
赵恬：【？】
刘萌萌：【干嘛了，你该不会把发给我们的信息发错给陆大了吧哈哈哈哈哈。】
阮妍：【π_π】
赵恬：【？！！】
刘萌萌：【什么！！！！！！】
【小妍妍，你糊涂啊！！！】
*
宝石黑的宾利沿着柏油路缓慢行驶，两旁高大挺拔的法国梧桐蔓延至尽头，一路枝繁叶茂，葱茏青翠。
别墅门前的雕花铁门一开一关，平稳驶进的车子渐渐隐入。
“阿时，小立。”林伯笑着迎上来，待车子停稳后，帮忙拉开了车门。
从车里钻出来的陆延立跳着往他身上扑，嘴甜的很：“林伯，想你啦。”
林伯宠溺地摸摸他的脑袋：“这段时间玩的开不开心啊？”
“开心！”
林伯摘下他背上的书包，抬头看向下车的陆沛时，笑意更浓了，眼角压出深深皱纹。
“阿时，回来啦。”
即使陆沛时已经长这么大了，在他眼里，还是那个乖巧懂事喜欢缠着他讲故事的小男孩。
陆沛时也笑着看他：“林伯，还是这么精神气十足，看来最近又赢了不少。”
林伯平时没事的时候，最感兴趣的就是搓麻将。
“这小子，又打趣你林伯。”
说着，林伯煞有介事地冲他抬了抬手。
陆沛时顺势上前，给了这个他最敬爱的老管家一个结实的拥抱。
“老大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里面等着你呢，”林伯拍拍他的肩膀，“快去吧。”
林伯嘴里的老大指的是陆震麟，也就是陆沛时的父亲。
他年轻时就跟着陆震麟打江山，这个称呼沿用至今。
陆延立已经一溜烟先往房子里跑了。
陆沛时跟在他后面慢慢走，明亮日光下的眼神，却显得愈来愈暗沉。
这个家对他来说，熟悉又陌生。
他已经从这里搬走很久了，父母离婚之后，他一直跟着母亲生活。
明明也是从小生活的地方，但此后他每次走进这栋房子，心里都觉得很别扭。
仿佛自己是个来做客的外人。
花园里，陆震麟正在摆弄着他心爱的花花草草。
李蓉甄端着切好的水果，老远就看见他又在搬动他最爱的那盆黑松。
“老陆，小心你的腰！”
陆震麟吭哧吭哧地把黑松挪动到庭院另一边，看了又看，这才满意地拍掉手里的尘土。
“这块阳光好，我的老伙计要时常晒太阳才开心呢。”
李蓉甄颇为无奈地看着他。
这盆黑松陆震麟养了将近九年，浇水，修剪，分枝，造型……通通都是他亲力亲为，除了他，任何人不能轻易乱动。
这份细致耐心，堪比对待亲生儿子。
“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年龄，什么身体，还以为自己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呢？”李蓉甄将水果放到桌上，嘴里抱怨，眼里心疼。
陆震麟洗了手，笑嘻嘻坐下来：“不是我说，我这身体可是练过的，现在的年轻小伙子，还不一定比得过我呢。”
李蓉甄笑着白了他一眼。
“不信你看，你看我这肌肉线条，多漂亮！”陆震麟掀开袖子，“我这年富力强，正值当打之年，懂吗……”
这时候保姆阿姨小跑着过来，告诉他们陆沛时和陆延立回来了。
陆震麟一听，立马从椅子里站起来，喜笑颜开：“阿时回来了！”
随后又做出一副虚弱相，冲李蓉甄道：“快快，把我扶进去。”
李蓉甄吐槽：“刚不还年富力强，当打之年吗？”
陆震麟往房子的方向偷瞄一眼，回头提醒李蓉甄：“一会儿可别让阿时看出破绽！”
李蓉甄轻轻打了一下他：“知道了。”
搀扶着陆震麟往房子里走，李蓉甄眼底的笑意却越来越浅。
“爸，妈。”
陆延立坐在客厅沙发上，棒球帽丢一边，捧着一杯刚榨好的西瓜汁在喝。
陆震麟看了一圈，没看到陆沛时。
“你小子，玩得都不舍得回来了。”他冲陆延立说道。
李蓉甄已经坐到儿子旁边，一个多月没见，心里念得不行，亲热地搂住他的肩膀：“宝贝，路上累不累啊？看你这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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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门的汗。”
正说着话，陆沛时也慢悠悠走近了客厅。
陆震麟见状，马上坐起身子：“阿时，回来了。”
陆沛时冲他点了下头：“爸。”
陆震麟轻咳了一声：“嗯，你坐……坐。”
俩人的语气客气得不像父子。
陆沛时没动，只是说：“不用了，我就是专门把小立给送回来，人送到，我就先走了。”
“诶，那也要等吃了饭再走啊，”陆震麟忙说道，“你这都多久没回来了，连坐都不坐一下就要走。”
陆延立小跑过去，拉住他的手：“哥，吃完饭再走嘛。”
李蓉甄也从沙发上站起来，小心翼翼道：“阿时，很快就开饭了，今晚特意做了你爱吃的尖椒酿肉和金沙豆腐，你就在家里吃饭吧。”
陆沛时目光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对陆震麟说道：“下次吧，我晚上还有事。”
被无视的李蓉甄表情有些尴尬。
“哎……哎呦哎呦……”陆震麟忽然捂着头，发出低吟。
“还好吗老陆？”边上的李蓉甄扶住他的肩膀。
陆沛时也赶忙走了过来：“爸，您怎么了？”
陆震麟摆摆手：“不要紧，老毛病了……”
接着他又叹口气：“唉，现在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陆沛时眼神里不无担心。
“阿时啊，爸爸都好久没跟你一块儿吃饭了。”他伸手按了按陆沛时的胳膊，“到我这个年纪，吃一顿就少一顿了。”
陆沛时最听不得这种话：“爸，别这么说，我陪您吃饭就是了。”
小计谋得逞，陆震麟偷偷冲李蓉甄使了个得意的眼色。
李蓉甄轻轻笑着。
陆震麟收回目光：“阿时啊，陪我下几盘棋吧，我们父子俩好久没切磋切磋了。”
陆沛时：“要不要去休息休息，您身体受得了吗？”
“下个棋而已，有什么问题。”陆震麟已经迫不及待取出棋盘。
“那我给你们沏茶去。”李蓉甄识趣地退出，拉起陆延立的手，“走，我们到外边玩儿。”
回头看了眼这对父子温馨坐在一起的画面，李蓉甄颇为感慨，同时，心情也有些苦涩。
她知道，陆沛时不愿意待在家里的其中一个原因，是不想看见她这个继母。
他讨厌她，所以这么多年了，他依然将她视为空气，从来没有喊过她一声。
……
晚上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尤为安静，与往常一样，没有任何交谈的声音。
就连陆延立也识趣地闭嘴不出声，只一个劲儿地闷头吃饭吃菜。
这些年来，他们仅有的几次同桌吃饭都是如此，陆沛时不说话也不笑，大家也跟着不敢吭声，气氛压抑凝重。
陆震麟看了看一言不发吃着饭的大家，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缓和这干巴巴的气氛，陆沛时的手机就响了。
好像是工作电话，他简单说了两句就挂了。
挂了后，又回了几条信息。
陆震麟找到切入点：“最近公司里怎么样，忙的过来吗？”
陆沛时将手机放在桌子边上：“还行，最近在准备A城的开发案，下周要过去现场一趟。”
“嗯，你做事我放心。”
陆震麟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候陆沛时的手机又响了。
刚才陆沛时看到手机里有阮妍发来的信息，问他在不在忙，像是有什么事要说。
结果他现在点开微信一看，看见了一条明显是她发错给别人的信息。
……
这家伙，居然在想借口要逃避周一的出差。
亏他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几秒钟后，信息被撤回了。
呵呵。太迟了。
他看着对话框上面时不时跳出的“正在输入”，想象着她在对面手忙脚乱的样子，他轻哼一声，慢条斯理地回过去——【撤回没用，我已经看见了。】
那边又是一阵漫长的“正在输入”，最后，终于不再垂死挣扎般，认命地归于死寂。
呵。
陆沛时仿佛看到了此时她心如死灰的表情，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翘起了嘴角。
陆沛时全程的表情变化，都落到了一旁的陆震麟眼里。
他见儿子先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微微挑起眉毛，没过一会儿，他边回信息，嘴边居然勾起了一抹笑，是的，他没看错，陆沛时真的对着手机在笑！
陆震麟惊讶不已，自己这是多久没看到陆沛时露出这样的笑容了。
他不禁好奇，手机对面的那个人是谁？男的还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