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珑珈被几个粗使婆子带入沧浪山庄,沿着曲折回廊七拐八绕,穿过一处处亭台楼榭,竟连庄子角落也不乏精致景观。她暗自感叹,这山庄之名虽是虚饰,却也足见章恒道极尽奢华铺陈。
抵达后厨时,一股饭菜与烟火气交杂的味道扑面而来。岳珑珈顺势被安排去洗碗,动作利落干脆。她趁隙搭话,一边手不停歇地搓洗碗碟,一边朝着一旁正拣菜的领头粗使婆子笑道:
“嬷嬷,我还是头一回因为这副模样得了好处。在我们村里,像我这嘴大鼻塌的,别说上门提亲了,连庙会都没人瞧我一眼。”
曹嬷嬷手上的动作没停,眼皮也不曾抬,只淡淡道:“小姑娘你说这话,我都不知是该笑你还是该心疼你。”
话锋一转,她忽而压低嗓音,微微斜眼看她:“你这模样古怪,倒正合了钱先生的心思——那位老爷啊,外头只道他好女色,其实……他自己不中用。”
她四下扫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又凑近几分,声音如蚊鸣般:“他日日吃药膳,炼仙丹,家中稍有姿色的下人都难逃他眼。有人被他娶进门,有人被吓得逃了。咱这后厨勉强安生些,全靠我们这些老婆子撑着。这不,钱先生才吩咐,再招些‘不入眼’的,才好伺候得安稳些。否则这后厨真是忙不过来。”
岳珑珈听罢心头一紧,面上却仍装作一副懵懂憨傻的模样,嘴角还沾着点米粒,咂吧着嘴,拖着尾音重复道:“不中用?不中用是啥意思呀?”
曹嬷嬷被她这装傻模样逗笑了,摆了摆手,“哎哟你这傻丫头,跟你说你也听不懂。”
但她一边说,一边却忍不住往左右瞥了眼,见四下没人,声音还是压低了些,凑近半分,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凑得很近,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兴致,“告诉你吧,咱家老爷啊,这些年一个孩子都没养出来。那会儿跟着我干活的小丫头,后来被老爷收了做妾……你猜怎么着?”
岳珑珈佯装紧张地凑近,低声问:“怎、怎么着了?”
曹嬷嬷眼珠一转,语气压得更低,“她偷偷跟我说,到现在都还是——完璧之身呢。”
岳珑珈听得手中一颤,先是一羞,不过马上她心底泛起一阵惊愕——她记得那日才听人说章恒道流连夜合坊,怎的竟……
她垂眸掩饰神色,指尖微紧地捏了捏碗沿,又轻轻摇了摇头,心底冷声道:
——不对,不该被这点消息带乱思绪。
“莫不是……天阉之人?”岳珑珈佯作八卦模样,歪着脑袋,一脸好奇地低声探问。
曹嬷嬷手中择菜的动作一滞,抬眼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哎哟,你这丫头,方才还装傻呢,这会儿竟连‘天阉’都知道了?究竟是不是那回事,我哪晓得去…”
她故作轻松地咂咂嘴,“啧,老爷身子怕是有隐疾,那这药膳吃着,仙丹用着可见好转?”
曹嬷嬷叹了口气,直起腰来,双手叉着腰拍了拍酸痛的后背,“他要见好转就好了,我每日从辰时忙到午时,一锅药膳粥要慢火煨两个时辰不间断,火候要稳,搅动要匀,连搅的方向都不能乱。光是配药材,一样一样过秤,我这老眼昏花的,常常怕配错了分量……唉,也就是这后厨只有我还认得几个字,否则这差事也干不来。”
听得此话,岳珑珈眼前一亮,当即上前两步,略带几分讨好地说道:“嬷嬷,我爹是村里的郎中,自小教我认药识草。说起医书我半本也读不通,但这药材的名字,我都烂熟于心。不如这配药熬粥的事儿,您就交给我吧?”
曹嬷嬷微微一愣,上下打量她几眼,眼底露出一丝意外,“今儿什么好日子,竟招了你这么个灵巧人儿。”说罢将手中菜篮轻轻搁在一旁,拍拍掌中残泥,笑着道:“行吧,跟我来,我倒要瞧瞧你这丫头到底是嘴上伶牙俐齿,还是手上真有本事。”
片刻后,曹嬷嬷盯着分摊好的药材,满意地点了点头,“还真是一点不差。你这小丫头,叫什么名字?”
岳珑珈早有准备,立刻一脸憨相地应道:“嬷嬷,我叫小芸。”
“好,小芸,”曹嬷嬷拍拍她肩膀,像是打下了一个印记,“这药膳以后就交给你来熬制了。可别偷懒,别马虎。”
“嬷嬷您放心。”岳珑珈眉眼弯弯,笑得像极了一个真心想巴结长辈的小丫头,憨憨的模样惹人怜。可就在她低下头去那一瞬,眼神倏地变得锋利,像只尾巴正在悄悄摇晃的小狐狸。
她依言继续加柴,灶火噼啪作响,柴灰飞溅,她一边小心拉动风箱,一边不忘搅动锅中药膳。浓郁的药香裹挟着些许苦涩,蒸汽氤氲在她脸上,热气逼人,额角很快就沁出细密的汗珠,湿了鬓发,顺着脖颈悄悄滑进衣领。
可她却在这一片忙碌与闷热中,忽地想象到今早那个瘦弱的少年,林安蹲在灶台边,用咸粽兑水熬粥的模样。风从滩涂那头吹来,他起的那么早,想必还很困,却还小心将螃蟹肉剔得干净,熬得粥泛着乳白。
想到这,岳珑珈心头忽地一暖,嘴角轻轻翘起,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温柔而欣慰的笑意。
这个笑容里藏着她所有的感激,也藏着她对即将开始的毒杀,更加坚定的决心。
她假装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实则观察了下四周,见无人注意她,便悄悄从袖口拿住一朵“阎罗笑”混入锅中。继续搅拌。
谁知搅着搅着,岳珑珈的思绪开始发飘。
月光冷得像一把利刃,斜斜劈进无名小巷深处。
两个黑衣人影在屋檐之间追逐、交锋,刀刃碰撞的金属声响彻夜空。她脚下生风,身法如电,一记旋身翻跃已落至敌人身后,短刃从袖中滑出,刃尖寒光一闪——
喉咙破裂,血线喷涌,敌人应声而倒。
岳珑珈飞身站在房梁之上,睥睨四方,风吹得她衣袂猎猎作响。
“呵,刚才的热身,让你误会能赢?”说罢短刃在袖剑擦净,入鞘。
一个翻身岳珑珈消失在黑夜之中。
“小芸!你搅和完药膳了吗?已经快开席了!”曹嬷嬷大吼着。
幻想瞬间破灭,岳珑珈险些把勺子掉进砂锅里。
“这就好这就好!”
谁知正当岳珑珈埋头盛粥时,耳边忽然传来几句低语,是其他下人在提醒同伴“快干活,钱先生来了。”
她顺着眼角余光一瞥,只见钱先生穿着一身深青绸袍,缓步踏入灶房。他一手负于背后,一手捻着胡须,走到曹嬷嬷身旁,不知说了句什么,曹嬷嬷便悄悄朝她的方向指了指。
岳珑珈心头一紧,勺中那勺粥几乎泼洒出来,连忙稳住手腕,低着头继续舀粥。表面一派平静,实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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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如鼓,掌心冷汗早已浸湿了袖口。
钱先生眯着眼,似笑非笑地朝她走来,脚步不紧不慢,宛如一头闻到血腥气息的豺狼,正踱步靠近落单的羔羊。
“你就是新来的丫头?”他声音温和,尾音却带着一丝钝钝的阴冷。
岳珑珈低头应道:“是,老爷。”她不敢直视,唯恐对方认出她正是昨夜在海蛎煎摊上讨要说法的女子——尽管这副模样早已用厚粉、麻斑与拱眉遮掩得不成样子,但她还是能感觉到那目光像刀一样剖在自己脸上,仿佛在一层层剥皮找真身。
“抬起头来。”钱先生缓缓开口,语气不容置喙。
岳珑珈一时进退维谷,只得故作顺从,悄悄咬了咬腮帮子,强迫自己做出那副嘟嘴又呆滞的神情,才慢慢抬起头来。
钱先生将目光钉在她脸上,那双三角眼使劲一睁,眉头微微皱起:“果真丑得古怪。”
岳珑珈在心中翻了个大白眼:你才丑得古怪,你全家都丑得独一份。
面上却陪着笑,一边点头一边低声道:“老爷别看奴婢这幅模样,奴婢定当手脚利索,伺候周全。”
钱先生嘴角一翘,嗯了一声,似是满意,甩了甩袍袖转身离去,身影像一阵阴风似的从厨房拂过。
岳珑珈眼睁睁看着他走远,直到那紧张的气息终于消散,才暗暗松了口气,手指依旧轻颤。
余下的时辰里,岳珑珈在灶间忙得团团转,洗碗、烧水、熬粥,指缝间尽是湿漉漉的泡沫与草木灰,衣襟也被水汽熏得皱巴巴的。
她麻利地搅动着锅中热粥,时不时在心里默默想象:自己是个出手果决的顶尖刺客,从窗棂一跃而入,拔剑封喉,干净利落地将恶人斩于刀下,而不是这样窝窝囊囊的干着粗活累活。
就在此时,曹嬷嬷突然从偏房走来,拿着茶壶斜倚在门框边,语气罕见地带了几分沉重:“今儿下了话,府里要戒严了。章老爷吩咐了——谁都不准随意出门,哪怕是我们这些当差的也一样。”
岳珑珈心头一凛,表面却佯作不解地问道:“嬷嬷,咱老爷是阜海县首富,这世道谁还敢来找他的麻烦呀?”
曹嬷嬷啧了一声,似也知道自己话多了点,但还是忍不住唠叨:“听说是他那位密友昨夜暴毙了,死得离奇,府上还死了好多人…那位大人是他重要的靠山,老爷如今怕是担心仇家找上门来,所以才草木皆兵。你呀,少打听这些不是你能管的事,快,去烧壶热水——章老爷今晚要用。”
“好嘞。”岳珑珈低头应了声,提起水桶走向灶房,表面顺从,心中却泛起波澜——看来章恒道与那人果真狼狈为奸,如今报应临头,才慌不择路。
她嘴角微勾:幸好我早一步混进来了,真是老天眷顾我。
夜深风静,月光斜洒在假山间碎石小径上。封隐岚穿着夜行衣翻墙而入,悄无声息地跃入庄中,如同一缕影子,藏于假山之后。
他凝神四望,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名丫鬟模样的女子正踉跄拎着水桶走进灶间。那人身形纤细,背影笨拙却熟悉,尤其是在她抬手拨了拨额前发丝、露出那拱桥眉时,他眯了眯眼,嘴角慢慢扬起。
“嗯?”封隐岚低声轻笑,藏于暗影中,眼神一寸寸追随着她的身形,“夫人怎的这般可爱…不是不喜欢这个眉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