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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茉莉花

作者:黛安娜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岳珑珈与小桃离了巷南茶街,直接赶回封府。


    原本她是想趁着心情正好,去街市逛逛,再买些新鲜样式的点心解馋。可一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借口为夫君绣制生辰贺礼,实则跑去执行任务,如今既已正式拜入墨鸢尾门下,绣品却未落一针。


    更何况,那人的生日,就在下月初四,如今已不足十日。


    她本就不擅女红,这绣活还得提早动手。


    “夫人,”小桃跟在后头问得真诚,“那您为何不直接买副成品回去?反正也没人查得仔细。”


    岳珑珈想都没想就回道:“夫君常年走南闯北,也做些绣品布料的生意,一眼便能识破是不是从别处买来的。”


    小桃咬着下唇想了想,又提议:“那要不让奴婢帮您绣?”


    岳珑珈抬眼看了她一眼,忽然叹口气,语气柔软:“你平日里照料我起居,早就够辛苦了。况且——”她顿了顿,嘴角微扬,“你也不擅长这门手艺吧?”


    小桃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是呀,奴婢确实也不太精通。”


    二人回房后便开始翻箱倒柜地找绣样,满屋被她们翻得乱糟糟,最后只翻出一张松柏图——用来掩饰练“绣影飞针”这是一种以绣花针作为暗器的招式,还有便是一张夜枭图。


    松柏好绣,用青丝胡乱扎几针也能糊弄过去;夜枭则是岳珑珈私藏的——她一向偏爱这夜行之禽,来无影去无踪,狩猎狠辣,听上去便像极了一个出色的刺客。


    “夫人,这夜枭也不似鸳鸯呀。”小桃蹲在她身侧,歪头小声提醒。


    岳珑珈嘟着嘴盯着那张图纸,不甘心地嘟囔:“都是禽类嘛,再说我也不是没见过鸳鸯……等我下针的时候改一改轮廓……就好了吧…”


    她越说声音越小。


    午后日光温软,穿过纱窗,斑驳光影映在一张绣绷之上,宛如一面即将敲响的战鼓。


    岳珑珈饭后便展开那张略显滑稽的“鸳鸯·夜枭缝合图”,小心地在帛上描线起稿。她决定绣个香囊,图样够小,好完成,也不容易穿帮。


    “鸳鸯的嘴巴应该像鸭子那样扁扁的……尾羽得翘一点儿……下边添两道水波纹……嘿嘿,就是这样!”


    她一边嘀咕,一边俯身描画,语气中透着得意。


    描完了样,她便开始穿针引线。帛如水面,针似轻舟,她将绣线牵过每一笔描痕,动作生疏却不敷衍。


    她越绣越快,指尖发力,渐渐的,她已全然当成了暗器训练,绣得愈发专注凶猛。


    时间在银针穿梭中悄然流逝,直到她眉头一皱,“……哎呀!”


    一声惊呼,吵醒了守在旁边正打盹的小桃。


    “怎么了?小姐,是不是扎着手了?”小桃睡眼惺忪,吓得一骨碌爬起身来,忙不迭地要上前查看。


    岳珑珈神色懊恼,拿着绣绷叹气道:“我把雄鸳鸯的头,绣成了黑色……原本该是彩色的,我绣了半天,全白费了!”


    小桃探头一看,那鸳鸯的头乌漆嘛黑,像只乌鸡,她憋了半天,才没敢笑出声,只安慰道:


    “夫人别急呀,您索性就都绣成黑灰色的好了,咱们这叫独树一帜。”


    岳珑珈捧着绣绷,盯着那团“黑头大鸟”半晌,咬牙低声道:“嗯只能这样了……但愿能糊弄过去,封隐岚若是敢笑,我就把这香囊里换成花椒渣、辣椒面,看他戴不戴。”


    阳光已从东墙斜落至西窗,帘影随着风声轻晃。窗内丝线穿透布面声、笑声与恼意,像一场小小的江湖练兵,也像少女心事的回响。


    翌日辰时,岳珑珈与小桃以采买绣线为由,再次出了封府,熟门熟路地踏入了巷南茶街。


    一进后院,掌门便迎了出来,一眼瞧见她,便喜笑颜开。


    岳珑珈先将怀中那半部账本取出,郑重交于一旁的珣阳师兄,转头又朝师父俏皮一笑:


    “师父,徒儿知您酷爱花草,临出门前特地带了些‘宝贝’来孝敬您。”


    “哦?”掌门眯着眼,一脸兴致盎然。


    她向身后一招手,小桃便小心翼翼地将那只沉甸甸的青瓷罐抱了上来。


    “是兔粪肥。”岳珑珈眉眼弯弯,“我们府上,下人自制的,养花效果极好。”


    掌门听罢哈哈大笑,接过瓷罐掂了掂,脸上尽是欢喜之色:“我只用过草木灰和腥肥,这兔粪肥还是头次见啊,好,好极了,我的好徒儿!”


    岳珑珈掩嘴一笑,随即正了正神色,朝前一步抱拳:


    “不过今日来,还有一事,想请教师父。”


    掌门闻言将瓷罐轻放在石几上,收了笑容,声音也低了几分:“徒儿请讲吧。”


    岳珑珈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是那块她珍藏了十年的,印着“影”字的黑漆铜牌。


    她双手呈上,神情不再调笑,眉心微拢,像是这些年来藏在心口的一道小伤,终于轻轻揭开一角。


    “我年幼之时曾遭劫,命悬一线,是一位黑衣人出手相救。他未留姓名,只不慎遗留下此物。”


    掌门接过铜牌,只一眼,眉心便轻轻跳了跳。


    他未出声,只是低头摩挲那块铜牌,神情沉了几分。


    一旁的珣阳微微侧首疑惑,看来此事他也为曾知晓。


    茶铺院内花木婆娑,风过时有花瓣零落,拂过岳珑珈鬓边。她站在春光中,眼神却像在追寻那个除夕夜消失在漫天烟花里的身影。


    掌门终于抬起头来,目光落回她脸上,声音缓缓道:


    “这东西……我认得。”


    “真的?”岳珑珈眼眸一亮,惊喜几乎溢出唇边,眉梢舒展开来,眼底似有繁星闪烁。


    “师父,那您快说说——”


    掌门叹了口气,手中托着那块铜牌,声音低缓,却字字清晰:


    “当年我有一同门师兄,他武艺高强,可恃才而骄。”


    他说到这,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复杂,“可后来他刺死了师父,远走他乡,自立门户,创立了一个……如今江湖上早已不被人所提及的刺客组织,名字便是这铜牌上的‘影’字。”


    他语气渐沉:“据传,他门下弟子尽是些无父无母的孩童,从小被训练成杀人利器。他只教一事——忠诚,且只对他一人。”


    “那他现在呢?”岳珑珈屏息凝神,悄悄靠近一步。


    掌门停了片刻,像是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追忆过往。


    “他早已不在了。”


    “数年前,他也遭遇了背叛。亲手栽培的弟子反噬师门,正如他当年所做。那日之后,影阁土崩瓦解,从此在江湖销声匿迹。”


    他抬手捋了捋胡须,声音里不带责备,只有淡淡的唏嘘:“我那个师兄,终究品尝到了宿命轮回,因果报应的滋味啊。”他望向高墙之外,一只孤鸟掠过蓝天。


    岳珑珈怔怔地望着那块铜牌,手指微微收紧,方才眼底的星光渐渐熄去,只剩一层朦胧的雾色。


    “也就是说……”她低声道,“救了我的人……也许自小便无家可归,长大后连容身之处也被夺了去。”


    语气中多了一分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


    掌门听闻直接回答道:“你也不必太挂怀。影阁之人,皆以任务为先,不识怜悯,不知恐惧。他救你……或许只是顺手。”


    “不,师父。”岳珑珈抬起头,语气铿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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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不失敬意。


    “那日他叫我闭上眼睛,叫我不要看向尸体那边,语气充满了怜悯。他手搭在我肩上的时候,在发抖。他分明是在害怕。可他还是安慰了我才离去。他不是无情之人。”


    掌门望着她片刻,终是未再辩驳,只轻轻点了点头。


    沉默良久,他缓声道:“那……为师也猜不出个中缘由了。”


    随后偏头吩咐道:“对了珣阳,去把信鸽取来。”


    岳珑珈仍在神思恍惚间,大师兄珣阳已稳稳走来,将一个精巧的黑漆木笼递到她面前。


    笼中雪羽信鸽静静栖在枝桠上,眨着一只红眼珠,看着她不动。


    珣阳语气平稳,带着些许兄长的耐性:


    “小师妹,为了隐秘与效率,日后我会通过它给你传递任务。”


    “你将它带回府上,放飞后它会自行归巢,便记牢了线路。若无信鸽抵达,便暂无任务——到时你也莫懈怠,在家好好打磨基本功,静等来日出手。”


    小桃嘴角抽动心想“还要练基本功吗?陪小姐练功比我干活还累……能不能别练啊……”


    岳珑珈点了点头,接过鸟笼,小心地递给身后苦命的小桃。


    珣阳又从怀中取出一本线装书册,封面字迹俊朗,赫然写着——《刺客手记》。


    “这是我初入门时记下的心得,犯过的错与走过的冤路,都在这上面。你翻一翻,或许能少跌几跤。”


    岳珑珈接过书册,双手紧握,她眼中闪着光,一字一句,诚挚又兴奋地道:


    “多谢师兄,我一定好好读……一定会成为让你们骄傲的出色刺客!”


    而这一刻,那笼中信鸽忽而振翅轻啼,似是在为她这句话——轻轻鼓掌。


    此后数日,岳珑珈不是捧着绣绷刺绣,便是捧着珣阳赠她的《刺客手记》研读。


    那日午后,窗外风暖,落樱轻拂。


    岳珑珈正倚在软榻上翻着书页,眉头微蹙,忽觉身后一阵风动——


    还未来得及反应,手中书册被人一把夺去!


    “啊!”她惊叫一声,猛地转身,竟见——


    封隐岚倚在她身后,手中正拿着那本《刺客手记》,似笑非笑地翻看。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岳珑珈脸一红,气恼地扑上去抢,“快还我!”


    封隐岚将书高高举起,身形一侧,轻松避开她的扑抢,嘴角勾着一抹玩味的笑:“我倒要看看,夫人在我不在时,都在研读些什么学问……”


    “封隐岚!你快还我!”


    岳珑珈急得跺脚,整个人像只炸毛的小白兔,在他身前跳来跳去得想把书抢回来。


    他本还想再逗几句,笑意却渐渐凝住。


    他缓缓放下手臂,声音也低了下来:


    “这书——为何没有署名?”


    他盯着她,语气第一次带上压迫,“夫人又是从何处得来?”


    岳珑珈一愣,趁他分神,一把将书夺回怀中。


    “我只是随手看着玩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掩饰着语气的慌乱,转身坐到床上,背对着封隐岚。


    一向温润如玉的封公子,神情竟头一次带了几分怒气。


    见夫人不再理会他,封公子便拂袖而去。


    岳珑珈回头望着夫君离去的背影有些心虚,但又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另一头,老掌门今日起床便发现自己用了兔粪肥的一大盆茉莉花,老叶边缘焦枯,新叶萎蔫下垂,花骨朵还没开就整颗掉落了。


    他连忙将茉莉整根挖出换土。


    心里叨念着:“我这小徒儿真是害人于无形之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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