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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1 章

作者:此年岸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春三月,上巳日。


    重逢佳节,折杨柳,沾清露,祓禊去灾。


    长安城中热闹非凡,有临水绛浮枣,曲水流觞。


    男女相会,互赠芍药,以示情长。


    少年帝后鸾凤和鸣,于万民瞩目中,携手登舟临水。


    曲江池畔,华灯初上,百姓欢声盈耳,只待帝后执手,共洒清露,泽被四方。


    然而月明星稀,本是晴夜,江上却突然起了雾,白茫一片,人声似也被阻隔在外,世间瞬时安静了下来。


    在静谧茫茫之中,立于江心行舟之上的上官栩也变得有些迷茫,她不禁转头,想去寻身侧之人的身影,但不知怎么,明明二人离得那般近,却在一片朦胧下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


    双手相握,指尖触碰到的温度渐冷。


    “船舱漏水了!船底破了!”


    突如其来的大喊声打破一切沉寂,周遭开始混乱,喧嚣得仿若一下被拉回尘世。


    船体倾斜,瞬间栽入曲江之中。


    “景哥哥!”


    “嗡”的一声,四周的水向全身压来,压力和冰冷迅速袭向全身的每一寸肌肤,窒息带来恐惧。


    上官栩努力克制住一切,不顾江水寒凉刺眸地睁开眼。


    她听见外面人群嘈杂的慌乱声,摒弃掉所有杂念,竭力屏住呼吸,就想着一件事——


    伸出手去拉住刚才的身侧人。


    龙袍华贵,大袖浸于水中丝滑如流,随着暗波摇曳,袖间的金丝反出压抑的光。


    眼前的人同样伸着手,袖袍挡在身前,有成片的血色在水中漫开,上官栩依旧看不清他的面容。


    可是比起这些,她现在更想拉住他,拉上他的手,不再让他被暗流卷走。


    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他的手浮在眼前,一动不动,她都只能勉强勾住他腕上的那条红绳。


    水影陆离,她清晰地感觉到他正在离她而去,指尖勾住红绳,她无论如何都向下不得,哪怕崩溃至极,心中恳求地喊了无数次“别走”,留住的终究也只有这腕间细小的一物。


    红绳勾在指尖,渐渐将身影圈入。


    看着他沉底,看着他远去,上官栩呜咽难语,泪水被江水挤在眼眶内,痛苦不堪。


    为什么!


    又一次,又一次没有拉住你……


    ——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还是第几十次了,上官栩又被自己眼角的酸意涨醒,耳边的发丝也湿了一片。


    一直守在前殿的贴身女官青禾端了一盆温水进来,投了手帕,拧干之后捧给她:“娘娘又梦魇了?”


    应是刚才上官栩在梦中时又喊了几句话出来,声音传到了外殿教人听见了。


    然而上官栩并没有说话,只低垂着眼眸,呼吸轻微,抬手用指尖拂下存在眼角的泪珠,拇指再轻轻按上去。


    她的目色淡然又麻木,看着泪珠在指尖拈弄下被顺着指腹往掌心碾破,风一吹,便泛起一阵凉意。


    上官栩睫毛闪了一下,这才轻声说道:“他还是不肯见我。”


    ——


    昭帝周景知,庄帝第六子,也是庄帝的嫡次子。


    怀太子早殇,昭帝又是庄帝中年才得的最小的一个皇子,所以自幼就被寄予厚望。


    昭帝四岁被封为太子,十岁开始理政,虽然登基时才十三岁,但在位期间却平了梁王之乱,护住了大晋安宁,又重视吏治,轻徭薄赋,国力不断壮大。


    昭帝一路走来可谓传奇,世人皆评其有明君之相。


    然而这一切都在熙宁七年,他即将亲政的那一年的上巳夜戛然而止。


    “景哥哥,上巳日,杨柳沾露,祓禊去灾。”


    清亮的水滴洒在脸上,少年帝王下意识闭上了一只眼,笑着偏头躲避了一下。


    日光透过水珠,愈发暖黄,柔和地映在少年人的脸庞上,衬出他独有的温润气质。


    这是她自小的心上人,现在也是她的郎君,她的陛下。


    上官栩不由得笑意更甚,将柳枝横转递给了他。


    而他一贯温和,并不在意脸上残留的水珠,只笑中带着宠溺,轻柔地接过她手中的柳枝。


    上官栩见他执杨柳的手抬起来,阖上眼,清甜婉约的笑意挂在脸上,等着他的动作。


    感受到挂在柳枝上的露水轻轻点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身前的少年帝王随后对她温声说了句:“祓禊去灾,顺意长乐。”


    三月上巳,春和景明,沐兰汤,游春夜,祈福安康。


    然而下一刻,曲江之上突然起了一阵风,船体骤然一斜,霎时间,整座游船上下倒置。


    帝后同时落水,岸边立时惊呼一片,围在周边的禁军如离弦之箭般纷纷跃入水中施救。


    熙宁七年三月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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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后御舟曲江,舟覆,坠水,后得禁军急救,免于难,而帝不知所踪。七日,下游得帝尸,着龙袍,然久浸江水,已面不可辨。


    ……


    上官栩拿出珍藏在锦盒中的红绳,这条绳子的年限太久,色泽已经有些发暗。


    前殿的侧室内,兰香清幽淡雅,香炉摆在长案上,香霭袅袅,一缕缕地缭绕到正前方高挂的画像上。


    上官栩站在长案前,摩挲着手中的红绳,望着,恍恍惚惚又想起了许多事情……


    这条红绳并非如她刚才梦中那般是在水中从他手腕上勾下的。


    而是从他尸身上取下来的。


    说起来,她都没有见过他最后一面。


    他被寻回来的那日朝野轰动,可是每一个上前去看他的人在见到他第一眼的反应都是忍不住地作呕。


    在曲江里浸泡七日,他不仅面容被毁了,就是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变得不堪入目。


    这样的他,就算她俯在棺木旁,哭肿了双目,看了一眼又一眼,又哪里算最后一面呢?


    其实,她本不相信那是他,哪怕那穿着的就是他的龙袍,她也不信。


    他是一国之君,他是她心中一直能将所有事情料理好的景哥哥。


    他如何能就这样逝去呢?她又如何能够甘心就这样相信呢?


    直到她在尸身腕间的皮肉里摸索到了这条由她亲手编织的红绳……


    他说过,他会一直戴着的。


    她相信了。


    “怎么就不愿意让我见一面呢?”


    上官栩微叹,想够了那些事情后回过神,眼底有些湿润地望向了前方的画像。


    是少年人长身玉立的模样。


    “是因为你对我的打算生气了么?”她自顾自地神伤道,“可是以前你也总不见我啊。”


    又不见她,但却又总来,真是……


    上官栩笑一下,说不出什么情绪:“也罢,不见就不见吧,也习惯了。左尚署的那些画师技艺不错,倒也能将你的模样画出个七八分。”


    说着,她神情又蓦地黯然:“不过也只有七八分……”她抬眼,再度看向那副画,“你若是再不来见我,我可就真要忘记你的样子了。”


    “娘娘。”青禾到了侧室门口向她轻唤。


    上官栩转过头去。


    青禾垂眸道:“御史台的徐大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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