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元凤化身 苟王之王
褐黄色的平原像岛屿般漂浮在黑色海浪上, 两颗擎天巨树合抱在一起，根须绕着平原向外扩展了一圈。
出于安全考虑，姜姒并不敢让族人们贸然前往外圈的黑色根须陆地，他们由智者带领着, 在原本的族群领地内观望战况。
而轻装上阵的人王领着卫队, 率先开拓这片新领域。
十数人小心翼翼, 手牵着手, 腰间绑着绳索, 由姜姒打头阵探上陆地, 脚下坚实的触感显然证实了地面的牢固性，即使人王拿出青铜斧劈砍，也无法损伤分毫。
她们选择螺旋向外的路线, 一直拓展到黑色土地的边缘, 就在要返程时，补天的那位白发气运之子领着个人飞来了。
那个红衣人……姜姒听着他们对话的声音有些耳熟，想起被妖族偷走的那个气运之种，难道他就是五位气运之子失散的兄弟？
不过片刻厄洛诺便飞走了, 原地只剩下红色衣服的长发青年, 姜姒略一思索，解开腰间的绳索示意属下先走。
“让他独自呆在这里不太妥当，不如我去领他回营地。”扛着巨斧的健壮女人独自向钟杨靠近, 卫队士兵目送着人王远去。
看样子他们交流得还算愉快。
凑近才发现红衣人头上还顶着厄洛诺炼制五色石时的同伴小鸟, 怀里甚至还揣着祂的猫，姜姒不由得露出笑容, 看来这位确实和族中的五名气运之子们关系密切，至少和厄洛诺关系很不错。
钟杨正拧巴着一张脸，愁眉苦脸地看着海面, 忽然，他被身后的人声惊到。
“你好，我是——”姜姒正要自我介绍，就被回过头的气运之子镇住。
这、这位长得实在是——
人王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
太让人惊叹了。
尤其是黑色的眼睛，如果海洋还是过去的模样，而不是现在黑漆漆的不详潮水，傍晚时候天上云层被染红，和海面连接在一起——
大概就是可以用林先生造字时随口说过的“鬼斧神工”这个词来形容的美感，那种震撼，奇迹，以及最重要的……非人。
这就是天生天养的气运化身吗？除了名为刘弈的那位先生，其余气运之子与族人们站在一起或多或少有着些神韵上的区别。
“你来得正好。”姜姒正走神，眼前的红衣人突然出声。
他面色如常走上前，自来熟般将猫咪塞进姜姒怀里，然后从袖中掏出了——
一把刀？
人王忍不住对比了下自己的巨斧和那把小巧精致甚至镂空雕花的金属薄片，下一秒那个薄片就被架在了她的脖颈处。
“识相的话就别动，”好看到令人眩晕的面孔凑近过来，红衣人另一手轻轻扣住斧柄，食指一弹，“人质女士。”
姜姒发现自己动不了，明明命脉被他人掌控，却无法升起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青铜巨斧脱手而出，砸在虬结的树木根须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不远处的卫队被巨响惊住，猛地回头却见人王遭到挟持，试图上前却被姜姒用表情示意离开。
“先生，您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人王诚恳。
“我知道，但是我有恶意，麻烦你紧张一点。”钟杨保持着单手持刀的动作，绕着姜姒转了一圈。
奇了怪了，怎么没有命运拨动的痕迹？
【命运正理】想动手脚，按理来说从各族首领入手是最方便的，但一开始遇见的鸟族首领一切正常，巫族直接没有首领，难道是叶嘉道自带的高维影响庇护了人族这个王？
“好的，好的。”姜姒配合地转身，让钟杨对琉璃台上的人族玩家们进行了威胁。
——虽然看他们不紧不慢的样子，并没有被威胁到就是了。
“大佬这是在干什么？”在场唯一菜新刘弈发出迷惑的声音，扭头看向实力超群的榜一。
叶嘉道双眼空茫，显然被拖入思维漩涡。
红衣人等了半天，琉璃台上的玩家全都傻乎乎站着，没一个搭理他的。
不是，怎么连嘉嘉都没上钩啊？！
“没有听见吗？这可是你们人族的首领，还不速速放下武器退出竞争？！”红衣妖族厉声暴喝，捏着尖刀的手又逼近一分。
“这……”饶是相信钟杨人品的陈慈也不由得微微疑惑。
“别管，反正他也就嘴上说说，由着他去。”这时，与众人隐隐形成对峙之势的巫王凉飕飕道。
林无相瞬间打通心中关窍，握拳沉痛：“师祖高风亮节，想必是独自一人在岸边看我们御敌，心中担忧，才希望我们退出，由他自己来独面危险吧！”
“原来如此！”刘弈惊叹。
陈慈眉头舒展开，叶嘉道瞬间被说服，忍不住微微颔首。
厄洛诺虽觉得整个事件都是钟杨在搞鬼，但终究没有出言反驳，于是只剩杜德罗伊独自嘴角抽搐，对人类这种统御诸天万界的神秘生物表示折服。
“……”这脑补能力，这家伙好像是钟杨的徒孙？还真是捡到鬼了。
——————
绑匪喊了半天没有人理，人质都莫名不忍，姜姒放轻声音提议：
“先生，您是妖族的气运之子吧？如果您是担心族人，不如来我们领地里坐会？妖族族长前几日跟我达成了合作，它们现在都搬入人族领地里，有专门的区域划分出来做居住地。”
“叽！”
小凤凰跟着帮腔，虽然它也很希望妖族能赢下这场竞争啦，但是看玄鸟后裔这小胳膊小腿不太能打的样子，强行上前应敌岂不是送死？
“没担心它们，别插嘴。”钟杨还在琢磨命运影响的事，正理出手最明显的两回，第一回是对疆神下手，屏蔽他的感知，使得鬼界提前入侵，第二回是对妖圣出手，显露真身的三足金乌对着木星疯狂破坏。
姜姒没事，是因为正理觉得仅仅出手这两回已经够了吗？
白皙的手指捏紧刀刃，红衣人略微走神。
让他梳理一下，命运正理做事必然有她想获得的好处，从获利角度分析的话……
——第一回，让疆神失职，同时造成木星大乱，如果后果严重，万物法则肯定会严惩不贷；
——第二回，奇了怪了，第二回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妖圣，真身，破坏……
妖圣是自己捏出来的化身之一，充当木星妖族的领袖，他在准备副本时一共捏了三个，意义对应地球洪荒神话中祖龙，元凤和始麒麟三大混沌神兽，其中元凤形象偷偷抄袭太阳，用了三足金乌。
只不过预设好背景后，关闭木星让其自行演化，大概是鸟族那一支比较能苟，导致从神墓激活的妖圣只剩元凤一个。
针对一个偏远小世界的、连一级神都不是的妖圣没有任何好处，命运正理只能是冲着妖圣的其他意义去的，比如说……
只能看见命运线的女神把他当成了自己。
“原来是这样……”钟杨微微眯起眼睛，这样就说得通了。
被杜德罗伊气息影响的妖圣和祖巫大战，妖圣是自己的化身，祖巫是复制的高地精灵化身，命运线从自己和杜德罗伊身上延伸出来，加上独特的【战争天灾】气息，在正理眼中就是自己和杜德罗伊。
所以她如果还有做手脚，只能是巫族那里。
“很抱歉，刚才吓到你了吧？”
红衣人突然松手，笑吟吟地收起刀刃，还帮彻底排除嫌疑的姜姒捡起了斧头。
“没、没事。”其实现在更惊讶一点，比如看着文文弱弱的钟杨居然能两个指头捏起青铜斧……
姜姒两眼发直，果然，气运之子都不可貌相！
“叽……”小凤凰怂怂地叫了声，刚才后裔思考的样子好吓人，让它想起了远古的三位妖圣全盛时期。
不对，比那还要恐怖！
外表极具欺骗性的红衣人朝着岸边走去，海潮已经平息，似乎自钟杨挟持姜姒以来，天狼形态的鬼王就消失不见了。
但没有人觉得不对。
第142章 凤麟弱水 精卫填海
巫族领地, 高山烽火台上，后土正在冷笑。
人族耍花招抢人，结果自己的人王反而被劫持，真是报应。
结果下一秒, 还在胁迫人族的红衣妖物突然放下姜姒, 走到岸边……
横刀自尽？？
“他在干什么啊！”
饶是和族内长老们互掐经验丰富的大巫也不由得目瞪口呆。
————
……
“？？？”
“小钟怎么了, 因为无法参与打BOSS以至于难过到自戕？？”
“感觉不太对劲啊, 他是不是在施行什么计划？刚才我光顾着看伊伊花式煮汤喂种子了, 谁这几天有关注钟钟的？麻烦解释一下呜呜”
“嘿嘿, 我好像知道了，但我不说”
“关于某个神秘失踪的修勾~”
“前面的不要提示大家啊！”
……
薄薄的刀刃贴在皮肤上，似乎下一秒就会切开那层莹白, 涌出鲜红的血。
“师祖？！”林无相忍不住担忧。
“！！！”叶嘉道焦急地冲向琉璃台边缘, 浑然忘却自己还在战场上。
“……”厄洛诺眉心一跳，准备等他说完废话就飞回人族领地，亲自看着钟杨。
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到钟杨身上，走到岸边关注他时, 只有杜德罗伊眼睛一转, 退至众人身后。
红衣人的声音远远传来，却不是什么威胁或自白，而是——
“出手吧, 旺财。”
什么？
玩家齐齐怔住, 就在此刻脚下平稳的台面突然颤动，一股难以抵抗的巨力由下至上顶起整座平台, 黑色潮水突然下陷，巨大的吸力从漩涡中心传来！
黑色海水让他们本能地觉得不详，因而一直在避免落水, 可此时已经由不得众人选择，五人猝不及防被卷入水中！
厄洛诺挣扎着张开羽翼，每一根羽毛都仿若背负着千钧之重，像有千万只手拽着祂下沉，捆缚上锁链，被黑水淹没。
恍惚间，祂看见黑暗中亮起两轮红日。
……
人族古籍有载，自妖族玄凤后裔降世，大劫伊始。
是日，山崩地裂，人族领地方圆一千五百里，路途尽皆阻断。下有黑水涌出，鸿毛不浮，不可越也。[1]
玄凤奸诈，以合作为由，指示妖族首领珠颈斑鸠入人族为质子，以放松人族警惕，暗中令始麒麟设伏，挟人王以令五圣人至于黑水岸边。
琉璃台一夕倾覆，圣人沉于水，麒麟悉数杀之。
至此，平原易名“凤麟洲”，诫告后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自此人族命途，皆系于我辈，当薪火相传，以安圣人之心，践行圣人相授，人定胜天。
圣人者谁？补天女娲，射日后羿，造字仓颉，尝草神农，治水大禹者也。
……
潜伏于黑海之下的天狼睁开眼，他的毛发末端燃着幽幽磷火，玄凤通过契约呼唤他设伏，于是疆神就安静地等待这一时机。
在直播间摄像头中，钟杨手指轻轻一勾，散发着金光的契约书上，[鬼王疆神]的设定被替换为[妖族-始麒麟]。
【叮咚！洪荒画卷[凤麟弱水]已收集。】
穿透力极强的蓝色光芒从海底涌出，五个时空漩涡展开，将淘汰玩家悉数传送离开游戏。
【人族玩家淘汰，三族竞争幸存阵营：巫族，妖族。】
【请玩家继续努力~】
……
“卧槽？？”
“好家伙，我以为人族赢定了，怎么突然五个人全凉了？？”
“伊伊危！”
“我靠我想起来了！小钟刚见到鬼王就把他契约了，那他还跑出来和玩家对战，岂不是说……所有对战内容都是钟杨安排好的？”
“嘶……这次直播动作很大啊，先是两家联动，然后补充介绍钟杨的背景故事，三万年这个设定也太老怪物了，而且杜德罗伊一副和他很熟的样子……”
“直播间下次会搞什么大动作，我都不敢猜”
“说起来，难怪嘉嘉会被淘汰，武力派小朋友在老妖怪面前属实被耍的团团转”
“话说，能一打六不落下风的疆神在钟杨面前像个乖狗狗，难道小钟的柔弱一直都是装的？”
“只有我在关注小钟说的那句话么……旺财……”
……
怎么会这样？！
姜姒难以置信地冲到岸边，黑色潮水里的蓝光消失，五名气运之子的存在被彻底抹平，漩涡里浮起天狼庞大的身躯，他深红的双眼像两轮红日。
海水被烈焰灼烧，散发出的黑色气体汇集在水面附近，形成浓郁的黑雾。
鬼王低下头，目光扫过蝼蚁般渺小的姜姒，巨大的压迫感由上至下，深深地笼罩住她。
即使疆神瞬息移开了视线，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也久久无法平息。
“你身后还有一个，别光顾着找我。”
耳旁冷不丁传来人声，是红衣妖物在说话，他踩着空气拾级而上，走到天狼的颅顶端坐下来。
美丽的面容依然令人眩晕，可此时落在姜姒眼里只剩下恐怖。
他……杀光了本为同胞的气运之子？
——————
钟杨成功给人族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薅了把疆神脑袋上的灰毛，示意他转身。
天狼从海中浮起，灰色山岳阻隔两族视线，他低下头，琉璃台上还剩一个孤零零的黑发刀客，正将长发捋起，塞到尖耳之后。
“伊伊，你是打算自己跳下去呢，还是我来解决你？”钟杨歪歪脑袋，点了点太阳穴。
[快点润，别搁这碍手碍脚，我找到命运正理的马脚了。]
杜德罗伊赤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耸了耸肩：
“我不能投降吗？先生，我带路很有一套的。”
[你自己能解决吗？需不需要你的金牌打手留下来帮忙？]
红衣人捂住嘴，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妖族太穷，养不起能吃的战俘。”
同时他拍拍天狼，被鬼王操控的火焰骤然爆发，将最后的精灵玩家逼退至琉璃台边缘。
[你回蓝星帮我看家就是最好的帮助了，快走。]
杜德罗伊细细打量一番天狼，遮天蔽日的身躯威压盖世，可这鬼界至尊的心思却完全系于一人手中。
精灵忽然弯了弯嘴角，纵身跃入水下。
【巫族玩家淘汰，三族竞争幸存阵营：妖族。】
【检测到鬼王疆神3日前与玩家2314契约成功，判定为玩家2314击败。】
【进入下一环节：玩家阵营战——】
【检测到巫族人族已淘汰，阵营战结束，判定妖族玩家取得胜利。】
【现在发放最终奖励。】
——————
当精灵也消失在蓝色漩涡中后，钟杨这才从头上拽下一只呆若木鸡的小黄叽。
“三族统一了，你的愿望达成了。”
小凤凰瑟瑟发抖，后裔为什么笑得这么恐怖！
“叽……”
后裔戳戳它软乎乎的脑袋，悬浮于海中央的琉璃台化作一抹流光，飞入红衣人掌心，凝结成一颗剔透的石子。
俨然是钟杨在须弥幻境找到的三颗石头之一。
“现在，也该你去填海了。”
他把石子塞给凤凰。
第143章 第六个人 登山之行
蓝星, 某个甜品屋内。
蓝色漩涡在地表张开，当刺目的光芒消失时，五个人形生物出现在椅子上，东倒西歪坐没坐相。
叶嘉道愣神, 他们这就被淘汰了？？
钟杨把他们诱导到岸边……就是为了下套伏击？
榜一有点伤心, 心里闷闷的, 坐在椅子上发愣。
“不对, 那个鬼王已经被师祖契约的话, 为什么游戏副本还要我们和他对战？”林无相突然出声。
见所有人视线转移到他身上, 青年剑修把手中的长剑架在桌上，雪白桌布映衬剑鞘上古朴的符文，如积雪中央横亘着裸露的苍青山石。
“那匹天狼被钟杨契约了？”陈慈轻轻扣着座椅扶手。
厄洛诺恰好打开队伍界面, 通过队长权限可以看见钟杨的隐藏职业进展, 就顺口替他补充：
“是的，鬼王疆神。”
林无相抬起头看向白发人：“那鬼王受师祖调度，所以我们先前在琉璃台能全员存活下来……”
大家默契地瞥了眼唯一的菜新，刘弈正瑟瑟发抖, 抱着手机给谢沐保平安。
怎么看都像直播间游戏炮灰的样子。
“如此说来, 钟杨还考虑着我们的安危，想必他定是有什么不得不淘汰我们的理由，才出此下策吧。”
而契约了BOSS, 想要处理掉其他阵营的玩家简直手到擒来, 钟杨却绕了这么大的弯子，甚至明知自己可能被误解, 还是执意淘汰众人……
“他一定深有苦衷。”
在场的两名脑补怪异口同声，圣父和剑修对上视线，同时将这个想法传染给他们共同的队长。
叶嘉道微微睁大双眼, 紫罗兰色的眸子亮晶晶的，成功找到理由开解心结，小朋友可开心了。
这时陈慈听见自己的隐藏职业升级提示音，这次全员存活给他的隐藏职业加了不少升级经验。
刚才游戏内通过邮件赠送的鬼影医生已经绑定在他的召唤物栏里，以后下副本能随时召唤这名精神领域专精的医疗助理，简直如虎添翼。
圣父打开玩家面板，光屏内结算点数还未到账，【土木工程】这个主线任务不知为何卡在进程的末端，没有直接显示任务失败。
许是副本还没结束的缘故？
毕竟从前玩家只有一路通关到结局才能存活，即使任务失败也必须苟在游戏世界直到结束，中途退出只有死亡一个可能性，并没有半途而废经验的陈慈暗自揣测。
阳光从透明落地窗照进来，甜品屋内轻音乐舒缓又安神。
他面前忽然多了杯沁着粉色的饮品，陈慈抬头，发现是厄洛诺不知何时从吧台端来一个托盘，给每人分了一份。
“怎么了？”神明湛蓝色的眼眸冷淡如寒霜，居高临下看着面色僵硬的人类。
“……”
想起在甜品屋打工还债，天天把蜜桃多多当水喝的痛苦记忆，即使是圣父也忍不住扭曲了脸庞。
而厄洛诺竟然还能神色淡然地举杯一饮而尽……不愧是钟杨的至交好友！
白发天神表面淡定，实则心中惊涛骇浪，刚才腕表发来一则消息，[星门]计划即将实施，蓝星文明就要和天王星冥王星建交！
——悠娜的吸血鬼文明好歹是封建君主制，祂的那群傻乎乎的蛇人族……不行，太丢脸了，祂得赶紧加速一下扫盲运动！
就决定是你了，格莱大祭司。
天王星微微眯起眼睛，无声无息降下神谕，正在26亿千米外做日常祷告的祭司忽然一阵战栗，九个蛇首齐刷刷打起喷嚏。
除了未成年蛇，还有成蛇教育也得抓紧，建筑工程科技水平跟不上，就暂且保留自然风貌，主要是那群从神的知识水平也得多多跟进，别整天傻乎乎的只会传教，沉迷编故事吹捧自己……
神谕喋喋不休了半天，直到在蓝星的神明本体被同伴拉了下袖子，才放过疯狂速记晕头转向的大祭司。
九头蛇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十八只眼睛转成圈圈。
“嗯？”厄洛诺回过神，看到身旁人类有一双紫色眼睛。
“你不喝吗？”叶嘉道眨眨眼，“还剩一杯。”
白发人低头，五人面前各自摆了个空杯，而孤零零的第六杯甜茶呆在桌中央，底下已经积起一小滩冷凝的水珠。
“这杯是给杜德罗伊的——等会，杜德罗伊哪里去了？”
厄洛诺怔住，环顾四周，被钟杨介绍说是临时工的高地精灵并未出现。
——————
黑色潮水中，有一座通天神山。
穿着黑袍，卸下所有武装的后土徘徊在山门前。
她刚刚接到鸟妖的传讯消息，要求巫族话事人前来妖族神宫朝拜。
长老会已经被她收拾干净，如今全是自己人，跟天吴做好交代，抱着一去不回的决心来到此地后，她反而在临门一脚犹豫起来。
谁能料想到呢？
自从那妖族突然击杀了所有气运之子，琉璃台竟然被他收作另一枚补天神石！
他头上蹲伏的弱小鸟妖，竟然是凤凰法相暗中蛰伏，待时机成熟，瞬间化做原型，衔着那颗巨石飞越整个世界！
——被黑色海水覆盖的世界里，原本仅有人族与巫族的两块聚居地是露出海面的。
而凤凰所过之处，巨石落下五彩华光，被光芒扫过的黑色潮水凝固，化成泥土，销声匿迹的妖族不知从何处走出，再次活跃于洪荒大地上。
那逼死巫王的妖族只一个眼神，他麾下的天狼便强行征用了巫族的圣山——聚居地群山中，最高最陡，如祖巫一指，直上青天的那座圣山。
后土脊背发凉，昨日她为了保全巫族，主动迎上前试图攀谈，可红衣妖族视她如无物，自顾自拍了拍巨狼的脑袋，随口说：
“这个不错，和妖圣须弥仙宫很像，就选这里吧。”
下一刻竟言出法随，山体自动重塑，隆隆雷响大作，顷刻间化作雕梁画栋的神宫，一道登天长梯自山脚铺陈至天穹，三千宫门拔地而起！
这简直是妖圣再世……不对，和祖巫实力相当的妖圣也做不到如此神迹！
没错，就是神迹。
后土甚至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敬，祖巫的锻体之术被用在表情控制上，唯恐惹了那妖族不快。
应运气运而生的气运之子悉数死去，那岂不是所有气运集中于妖族一身？
——只怕，他是妖神……或者是妖祖的转世？
“妖族这场翻身仗打得真是漂亮。”
忽然，身后传来满是讥诮的嘲讽话语，后土尖耳一抖，骇得登时向前冲出三步远。
扭头一看，才发现是一袭白袍的人王。
不过短短一日，姜姒仿若苍老了十岁，自十四岁以来永远扛着巨斧冲杀在战场最前沿的女战士被麻布裹着，额上系了根白布。
她脊背微微佝偻。
“我当是谁，”后土挂着假笑，“好久不见，‘老朋友’。”
也对，人族损失才是最大的，姜姒恐怕本以为人族独占鳌头吧？
谁能想到五名气运之子瞬间陨落殆尽呢？
“不如你我同行？”黑袍女人踱步上前，眼底满是嘲弄，“咱们也算相识一场，若此去当真是黄泉路，相伴而行去追气运之子的脚步也不算孤单？”
后土心中盘算，姜姒必然会被激怒，若她在山脚大打出手，妖族想杀人立威，就会将目标率先转移到人族——
然而她失算了。
“你说的有理。”
姜姒直接抓住后土的袍角，强硬地拖拽着巫族踏上台阶。
专注于巫咒修习，疏于锻体之法的大巫脚步踉跄，险些跌倒在石梯上，黑袍之下的女人扭曲了脸庞，可又抵不过人王的怪力，只能被迫跟上姜姒飞快的步伐。
这个女人疯了吗？！这里可是妖族的领地，指不定哪里就有一双眼睛盯着！
往日里不都是用大道理教育自己要仁爱友善的吗？！她在做什么！
靠近山顶空气稀薄，圣山不知设下了什么禁令，直上直下的路途竟然不能用巫咒减负，后土肺部剧痛，几欲呕血。
第144章 生命之间 存亡与否
咕咕——
两侧山石旁飞出灰蓝色的鸟妖, 原先看着可爱单纯的面容现在却显得尤为可怖，圆瞪瞪的双眼如黑豆般镶在脸上，脑后的羽毛布满密集斑点，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白袍人拽着黑袍人一路攀登, 她们穿过千重山门, 直至石阶顶端。
一只体型尤为硕大的怪鸟蹲在最后那级阶梯上, 缓缓睁开双眼。
姜姒认得, 是妖族原先和她谈拢协议的首领, 它的气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睁开眼对她们发出怪异的叫声：
“布谷。”
——是钟杨从梦核世界带回的布谷鸟，它潜伏在妖族之中，作为历代妖族的首领, 替造物主监视一切。
怪鸟张开翅膀, 扑棱着向门内飞去，山门无声敞开，露出深邃如渊的内里，像通往未知的食管, 诱导着二人主动被吞噬。
后土脸上肌肉微微抽动, 眼瞳中倒映的路途似乎连接着无边地狱。
“走了。”姜姒却直接拽着她前进。
“不是，你好歹准备一二！”大巫压低声音，奋力拖着人王的步伐。
“有什么准备？大不了就是你把我坑死, 然后巫族投诚当走狗, 等人族被屠杀殆尽就轮到你们。”
姜姒眼角的皱纹细密如川流。
后土嘴角一抿，像被戳中心思, 彻底歇了声，跟着她沉默上前。
——————
跟着怪鸟的指引，绕过大殿走入竹林, 仙乐袅袅流觞曲水，明显是幻影化形的诸多宾客列坐其次。
“你们来了？”
上首有一人身着红衣，这玄凤后裔没了敌手，又换回宽袍广袖的飘逸做派，如瀑青丝披散在身后，任由一名容颜俊美的红发人替他梳理。
“行了。”钟杨微微向后瞥去一眼，正在忙碌的俊美青年瞬间收手，化作一只毛色深灰的幼狼滚进他怀里。
——居然是天狼化形！
后土大骇，与先天拥有人形体态的人巫二族不同，能够化形为人的妖族都是大造化之辈，至少祖巫传承记忆告诉她，只有妖圣才能做到。
那这么说，这匹天狼岂不是三妖圣之一？
祖龙，玄凤，始麒麟……大巫不动声色地回想，天狼真身层层黑焰燃烧，此起彼伏堆叠如鳞片，定然是始麒麟！
这时一直拽着她袍角的姜姒松开了手，凭着对死对头的了解，后土相信她此刻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人族传承没有祖巫这么多限制，有人族智者在，人王可以了解所有历史。
连妖圣都以侍者的姿态为他效命……只怕这个家伙真的是什么妖祖转世。
——————
【叮咚！恭喜玩家探索世界观达成成就——称霸洪荒副本！】
实际上，钟杨正在头疼探索任务。
编的台本已经到末尾，人巫妖三族总有一个是命运正理会下手的。
他编造了一整个和蓝星极其相似的木星，就是为了蒙蔽正理的视线，让她对蓝星命运线做的手脚被嫁接到木星来，再借助地狱门开启的空档把污染连根拔起，塞回深空。
但是昨日他去巫族领地，仔细观察了一番后土，却发现大巫一切如常，只不过多了份祖巫传承而已。
——甚至连那份传承都清清白白，全是自己照抄杜德罗伊的精灵设定乱写的。
“你打算怎么办？她们两个都拿你当大反派了。”
镜行吐槽，哪有玩家混到最后变成npc同仇敌忾想要杀之后快的啊！
钟杨左手一顿，眼睛向左斜去：“你发个任务，我再试探一下。”
“行……”主神正要做戏给观众听，就发现台本过于违和，似乎只要说出来就会被锁章。
“你在搞什么啊！”镜行震惊，让npc自相残杀，这是什么有病任务，他忘记自己是人类守护神了吗？
“闭嘴，照着念就行。”
钟杨顿了顿，给摸不清状况的镜行补充道：“木星人族已经转移给叶嘉道，现在和蓝星人类没什么关系。”
“……行，”伪装成摄像头的影子噎住，“你是神性你说了算。”
【探索世界观任务已发布，[角斗场]！】
【妖族统御天下，从前在三族争霸中占据主导地位的人族与巫族该何去何从？】
……
“不是吧，怎么这期探索世界观感觉怪怪的”
“官方补设定补得也太快了吧？突然我的柔弱老婆变成三万岁老怪物，还反手刀同伴不眨眼（防误解PS：不是真刀！只是扔下水淘汰）”
“虽然人物背景故事解开都会有这种难熬的过程，但逻辑怪物公司的文案应该不会有这种失误啊？总有种画风崩裂的感觉”
“诶，你们去看一下直播间玩家人数，怎么还有……【此条消息已被屏蔽】”
这时，一名ID十分熟悉的观众又摸进来每日发言。
“滴！虎皮鹦鹉卡”
“是花鸟老板！我眼熟虎皮鹦鹉哈哈哈哈哈”
“今天大早上怎么有空来看直播？你平时不都是准备喂食的吗？”
“你还真别说，最近虎皮鹦鹉行情不好，准备搞点玄凤玩玩，小黄叽脸上两抹腮红还挺可爱”
“生草，花花你后台留个店名地址呗，我哪天去你那里逛逛”
……
钟杨正斜倚着坐垫，对人王与大巫笑眯眯招手：
“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怎么不过来？”
可二人还未来得及动作，喜怒无常的妖祖语调陡然一转，话中寒气逼人：“看来是心有不满？”
“也对，”他言笑晏晏，单手撑在几案上，脊背直起，无形威压如山岳碾压而下，“从前我族销声匿迹时你们二族可是横行天下，如今形式倒转，一时难以适应也是应当的。”
小凤凰从竹林里钻出来，怯怯地缩在一旁：“叽……”
虽然依仗玄凤后裔的光，妖族真的达成了先祖遗愿一统天下，但它心里总觉得惶惶不安。
钟杨一挥手，眼前觥筹交错的繁华盛景化作一副轻薄如蝉翼的幕布，被随意扯下，塞入他手中的书页内，封皮依稀能看见“俯仰生灵录”五个大字。
——生命可以用【白镜行客】的权柄复制，但山岳河流、乾坤地理不行，它们的运转规则都是从《俯仰生灵录》摘抄而来。
当然，妖族最后的那名妖圣“祖龙”，也是钟杨借着书中混沌魔龙的影子捏造。
“我倒是记得琉璃台对决时，你们二族在自己的领地里隔空喊话，好不热闹？”
深邃的凤眸倒映着两名首领阴沉的脸色，钟杨随手捻起一片飞花，弹指而出，脆弱的花瓣划破虚空，横穿后土与姜姒中间的空隙，在两人脸上各自刮下一道血丝。
“想必是对参与对决十分期待了，既然如此，我怎能不遂了你们的心愿？”
红衣人一指，白玉石台破土而出，花瓣散作符文烙印在莹白玉石之上，圆盘状的角斗场拔地而起，周遭被蛟龙般狰狞的锁链围住。
“赢者生，败者死。”
木星和蓝星命运最后的相似点——被主神入侵，原住民种族被迫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
钟杨揉了揉怀中毛茸茸的小狼崽子，虽然在笑，可眉眼凝结着万古的霜雪。
第145章 洪荒画卷 擂台之上
擂台上, 凌冽的寒风吹起黑衣人的袍角。
后土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她的老对手就在对面站着，姜姒赤手空拳，没有兵器的斧战士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 看着好像是自己更有优势。
可那个该死的妖族……真的会善罢甘休吗？
果然, 风声带来妖族无情的话语：
“怎么不开始？”
钟杨施施然落座裁判席, 一尊古朴的石碑出现在擂台中央。
他挥挥手, 密密麻麻的小字浮现于石碑之上, 后土瞳孔一缩, 她分明认出有一小半是巫族所有族人的名字！
用巫咒雕刻的姓名含括了从老至少所有族人的信息，常年处理族内事物的后土对他们的名字早已烂熟于心，只是不知为何没有自己和天吴。
由不得她细想, 那妖族又道：“这样吧, 你们不是你死我活的对手么？既然要争——不如带上你们的族人一起争，谁被对方击伤一次，族人名字就划掉一行……”
“你们觉得如何？”红衣人微微前倾。
该死，该死！！
后土心中狂骂, 石碑上那些没见过的字体看来是人族的名字！
她根本没想过直接和姜姒动手！本以为至少能委曲求全混一个巫族苟活的机会, 谁知竟被直接扔到这种不进则死的局面！
巫族心中发寒，手指掐进掌心，溢出一丝鲜血。
限制在擂台上她根本没有优势, 近战之中姜姒可以直接硬抗巫咒的攻击, 只要撑住三秒冲到巫咒发动者本人面前，拧断她的喉咙就算胜利！
……
“？？？什么反派发言, 主神不管管？”
“别信别信，按照小钟的风格，他肯定又在驴我们了！”
“指望主神管我笑死, 主神还不如小钟呢”
“话说这两个族长你们觉得谁赢面比较大？”
“不知道啊，后土？我看她长得一副伊伊族人的样子，应该多少随了点高地精灵的战斗天赋吧？”
“我怎么觉得钟钟会给人类族长放水……”
……
姜姒动了。
白袍人纵跃至空中，原地留下深深的一个足印凹坑。她穿越后土瞬发的巫咒，风刃刮乱身上的白袍，留下鞭笞般的血痕。
眨眼冲至面前，后土狼狈下蹲避开那只手掌，身体掌控力却限制了她的动作，只能连滚带爬地左右逃跑，一时不察撞上石碑。！！！
“咳咳……我说，咱们可以好好商量。”巫族艰难地喘口气，举起双手向后蜷缩，脊背贴在冰冷的石碑上。
古怪的触感从身后传来，像是有人拿着笔横着划了一道，后土一怔，手指下意识摸上碑面。
有一行巫族的名字……被划掉了。
黑袍女人猛地抬头，看见裁判席上红衣人正拿着笔，眼神正好与自己交汇。
“怎么了？以为我在开玩笑？”他轻声说，脸上的肌肉扭曲地向上收力，挂上像是笑容的表情。
“战斗时可不能分心。”钟杨笑眯眯地甩了甩笔尖，一团墨色渗入手中的书页上。
“你今天吃错药了吧？”镜行疯狂在他耳边念叨，要钓命运也不是这样钓的吧？
他不是连个死猫都要救活的性格吗？陈慈都没他圣父，怎么这会开始走极端？！
“你不是盼着我死了，好自己掌控本体，夺回‘钟杨’这个名字么？”红衣人眯起眼睛，把狼崽子提溜到桌面上，“怎么这么关心我？”
“你是不是有病，我不是跟你说过咱俩谁也干不掉谁吗？”镜行气恼，“我拿到本体又不代表你要死——不是，怎么搞得跟我舍不得你一样。”
“哦~我听见了，镜镜舍不得我死诶！”
某人直接顺着杆子往上爬，和影子斗嘴不亦乐乎。
“让我想想，要不你也来甜品屋打工吧，蜜桃多多管够！”
“谁稀罕不给工资的老板啊！”
场上生死对决，场外废话连篇，钟杨掰着手指头开始盘算：“我喜欢蜜桃多多，你是我，所以你也喜欢！这个逻辑非常通顺，你看我连权柄都没发动~”
镜行成功被绕进思维怪圈，浑然忘却自己一开始在说啥。
他怎么会和这种自作多情的家伙是一个人！！
解决了……钟杨薅了把呜呜嘤嘤的小狼崽子，眼里看不清情绪。
他悄无声息发动传音，解除对祖巫传承的禁制。
——————
“噗——”
后土第二次咳血。
姜姒面无表情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笼罩住不擅长近战的巫族。
“很好……”大巫迷迷糊糊间看见碑文又被划去一道。
看来她们只能是不死不休了，也对，她们一向如此，从未改变。
从——她决绝地选择跟随父亲上战场，拒绝挑选长老家族的后辈下嫁开始。
被收养的孤女却拥有比唯一的王子更强大的天赋，多么讽刺。更讽刺的是最强大的那一个却不能染指权力分毫，凭什么那个蠢货哥哥就可以永远受万人敬仰，死后还能留下两个更愚蠢无能的废物！来阻挡她的路！
后土捻了捻手指，从胳膊内侧撕下一张皮。
巫咒发动，姜姒被暂时压制，推到擂台对面。
她伏杀人族，替父亲干了那么多脏活，哥哥什么都不会连都长老都认不全，连年饥荒，三族交锋，通天神树祭祀……都是她在管！
巫族的尖耳抖了抖，抹掉脸上的血污。她摇摇晃晃站起来，对面的人影白袍已经被鲜血染红，分不清是她流的更多一些，还是白袍主人流的更多一些。
反正……也没有胜利的可能了。
可惜了，还是要用“大巫”这个名字陪葬。
“姜姒，我一直很羡慕你。”其实是嫉妒得发狂。
最后还是要用人族更擅长的兵刃决斗吗……后土手指扎入没有皮肤的那片血肉，从跳动的猩红中抽出一把尖刀。
没有金属作为支撑的右臂软绵绵垂下来，内里的骨骼不知去了哪里。
她用这把刀杀死了让她丢掉胳膊的巫王，这次，不知是收割人王还是大巫的性命。
姜姒死死抓着雕刻为蛟龙形状的锁链，指节用力到泛白。
人王即使重伤也不肯弯下膝盖，巫族走到她面前。
后土尝试举起刀，但错位的左手臂有点不听使唤。
“我看过人族历代女王的记载……你是最优秀的那一个。”看见你就恶心，怎么不去死。
姜姒阖上眼，下一秒调整好吐纳，缓缓回收对身躯的掌控力。巫族的禁制在消失。
“你也一样。”人王没有吝惜措辞，“其实你不是巫王，我挺惊讶的。”
“我十四岁第一次出征就差点死在你手里，母亲把我揍了十一顿，直到我不再被模仿你话术的智者骗到上钩。”
……
“卧槽！有故事！”
“奇怪的背景故事增加了_(:з」∠)_”
“什么宿敌，我胡言乱语，虽然很不严肃但是我想磕”
“不要看见疑似可以吃的东西就往嘴里塞啊！”
……
【叮咚！恭喜玩家解锁世界观，进程：100%】
先前绘制的所有洪荒画卷连成一长串，脱离《俯仰生灵录》的书页，在金光中飞上桌台。
第146章 皇天后土（第个五副本完结） 地涌金莲……
红衣人缓缓展开画卷, 墨迹未干的象形文字注释着一幅幅笔法独特的图画。
【物品名称：世界观图鉴（未命名）】
【注解：一副来自洪荒世界的神秘卷轴，绘图者的水平发挥极不稳定，在精美绝伦与粗制滥造间反复横跳，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
【叮咚！该道具已收入系统背包, 请玩家自行探究并命名】
钟杨没有出声, 他在看画。
第一幅是粗糙的碑文, 有人拿着凿子往上面篆刻着什么。
以[仓颉造字]为起点, 从此历史不再仅仅存活于口耳相传之间, 文字可以被所有人解读, 历代先祖智慧永不磨灭。
第二幅是模糊不清的背影拦在巨浪之前，身后是奔逃的人类。
圣人开山，[大禹治水], 与天灾抗争, 讲述人类不屈的灵魂。
第三幅在天上，人身蛇尾的存在沐浴金光之间，无尽云海缺漏的部分被五色神石补全。
不周山塌，倒挂银河, [女娲补天], 是为救世大功德。
第四幅有被火焰烧灼的痕迹，一道白虹冲天而起，九日连珠, 金乌垂死。
[后羿射日], 人类抗争妖族入侵，与远古时期的先祖走出山林的征途何其相似。
修长莹白的指节一顿, 最后掀开两幅画。
背着药篓的人类蹲在绿植中，面容平和，眼睛专注地看着手上的草叶, 不知在做什么。
是[神农尝草]。
它旁侧是浩瀚的黑色潮水，蓝色幽光从海底透出，这一代的人王目色戚惶地站在岸边。
厚重的海水是浓墨涂抹，依稀能看见其下有五个人影。
引领人类对抗大灾变的气运之子被蓝光吞没，神话时代的余晖即将谢幕，从此圣人不出，神话终结。
钟杨默不作声地提笔，在[凤麟弱水]这个标题后面补充上四个字。
——“五丁开山。”
从神话时代到末法时代的转变很难，但在布局者的安排下，这条路已经打通了。五丁开山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勾连。[1]
蜀道已然通畅，往后一切，全靠人类自己的双手。
钟杨看向姜姒，擅长正面作战的人王全然压制住后土，常年持巨斧的双手布满粗糙的茧子，人族中每一个人都有这样一双手，或持农具，或持兵器。
诸天大世界或许运转规律不同，或许世界法则不同，但总是能看见人类或者与人类相似的特殊生命。
选择人类作为眷属的神明不止自己一个，比如【伽玛天虫】也是出身机械文明的终点。
但与其说是神明选择了奋发向上的文明，不如说是这些具有奋斗活力的文明塑造了神明，封神之路拥有无限可能，才能化作通天坦途。
——————
“……”
后土嘴角抽动了一下。
她想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狼狈，明明是和老对手的生死对决，并且自己肯定马上就会输掉然后死得很难看，可被对方提及自己针对姜姒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胜利，居然有莫名的快意。
——大概是因为，那场胜利被算在哥哥头上的缘故？
即使他躺在行军营帐里窝了三天，进进出出的巫女一个赛一个貌美。
她的胜利……父亲不知道，哥哥不想让人知道，长老会不愿意知道。
唯一能追忆往昔峥嵘的反而是姜姒。
“我记得你母亲，”大巫漫无边际地跟人王侃天，反正姜姒不想动手的话，能多喘几口气也是好的，
“我看见她挥舞斧子，满脑子都是‘刑天舞干戚’原来不是胡写的。”
怎么耳边有奇怪的声音？她已经虚弱到产生幻觉的地步了吗？
……
“刑天舞干戚！好的没听懂，我去查一下”
“她们这样子对话好真实啊，这个游戏不愧是洪荒神话，联动之后文案写得比以前深入多了”
“给前面指路山海经（狗头玫瑰）”
“万万没想到，我居然在这里又磕到了”
……
什么磕？后土甩了甩脑袋，一步一晃凑近姜姒。
幻觉吵吵嚷嚷，眼前的人类也在喋喋不休，吵得她有点迷糊。
“她的斧头比我的还重三百斤，比王廷的门板还大，一直遗憾我没有继承她的战斗天赋，”姜姒正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所以你知道被她揍了十一顿是什么感觉吗？”
后土忍俊不禁，嘴角弯起来，左右两道黏糊糊的鲜血已经快凝结成块状，很不舒服。
“你一定哭得很惨。”
不知道姜姒是不是脑子撞懵了，自己左手拿着刀却提不起来，这么好的机会不用来杀人却在这里废话。
后土眼神有点涣散，忽然眼前掠过一阵风。
嗯？
姜姒靠近了她。
终于等到动手的时候了吗？
黑袍的巫族无力地弯了弯手指，尖刀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其实她对杀死对方已经没有什么所谓了，反正……
石碑上巫族的名字划得十不存一，没有巫族的大巫活着与死去也没甚么分别。
“我养了半年伤，所以你欠我一个人情。”身形矫健的人王只一瞬便将二人距离缩短为零，但她没有动手，只是留下一句话，“给我掩护！”
足尖踢在刀柄上，金属飞起落至人王掌心，被血肉温养的森寒之物涌动着巫族的咒力，绘制着一圈一圈细密的花纹。
——它是最好的决胜奇兵。
白袍人冲刺向石台边际，巫族的王咒一瞬间发动，一股升腾的向上力量托举着姜姒，她一脚踏上蛟龙锁链，踩着虚空向高处的红衣妖物袭去！
懒洋洋匍匐在石桌上的天狼双眼一眯，无边火海从地下升起，始麒麟咆哮着张开巨口，喷吐焚尽一切的黑焰！
后土颓然倒地，抽干了巫咒的力量，它们化作无形羽翼，化作姜姒向上的动力。
凡人，能否胜天？
那一点白色像扑火的飞蛾，冲向黑暗之中。
——————
“嗯？”端坐的红衣人掀起眼皮，冷漠地看着凡人飞蛾扑火，“只要赢了擂台，你就能活下去，为什么到这里来？”
姜姒重重砸在石质长桌上，左腿膝盖骨发出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赢一次又能如何？”
只会站在擂台里就永远没有出路，母亲告诉过她，只把自己当成战场里的一个士兵永远不会赢得胜利，想要做人王，就要往外看，找到左右胜利的那只手！
然后——
杀了他！！！
头发黑半掺杂的女人目眦尽裂，举起尖刀斩向妖族，刀气所过之处石台寸寸化作齑粉，飞溅到空中。
快到极点的粉尘穿梭黑焰之间，摩擦出爆鸣，天狼震怒地咆哮，却无法阻拦人类堵上一切的刺杀！
会成功吗？姜姒举着刀的那只手软绵绵地垂下去，和她的眼皮一样。
不适合使用巫咒力量的人类果然太过勉强，以后这只手……大概是不能用了。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有没有以后也不知道。
脱力的人王倒在石桌上，随后像一滩泥浆似的滑落到地面，她身上骨折的地方太多了，以至于微微一动便内里出血。
“啪嗒，啪嗒。”
是脚步声。
是后土吗？
耳畔嗡嗡作响，地面上四肢扭曲的女人大睁着眼，眼角撕开的伤口还在滴滴答答涌出鲜血，她瞳孔涣散即将陷入黑暗。
“真是让我惊讶。”红衣妖族居高临下看着她。
没死吗？
可惜啊……
姜姒微微一叹，失去了意识。
然而化形为人的玄凤并未掐灭人王最后的生机，反而转过头，不知在对谁说话。
“你看看，这就是反抗我的下场，”钟杨笑眯眯地摩挲着下巴，冲后土挑了下眉毛，“我想——作为巫族最有智慧的统治者，你应该不会这么不明智的吧？”
力竭后靠在石台边缘喘气调息的巫族面色一僵，奇妙的力量从四肢百骸升腾而起，祖巫传承的禁制被解开，她又能站起来了。
“过来过来。”红衣人勾勾手，后土不受控制地飘起，被挪移到擂台之外。
“行了，对决嘛，也没必要非得在擂台上。”钟杨背过双手，施施然回到主席台的位置，从容落座。
他一抬眼，白玉石台被撤去，属于后土的那把尖刀自动飞回主人手中，上面还粘着人类的血。
“虽然出了点小意外，但我说过的对决胜利就能存活依然作数。”钟杨冲她抬了抬下巴，“这么好的机会，抓不抓得住，全在你。”
人王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生死全在大巫一念之间。
黑袍巫族两眼发直，不自觉地抠着嘴角的血痂。
良久，她才做出第一个动作。
后土舔了舔嘴唇，嗓子发干：
“恕我直言，您不愿意亲自动手，是有什么原因么？”
周遭原本是仙宫竹林，鸣声上下，此刻骤然寂静，恐怖的威压从天而降，妖族森寒的双眸逼视着道破天机的妄言者。
——————
“你在质疑我？”钟杨上半身前倾，怀中天狼龇起尖牙，铺天盖地的黑焰隐隐浮现在天幕之上。
“不不不，我怎么敢质疑伟大的气运之子？”后土挂上惯用的假笑，“我只是，嗯……想要一点好处。”
赌对了！！她心中狂喊。
这个妖族一开始撺掇杜德罗伊结盟，然后反手卖了他，转而和人族气运之子搞好关系，最后把他们一网打尽，夺取所有气运！
但有一个细节，她一直都忽略了！
这个家伙直接动手的对象——只有气运之子！
“您听我说，”后土展开双臂，顶着排山倒海的威压，直视着妖族，“人族消失，这可是从上古至今都未完成的终结！您能给我机会亲手创造这一个伟大时刻，是多么大的荣耀！”
“我已经迫不及待将名字永远流传在岁月长河中了。”巫族露出灿烂的笑容，脚步悄然挪到姜姒的左侧。
“有点意思。”钟杨眯起眼睛，拍拍天狼的脊背，被黑焰笼罩暗沉下来的天幕瞬间清澈如初。
“说来听听，你要什么？”
“您刚才肯定看出我们的犹豫了——”后土做出一副犹疑的模样，双眼却闪着狡黠而贪婪的光。
“担心我反悔，让你们两族相斗，再渔翁得利杀死胜利者？”妖族笑了，“这好说。”
他掌中浮起一点华光，飞至后土眼前，女人瞳孔大张，这光芒——分明是与补天石相同的五色！
“这是息壤。”
妖族悠悠的声音似远似近：“第一颗息壤，由人族补天，第二颗息壤，由妖族填海，第三颗息壤给你们巫族准备一块崭新的生存之所，倒也算公平。”
“而且，它还能生死人，肉白骨，只要死亡不超过一日，都能在土壤上复活——”钟杨的话语里全是蛊惑，“刚才碑文上划掉的名字都能复活，怎么样？”
后土眼珠子都要被那点光芒勾走了，下意识伸手去捉，却扑了个空。
“只不过这么神奇的先天灵宝自然有一些发动条件，只有以三族的任一王者作为祭品，才能激活其能力。也就是说，只要你轻轻松松杀了她，就能拯救整个巫族。”
“怎么样，很划算的买卖吧？我可真是个好心人。”红衣人向后仰去，靠在椅背上。
“……”后土沉默半响，忽然一刀扎在姜姒左胸口。
“当然。”喷溅的鲜血黏在巫族脸上，缓缓往下流淌。
她迫不及待地攥住散发着五彩光芒的息壤，往姜姒胸口贴去。
—————
结束了，钟杨微微挑眉，心里毫不意外。
姜姒扮演的角色……对应守护地球的姐姐。
木星被扮演主神的自己入侵，原住民首领杀身成仁，为救赎地球而死，命运线和地球一模一样。
接下来就是人王的生命作为祭品，催动息壤化身全新的星球，承载着剩下来的生灵流亡星空。
——和姐姐化身蓝星，带着人类逃离枯死的地球，重启文明命运一样。
红衣人手中突兀闪现一支龙骨笔，他沾了沾墨水，正要落笔，忽然眼前风云骤变。
——————
他移开视线了！！
后土背对着妖族蹲下来，在视角盲区轻轻抽出姜姒胸口的尖刀。
出乎意料地，心脏的位置受创，鲜血本应像喷泉一样喷溅，可姜姒心口除了一开始扎进去飞溅的那点，拔刀后却很快止住了。
后土反手捅了自己一刀，疼得龇牙咧嘴。
如果从前、不，昨天、不。
哪怕是上山前那一刻，有人冲出来跟她说自己会为了保住姜姒捅自己刀子，她一定会用巫咒一巴掌拍死那个傻叉。
这人王别的不行，皮糙肉厚那是一等一的强，心脏还长在右边，真是天生的难缠。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全依仗第一次上战场时带队的傻缺哥哥，派自己一个人迎战人族少族长，和三百精兵。
幸好巫族长得和人类差不多，她包起耳朵伪装成柔弱孤女，竟然就成功混进姜姒队伍里骗吃骗喝了三天。
天知道自己第二年侦查人族时，看见姜姒还活着有多么震惊！她逃跑前可是拍了三道死咒在这个家伙心口！
“你——”
身后的妖族终于回过神，可根本来不及阻止。
息壤先是汲取了姜姒一半力量，尔后又被后土的鲜血补全，四散出耀眼夺目的五彩华光，飞速升上天空，撕裂禁锢星球的云海。
“您交易不诚信，我忽然又想反悔了。”后土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咔吧咔吧地扭过头，“您看，只有王者本人献祭了……才能换回本族的活路，息壤只会遵从鲜血的指引。”
吸收了两族王者的力量，息壤循着气息飞向属于巫族的高山，和属于人族的平原。
“你撒谎，你就是想笑话我，机关算尽反而给人族做了嫁衣。”
她一扔尖刀，蕴藏在血肉里大半生，几乎成为她骨血一部分的金属发出清脆的响声，摔成几块碎片。
后土吐出一口浊气，化作祖巫法相。
八臂女巨人拔地而起，就要迈出步伐时踉跄了一下，阵阵眩晕裹挟着她。
息壤要的是三族王者的献祭，果然，自己还是差了点吗？
果然个鬼。
该死的！都给她去死！凭什么她不是巫王！
乱七八糟的念头塞满脑袋，后土头痛欲裂，法相遵循本能扑向黑焰中心阻拦试图站起的妖族。
黑焰烧在身上，像无边的嫉恨吞吃着她。
好像有个胳膊断了，但是难以企及的渴望比这个还痛苦，她有点……有点恍惚。
耳边传来隐隐绰绰的叹息：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她漆黑的视线边缘似乎泛起一点金光，像阵阵涟漪，潮水般波动着。
疾速膨胀的息壤化作崭新的星球，大地颤动，高山和平原脱离引力的束缚，从木星升起，被新星球吸附。
从木星脱胎而出的庞大星体卷走一半大气，通天神树被暴风卷起，黝黑的海洋被吸上天空，水龙卷像飞升的混沌魔龙，狰狞舞动在天地间。
——土星冲向遥远的夜空，撕碎的通天神树弯成扁平的光环，绕着星球缓缓流淌。
而木星上，正缓缓盛开一朵金色莲花。
执笔者微微睁大眼，凤眸中倒映着金光。
十二品业火红莲属于收天下之火炼制补天石的厄洛诺，十二品净世青莲被收纳于斩杀金乌的持刀之人。
二十四品轮回金莲，它会属于谁？
“……”后土说不出话，无边地狱业火烧得她脸上露出焦黑的骨骼。
但是提问者听见了，复刻自高地精灵投影的生命苏醒了一点奇怪的自我意识。
她好像很想对天竖起中指：“去你个腿的人间，老娘想要个王位累死都不给，下辈子再也不来了。”
——————
木星，万籁俱寂。
被崭新出炉的土星卷走了天空、大地以及生灵，现在这里空无一物，只余蠕动的黑色潮水，像一包鼓胀的墨汁，被裹在薄膜中，沿着星球轨道运行。
钟杨孤零零地坐在须弥仙宫中，看着被烧灼成骷髅状的巫族站在面前。
镜行无言，观众无言。
“你看她像不像我们？”良久，红衣人笑了一下。
日轮从天边升起，骷髅的影子拉得极长极长。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2]
如果自己也有机会……哪怕是救她半条命也好。
他提起笔，在画卷空白处画下最后的图腾。
[皇天后土，地涌金莲。]
十二祖巫的最后一位存在，后土感念众生皆苦，化身六道轮回，填补天地大劫。
【叮咚！检测到木星归位，土星归位。】
【人族主线任务[土木工程]已完成。】
【即将打开时空漩涡，请玩家做好准备。】
镜行讷讷无言，用预设语音播报完成后，就要选择登出。
忽然，钟杨出声：“等等。”
第147章 传承者 没有提要
巫族, 黄沙漫天。
“长老！大事不好！”精卫队队长冲进烽火台，对着天吴抱拳大喊。
“天、天好像要塌下来了！”
“什么？！”
被后土勒令驻守族内领地的年轻长老冲出石制建筑，仰头看见天边有一片昏黄的圆形，像巨人的手掌正向下压来。
这——
天吴瞳孔大张, 四肢百骸陡然涌入一股力量, 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身后的影子拔地而起, 化作黑面的巨人法相迎击坠落的天幕。
可这时, 他脚下忽然张开一个蓝洞, 祖巫传承的继任者坠落下去，眼睁睁看着巫族居住的山脉被卷吸上天空。
——————
她死了吗？
姜姒鼓动了下鼻翼，久违的泥土气息包裹着鼻腔。
下雨后温凉潮湿的清新味道催促她睁开眼, 映入眼帘是熟悉的营帐。
“醒了！王上醒了！”身畔传来激动的呼喊声, 一只皮肤皱如枯树的手伸到眼前，勺子轻轻抵在发木的下唇上，给她喂了一点发苦的水。
——如果老智者手中那碗古怪发黑的不明糊状物是水的话。
“醒了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被姜姒从小到大唤做阿姆的女人笑眯眯地喂完了药汁, 摸着她的头, 手指穿过黑白掺杂的发丝，漫长的岁月跟着发丝一起在皱纹里穿梭。
“……”姜姒尝试张开出声，但是声带不听使唤。
“族人都在, 你去见妖族时大家都很担心, 可没等你回来，突然族人成片地倒下去, 怎么也喊不醒，身上也没有外伤，就是没了气息。”
看见姜姒担忧的目光, 老智者笑了笑：“没事，你看我们不都好好的吗？”
“后来天空飞过来一个黄澄澄的东西，我还以为是金乌又来了，谁知整片土地被它吸了上去，也变成了黄澄澄的颜色。说来奇怪，那些族人一碰到褐黄色的土地，就又活过来了，好像只是睡了一觉。”
她低下头，平躺的姜姒浑身都是包扎痕迹，看着长大的女娃从没见过她伤得这么重。
姜姒还在努力用嘴巴做出巫族的口型，看懂她意思后，老智者微愕。
“你问巫族？他们的山头也飞到这奇怪地方来了，就是不知怎么那群长老到处带人找大巫，似乎是失踪了还是怎么的，还打到咱们外头喊你，被大伙给拦回去了。
我记得大巫就是那个老是针对你的小闺女，叫后什么——？”
人王半天才找回声音，喉咙剧痛，粗粝如砂石：“……后土？”
老妇人点点头，放下碗给姜姒掖好被角：“原来叫这个名字，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喽。
我记得她小时候混到队伍里刺杀你，差点把你妈妈和我吓死。”
“……”姜姒有点发愣。
自己都能活下来，她居然没有回来吗？
“说来说去还是咱们人族好，前些日子看他们大巫带着个年轻长老，这会子后土不见了，连他也不见了。这样子斗来斗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木星现在的模样令人难以相信就在昨日还是生机盎然。
它现在就是一团巨大的黑色液滴，孤零零的山峰竖直插在黑海之中。
有一个人坐在山峰顶端的案台前，他对面，一具焦黑的骸骨仰面朝天，风从眼窝中吹过，发出绵长古怪的哭声。
红衣人轻轻颔首，骨骼便风化为流沙，跟着气流升上天空。
星球失去大气后，内部的环境暴露在太空之间，远远还能看见金星在闪耀。
镜行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忘了说啥。
他已经完全看不懂钟杨在做什么了。
而这个谜语人又开始故弄玄虚，手掌一翻，面前突兀张开一个蓝洞。
一个十分面熟的嘴欠精灵拎着个人形生物从洞中钻出来。
“巫王大人，您这是做什么？！”人形生物挣扎不休，赫然是后土选中的传人——天吴。
当他看见钟杨时，年轻巫族面上浸透了恐惧。
“这、你们——你们是一伙的！”
他想起来了，那天，五个人族的气运之子死得干净利落，只有巫王被扔下海前还与这个巫族交流过片刻！
后土大人跟他说过，巫王为了那红衣妖族甘愿抛弃王位浪迹天涯，却惨遭绿云罩顶，左右逢源的妖族又跟着人族的白毛气运之子跑了——现在看来，只怕是他们二人狼狈为奸！
竟然同时欺骗了所有人！
人族的五个气运之子赔上了性命，被召去朝拜的后土大人——只怕也是不好了！
年轻巫族难以遏制满腔的悲愤，咬牙切齿瞪红了眼：“你动手吧，即使我死了，也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下来！”
“年轻人就是气盛。”钟杨无动于衷，只是随手伸出龙骨笔，将天吴的影子提拉出来。
巫族瞬间昏死过去，而罪魁祸首把影子搓成一个小团，像剥开一粒种子般，撕下外面的黑色表皮，露出一粒闪烁着五彩华光的石子，与补天石、琉璃台、土星原身一模一样。
巫族的生命体态复制了杜德罗伊的种族，而历史来源于地球传说的十二祖巫。
玄冥，共工，后土，天吴，帝江，句芒，祝融，蓐收，强良，烛九阴，翕兹，奢比尸。
这是第四颗息壤，祖巫传承的承载体，来源于——玄冥祖师。[1]
钟杨垂下眼帘。
他准备的一直都是四颗，补天石归属人族，琉璃台归属妖族，土星是意外，只有这一颗才是归属巫族的。
而现在它被污染了。红衣人从上面揪住一缕灰蒙蒙的雾气，拍开精灵凑过来的脑袋。
[命运正理的手脚就在这，你不会抓不到她吧？]
“证据确凿了~”杜德罗伊语气夸张，随手把天吴扔回蓝洞，定位到土星巫族开启传送。
[这么怀疑我？果然你变了，白毛控有了白毛就可以随意抛弃老员工——]
钟杨笑容消失：[给我闭嘴。]
……
“？？？伊伊你怎么在这”
“好家伙，刚才看的我一愣一愣的，伊伊一出来我又有话可说了！”
“快给我解释啊喂！此地禁止谜语人”
……
“当然是因为——”杜德罗伊正欲瞎编，忽然被一只人类手掌糊住嘴，推到传送光阵之内。
“是这样的，”钟杨神色严肃，抢夺话语权，“我之所以每个副本都要走一遍探索世界观，是因为主神发布的隐藏任务——有病毒潜入了游戏中，需要在全地图探索才能找到。”
……
“小钟你终于承认自己和主神有一腿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卧槽，那岂不是说——西幻副本里小饿累死累活救钟杨——都是错付了！人家是故意装死的呜呜”
“小饿不哭，到我怀里来”
……
“只是作为萌新，在下实力稍有不足，所以这次主神请来退休反聘的杜德罗伊，”钟杨满脸崇拜，“果然专家前辈一出手，就能当场抓获病毒！”
“现在他跟随病毒的线索摸过去掀了对方老巢，游戏就能平稳运行了~”
“……”被观众鉴定为和钟杨有一腿的主神镜行彻底噎住。
他怎么瞎编都这么有道理啊！
杜德罗伊作为万物麾下的清道夫，日常就是在位面之间的狭隙闲逛，窥探每个世界有没有违规神明然后逮回去服刑——真的好像是某种杀毒软件_(:з」∠)_
当然，观众的重点和他不太一样。
……
“自称萌新——指每个世界的BOSS都惨遭毒手”
“笑死我了小钟，你这么崇拜伊伊，他自己知道吗”
“好的，我又磕了，奇怪的前后辈增加了”
“所以要结束了？”
……
“嗯嗯对的对的~虽然我也很舍不得大家。”
钟杨看似不经意地一抛，五彩华光飞上天空，追随着土星的轨迹离去。
面对敌人第一反应是嘴上痛快，天吴现在当祖巫传承者还是嫩了点，没必要这么急着交接。
反正，后土也不是没有醒来的机会？
——————
一座宗祠被立在人类聚居地的边缘，守望着蜿蜒流淌的长河。
五个人形的雕塑面容模糊，每个人类孩子第一次来宗祠时，都会遇见一名头发花白的女人，跟他们说这是守护了人族的圣人。
“老师，那您平时放在卧室里的那个牌位又是谁？”
年轻的少族长追上姜姒，年迈的女人有点佝偻。
“问这么多，今天的五千次挥斧完成了没？”即使上了年纪，这位继承了人族有史以来寿命最长智者的学识、以及作战天赋最强族长的血脉，带领人族走过天地浩劫的女人，依旧双眼锐利如鹰隼。
“……”少族长苦着脸走了。
姜姒背过身，独自走到桌案前，想要伸手去拿起牌位，又缩回了手指。
虽然到了新世界资源富饶，他们和巫族不再需要为了生存针锋相对，巫族的新王天吴也还算开明，可以和谐共处——
但作为人族的王者，她总归是不能去巫族宗祠祭拜的。
人王默默算着退位的计划，从浩劫中收养的学生还是太稚嫩了，需要自己再操劳几年。
她没有看见，被擦得很干净的石质牌位前，那块布满破碎花纹的尖刀碎片上，划过一丝五彩流光。
第148章 花鸟市场的新店铺 老板是个面具女人……
杜德罗伊闭着眼, 等待身上的坠落感消失。
他从一阵波动的蓝光中降落，睁开眼看向四周。
——他落在一个八角形的房子里，这里很安静，高度适中的墙面贴着画满一丛丛鼠尾草的墙纸, 没有窗户, 但有不知藏在哪里的光源, 柔和的暖色让人想要舒服地睡上一觉。
有一个女人背对着他, 坐在房间的角落里, 抱着一把巨大的竖琴正在调音。
竖琴闪着银灰的金属光泽, 细细的弦丝整齐排列着，从长到短，每一个下面都标注着不同世界的坐标。
杜德罗伊认得这个看似乐器的玩意。
【回声】, 命运正理把权柄独立出来一部分, 制作成可以影响小世界命运的神器，当然，前提是得到万物的准许。
万物拥有规则的最终解释权，伽玛天虫听从她的指挥神降于需要执行战争的世界, 同理, 命运正理也是如此。
深空的统领表面上是三女神，但命运正理与伽玛天虫是七级，是因为她们的力量达到了七级, 但万物是七级, 是因为这个等级体系的作者没有往上接着编等级。
“反正就她一个特例，懒得划分了。”某个屑主神如是说。
“不请自来？”背对着他的女人回过头, 脸上是一张空白的面具。
扎着高马尾的刀客将右手按在胸口前，左手背到身后，行礼动作一丝不苟, 可言语里满是敷衍：
“您不喜欢被打搅这是全深空都明白的道理，如果不是要务在身，我自然不会冒昧来访。”
替万物追捕违规者的战争天灾缓缓走上前，停在距离女神三步远的地方。
他身上气势陡然一变，赤金色的眼瞳消失，眼眶被深邃的漆黑填满。
“你违规了，命运。”
一缕从祖巫传承中捕获的灰色雾气凭空出现，作为佐证。
“……杜德罗伊回归直播间是您的意思？”
坐着的女人抬起头，空白面具向上仰起，她从容地伸手握住那缕雾气，随意黏到竖琴上，
“难怪逻辑怪物能这么轻易地阻拦战争天灾被封锁进金星本体的处罚。”
“你违规了？命运。”
神降的万物并未理会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但这次语气带上些微的疑惑。
“我没有违规。”
这次命运正理回答了她，面具在眼睛位置处留了两个孔洞，此刻里面露出的眼珠忽闪了一下，似乎是眼睛的主人在笑，
“我的本体在这里，偶尔有一些高维影响溢出是合乎命运的，怎么能算违规呢？”
万物安静地注视着她，属于杜德罗伊的脸庞没有改变分毫，气质却截然不同。
她像远看温暖近看炽热，走入其中却会瞬间死去的永恒不灭的太阳。
“逻辑怪物和白镜行客在蓝星位面大战，引来了伽玛天虫的蝴蝶，您并未处罚他们。”操控命运的女神开始罗列例证。
“他嫁接地球和木星的命运，在木星地壳打开地狱门，让疆神闯入这个位面，您未曾处罚他们。”
“我说得对吗？”
她站起身，如水的白色长发披在身后，高腰的帝政裙绣着暗纹，灰色皮肤的手臂从蕾丝袖下延伸出来，扶着沉重的竖琴。
明明距离未曾改变，却有种命运正理步步逼近的错觉。
“……”万物颔首，“确实，你没有违规。”
她带着杜德罗伊一起离开了房内，原地空余白发灰肤的面具女人，她坐回原处，指尖轻轻勾动一根弦丝。
竖琴上方，这根弦丝的末位备注着一行小字：
[2314-蓝星（原地球）位面]
八角形的房间回荡起怪异的声音，这一声声短促的高声调明显是属于玄凤鹦鹉的叫声。
“万物苏醒了？”面具下的女人自言自语着，“不行，我得去看看。”
音波震荡穿透墙面，飞向狭隙间一颗颗漂浮的圆形世界，最终聚拢在尽头的一点，进入那片星空，降临在神秘的蓝色星球上。
一座甜品屋的隔壁街道悄无声息地浮现一栋建筑。
命运正理灰色的指腹拂过竖琴，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面前展开蓝色光屏，在一个私聊频道留下一串地址。
[我来了~刚才忙忘了，换了新品种太折腾了呜呜，不过玄凤真的好可爱~
地址：C省X市区XX街道XXX号，那个最新的店铺嘿嘿]
点击发送后，她慢条斯理地接着调音，八角房间内每一阵回声响起，都有一只白色羽毛的玄凤扑腾着翅膀飞出来，和女神致意后脱离深空，飞向遥远的小世界。
光屏保持着开启论坛的状态，上面的分析贴不停刷新着，关于钟杨身份的探讨显然是时下的热门话题。
同人版块最近热度稍有下跌，不知是不是因为最高产的那位太太被迫退坑的缘故，玩家cp大乱炖竟然比不上战力对比帖。
而ID为“虎皮鹦鹉专卖（现在是玄凤）”的用户主页正在更新日志。
[2022.11.27，投入很成功，踩着白毛控的审美果然没错，大家都爱小玄凤！
只是这个起名方式……emmmm
行吧，现在就把耶梦加得改成厄洛诺]
[2022.12.26，真难搞，化身太强差点把柯米真弄死了……_(:з」∠)_
不行我的伏笔还没准备好！镜镜你行不行啊镜镜，柯米真死了你拿头当荆棘养料啊]
[2023.2.1，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2023.2.12，伽玛脑子里只剩乱磕了吗]
[2023.2.19，奇怪的cp增加了，我好像也在乱磕（。）]
[2023.3.11，嫦娥奔月什么的，cp越来越多了！]
[2023.3.23，月掩金星，好的，他俩互相被带进沟里，小月亮没有发现我用玄凤换了元凤诶_(:з」∠)_]
一只明显和鹦鹉长得不太一样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到竖琴之上。
女神伸手揉了揉它红色的羽毛：“我的小月亮。”
第149章 那两个不可说的神秘存在 原来不是骗编……
宇宙间有一颗释放出金红色光芒的巨大恒星。
换上“太阳”名称的格利泽581燃烧着光和热, 给予围绕着自己公转的行星们生命所需的能量。
只是用中央恒星命名的新太阳系内原本只有零星两三个行星，近日却越来越热闹。数个带有文明的行星不知被谁塞进这片空荡荡的宇宙空间，太阳系变得吵闹。
比如现在，离太阳较远的两颗巨大行星上, 正各自举行着欢迎仪式。
其中, 被白色的大气云层包裹的天王星仪仗队尤为卖力, 毕竟这可是神王冕下非常重视的建交活动, 祂甚至数次降下神谕指点教会如何面对蓝星文明。
大祭司的九个蛇首都打理得一丝不苟, 鳞片反射着金属般的光泽, 他仪态威严，在众多蛇人的簇拥下走到蓝星造访者团队传送的降落点——
那是一座高耸的方尖碑，外观像是复刻版本的蓝星异闻局白塔, 天空之神在数日前要求它们清理出一片圣所, 紧接着这块尖碑降临。
由平整的直线与柔和的曲线组成的特殊文字烙印在看不出材质的尖碑上，为它增添了天外来客的神秘气息。
大祭司格莱沉吟着，回想起主的神谕，祂说这是名为“汉字”的特殊语言, 里面安放着蓝星文明援建的[星门]传送阵。
只要时间一到——
蛇人的狭长眼瞳一缩, 这些文字此刻涌动起蓝色的光晕，一道被无数耀眼粒子组成的光门在尖碑前缓缓展开！
一队穿着纯白服饰的未知存在从中走来，他们掠过粒子, 身后拉出长长的光影, 就像彗星穿越无垠的黑暗虚空。
“很高兴见到您，”何露温和的声音从同声传译器里播报出来, 她向长相奇特的天王星人友好伸出手，“格莱先生。”
“我是来自蓝星的何露，这三天的访问将由我领队, 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这位访客女士竟然有着与神明们的真身相仿的容貌！
看见头盔透明隔层内人类女性的面容后，格莱深深震惊，忙不迭遵从神谕教诲的蓝星礼仪，伸出自己的手握上去。
它一直以为，通过那个叫做“智脑”的神器和自己远程交接的几位神秘存在都是来自蓝星神国的从神们！
在天王星，只有神王冕下和祂麾下的从神才是这种长相，比如生命女神、战神与梦境之神。
而眼前的蓝星女性正微微仰面，和这位对上视线的感觉……
恕它直言——就、就好像生命女神降临在它面前！
大祭司格莱心中一肃，难怪神王冕下再三强调此次造访的重要性！
联想起前段时间被神王冕下在蓝星复活的死去族人，它们被送回天王星后一直在四处传播蓝星的独特风貌，说什么蓝星强大无比，吃的食物比最香甜的蜜还有滋味，蓝星人征服金属巨兽驰骋神界，不能小看路边的任何一个存在，无论炼金还是炼药都是蓝星的拿手好戏。
现在想来，它们竟然没有骗人！
蓝星遍地是神人！
“……先生？”何露的笑容有点僵硬，为什么这位九头蛇祭司握着手就不放了？？
她已经被迫握手十分钟了！
难道天王星有什么独特的交际传统，比如握手越久越友好？
“很高兴认识您，以及您的朋友们。”祭司音色暗沉，带着巨蛇嘶鸣的沙哑感，“现在请允许我带队，在大教堂开始我们的友谊。”
何露颔首，露出微笑。
借助外形和声音优势唬人的祭司九张脸都写着靠谱，谁也看不出来它思维已经突破大气层，飞向宇宙。
——————
天王星与太阳的距离比蓝星要遥远许多，这里的阳光稍显冷淡，从暖色调变得微微发寒。
教堂中，一道长廊左右两侧按照年份绘制了巨幅油画，诉说着天王星的历史。
格莱大祭司始终保持着与何露同一水平线的位置，走在长廊的里侧。
它一一介绍远古的征程，从巨蟒耶梦加得灭世开始，讲到信仰的建立。
二人停在一幅画前，格莱指着这幅气势最为恢宏的壁画，画中闪电像弥天大手抓握住整片天空。
“这位便是我们信仰的神王冕下，天空之神！”
何露看向壁画，闪电中央有一长袍人弯弓搭箭，天地伟力不及此人眼中一点星芒，白发张狂地在身后舞动着，祂正与试图吞噬星球的巨蟒对峙着。
“……”
蓝星访问队长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双眼反复观察着画面细节，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我们的主斩杀巨蟒，重塑天空，没有祂的赐福，文明就无从起源。”格莱还在自豪地介绍着，全然没有发现何露双眼空洞，似乎陷入了迷茫。
她的瞳孔凝固在画面的角落处，那片浓重的阴影中有一块山石，后面躲藏着一个黑发黑眼的人类，与神似厄洛诺的天空之神不同，他的穿着现代感十足，甚至连愉悦的神韵都这么像自己管辖片区的某个挂名异能者。
格莱终于结束长篇大论的赞美诗，它余光瞥见何露的关注点，蓝星来客似乎很想知道画面的更多讯息，于是大祭司体贴入微地介绍起黑发神明。
“这位是我主的盟友，他未曾透露姓名，但强大如引动潮汐的月亮。”
格莱每张脸都写着景仰：
“他降临此世，唤醒了陷入沉眠的主。
他们的友谊从巨蟒灭世时的第一次共同御敌开始，直到神话的终结也不会磨灭，友谊让他们成为永不背弃的盟友，即便我们不知他神名，也依然尊敬他、侍奉他。”
“……他们的友谊真是让人感动。”
何露感觉自己像无意间直视深渊的人类，怪异的世界真相好像揭开了一丝面纱，仅仅是一点便让她脑海空空，口舌发麻。
厄洛诺会飞，祂用弯弓，每一根长箭都像闪电，最重要的是——
祂确实来异闻局登记为编外异能者了。
这算什么？异位面的神明选择来蓝星打工？带上小伙伴一起成为勇敢的打工神？？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原来那个从没打过卡的“钟杨”不是来骗编制的啊！
“阿嚏！”
某家甜品屋的老板正躺在沙发上作咸鱼晒太阳状，突然一个咸鱼打挺把员工吓一跳。
“你也会感冒？”厄洛诺狐疑地观察着钟杨，自从游戏结束后这家伙摆烂了好几天，不知是转了性子还是发作的间歇期。
“也许是有人在想我~毕竟，还有人外出未归呢~”钟杨顺势翻了个面，在沙发上滑动着胳膊，成功将毯子抱枕都掀下去，然后迎来员工的怒喝。
把头发剪得半长不短的黑发青年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脸埋在沙发里不知在想什么。
杜德罗伊，怎么还没回来？
第150章 分店开遍全太阳系 但是蓝星的最优秀！……
“你住在沙发上不走了是吧？”
白发员工把手里的托盘放下来, 加快脚步走到沙发前，叉着腰看向钟杨。
自从上局游戏结束，这家伙天天固定在二楼客厅刷新，比家里的地缚灵还地缚灵, 问就是老板的计划员工听多了不好, 像在研习一条新的封神之路, 试图成就谜语人之神。
“小饿你不懂, 我正在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 只有沙发能拯救我~”
某人脸朝下埋在沙发柔软的绒面布料内, 闷闷的声音从空隙里泄漏出来。
钟杨正在默默头疼。
穿梭世界之间的狭隙需要拥有至少三级以上的位格，不知道死到哪里去的杜德罗伊因为金星本体被封禁，目前【战争天灾】的权限直接不能用, 于是换上了还在自己直播间打工时的神格。
因此, 他如果回归蓝星位面的话，传送坐标是用的主神位置——也就是自己的位置。
原本以为在沙发上等两个小时就能等到精灵回归，谁知这一等就是几天。
被迫在沙发过夜也是逼不得已，万一他在房间扮演人类睡觉时那个家伙飞回来, 传送光阵定位在自己被窝里, 岂不是要被无cp区封杀？
厄洛诺：“……”
“行，那你接着躺。”
祂深吸一口气，余光恰好瞥见窗外的景象。
最近天气有些反常, 主脑特意预告了未来几天将会有一场全球范围的冰雹, 估计异闻局又要忙起来了。
而现在，阴沉沉的天空似乎大雨将倾, 但外边却全是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隔壁街道的花鸟市场往日里好像没这么热闹？
厄洛诺盘算着中午吃过饭就去异闻局打个卡，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对了, 还有天王星的建交得盯着……
天王星的神王心中无比庆幸，幸好带队的是何露，万一蛇人们犯蠢，祂相信这位靠谱的领导也能以出类拔萃的业务能力给予包容！
这么一走神，本来正在气头上的员工也彻底没了脾气，弯下腰把地上被扫落的毯子抱枕捡起来。
可祂刚刚抬眼，就看见屑老板瞬间换了姿势，单手托腮作美人鱼侧躺状，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他。
“嘿嘿，真贤惠。”
钟杨空出来的那只手上下挥舞，像涌动的波浪。
“……”白发人先是顿住，尔后眉心狠狠一跳，湛蓝色的眼睛里迸现杀机。
裹着毯子的两个抱枕被一股脑全部扔到搁浅于沙发的老板头上。
“呜呜~小饿你砸到我头了！”
身后和毯子枕头搏斗的屑老板还在发出无意义的嚎叫，员工已经狠狠甩开门：“中午你自己做饭吧，我出去有事。”
“什么？！”本来还在蠕动的屑老板一蹦而起，半长的黑发乱得像鸡窝。
穿着小熊精灵同款毛绒居家服的黑发人疾速冲向楼梯口，堪堪搂住即将破门而出的白发人胳膊，言语间极尽哀婉：
“小饿——没有你我中午会饿死吧小饿——你舍得离我而去吗？！”
[旺财！快点过来支援旺财！]
钟杨疯狂发送传音，一楼楼梯迅速冲上来一个灰扑扑的毛团，叼着个空荡荡的食盒往厄洛诺脚边放下，摇着尾巴转来转去。
“汪汪汪！”
被投喂了几天的疆神完全把自己当成狗狗了呢_(:з」∠)_
“你还好意思说？为啥不让地缚灵做饭，天天让我在这里呆着？天王星建交我都错过了，就为了不让你……还有这个家伙饿死！”
哪壶不开提哪壶，厄洛诺暴躁，胳膊上多了个挂件就算了，还有个更难缠的咬着祂裤脚。
“啊这，当然是因为小饿是我的得力干将啊！”
钟杨眼珠一转，嘴角向下撇去，露出无辜的神态，
“我寻思甜品屋员工众多，也到了该做大做强的时候，最优秀的小饿当然是留在总部，它们几位老将都去各个分店开疆扩土！”
“分店？”员工的怒气卡壳，注意力再次跑偏，“在哪里？D省？还是B市？”
“不对，按你的风格，难道它们去别的大洲了？”
有古怪，钟杨在预谋搞事？
厄洛诺回过身上下打量他。
“别的大洲怎么够？”钟杨神情一肃，双手搭在白发人肩上认真道。
“小饿你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神明升级的体系，而现在我正面临升级的重要关头，需要太阳系所有文明联手合作！”
“……所以你的神格升级条件，就是把甜品屋开到别的星球？？？”厄洛诺大受震撼。
“这是计划最关键的一部分，不愧是我的得力干将，对未来发展的远大规划预测得如此精准！”
钟杨单手握拳，双眼里闪烁着星光，充满对将来的憧憬，同时脚尖轻轻戳了下地上打滚的小狼崽子。
[趁现在，咱俩中午有没有饭吃就看你了！]
毛团红彤彤的眼睛悄悄观察上方，见投喂者似乎被主人唬住了，便偷偷溜去关上了门。
“不对，地缚灵不是困在这栋房子里出不去吗？”厄洛诺质疑。
谁知提到这个，钟杨眉毛一挑，露出天机尽在我手的微妙神情：“不愧是小饿，果然瞬间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那我就不瞒你了，这栋房子——”
他指着天花板，窗帘无风自动，屋内所有白墙突然暗下来，划过几道流光，变成镜子的模样。
每一面镜墙都倒映着二人一狼的身影，其中白发人愕然望天，正好与天花板上的“钟杨”对上视线。
“叫我干啥？”正在带着主神运营直播间的镜行没好气地说道。
自从主神被掰成两半又粘回去后，似乎有些接触不良，整个球变得傻乎乎的，很多关键决策需要他亲自盯着。
而被钟杨在底层逻辑加上了“禁止杀人”后，恐怖游戏变得仿佛童话梦工厂，不论多么应该死人的场合他都得通过扯淡圆回来！
“没什么，你继续~”钟杨笑眯眯地看着厄洛诺，“这座甜品屋是【白镜行客】能力，从影子世界拉出来的复制版！”
“……那它们现在都已经去了别的星球？”
“没错，无面女在冥王星，顺便帮悠娜编写了普通话课程，幽蓝触手在土星帮忙种地，而考虑到天王星正在举行建交仪式，我可是特意让元老级大厨地缚灵带着甜品屋飞奔去天王星，准备两球会晤的晚宴！务必促成蓝天两球的友谊！”
钟杨握拳。
“……”厄洛诺表情一片空白。
——————
与此同时的天王星，何露被蛇人族的炫技式雕塑技艺冲击得头晕目眩，一百零八个头的羽蛇神艺术形式实在过于超前，狠狠给蓝星人一些小小的天王星震撼。
——尤其是当这座雕像的原型就在自己辖区，还是个大隐隐于甜品屋的大佬。
“女士，”格莱体贴地感受到蓝星来访者精神上的疲惫，温和地说道，“天色已晚，不如一起去享用美餐？”
九个脑袋的好处在此时发挥出来，大祭司能同时关照身后队伍的所有成员，最中心的蛇首和何露对话，剩下八个有的处理教会事务，有的沟通厨房，有的用神王赐下的威压赶走试图围观的从神们。
那些家伙仗着主不在，自己不够强大无法正面阻止祂们，便扒拉在教堂外面隐身从五彩花窗窥探来访者——这真是太失礼了！
“好想回蓝星，我还没玩够。”
“这是蓝星来的人吗？真好看，和主一样好看。”
“原来不是头越多越强啊，我懂了，这就是主降下神谕中说的‘返璞归真’吧！”
在蓝星度过了有趣的元宵节，从神们的审美被掰到人类面孔上，纷纷发出没出息的感叹声。
[住嘴！快离开这里！]格莱负责掌控戒律的那个蛇首对着空气发出嘶鸣，威压像涟漪般传播到教堂之外。
[不要仗着蓝星来客不愿和你们计较便如此冒犯！]
即便是主和盟友神明在蓝星也要遵从他们那里的规则，蓝星人的强大必然深如瀚海！
“格莱好凶啊，比神王还凶。”
“溜了溜了。”
何露莫名觉得身上沉甸甸的压迫感消失了，原以为是天王星大气压强不同的缘故，好不容易适应了，怎么突然又轻松起来？
“女士，请允许我为您带路。”面前的蛇人恰到好处地插话，打断她的思绪。
人类点点头，不再细究其中的深意。
——他们只是来建交的，不是来探秘的，只要两球关系友好，别的文明有什么秘辛与他们此行任务无关。
当一队穿着特殊防护服的人类终于走向餐厅，格莱九个脑袋都松了口气，希望盟友神明派遣来的大厨能够靠谱吧。
——————
李文殷坐在何露最近的位置，不知是赏识他靠谱所以提拔到心腹地位，还是担心他离谱所以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
但看他暗自雀跃的模样，似乎单方面认定是自己升迁有望。
此刻他面前摆放着一杯散发着袅袅余温的浅红色液体，似乎来自某种富含汁液的水果，而被天王星大祭司使用五句话隆重介绍的正餐也已经上齐。
合作多年的老队员认真研究一番面前的餐点，终于憋不住嘴，向何露发出灵魂吐槽：
“老大，这甜品怎么似曾相识啊。”
“闭嘴，吃你的。”何露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带队者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右手的餐叉优雅地戳起一块甜点，放入口中。
……还真是一模一样呢。
和她上次去甜品屋找厄洛诺时吃到的草莓慕斯完全一致。
至于那杯饮品——
换个包装就是蜜桃多多吧？！！【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