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主神成为玩家后爆红了[无限]》 1、我退休了 明月高悬。 万家灯火，人世繁华。 默然无言的神明高踞天穹之上，巨大的猩红瞳孔在祂身后古怪地转动，血色透过舒展开的遮天的骨翼，轻轻柔柔给祂的面容覆上一层薄纱。 我是谁？我在哪儿？ 【是否确认解构直播间？】 耳边有虚拟甜美的嗓音响起，是系统。 啊，祂想起来了。祂是钟杨。祂是他。 三万年前主神降临，璀璨又脆弱的文明一夕倾覆。人类在无数恐怖的游戏中挣扎求存，也只不过为高维生物提供一点直播的笑料。 数十亿玩家的消耗速度有多快？祂不知道。但当他走进生命的禁区，夺取主神中枢控制权后，他的故乡早已不再。 三万年，他把自己活成了主神的样子，用自己通过直播间获得的力量反哺死寂的星球。 从回溯时间开始，创造生命雕琢大地托举天空点燃闪电，手握创世伟力，他恍惚难以分辨究竟是他取代了主神，还是主神取代了他。 但在今天，一切都结束了。 “我确认。”钟杨敞开双手，感受到澎湃浩瀚的力量如银河滑落九天般浩浩汤汤奔涌向他挚爱的土地。 他眼里闪着微光，像看故人，像看他遥远迷离的梦。 —————— 钟杨瘫着脸爬起床，顶着鸡窝头开始洗漱。 桌上台历备注今天的目标是戚风蛋糕。 照镜子，把下水道冒头的无面女按回去，开冰箱，把天花板垂下来的触手按回去，炸厨房，把被吓哭的地缚灵按回去。 “大大大···大佬！要不我帮您做饭吧呜呜。”第一千次被爆炸声吓懵的地缚灵痛哭流涕。 它在这个房子住了十年了，哪任主人搬进来不是半个月就被吓走？可自从这位大佬来了，就轮到它每天担忧自己被厨房的神秘爆炸波震死，还要充当做饭壮劳力。 为什么有人能用平平无奇的微波炉对鬼怪灵体造成伤害啊！ 还有，明明每天最后做饭的都是它，为什么要先炸一次！这是什么日常任务吗？ 地缚灵哀嚎，一定是自己从前吓人太多，报应到了！ “······”钟杨抿了抿唇，一挥手，瞬间满地狼藉的厨房整洁如初。 今天的做饭日常又双叒以失败告终。 他叹了口气坐在餐桌前，十指交握，面色凝重。万万没想到看似普通的做饭竟是如此可怕的挑战，这对美好的退休计划而言是极大的挫折。 幸好他可以灵活变通。 钟杨抬眸，灿如星芒的黑瞳锁定在地缚灵血肉模糊的脸上，道：“你，去烤个蛋糕。” “诶？啊好好好的大佬！”地缚灵光速冲进厨房，熟练得让人心疼。 “你，去打下手。”钟杨瞥向缩在墙角假装自己是个蘑菇的无面女。这小家伙自从被他在l国排污系统捡回来，普通话进步了不少。 而且厨艺确实不错，特指l国特色美食。 “我···吗···？”无面女呆呆地歪头，伸出血淋淋的手指指向自己。 “你带她进去。”钟杨向天花板招招手。 “咕噜咕噜——”幽蓝色的触手窜下天花板卷着无面女冲进厨房。 听到厨房传来人间烟火气息的响动，钟杨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走到窗前。 烹饪真是件有趣的休闲活动。 他欣慰地啜饮一口。 —————— 好香······ 好香······ 四肢反向弯折的怪异女人在幽暗的楼道爬行。 是食物的味道···！ 女人没有脊椎骨，脑袋全靠脖子那块肉拖着，五官被粗糙地面磨得稀烂，四肢也各爬各的，时不时交缠在一起。 含有无与伦比庞大能量的食物——！ “吃下···饱···”女人黏在地上拖行的脑袋含混地低语，“骨头···长出骨头···变强——！” 【对，快去——】 【快去吃吧······嘻嘻嘻嘻嘻】饱含恶意的嬉笑声在怪物脑海里回荡。 它顿了顿，像被指引了方向，猛然向楼上加速。 就是这个门——！ 女人四肢深深蹲伏在地面蓄力，撞开它，就能有食物！ 然后，门开了。 美食日常结束，该上街完成寻找美食的日常了。钟杨伸了个懒腰准备出门。 “大佬您慢走~”地缚灵谄媚地挥着小手绢，幽蓝触手拽着无面女的手臂一起跟着它的节奏挥舞。 “嗯？”门口有客人？ 钟杨挑眉。这小家伙长得真别致。 他俯下身手指托着下巴观察，不料嘴巴比脑子快了一步：“怎么了？你需要帮助吗？别怕，有什么困难或者伤心的事情都可以说出来。当然，如果你愿意来做客我也随时欢迎······” 我靠。 钟杨默默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主神生涯后遗症有点大，自己这看见鬼怪就想捡回去塞游戏里当boss的毛病得改。 “欢、迎？”怪物女人呆住了。这个食物，欢迎它？ ······自己嘴瓢，自己的锅，得背。 钟杨眨巴眨巴眼睛，挂上真诚的笑容：“当然。我欢迎所有友善的客人。” 怪物女人扭曲的手掌不安地搓了搓地面，头一次有人对它说欢迎，还说它是客人。 友善的客人。 “谢谢······”细如蚊呐的声音从女人看不见的脸传来。 看来今天的日常要变动一番。钟杨侧身让出通道，房内的三个鬼怪好奇地打量新来的。 女人匍匐爬进门槛，它不打算听那个奇怪声音的话了。 我不想、吃他。成为鬼怪后头一次违抗进食本能，女人觉得自己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干瘪的大脑仿佛灌进一阵鲜活的风，又有了活力。 【嗡——鬼怪触发[进屋]条件！】 【判定成功——】 【正在抓取玩家——正在生成玩家编号——】 怎么回事？钟杨眼前蓦地一黑，视线中最后留下的画面是惊恐万状的怪物们纷纷扑来，想要拉住他。 我摔倒了？告别人类体质后再也没发生这类日常失误，钟杨以不可思议的姿态稳定住自己，这眩晕感不对。 它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检测到玩家2314周围鬼怪数：4，鬼怪强度等级：sss！】 【恭喜您！您是一位潜力新玩家！欢迎来到恐怖游戏直播间！】 ······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届新主神有点瞎。 钟杨无语凝噎，缓缓转向主系统躲藏窥探的方向，冷笑着竖起中指。 老子好不容易拯救世界，你丫的又来蓝星抓玩家是吧？【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这届主神不行 这人类这么猖狂？！ 主神不解，主神震惊，他好嚣张啊！ 【请玩家保持礼貌！】 钟杨十分自然地把中指手势转变为梳理一下刘海：“嗯？什么礼貌？我哪里做的不妥吗？” ······感觉他在糊弄我但是没有证据。新诞生不久的菜新主神竟然一时无法分辨人类的小伎俩。 钟杨耐心地等待三秒，发现这个不长眼睛的后辈居然还没回过神，只能出言提醒：“没啥事的话我走了？” 这届主神不行啊。他心下暗暗摇头。 【！！】对了，还没签订契约！ 钟杨终于等到眼前虚空突兀浮现一串花体字，笔迹十分仓促潦草，仿佛在假期最后一晚肝完的作业： [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您~被恐怖游戏直播间选中的幸运儿！ 我知道您一定有很多的疑问，但请不要心急，不要害怕，我——直播间主神系统，为解除您的危机而来！ 首先我要很不幸地告诉您：在现实世界中，您面对的“鬼怪”是真实存在的，即，您面对的生死存亡危机也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幻觉，也不是节目效果。 但是我检测到了您强烈的求生意志！只要您达成直播间要求的热度，我就能帮您解除危机！ 不过，有给予才能有收获，不同级别危机的热度要求是不一样的，希望您能看到我的诚意，同意与我签订契约。] 恐怖游戏直播间，名字毫无创意。 废话太多，没有重点。 玩家明显没有危机感的状态下也不会变换台词，不会只有这一个版本的签约模式吧？ 钟杨默默打了个不及格的分数，道：“知道了，我拒绝。” 【好的这就签订——诶？】 钟杨故意冷下脸道：“鬼怪？我怎么没感觉到？你不会是真人秀节目组吧？” 【你身边那些······】 钟杨打断祂： “你怎么凭空污蔑我的朋友们？我们只是在家里举办一个角色扮演派对，大家一起吃吃美食唱着歌。倒是你这个家伙，莫名其妙把我带到这个鬼地方来，该不会你才是什么鬼怪吧？” 【不是···派对？】主神cpu运转跟不上了，按照以往的经验人类应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对祂马首是瞻啊？ “对，就是派对，怎么？又没吃你家大米。” 【我是检测到危机——】 “什么危机？难道你还想接着污蔑我朋友想伤害我么？”钟杨愤愤地摊手，“要不你去问问它们？” 【······】对啊，刚才只顾着看鬼怪数量和强度了！主神赶紧检测。 嗯？怎么会有负数的危机程度？？ 主神宕机，难道······要放弃吗？可是这个玩家真的好有潜力啊！ 时机差不多了，钟杨适时抛出话题：“这样吧，我呢，平时闲着也是没事，要不你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感兴趣的话倒也可以考虑。” 有转机？主神毫无被反客为主的自觉，赶紧介绍道： 【好的！我是恐怖游戏直播间的主神，是这样的，我现在缺少主播人才，特来蓝星寻找合适的玩家进入游戏，虽然你现在没有生死危机，但只要你听从我的安排攒够直播热度，也可以换取别的心愿！】 “这就是你的态度？你是缺少人才还是都被你赶跑了？”钟杨依然不满，“用毫无凭证的心愿来画大饼，我还是拒绝吧，不如回家吃蛋糕。” 【诶？！别别别——我、我这里还有隐藏职业链！刷职业等级在游戏里变强可以带回蓝星的！】 主神急得冒火：【做任务还有点数！还有系统商城！都可以帮你提前开启的！】 还算上道。 钟杨颇为嫌弃道：“行吧，那我姑且试试。” 【好的好的！！】主神心花怒放赶紧捧上契约，看着灿金色的名字在纸上烙印下来，终于成功了！嗯？好像有什么不对？不管了！能够签约就算成功！ 钟杨信步闲庭地跟着指引走上游戏传送带，顺便给还在家里到处找他的四个怪物传了个音，让它们把日程表里的甜品做了。 —————— 眼前苍茫的雾气散去，同时脚下一空，钟杨任凭重力裹挟着坠落，等站稳时发现自己竟落入了一个巨大的——鸟笼？ 是的，鸟笼。拇指粗的钢筋网状拧成笼壁，脚下钢板泛着黑褐色血渍，头顶巨大的弯钩吊起整个笼子，钟杨试着走了几步，笼底纹丝不动。 钟杨饶有兴致地对比了一下自己以前做的游戏，界面渲染还算及格。就是不知游戏设定如何。 一阵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正在随机抽取——】 【抽取成功！】 【欢迎主播2314进入e级副本——笼中鸟】 【通关要求：存活6小时，直播已开启，祝您游戏愉快！】 直播屏幕在钟杨眼前浮现，逐一看去，启动，弹幕，商城三个选项列次排开。 【5:59】 倒计时红彤彤地挂在视线上方。 精简排布于镜头左侧，只不过选项按钮除了启动和弹幕都还是灰色的，收看人数在个位数跳动，偶尔划过一两条弹幕。 ······ “新人？” “有亿点符合我审美，先看几秒舔个颜。” “珍惜这几秒吧，抽到笼中鸟估计死的很难看。” ······ 笼中鸟······看来是地图逐渐开放类的游戏。钟杨注意力集中在其中一条弹幕上，可惜接下来没啥信息可以利用，都是些不明所以的废话，索性移开目光研究周遭。 闭目，再睁眼，眼前空间在脑海中从脚底放射出遮天蔽日的虚线，每一个方位都向他脑海中传输自己的讯息，再细微的异响也被洞察。 这是他猎杀4级跨纬时间蠕虫夺取的技能【俯瞰大地的苍穹之眼】。 笼子，远处有微弱的怪物讯号，大海，高山，很有活力的生命气息。 钟杨随手屏蔽直播镜头的感知，一握拳，再张开手掌时已凝聚流光璀璨的副本微缩模型。 这一切结束才过去三分钟而已，什么异常也没有。 “······”没有开门杀？钟杨沉思，第一次游戏往往走放松警惕再突然袭击的套路，干脆引蛇出洞好了。 那么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地表达自己放松警惕呢？ 钟杨盘腿坐下，显然有了主意。 ······ “他在干啥？” “吓得腿软先坐会？” “好像不是·····诶？” “他躺下来干啥？？？” ······ 猩红的倒计时滴答滴答跳动着，青年蜷缩在狰狞铁笼的一角，像是沉沉睡去，未经打理而有些散乱的头发落下阴影轻掩眉眼，显得格外柔软。 孱弱像羔羊的无辜样子意外吸引了一些目光。 ······ “睡着了？” “你在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啊！” “前面的别玩梗，说不准吓晕了，新人这样又不是第一回” “真无聊，先去看热榜了” “颜狗狂喜，主神发糖么多么多” ······ “呼——”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钟杨伸了个懒腰，特意收拢了所有可能外泄的危险气息，本想着守笼待鬼，结果竟然真让他补了个完整的觉？ 这游戏搞啥呢？ 等下收工回家他还急着吃草莓慕斯呢。 钟杨有些不耐烦，向笼外虚空一招手。 这个玩家，为什么给我一种很恐怖的感觉？ 躲在迷雾里瑟瑟发抖的怪鸟决定装死到底，却突然像被踹了一脚，啪叽一声撞在笼顶的钩子上。 “——”嘤嘤嘤好痛！ “！是怪物！”钟杨毫无感情地棒读，抬头望向上方。 在直播看不到的地方，他目露威胁：按照流程来，明白？ 怪物：嘤嘤嘤？好的。 “——” 笼外又传来似鸟似兽的怪异尖啸，钟杨瞳孔一缩立刻下蹲全身绷紧。 随着“砰！”一声巨响，那声音嘶哑的怪物滑落下来，猛然撞在铁笼外壁上，整个笼子都颤了颤。 “这画风可真是······有趣。” 钟杨缓缓起身，那怪看着像是人和鸟的结合物，不，应该说是人头拖着底下黏糊糊的内脏，血淋淋的肠子捆在双头鸟身上。 此刻人头和一个丹红鸟首正啃着铁笼，另一个乌青鸟首向钟杨咆哮。 ······ “哈人，每次看到这玩意我都恶心。” “哈哈哈新人肯定吓得够呛，感受被直播间掌控的恐惧吧” “倒计时我先来，3，2，1，主播该瑟瑟发抖了” “诶等等他在干啥？” ······ 钟杨眼神一亮，饶有兴致地控制呼吸慢慢躬身朝着鸟怪的方向移动，乌青鸟首紧跟着他的步伐移动，不住尖啸。 “别怕，别怕。”他嘴里重复着，在弹幕看来是自我暗示，在怪物看来这简直是催命符。 人头倒是让他想起飞头蛮，可肠子和鸟捆在一起创意倒是不错。嗯？鸟。 副本的名字好像是······笼中鸟？ 任务关键get。钟杨心下揣测，慢慢移动到了怪物身前，隔着铁链笼网怪物二鸟一人的六只眼睛和钟杨对视。 果然，鸟怪的两个头颅都停止了啃咬笼网，只余哀哀的嘶鸣。 缠在身上的内脏不时咕噜咕噜蠕动两下，像是从鸟身上吸食抽取了活力，人首胀大一圈像个快撑爆的皮球，用牙啃着笼壁的同时死死盯着钟杨。 笼中鸟，笼子，或许笼子不等于我待着的这个地方？而是指束缚鸟怪的东西？ 一笼之隔，怪物巨口啃食铁链摩擦声不断，却徒劳无功。 笼中看似温和无害的青年似乎在思考什么。 还有半小时，有必要涉险尝试吗？这副本真会费这么多力气设置和题目相扣却毫无用处的东西吗？ 钟杨和乌青鸟首对上了眼神。 ······ “这鸟瞅啥？” “鸟瞅啥我不知道，反正主播要干啥我是看出来了” “卧槽他真走合作路线啊？” “猜出来合作有啥用，先过人头怪吧，就这小身板” “前面的，你好像要打脸了” ······ 乌青鸟首像是下定决心，舍命一挣！竟然硬生生把自己从内脏的包裹中挣脱出来！ 原来它们竟是两只鸟，只不过重叠在一起被捆紧，又各有一只翅膀夹在里边，看起来像是双头鸟怪。 强行挣脱出来的这只鸟通体乌青，为脱身强行折断的那只翅膀耷拉在身侧，扑腾仅剩的羽翼扒住笼子边缘，卡拉卡拉拼着鸟喙断裂咬下一段锁链递进笼内。 锁链？钟杨抬眼，鸟儿的眼神竟有一抹人性的决绝。 看向锁链掉落的缺口，人首已经在试图钻进来了。 看来是这样啊。钟杨接过锁链，紧紧缠在右手上。 这个游戏不错，破局方法他喜欢。 容颜精致的青年面无表情地逼视怪物，人首发白薄皮包裹不住内里的青筋血管，蠕动像虫豸在皮下爬行。 【0:29】 时间在压抑的对峙中度过。 “咕叽咕叽···” 人首终于挤进来，涎水耷拉出好长一条，肿胀的双眼眯成一条缝直勾勾盯着笼里近在咫尺的肉，似是嫌弃包裹着的鸟儿块头太大，内脏竟松开像触手似的向笼里钻。 好香······新鲜的······宿主—— 就在头颅挤进来的一瞬间，青年猛然攥紧右拳，锁链拉紧助跑三步一挥而下，打爆了怪物的头颅！ ······ “我······靠······” “······未来狼灭预定，我先关注了” “我是来看美人主播用锁链抵御怪物！内脏缠绕对抗半小时！然后哭唧唧战损的！不是来看爆头狂魔的啊喂！” “下一波还这样我就不看了！” “主神发假福利，差评” “差评+1” 弹幕们话虽这么说，可直播间的收看量很诚实地暴露了他们的真实想法，只见数字跳动起来，稳稳地突破了三位数。【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3、无聊的套路游戏 完美。钟杨给自己打了满分。 怪物脑袋表皮像撑爆的气球摊在地上，流了一地花花绿绿的爆浆。青年颇为嫌弃地避开糊了一地的怪物坐下，抬眼一看时间还剩25分钟。 得假装警惕接下来还有没有袭击，一地污血中眉眼钟杨冷着眼再次调整右手，边缠紧锁链边翻看弹幕，旋即他目光一凝。 ？ 为什么要纠缠对抗这种东西，趁它病要它命不香么？ 钟杨心下暗自摇头，这个直播间主神不行就算了，连观众口味都这么独特。 这怪物笨得只能用牙齿啃大铁链，还啃不动，攻击手段全在那坨内脏上，不趁着就一个脑袋的时候解决还想放它进来？ 天穹之上幽幽传来系统的播报声： 【恭喜主播达成支线[低劣的飞头蛮]！】 【现在进行下一步传送，请主播做好准备——】 话音一过铁笼上的钩子竟然凭空消失，整个笼子急剧下落！ 来了，新地图！ 钟杨紧紧攥住笼子内壁的锁链，蜷缩自身减缓冲击力，数十秒后笼子竟然掉出了薄雾覆盖的空间。 刀割般的飓风能刮得人脸生疼，任谁也没看到，看似柔弱的青年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 身旁竟是无数一模一样的铁笼，笼内的人或尖叫或哭泣或嘶嚎，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无法阻止铁笼即将抵达地面。 ······ “哈哈哈哈哈欢呼吧，雀跃吧，美丽的死亡！” “终于等到这一刻！我忍这些傻子新人很久了” “太美丽了，太优雅了” “从天边坠落的无数笼中鸟，在大地盛放鲜血染就的花朵” ······ “碰！”随着一声巨响，下方一个铁笼中人声哭嚎戛然而止。 铁笼挤压变形，鲜血迸溅从砸的像饼的铁链中飞出，像盛放的曼珠沙华。 一个接一个铁笼坠落于地，每一声巨响象征一个生命的终结。 这就是——人类绝望的结局。 钟杨漆黑的瞳孔中，大地越来越近。 “————” 忽然耳畔传来清越的鸟鸣，是乌青和丹红两只鸟儿！ 双鸟挣脱怪物的寄生后舒展羽翼翱翔天空，此刻俯冲向钟杨的铁笼，伸出四爪勾住笼壁上的锁链，羽翼鼓动向上。 笼子坠落的速度竟然减缓了，双鸟持续和地心引力对抗，最终缓缓将笼子放置在大地上。 钟杨趴在笼子底端，落地后终于拿回对身体的控制力，他站起身看向盘桓铁笼飞行的双鸟，婉转鸣啼数声飞向苍穹。 【触发危机解除条件[报恩]】 ——只有选择拯救鸟儿，才能活下来。 ······ “这批新人活下来的还挺多？” “等着吧，还有更大的没来呢” “这家伙傻站着干嘛，还不快跑” “柔柔弱弱的一看刚才对付飞头蛮就用光力气了吧，哈哈哈哈等下追杀看他怎么死” “镜头不换了，我蹲一波美人之死” “精致的脸流露痛苦与绝望，想想就兴奋” ······ “吱哑——” 钟杨扭头，铁笼竟自动打开了。 他保持警惕，凑近一看，外面砸在地上烂成一摊散发血腥味的铁笼之外，还有数十个和他一样被鸟儿拉住缓冲落地的笼子。 此时笼内人纷纷躺在地上，有激动的声音大喊： “活下来了——！哈哈哈哈哈——” 也有的在哭泣：“我要回家——放我回去！” 【后续副本已开启，请主播们继续努力！】 系统欢快又无情的电子合成女声响彻天际，倒计时刷啦一下重新开始： 【6:00】 还是存活六小时？钟杨眯眼。 他们落在一个貌似海岛的地方，已经有玩家按捺不住跑出笼子狂喜雀跃，庆祝自己活下来。 忽然海平面翻滚浪潮涌动竟是爬出无数巨蛇！ 这就是刚才感应到的海中生命气息？ 钟杨环视周围，正在沙滩上激动哭泣的玩家尖叫作鸟兽散，一个玩家绊到礁石扑倒在地挣扎着向前爬。 “不要——救救我！救救我啊！！” 他涕泗横流腿软站不起来，身后腥风袭阴影笼罩——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巨蛇至少有数十米高，巨嘴一张便囫囵吞下一个完整的人，嗅着香气滴着涎水向岸上爬行。 ······ “哈哈哈来吧来吧大逃杀” “美人主播快跑呀？怎么不跑？你不跑我看什么哈哈哈” “给主播免费提示捷径：不用跑过怪物，只要跑的比别的玩家快就行啦” “毕竟，我们可是良心直播间~” ······ 离自己最近的巨蛇已经不到二十米了，远处已经有陷入疯狂的玩家开始推搡绊倒身边的人，只为多拖几秒时间。 啧。 这个画面勾起一些非常遥远而不好的回忆，钟杨面色冷了下来。罢了，先通关再说。 笼中青年抬脚快速走几步，像是也要加入逃跑队伍，谁料却是走到笼边—— 把铁门关了起来？！ 他快速用锁链绑紧笼门，然后远离那个顶端的小破洞，巨蛇近在眼前，缠绕在笼子外面，挤压铁笼发出牙酸的吱哑声。 ······ “他干啥？他不跑留在里面这不是瓮中捉鳖么？” “等着吧，自作聪明留在笼子里，以为一堆破铁能拦住海蛇王？” ······ 自作聪明？恐惧？ 钟杨面无异色，等巨蛇带着人性化的狞笑把头颅从洞口探入时，他佯作害怕，向后退缩。 虽然已经大概推测出后续，但可惜在游戏关键点，屏蔽大量高维观众的注视恐怕会有未知的影响，姑且表演一番。 巨蛇自以为笼内的小点心惊恐不已，加大力度伸进脑袋，猛探几下却都扑了个空。 “嘶嘶嘶——” 该死的人类，躲得挺快！ 巨蛇勉强伸进来两米长的脖颈，后面的身子太粗壮卡住了，向前向后向左，还是没抓着！ 这人类干什么？钟杨此时却突然迎面靠近巨蛇。 送上嘴边的美食怎能不吃？巨蛇张嘴最后一扑，发现自己怎么也动弹不得，铁笼被撞得震天响—— 它被自己打了个结！ ······ “？？” “？？？” “什么玩意，还能笼里遛蛇？” “笑死了，海蛇王这辈子就没被这么侮辱过” “接下来咋整？等下海水涨潮不也还是死” ······ 以为这就结束了？ 巨蛇淬毒的蛇瞳死死盯着钟杨，眼里愤恨快要溢出。 这只是计划的第一部分而已。 钟杨冷笑，他捡起刚才糊在地上碎成一滩的飞头蛮，虽然脑袋死了个透，但尾部的内脏触手居然还在活动，保持着腐蚀性！ “想活命么？那就把通关线索告诉我。”钟杨语气带着诱惑，举起触手威逼动弹不得的巨蛇。 “嘶嘶嘶——！”该死的人类！ 巨蛇震惊，拼命向后撞，可惜拧成麻花的脖子牢牢卡在笼子里。 “不说是吧，”钟杨恶狠狠地把触手糊在巨蛇眼上，“敬酒不吃吃罚酒！” “嘶——！！”眼球的剧痛让巨蛇尾部在笼外翻滚，敲起一片沙尘。 钟杨等待巨蛇挣扎到力竭，才终于拔下触手：“听话。” “你乖乖的告诉我，我通关了你自然重获自由，”钟杨眼神一厉，“不然的话，听说用蛇头炖蛇羹会更加鲜美。” ······ “我·····我晒干了沉默” “主播牛比，后面忘了” “朋友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废话，巨蛇代入感太强已经在发抖了” “救命，我好像看见一位直播狼灭的成长” ······ 萎靡不振的巨蛇终于放弃抵抗，在弱小人类的威胁下选择屈服，它顶着笼子向海岛中央高速爬去。 一路上无数逃跑玩家以为巨蛇追来，尖叫着奔逃甚至有人滚落山崖，谁料那追来的巨蛇跑得比他们还拼命，脑袋上顶着个—— 笼子？？ 是笼子吧，他们没看错吧？？ 以为自己死定了的玩家目瞪口呆看着巨蛇顶着铁笼呼啸而过，笼中还有个优哉游哉的身影。 “那是······啥玩意？”一个女玩家戳戳身边的同伴。 “不、不知道啊？长得倒像个人？”她的同伴愣愣地回应。 “人？你骗鬼呢？”这玩意是人？ 而那身影赫然就是正在沉思的钟杨，原来倒计时是这个用处么？ 巨蛇痛哭流涕地吐露出后续的游戏杀机，海水会随着时间流逝不断上涨，选择在笼中躲避巨蛇必然是死亡！ ······像他这样奴役巨蛇的除外。 本来应该漫长艰辛的爬山之路因为巨蛇代步变得快捷高效，等钟杨一路冲上岛中央的高山，时间才堪堪过去半小时。 “嘶嘶嘶！”巨蛇带着讨好的笑容停在山顶，环抱的山体中间竟是一汪幽蓝的天池，壁立千仞的环形山崖边，无数狰狞枯木做成的巢穴置于其上。 【恭喜主播刷新[海蛇王]支线通关记录！】 【主播通关时间为：32分59秒】 【奖励点数：100，已发放】 【新支线提示：[天池钓鱼]，再接再厉，砥砺前行！】 钟杨微微抬头，存活倒计时又一次刷新了，然而这次却大幅缩短，猩红的【1:00】不断闪烁。 这个支线······只给我一小时？ ······ “哈哈哈直播间绝了，根据之前通关速度来预判你的通关效率，逼人走绝路啊” “狗比主神：高效流是吧，我让你高效，时间减半笑不出来了吧” “压一波，主播一小时绝对钓不上来鱼” “就是，前面都有机可乘，现在他没招了吧” “挣扎着马上获得希望又破灭的痛苦，嘿嘿嘿······” ······ 钟杨眼神一凝，却不是紧张亦或惊惧。 他——挺高兴的？ 不错嘛，这个菜新后辈还是有表扬的地方，能加快速度回去吃蛋糕。 笼中青年撕下一条触手挂在笼壁上，触手垂在巨蛇脑袋旁边，只要它敢轻举妄动，立刻会被腐蚀的剧痛袭击。 糊弄一番观众之后，钟杨这才解下锁链走出牢笼，想要完成任务看来只能先靠近天池。 他利用锁链爬下山崖，这才看见巢穴中有小山一样巨大的鸟卵。 “这么多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开始循环播放戚风蛋糕，草莓慕斯，黑森林，蛋包饭，钟杨颇为意动，等会带两个回去？ “嘎啦、嘎啦。”被他盯着的蛋似有所感，争先恐后破壳而出，钻出湿漉漉的庞大雏鸟。 ······有点可惜，钟杨遗憾。 “呼——”忽然一阵怪风袭来，掀下身旁一块巨石滚落山崖。 游戏节点来了。 钟杨快速蹲下来抓住早就盯上的一根树枝，假装自己在风中竭力维持平衡。 “啾——”对面一只雏鸟站立不稳，被争抢巢穴位置的同胞兄弟挤出去，跌进了天池。 原本平静幽深的水面猛然爆出水花，鳞片涌动鱼鳍翻滚钻出无数牛犊大小的怪鱼！ 浪花翻滚雏鸟连根羽毛都没剩下眨眼被啃食得干干净净，水面上唯余“咕咚咕咚”的气泡浮起，尔后消失不见。 原来是这个鱼啊。钟杨敷衍地用两只手指捏着树枝，观察下方。 长得不太雅观，不知道味道如何。 正在争抢最后一点骨头的怪鱼：？为什么它感到一阵恶寒。 ······ “萌新头一次来，这是先给主播预演一遍掉进去的下场吗？” “呃，不知道啊，以前没见过这些蛋破壳这么快的” “别提了我就没见过破壳，正常来说不是把蛋运下去当诱饵的吗？雏鸟都孵出来了是咋回事？？” “没人感觉主播有点奇怪吗？” “有吗？刚才那阵风确实把他发型吹得很乱” “？？？我说的不是发型啊喂！” ······ 把蛋运下去当诱饵？钟杨顺手捋了捋头发，默念一遍弹幕，好主意啊！ 他回过头扫视一圈周围的雏鸟们，视线所及的巨大毛团子吱哇乱叫着挤做一堆，一个个屁股朝外脑袋埋起来生怕被这个可怕的玩家盯上。 “就你了，出来。”他随手一指。 毛团们你挤我我挤你，谁也不敢抬头，推搡间挤出来一个灰扑扑的团子。它呆了两秒，嘤嘤叫着向窝内钻去，却被钟杨的一句话定在原地：“嘤？”【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4、万万没想到 ······ “早就想说了，主播好狂啊？？一个人类有个毛的底气” “看他表现就知道了呗，估计有点底子在身上，一进游戏以为自己多能耐就飘了” “刚才狗屎运遇到个没脑子的海蛇，现在还这么嚣张？” “可能看见底下怪鱼吃鸟，以为这些幼崽没啥杀伤力？” “笑死了，看着嫩其实鸟喙比他头都大个，坐等一口一个主播” ······ 然而事实却与弹幕的期待相反。 看似柔弱的人类跨过鸟巢，沿着仅有二十公分宽的山壁泰然自若地靠近，目光所及之处怪物却都瑟瑟发抖。 “听话，”钟杨双手插兜慢悠悠走向比他高了一头的巨鸟，“帮我个忙。” 苍穹之眼的视角下这个丑萌的小家伙身上涌动着极强的生命气息。 他心下微微一动，这个游戏居然有进化类生物？ “叽——”好可怕！别过来别过来—— 巨鸟两只爪子拼命蹬地试图躲开靠近的人类，肉乎乎的小翅膀捂不住脑袋，直到人类无可阻挡地站在它面前，眼睛里甚至闪起了泪光。 “乖，不要闹。”灰色毛茸茸比刚才的滑溜溜的巨蛇顺眼多了，钟杨心情愉悦不少，不由得语气温柔了许多。 说着，藏在口袋里的手快速打了个响指。 “叽——”巨鸟惊恐地发现自己飞起来了！ 无形之风飒飒作响，流动的光裹挟着它身上的绒羽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的羽翼—— 【时间罗盘】拨动了一格，幼年态的怪物瞬息进化突破。 惊空遏云的鹰唳震荡山谷响彻天空，泛着冷光的羽翼乌云蔽日般几乎覆盖了整个天空！ 它盘旋九霄而上，倏忽扇动飓风下落于山间，臣服地看着赋予自己力量的“人类”。 把它推出来的同胞兄弟们还畏畏缩缩挤成一团在巢穴中，分秒之间本来最弱小的已经蜕变为最强。 “很好。” 弹幕沉浸在争吵巨鸟的蜕变，钟杨无声地做出口型：别出声，配合我。 于是他就看到某个脑袋比山峰还大的巨鸟忙不迭用羽翼捂住嘴，像小鸡啄米一样疯狂点头。 然后，因为浮空振翅的力量消失狠狠砸进池子里，震起漫天水花，一时怪鱼飞溅。 “······”虽然力量变强了但脑子好像没跟上发育？ 自从篡位主神后，钟杨久违地感受到事态发展超出预期的震惊，左右闪身躲避浪花，时不时头顶还飞过两条扑腾的鱼，狠狠砸进鸟窝里喂了鸟了。 ······ “救命水溅我脸上啦！！” “前面的代入感大可不必这么强烈” “还不强烈？？？鱼朝着镜头飞来了——！！！” “万万没想到我还能在恐怖直播间体验一把冲浪” “奇怪的收看体验增加了” “刚才看主播一眼选中这个灰扑扑的家伙，然后它真就进化了，我还以为是什么通关秘钥呢” “可不就是通关诀窍么？鱼都糊你脸上了” “我指的是比如乘鸟飞行帅气钓鱼啊！以为它是载具没想到它是秤砣” “秤砣？？？不是鱼饵吗” “谁家鱼饵一砸一个窟窿啊” “主神好奸诈，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设置通关诀窍吗？即使选对了也要考验避让巨大怪鱼砸来的危险！” ······ 是的，奸诈的是主神，与我无关。钟杨默默给那条弹幕点了个赞，反正他钓上来鱼了，管它怎么钓上来的！ “啪叽！”一条不幸的幸运鱼正正好落在脚边，钟杨轻轻抬脚踏上去，看似随意却重如泰山压顶，刹那断绝了鱼的生机。 钓鱼完成。他拎起牛犊大小的怪鱼的尾巴，掂量掂量，够他和家里四个小家伙吃两顿烧烤的。 山谷中震荡的余波已然平息，不少飞上来的鱼被雏鸟东一口西一口啄了个烂七八糟。 悬浮倒计时卡壳在【0:47】的位置上，系统的播报声顿了许久才响起来： 【······正在判定中——】 似乎被玩家神秘的通关速度震惊，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 【叮！检测到主播完成支线——】 系统不知为何卡壳了一下，继续播报： 【其余玩家进度扫描中——扫描结束，主播2314通关进度超越均值230%！】 【奖励休息时间：6小时！】 ······ “笑死我了，系统：见过通关快的没见过你这么快的” “活久见，原来直播间居然有休息时间的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确实活久见，平时的主神堪称周扒皮，多给你一秒钟都别想！” “这叫什么？无敌是多么寂寞~” “整这么多花活主播估计也累了，能休息一下等会接着给大家找乐子，挺好” “纪念一秒有人性的直播间” ······ 弹幕本以为下一步钟杨该原地修整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似乎有别的想法。 “休息时间？算在工作时间里吗？”钟杨抬头望天。 【呃···】 分系统沉默了，背地里疯狂查找主神空间的记录，这种通关太快导致需要系统扼制游戏进度的事情，完全没有先例可循好吗！ “怎么不说话？你们连员工休息时间是什么制度都没搞明白吗？”这个造成它陷入两难的人类还在喋喋不休， “搞不明白就别乱安排，要不就把我传送回家，在游戏里算什么休息？” 【不行！绝对不行！】系统严词否决。 “你自己说的休息时间，居然还出尔反尔？”钟杨熟练地胡乱扯淡，先把帽子给它扣上去， “这就是所谓的就职契约吗？直播间可以随便否认自己给出的奖励，你们和奴隶制有什么区别？主播都是你们的工具？” 可怜的分系统后台陷入一片混乱与震惊，怎么就和奴役扯上关系了：【请主播不要胡言乱语！休息时间您可以自由活动但是不能离开游戏！我们也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 “哦——”狡猾的人类拉长尾音，重复道，“自由活动是吧？” 【没错！】嗯？它好像确认得太快了？总觉得有诈！ “这可是你说的。”果不其然，这个黑发的人类一听到它的回复便收起那副指责的表情，神色幽深道，“关闭摄像头和弹幕。” ······ “等会？什么——” “怎么就关闭了？他不要直播热度了吗？” “我靠系统你真关啊——” “不会吧？难道是想混点热度，想把潜水的炸出来？” ······ 一刹那潜水的众多观众也坐不住了纷纷发言，然而灰掉的屏幕只倒映出它们震惊的脸，真关了啊？？？ 【已经关闭了，先声明好，主播流失的直播热度可与我无关！】 “不劳您费心，私人时间我不习惯有人围观。”钟杨随意摆摆手，“不是还有很多玩家么？你忙去吧。” 当系统的注视也离开后，山谷恢复了寂静。 —————— 有些事情总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做。 虽然当主神的那段时间里，他早就知道这群高维注视者就是喜欢瞎找乐子的无聊生物，让祂们来到线下简直怂的像鹌鹑。 但在这个来历不明的新生主神的主场之下，为了降低蓝星可能被观测的几率，再小心也不为过。 钟杨眼神冷厉，身为曾经的主神，他当然知道看似神秘莫测的直播间就是桩吸血的生意。 主神负责干这些从低维世界抓人玩游戏的脏活，而高维观众负责收视，贡献的热度能帮助主神锚定自身，不断生长成跨纬度的怪物。 他回想起被自己取代的上一任主神，那个家伙把蓝星当成游戏的主场，过多的高维关注极大削弱了位面的屏障，诡异的怪物涌入才招致灭顶之灾。 这一次，他决不能重蹈覆辙。 或许可以从这个世界的生命力量入手。 他向崖底的天池望去，又召唤出刚才拓印的世界模型，地心深处散发微光的开口正好对应那一汪池水。 “叽叽啾——”变成落汤鸡的某鸟还在疯狂刷存在感：救救我！ ······虽然蠢了点，但从它血脉追踪应该可以获得一些信息。 钟杨摩挲下巴，应该不至于翻车······吧？ “过来。”青年径直踏出一步，悬停于空中，他五指一抓，被自身重量所桎梏深深陷入池底的巨鸟竟就这么浮空起来！ 黑发的人类缥缈的声音仿若来自云涯：“告诉我，你的力量源泉。” “叽叽啾啾啾——”巨鸟像个小鸡似的疯狂扑腾着翅膀，下面！下面！ “我是问你血脉力量的起源，不是问你位置。”钟杨蹙眉，“算了，你可能听不懂，就跟我说说你的父母在哪吧。” “啾啾啾！”它急得翅膀上的泥点子都差点甩到钟杨身上，下面——！！ 快看下面！ “嗯？”钟杨终于低头，巨鸟见他终于接受自己的讯号，激动得直接头一歪身一扭，四脚朝天砸在地上。 “轰隆——”起码百米高的庞然巨物骤然砸在地上，震得山峦撼动。 也震得巨鸟被强行捞出来后，那个留下来的坑洞里随着水流漩涡浮出的神秘物体飞了出来。 等等？钟杨眼神一凝，这是······万年玄冰凝结而成的棺椁？？ 只见那棺椁径直向他飞来，寒霜之气溢出狭缝，苍白柔韧的发丝掀开棺盖，棺中人一袭希腊神话风格的长袍，容颜胜雪，而伴随祂正缓缓地睁开天蓝色的双眼，万物仿佛被冻结。 【叮！恭喜主播2314解锁隐藏boss：死去的天空之神！】 系统正忙着播报山腰上那群玩家，哪知道山顶上已经快进到解锁隐藏boss，不由得大惊失色： 【警告！！警告！！请主播尽快远离boss！！】 “汝从何处来？”天空之神白色的眼睫仿佛都凝结着寒气，淡淡对眼前的人类道。 钟杨：“······”说实话，这个发展我想不到是很正常的。 “汝不答，是为不敬。”白发神明声线清幽冷冽，喝道，“当杀！” 说罢浩瀚的肃杀之气漩涡般聚拢，直向钟杨而去！ 【完蛋了！！！】系统抓狂，这个潜力新人是主神特意让它关照的！！ 死在这里它会被格式化吧？！ 滔天杀意宛如撼天巨刃劈开山石，撕裂虚空，当头而下——！ 却见那冒犯神明的黑发人类不躲不避，他随意地伸出右手食指，只一点——那铺天盖地的神明伟力便消弭于无形之中。 这、这不可能？！ 天空之神微微错愕瞪大了眼，不料自己浑身一软委身倒地。 “真惨。”钟杨暗暗摇头，所以说嘛，小心驶得万年船，踢到铁板就翻船。在未知的力量体系中扮猪吃老虎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没错，因为游戏进度太快了所以最终boss虚弱是很合理的！ 才不是他偷偷抽掉了这家伙的力量！ 钟杨淡定地解除吞噬技能【巢穴】，优哉游哉地虚空漫步，堪堪停在挣扎不起的神明面前，礼貌问候道： “您好，请问需要帮助吗？”这个鬼怪好看！解决了主神得想个法子带走！【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5、强抢BOSS 虚弱的白发神明咬牙切齿地抬头，该死的人类！ 实在是大意了，这次复苏竟然这么提前，导致祂的力量几近干涸。按照以往的惯例，在位格压制之下这些孱弱又愚蠢的生物甚至无法撑过祂眼神的扫视。 “这么凶干什么，”钟杨故作可惜，“不需要帮忙就别瞪我呀。” 眼看这个神明马上要像个玄凤似的炸毛，系统的提示音打断了一人一神的对话。 【叮！主播2314开启隐藏boss，副本[笼中鸟]升格条件达成。】 【e级副本升格成功，现在副本版本为：c级，[笼中鸟plus]】 【请、请主播2314继续加油！】 系统大为震撼，以至于播报都延后了，这就是主神所说的潜力新人的能力吗？ 居然反杀了隐藏boss？ 不对，绝对是他前面进度太快，钻了boss没有完全复苏的空子！ “哇，以一己之力将e级副本提升到c级？！”钟杨眼睛亮了，向白发神明凑近，“有兴趣来我的甜品屋工作吗？” 在系统目瞪口呆之中，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古朴的契约，赫然是刚刚复制的直播间工作协议！ 只不过上面的字替换成了甜品屋工作合同？！ 【主播，你······你哪来的这东西？！】系统大惊。 “诶？你们主神给的呀。”钟杨随口瞎扯，“祂签我的时候就承诺开启一个叫什么放牧者的隐藏职业给我，游戏里的boss随便我选，想签谁就签谁，契约也直接照搬就行。” “不信你去问问你家主神，是不是跟我说过隐藏职业？” 【这、这······】系统陷入混乱，检测到他没有说谎，看来主神确实跟他说过隐藏职业！ 见系统卡壳，他眼睛微微眯起：“怎么，你们不会想赖账吧？” 【我、我怎么会质疑主神的决定！】 “那就闭嘴。”钟杨不再理它，低头向虚弱的神明伸出魔爪。 甜品屋当然是没有的。 但家里有个会做饭的地缚灵，半个能做甜点的无面女，四舍五入已经成功一半了！ 画大饼第一步：先搞个冠冕堂皇的项目，不论如何先把人忽悠住，签下契约！ “放肆、放肆——！？”神明屈辱地被人类按住印下手印，已经十分努力地向后挪动避开靠近的人类了，可惜祂退无可退。 明明应该被顶礼膜拜的一方如今却是形势倒转，反抗不能挣扎也被镇压，当象征神明许诺的指印散发着金光隐没于契约之上后，神明寒霜一般的脸颊竟气得染上一层薄红，显然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脸皮真薄，钟杨点评道。 完成此等恶魔行径后他心情愉悦，悠哉的捧着契约，在浮现的神名处瞥了一眼：“哦——你叫厄洛诺啊。” “以后就叫你小饿吧。”无视新宠物的反抗，钟杨愉快地决定了。 “对了系统，不按照惯例给我播报一下隐藏职业进度吗？” 系统没想到自己突然被提及，一拍后台想想：是啊，光顾着被主播的操作震惊了，工作居然给懈怠了。 赶紧补上生怕潜力新人给主神告状： 【恭喜主播2314达成[放牧者]隐藏职业第一阶段！】 【职业进展如下： 职业名称：放牧者 等级：1 放牧鬼怪：天空之神（笼中鸟隐藏boss） 进阶条件：？？？】 虽然没有听说过这个职业，但是按照别的职业来类推应该没错吧？ 嗯，肯定没错！主神许诺过的隐藏职业怎么会有错呢？ 可怜的系统完全不知道被钟杨的胡扯给忽悠了。 “完美。”这个新主神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比如手下好忽悠，比如隐藏职业全是漏洞。 手下系统居然没有隐藏职业的图鉴资料，亏他还瞎编了许多说辞，完全没用上。 钟杨随手拎起满脸屈辱的厄洛诺，像冲去天堂打劫一番后强抢天使的恶魔，左右看看，山谷在刚才的对峙中被凌空一分为二。 嗯···好像一不小心改变了游戏地形，钟杨眼神微动，顺手把世界模型也照搬着更新完毕。反正是厄洛诺干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 正当他打算研究一番后续剧情时，系统惊恐的声音忽然响起： 【主播小心！！】 此时谷底的涡流不知为何隐隐发出呼啸之声，仿佛远古的悲鸣，刹那间大地撕裂开巨大裂隙，滔天泉水汹涌奔流而出，直指天际！【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6、不要乱立flag “诶，你知道咋回事吗？”眼看汹涌波涛就要涨到眼前，钟杨歪头晃晃厄洛诺，然而新宠物此时像只气鼓鼓的河豚，毫无反应。 “不说话啊——”他拖长尾音，“那只能借你棺材一用——” “你！你想做什么？”失去力量的神明毫无反抗能力，愤怒又惊愕地瞪大眼，眼看着钟杨走向万年玄冰棺，一脚踢倒。 这穷尽此方小世界所有寒冰元素才打造而成的至宝，曾经只用来封印神明，如今却被一个人类毫无尊重地撑着边缘爬进去。 甚至左边戳戳右边摸摸，发出材料真不错的声音。 “喂，你要进来不？要不我拉你？”钟杨招手。 “放肆！”神明愤怒。 “哦，你不过来啊，那算了。”黑发人类老神在在地仰面躺下。 “你！······”厄洛诺狠狠别过脸去，转身欲走。 本为天空之神的祂失去对力量的掌控后根本无法快速适应步行，飞速上涨的水流已然漫到祂脚边。 糟糕！ 天蓝色瞳孔微微放大，失去神棺封印的海水上涨得太凶猛了！ 眼看一个激流就要把失去力量孱弱无比的神明带走，衣角传来的拉扯感牢牢拖住了祂。 “上来吧你。”钟杨像捞鱼似的把祂甩进棺内。 “让你听话你不听，看看成落汤鸡了吧？”水元素无法对万年玄冰造成侵害，黑发人类反客为主，不仅霸占神明的棺材板开启神奇的漂流，甚至指责起了对方，毫无鸠占鹊巢的自觉。 “呵，要不是你的宠物，我又怎会落到如此境地？”厄洛诺冷笑着躲开一阵飞溅的浪花。 钟杨抬手荡开两滴水珠，摸摸下巴作沉思状：“宠物？” “难道它不是你的宠物么？”厄洛诺指着张开羽翼依靠浮力飘在海平面上的巨鸟，这家伙显然忘却自身还是个飞行巨兽，一路懒洋洋地随波逐流，神似某种来自蓝星的神秘鱼类翻车鱼，竟也跟着他们二人未曾漂远。 “诶？”钟杨从袖口扯出契约，在白发神明眼前晃了晃，“可是小饿，你才是我的宠物啊？” “白纸黑字哦——” ！！厄洛诺气了个仰倒。 成功把对方气到自闭，缩在棺材船的一侧不再言语后，钟杨转头开始骚扰系统： “统子，我休息时间过去多久了？” 迫于游戏地形被强行改变，系统忙得后台着火，正顶着弹幕观众的叫骂声把最后一波玩家转移到高山之上，一听钟杨的提问，随口把信息一股脑甩给了他： 【休息时间还剩4小时十五分钟！】 【boss已被契约，下一支线[深海悬棺]已废除，即将开启隐藏支线[失落海城]！】 【鉴于主播2314游戏过程精彩程度过高，请问是否考虑重新开启直播以及弹幕？】 系统暗戳戳地加了一句。 过关内容最精彩的主播强行掐断直播，别的玩家逃生逃到一半怪物全被淹死，碍于“玩家必须死于游戏内预设死亡条件的触发”这条规定，它不得不表演系统救玩家这种被弹幕喷得飞起的操作。 它后台接受的投诉量已经快要爆炸了！ “可现在是休息时间。” 果然拒绝了！系统毫不意外。 一只怪鱼被冲到船上，钟杨随手投喂给船边的巨鸟，眼睛一转，道：“可是开启也不是不能考虑——” “你能给我什么加班报酬呢？”自己胡编的隐藏职业已经到手，不如让高维观众做个见证，防止主神反悔。 当然，秉持着不能干白工的原则，好处必须要！ —————— 正在集中火力骂系统的观众们突然发现黑掉一个多小时的2314号镜头亮起来了，一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 ······ “诶？主播复播啦？” “我火速赶来！” “等会，卧槽，镜头里这个白毛蓝瞳美人是谁——？” “好看！新老婆+1，我直接走流程开始嘶哈嘶哈” “衣服还是湿的！我好的不能再好！” “那主播我就抱走了！嘿嘿嘿” “前面的情敌看剑！” 弹幕一瞬间被厄洛诺的美貌吸引了注意力，偶尔有一两条指责钟杨关闭弹幕的评论也迅速被淹没。 “不是，你们就这么随便吗？！！主播关直播你们这都不喷？？” “好看就完事，关一会能给我变个白毛美人，我恨不得所有主播都关” “其实想想主播说的很有道理啊，本来就是系统给的休息时间，关直播是他的权利” “就是，哪有让人家加班的？” “爱看不看，不看出去，别挡着我欣赏主播美貌！” ······ 钟杨：“······” 好像画风有点走偏了，厄洛诺就算了，【苍穹之眼】分析的数据确实显示祂很符合高维观众的审美，但是为什么有人扯到他身上来了？ 他不由得探出头，照着逐渐平静下来的水面打量一番自己，退休后按照三万年前自己人类壳子复刻的外貌，这么一看确实还挺不错？ 【？为什么没有人骂你？？】系统不解，明明怂恿他开启直播是为了分担被骂的火力的！ “你讨好他们，还不如晾着他们。”钟杨保持着顾影自怜的姿势垂下头，以直播间无法收录的角度对系统道：“小系统，学着点儿。” 【原来如此······】系统恍然大悟。 他抬起头又道：“是吧小饿？你当神明这么久，统领信徒也是这么个道理。” “呵，我对信徒当然是——”厄洛诺气势汹汹地开口嘲讽，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黯淡了下去，默默不言缩回船角。 “继续说啊？”钟杨哪壶不开提哪壶向白发神明那端挪过去，“你对信徒怎么——我靠——” 一时不察冰棺居然向厄洛诺那侧掀过去了！ 伴随着两声噗通一人一神直接落水，头顶又被冰棺压了个正着，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浮起！ 钟杨：“······”真的，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游泳的快乐了。来这个直播间真是错误的主意。 他早该想到的，漂浮的冰棺本就勉强在保持平衡，失去浮空力量的天神重量直逼山脉，只是自己四舍五入也算个神，左右平衡就把这事给忘了！ “！！！”炸毛玄凤彻底成落汤鸡，显然没学过游泳的神明被自己的棺材板砸了个正着，晕头转向越扑腾越沉底。 自己的锅自己背。钟杨心里扶额，向祂游过去。 —————— 精疲力竭的谢沐感觉自己要死了，搏斗怪物的疲惫，高空坠落的惊吓，一路追杀的逃窜，当滔天巨浪席卷而来的时候她已经倒地不起。 就这样吧，精神和体力已经双重干涸，早知道不如没签这个什么鬼直播，在现实中被鬼一口咬死总比活活累死吓死好。 然而系统的力量突然灌注全身，眨眼间她就被转移到某个光秃秃的高地之上。 【请玩家等待所有幸存者集合！后续支线即将开启！】 “后续支线······”谢沐一屁股坐在砂石上，哀嚎道，“倒不如boss马上给我个痛快！” 【叮——！隐藏boss已经到达玩家集合地！】 【后续支线提前开启！[失落海城]剧情主线已变更！】 谢沐：“······”倒也不必真的来个boss。 “小姐姐帮个忙——”水里传来一道清冽的人声，她抬头望去，竟然是刚才驾驭巨蛇的笼中人？！ 刚才的同伴没说错！谢沐瞳孔一缩，这个家伙看似人类，实则是隐藏在玩家中的boss！ “能麻烦你搭把手吗？”容颜精致极具欺骗性的黑发boss拎着个湿漉漉的白发人类，从鲲鹏一样的坐骑上一跃而下，走到她面前。 “帮我看住他，嗯？”boss逆光俯视着她，鸦羽般的眼睫沾着细碎的水珠。 “啊······好、好的。”谢沐听见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回应。 —————— 搞定！使用【巢穴】把厄洛诺的体重也给寄存后，钟杨愉快地把厄洛诺扔给临时队员。 “统宝，你刚才说的支线是啥？快点开呗。”他随手把水元素从身上的衣服分离出去。 【全体玩家请注意！全体玩家请注意！】 【隐藏支线[失落海城]已开启！目标：完成祭祀】 【限时72小时，祝大家游戏顺利~】 响彻整个游戏地图的播报音过去后，系统在钟杨耳边悄咪咪压低声音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嗯嗯你放心。”刚才为了说服他提前开直播，从系统这里坑来了不少隐藏职业的信息，钟杨想起随口答应的额外条件，好像是热度杀进殿堂榜还是什么来着？ 记不清了，管它呢，反正资料到手了。 —————— “哈——”一个半张脸糊着血的男人掩面跪倒在地，“我活下来了！” “嘘！”谢沐一把拽走他，捂住他的嘴道：“boss在眼前呢？刘弈你不要命啦！” 男人瞪大双眼：boss？ “喏，就那个，你刚才跟我讲不是人的。”谢沐耸着肩膀努力示意，唯恐触怒钟杨。 谁知本来背对着他们的黑发boss此刻恰好转头：“过来过来~一起讨论讨论任务？” “！！！”这下换成刘弈捂住谢沐的嘴，二人惊恐万状，他刚才、应该没听到不是人那句话吧？！！【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7、直接投降 “怎么不说话？”钟杨诧异地看着两人连体婴似的姿势，难道是情侣重逢劫后余生太高兴了？ 年轻人感情真不错。他感慨地点评。 “唔——！大佬你你、你说啥我们就做啥！都听你的！”刘弈额角划过一丝冷汗，僵硬地扯下谢沐的手。 钟杨一顿：“这可是你们说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哦——”没想到队友这么上道，他心情十分愉悦。 黑发青年微微举起小臂，与额角平齐，并拢食指与中指倏然下压，冷声道：“现在，趴下！” “！！”二人下意识就地俯身，无形的压力骤然从天而降，死死将他们钉在地面。 这是——！！ 只见刚才那鲲鹏般的巨鸟刹那腾空，无名狂风涌动，卷起眼前青年的衣角猎猎作响，一阵磅礴气浪冲天而起，巨兽咆哮般撕扯开海平面！ 幽暗的海床裸露在众人眼前，本以为躲开海啸便安全了，然而海底的景象更让人头皮发麻： 海底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怪物人立着，它们人身蛇首肤色紫黑，手持长矛瞳孔猩红。 “狩猎——为了族群！”领头的庞然巨物扭动它的三个蛇首，高举长矛。 【支线刷新：第一阶段开启！请主播们在[狩猎者]手中存活！】 【[狩猎者]数量按照每个玩家小队实力进行分配！】 【当前狩猎者人数：5000】 ······ “这什么发展啊！笼中鸟不是平平无奇的e级副本吗？这么搞的话新人存活率也太低了吧？！” “你没听系统播报吗？早都进阶成c级了” “c级有这么刺激？！” “还好啦，可能是主播实力太突出了才这么多怪，你看别的镜头也就几十个而已。” “诶等会，刚才的任务是什么来着？怎么画风突变？！” “我记得是祭祀吧？哪有祭祀前先打一架的？”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猜错了祭祀的意思？” “前面的话别说一半啊！” “我的意思是，玩家在祭祀中扮演的角色是——祭品？” 弹幕疯狂分析着。 “我靠，有道理啊！” “这么一来走向就正常了！狩猎祭品听起来就像大逃杀！” “哈哈哈哈哈，你们说主播2314会怎么破局？我觉得他肯定有底牌！” “废话，他刚才的骚操作差点把我创死，现在习惯了他离奇的通关画风，反而很期待。” “期待+1，说不准能目睹新人主播大战群体怪物的名场面。” “话说那个白毛到底是哪来的啊？没有人好奇吗。” “引路npc？这种颜值如果是隐藏boss肯定很能打，但是隐藏boss哪里会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啊，哈哈哈哈哈哈——” “身娇体弱小美人我好可！” “偷偷磕一下主播和他的黑白配。” “前面的你想创死我就直说，没看见主播刚才直接把人扔泥地里吗？还是脸着地！” “心疼一秒美人的脸哈哈哈哈哈~” 弹幕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氛围轻松愉悦，似乎笃定下一秒钟杨就会延续他泥石流的画风剿灭追猎者。 ······ 钟杨：“······”这批高维观测者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什么玩意都能乱磕。 虽然曾经当主神期间，为了快速收集热度能量，他特意总结的直播爆点里前三位之一就是炒cp，但是想要稳定发展，还是要靠硬实力。 “统统，目标是存活对吧？” 【是的哟~】忙完所有转移任务，系统暗搓搓下单了电子薯片，蹲在钟杨这个镜头旁边。 刚才用隐藏职业图鉴要挟潜力新人帮它刷上殿堂榜，它真是太机智了！ 要知道连名人堂里的大神主播都不能保证登上！ 多亏它慧眼如炬，早早看出2314的潜力，这个新人背后有主神的暗中扶持，再加上它用隐藏职业提前剧透，热度爆表不在话下！ 【主播可以那个——刚才资料都给你了！】系统偷偷摸摸在钟杨耳边传音，恨不得直接替他操作，爆点就在眼前！ #入职一天的新人一挑五千，新生代超神的诞生# 就这么定了！ 系统肉疼地在直播大厅里花了三个d级副本热度买了个推送，投入是为了更多的热度回报，搏一搏升职加薪唾手可得！ “我知道了。”钟杨微微垂下眼帘，足下轻点，飞身而下落在领头的三头怪面前。 这个人类的气息······首领的六只猩红蛇瞳瞬间聚焦在年轻人看似毫无威胁的脸上。 有古怪！它暗中绷紧神经，身后的部下们有所感应，数千蛇首嘶嘶低鸣注视着黑发青年。 “boss大佬这是······”谢沐勉强支起头颅。 “和另一群怪物掐起来了？！”刘弈愣愣地接话。 “······”力量干涸的厄洛诺面色难看，但也不由得关注着强行契约自己的魔鬼。 在万众瞩目中，钟杨淡定伸出双手—— 高举过头顶，道：“我投降。” ······ “？？？” “什么玩意儿？？？” “主播你支棱起来啊？！我刚才赌了一包辣条你怎么不支棱起来啊？！！” “妈的老子无语死了，谁刚才瞎分享的新生代超神直播间的，瞎吹不长眼睛是吧？” “前面的嘴巴不干净就出去漱口” “我靠还维护起来了？菜就是菜投降算什么玩意？！” “没长脑子？没听他提前问了系统只要存活就可以吗？” “就是啊其实说到底主播也只是个新人啊，刚才压他单挑狩猎者有点过了” “反正我无所谓，来新人直播间要求那么多，你怎么不开vip去名人堂大佬那里看？我就是只是来吃颜值的” “虚假宣传你们还有脸了？！到底是谁没长脑子啊？” 弹幕乌烟瘴气骂声震天。 ······ “······”首领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人类，明明被团团包围双手投降，他却神色如常。 “你怎么不反抗？！” “诶？反抗干什么，你要杀我？”钟杨反问。 首领语塞：“······这倒没有。”祭品需要活物，它们凑齐整整三个族群的力量，只是因为感应到这座高山上降临的祭品实力恐怖，多召集人手保证活捉而已。 “那不就得了？”钟杨在半空中合拢双手，发出清脆的掌声，“你们不用牺牲战士的生命，我们也不用做无谓的抵抗，这波是双赢啊！” “···算你识趣。”虽然总觉得有诈，但三头首领一时半会竟然找不出什么破绽，只能狐疑地上下打量这个人类良久，挥手示意部下解除战备状态。 “等等。”人类突然出声。 “嗯？”首领刚放松的神经瞬间紧绷。 “我只是觉得——首领你看我们都这么识趣了，帮个小忙你不会介意的吧？”这狡猾的黑发人类抬眸凝视着他，眼底浮动着狡黠的光。 ————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谢沐一脸呆滞地戳戳刘弈。 “你问我？我哪知道啊，跟着大佬喊666就完事。”身边的同伴回搡她一下。 只见浊浪滔天的大海中央，似乎有莫测的神力分开两侧的海水，裸露的海床像降临尘世的宇宙巨蛇，横跨大地。 人立的紫黑色怪物沉默着前行，它们脚底深深陷进潮软的海泥，一路脚印蜿蜒凌乱像迁徙的古老历史，而它们高举着双手，艰难地托举着一座万年玄冰制成的棺椁。 棺椁上，钟杨舒坦地盘腿而坐，厄洛诺被他当成人形靠枕坐在中央，而俩窃窃私语的蹭车队员蹲在最后，满脸敬意地看着大佬的背影。 “该结算任务啦统子？”钟杨打着哈欠。 因为钟杨直接放弃抵抗被气的半死系统怼他：【还结算？你看看刚才弹幕都骂成什么样子了？亏我还提示你怎么对付狩猎者！】 “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统子，”钟杨一脸无辜，“反正你说了只要热度，骂怎么就不算热度了？” 【你——】系统一合计，居然被神奇地说服了！ 热度还真的挺高？！比它估算的主播大战怪物好像还高一点？ 【···算了，下不为例！】但是该有的强硬还是要有的！不能让主播骑到自己头上！系统完全不知道自己早就被这个主播耍了无数次。 “好的好的都听你的。”钟杨敷衍。 【叮！恭喜主播2314、2957、2975率先通关第一阶段！结算点数参照c级副本发放！】 全服通报后，就是私人奖励结算： 【队长2314发放点数：10000】 “这才是我该拿到的报酬嘛。”刚才一百两百的也太抠搜了，钟杨优哉游哉地合上眼小憩，请他出山就该按照这种标准来！ —————— “这也太重了······”冰棺底下，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怪物小声抱怨。 “闭嘴。”首领左侧的蛇首龇出毒牙，恫吓手下。 不是它不讲道理，只是这方棺椁分明来自万年前的神墓！ 首领蛇面紧绷，它绝对没有认错！这个祭品的来历恐怕大有古怪，姑且稳住他，等回到族群，再秘密通报大祭司商量对策。【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8、不要乱认亲戚 海底，石制的城池爬满绿藓。 庞大静默的身影一袭古旧长袍，坐在青铜浇筑的庞大祭台中央。 “大祭司，”一队狩猎者拖行着几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茧，走到祭台之下，“祭品带来了，请您检阅。 虚空中，冰冷的声音划过。 【检测到玩家小队与大祭司会面，开启第二阶段[神降]】 长袍下的身影并未出声，风掠过垂下的兜帽微微晃动。 狩猎者却好像接收到了回应一般，深深鞠躬行礼，将捆成茧状的祭品拖进地牢。 一路上不停挣扎蠕动的茧此时却悄无声息地安静下去，气息也泯灭了。 【叮，检测到小队所有玩家死亡，任务失败。】 随着它们脚步的远去，兜帽下的阴影缓缓蠕动。 “一万年了······” 若有若无的叹息消弭在风中，阴影中悄然睁开九双幽深的猩红色蛇目。 “天空之神······您真的抛弃您的信徒了吗？” ———— 天气晴好，棺材轿子稳当，厄洛诺牌靠枕也很舒坦，钟杨懒洋洋地阖上眼，像是睡着了。 “哎，你编号是2314？”见大boss好像陷入了梦乡，谢沐趁机扯扯厄洛诺的衣角对祂说。 白发神明目露嫌弃地掸掸衣角，没有作声。 “别这么高冷嘛，大家都是老乡，相逢这可是天大的缘分，以后别的游戏里遇见了还能互相帮忙啥的。”谢沐锲而不舍。 刘弈赶紧抓住她蠢蠢欲动的手：“你别动手动脚的，你看你这泥巴手，再看看人家，地上滚了一圈儿还干干净净的。” “我这不是想着多认识几个队友嘛······”谢沐小声嘟囔。 ······ “？这主播干啥呢，咋把npc当成玩家了？” “前面的刚来的吧？系统来开个屏蔽主播视角我再说，别把好戏打断了。” 【叮——屏蔽已开启！】 “你要知道咱们观众有上帝视角，看主播都是脑袋顶上标着编号，但是玩家自己的视角可是啥都没有的。” “哈哈哈哈哈，然后这两个傻乎乎的主播刚才把2314当成boss了，估计是听见系统播报有三个编号，就把剩下那个npc当成玩家了。”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 “楼上错误！排除所有正确的，剩下那个错的就是答案！” “草，极度生草” “难怪大家都假装啥也不知道，也不提醒那俩人认错队友了，我还以为自己看漏了什么剧情” “不过2314操作真的蛮离奇的，暴打怪物，骑着蛇跑，又假装boss不解释，直接投降还能奴役狩猎者给他当坐骑······” “听听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哈哈哈哈哈。” “我觉得他倒不是故意假装的，换我看见个人形生物一路达成这些骚操作，那还用问啊肯定是披着人皮的boss！” “笑死我了。” ······ 谢沐还在喋喋不休试图搭话： “你和boss大佬怎么认识的啊？诶我跟你讲，刚才第二关那个蛇还记得吧？好大一个差点把我吞了，结果——就看见大佬暴揍其中一个，估摸着是首领吧，别的蛇都给吓跑了，我才活下来的。” “······”真·boss·厄洛诺不想说话，心累。 “感觉boss对你好好啊，你刚才溺水还是他抱着你上来的，颜值高真是好。”谢沐感慨。 一提起这个白发神明差点原地爆炸，要不是这个该死的人类！祂哪里会、会溺水！ 荒谬！可笑！ 而且他明明是被扔上来的！ 厄洛诺无死角的完美面容此刻瞬间扭曲，要不是契约的限制恐怕祂下一秒就要就地弑主。 “我感受到一股杀气。”把半个身子压在祂身上的罪魁祸首腾地坐直，回头摩挲着下巴，微微眯眼： “亲爱的小饿~请停止你危险的想法哦——” 他倾身靠近厄洛诺，一人一神近在咫尺。 “呵。”被契约限制的感觉伴随着契主靠近而极度放大，白发神明冷笑着嘴硬。 “明明有救命之恩，可你却想杀我，又伤了我的心——”钟杨做作地捧心，眼神陡然一变，“所以，我讨要点报酬很合理吧？” 说着他化掌为爪，猛然掐住厄洛诺转身，竟然将祂牢牢勒在臂间挡在身前！！ 身后，也就是狩猎者行进队伍的正前方，竟然凭空出现一个十数米高的长袍怪物，伴随着腥潮黏腻的嘶鸣声，怪物的兜帽缓缓褪下，九个狰狞的蛇头裸露出来，上下游动杀意尽显。 “别那么激动，”钟杨对着杀气来源挑了挑眉，“看看，这是谁啊？” 九头蛇怪游移的猩红眼睛死死盯着矗立在冰棺之上的人类，它毫不理会钟杨，虚空中能量凝聚，蓄势待发！ 竟然——将神墓的玄棺踩在脚下！大不敬，当杀！ 它留意到被自身庞大威压震得跪倒在地的狩猎者们，呵，居然放纵人类亵渎玄棺，这些也不能留了！ “诶？”怎么没有效果？钟杨疑惑地侧头，刚才用力过猛厄洛诺的长发遮住了脑袋。 “失误失误，抱歉啊小饿。”钟杨淡定地松开钳制，帮厄洛诺把长发拨弄回身后，又瞥向怪物，“这下认识了？” “你不要太过分了！”被放下的神明忍无可忍试图扑上去弑主，却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的怪物抢先一步打断。 “我主！！！”什么不敬，什么留不留的，全部抛在九霄云外，怪物九双猩红的蛇目激动得泪眼汪汪，神明真的没有抛弃祂最虔诚的信徒！ 祂降临了！ 【叮！检测到玩家小队与大祭司会面，开启第二阶段[神降]！】 【叮！第二阶段任务完成！恭喜玩家2314、2957、2975刷新第二阶段速通纪录！】 【成就奖励发放：21000点数！】 【······诶？】系统播报完毕后，后台陷入呆滞，它好像、上一秒才播报任务开启吧？？？ 而且神降不是要先筛选祭品，等晚上再发布个祭坛大逃杀，活到最后的玩家才能等到黎明时分的神降吗？ 它疯狂查阅任务档案，没记错啊？！ 系统后台混乱成一堆浆糊，直到它无意间看见弹幕才反应过来。 卧槽，它给忘了！神降boss天空之神被主播2314契约了！ 完犊子，弹幕又要骂它了呜呜—— ······ “咋回事啊？？我等着看主播骚操作怎么突然怪物投降了？？” “好家伙，主播和怪物轮流投降是吧，超神直播间就这？！系统你驴我呢。” “奇怪的直播增加了！暗戳戳录屏留念。” “哈哈哈哈哈哈那个九头蛇怪大祭司泪眼汪汪还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蚌埠住了前面的，虽然审美是自由的，但我还是建议你去看看医生。” 弹幕本来集中重点在吐槽上，谁料偶然飘过的一条弹幕直接引爆了话题： “话说，刚才大祭司跪的方向是白毛美人吧？它喊的是我主？” “对啊哈哈哈有什么问——卧槽！卧槽！！！” “这个神降支线——我想起来了！指向最终隐藏boss天空之神！一般来说顶多降临残缺的伪神，只有献祭足够多的玩家才能让真正的天空之神降临！！！” “它的意思是我白毛老婆是天空之神？这不可能吧？我发弹幕的手都在抖！” “嘶，那刚才看他很虚弱的样子啊，主播一会儿拎起来一会儿扔过去，甚至当靠枕，他都不带反抗的！” “难、难道说他被主播限制住了力量？” “怎么可能啊！！名人堂大佬都没可能！” “除非他是主神，要么就是主神是他外挂！不然绝对不可能！” “那你怎么解释主播控制神明？” “你们别猜了，说不定这家伙认错了？说不准是长得比较完整好看的伪神？” “呵呵你在逗我，大祭司看见伪神都是直接暴走杀掉的，这个九头怪就一天空之神真爱唯粉，你让它去跪一个伪神？还喊我主？” ······ 九头祭司当即怒视自己手下的狩猎者们，居然让神明这么随便地坐在神棺之上！刚才居然还敢跪倒在地，摔到神明了怎么办！ 它完全忘记手下抬棺抬得好好的突然倒地究竟是因为谁。 “我主，您卑微的奴仆恳求您屈尊，使用我们简陋的座驾！”它九个脑袋深深贴在地面。 “好的好的，你主很愿意！”钟杨抢先一步，直接替契约宠物同意了。 “······”大祭司迷惑地看着神明与他身侧的黑发人类，我主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竟然能与他这么亲密，甚至允许他抢答？ 也许是神界的朋友，人类只是伪装的身份？ “你再整我，我就——！”厄洛诺终于腾出手逮住搞突然袭击的钟杨，挥出拳头却被一道金色的契约锁链限制，只能气得牙痒痒愤恨地收手。 钟杨一脸无辜地戳戳祂：“你就什么？你的信徒在等你诶，天空之神阁下？” 眼见二人甚至打闹了起来，大祭司恍然大悟。 没错，我主此刻毫无威压，恐怕是此次秘密神降所作的掩饰，而这个黑发人类气息古怪，与我主谈笑风生—— 大祭司眼神肃然充满敬意，一定是盟友神明！ 在它疯狂脑补的同时，弹幕也疯了。 ······ “石锤了，真是天空之神。” “刚才那道锁链我没看错吧······是契约锁链？而且是主宠契约···我直接昏过去。” “我傻了，真的。原来系统推送的超神不是驴我，一挑五千算个球啊，有我们新人2314霸气收服神级boss牛吗？有吗？？？” “这个主播——恐怖如斯！” “那他真有后台？主神亲儿子？？” ······ “啧，怎么说话呢？”钟杨不爽，按诞生年龄来算也应该是主神是他儿子！【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9、游戏结束！（假的） “我看着很像那种丑兮兮的家伙吗——”钟杨拖长尾音对弹幕嗔怒道。 ······ “不像不像！主播超级好看der！老婆贴贴~” “啊啊啊他在向我撒娇！他爱我！主播你带我走吧呜呜呜——” “服了，前面的一个两个无不无聊啊，看个直播这么多戏，还乱喊老婆···” “就你人间清醒是吧？流汗黄豆，装什么理中客呢。” “我的意思是，大家冷静冷静，别再对着我老婆喊老婆了！” “？” “？？？” ······ 嘶，这么有效果？虽然这批高维观测者奇奇怪怪的，但比自己当主神时面对的那群杠精好糊弄多了。 钟杨趁机将瞎编的隐藏职业过了明路：“刚才休息时间突然开了个什么隐藏职业来着的，叫···放牧者？可惜刚才剧情进度太快了，没来得及跟你们讲，真是太遗憾了，唉。” 他揉了揉眉心。 ······ “不遗憾不遗憾！只要主播以后别关摄像头就行！我能一直看下去。” “隐藏职业？太强了吧，还有主播你怎么随随便便就直接把职业名字公之于众啊，要保持警惕懂不懂！” “万一被别的主播粉丝记下来，以后对抗赛透露给别的主播怎么办啊！” “保护我方笨蛋老婆！” “他揉眉毛怎么也这么好看，我哭死。” ······ “······”虽然好糊弄但是意外的很心累呢。钟杨无语望天。 有了高维观测者的认证，他随口胡扯的“放牧者”就相当于虚无缥缈的船舶放下了锚点，彻底坐实了。等到这个副本完结，若能再遇到主神—— 钟杨漆黑瞳孔倒映苍茫天空，涌动的情绪晦涩难明。 ——他诓骗来隐藏职业信息就能派上用场。真假参半地将“放牧者”全套资料灌输给主神，就能切开一个通往主神核心的口子。 为什么自己才退休三年，就能有扩张得如此成熟的主神再度入侵蓝星？ 他很期待，从主神核心得到答案的那一天。 —————— 九头祭司所谓的“简陋座驾”可真是太“简陋”了。 它得到神明的认可后，五体投地，双手托举起来，海床骤然升高，墨色海底淤泥蠕动着退去，狩猎者们恭恭敬敬将神棺放置在升起的巨物之上—— 它山脉般绵延的浩瀚身躯仿佛神话中的尘世巨蟒耶梦加得，游动时大地有如呼吸般轻颤。 “哇哦，小饿你家小蛇好可爱。”钟杨跨出冰棺，蹲在巨蛇脑袋上惊叹地观察直径逼近两米的恐怖鳞片，不时左边摸一下右边敲一敲。 “那是！” 得到盟友神明的认可，引路的祭司容光焕发，感觉给自家神明长脸。至于“小厄”？可能是友人之间的亲昵称呼吧。 这可是我主有史以来第一个关系亲密的朋友！得回去记在圣典里。 所有人都很开心，只有厄洛诺受伤，祂恢复了冷淡的表情，盘腿坐下闭目道：“等到了城池就是[失落海城]的最后一部分任务。我可以直接把权杖给你，帮你完成速通纪录。” “这么好心？”钟杨语气愉悦，头也不回，“条件呢？” 厄洛诺语气森冷：“条件就是，一旦你任务达成，就立刻离开海城，一刻也不许停留。” “这么决绝的吗？”钟杨弯下腰来仿佛很受伤，“你怕我对你的眷族做什么？” “这要问你自己。”白发神明毫不动容。 “行吧，不过小饿你会跟我一起走哦。”钟杨高高举起契约向后方示意。 “······哼。” 巨蛇之首上气氛又陷入了冰点，谢沐左右看看，试图缓和气氛：“大佬，原、原来你才是玩家呀？哈哈哈你太强了我刚才还以为······” 钟杨正好站起身，仿佛对巨蛇的鳞片失去了所有好奇心，他百无聊赖地回过头，意味深长道：“是吗？” “我不像玩家吗？”他缓缓走上前。 “我我、我······”眼前黑发青年精致的脸庞仿佛有一种魔力，他悠远的目光像无尽的时间形成涡流，几乎将谢沐的灵魂吸了进去。 她的脑海陷入一片混沌，浑身不住地颤抖起来，摇摇欲坠。 “嘿呦大佬，什么玩不玩家的！” 刘弈见状，强忍着恐惧上前，把呆滞的谢沐捞回身后，努力挤出笑脸道：“反正我们俩听你的就完事儿！哈哈、哈哈哈。” 笑得脸都僵硬了，才等到钟杨收回视线转身。 “就你多嘴！”刘弈瞪她一眼，又无奈道：“我们俩一路上啥用也没有，抱大腿还问大腿来历？反正不管他是不是玩家，都能一根手指头捏死咱俩。” “我、我知道了。”谢沐面色惨白，从深入灵魂的莫大恐惧感中解脱出来，汗如雨下。 —————— 无尽汪洋一分为二，海水阻断成绝壁，祭司引领巨蛇碾过漫长的朝圣之路，它虔诚地低首，神明高踞蛇首之上，俯瞰大地。在路的尽头，辽远的黑色城池恭迎神圣降临。 【叮！检测到玩家小队与到达失落海城，且已完成第二阶段，开启第三阶段[权柄]！】 系统播报完自己都无语了，哪有人还没到任务地点就已经完成任务的啊！ 明明准备好了第二阶段再买个推送的，可惜事与愿违。 没能观赏到2314大战祭司，系统十分遗憾，本来还想着整个爆点的！ 然后它发现自己的语音系统突然失控地说起胡话： 【叮！第三阶段任务完成！恭喜玩家2314、2957、2975刷新第三阶段速通纪录！】 【恭喜玩家小队完成[失落海城]全系列任务！】 【发放称号[远古追寻者]！发放奖励点数30000！】 【玩家可以选择脱离游戏空间！】 诶？ 诶？？？ 系统后台直接过载爆炸：怎么第三阶段也完成了？这、这不可能啊！ 它目瞪口呆地打开视角，只见海城门口的青铜祭台上，厄洛诺正将第三阶段的任务物品——象征天空权柄的权杖直接递给了钟杨。 不是，boss你在干什么啊！！系统抓狂。 “权杖给你了，任务也完成了。”厄洛诺冷冷地说道。 “谢谢谢谢，太爱你了。”话虽这么说，钟杨语气却毫无谢意，沾染了无数玩家鲜血的稀世珍宝被他随随便便地抛来抛去。 “······”厄洛诺蹙眉不忿，又忍不住出言提醒，“我答应你的已经做到了，你也不能食言！” “当然，我可是个讲诚信的好人。”钟杨挑眉。 他一把接住下落的权杖，道：“我反正完成任务了，等下我溜了你去哪？” 白发神明有些意外地睁大眼，仿佛被戳中心事：“······当、当然是跟你一起走！” “哦。”钟杨百无聊赖地抠着权杖上的晶石。 刘弈牢牢按住谢沐的肩膀，二人远远蹲在一旁，和他们一道的是毕恭毕敬的大祭司，它和狩猎者们虔诚地向着钟杨和厄洛诺的方向跪坐行礼。 ······ “这就完成了？？啊？？？” “对啊，不然呢？” “不要啊！我的白毛美人——呜呜我舍不得你！” “反正主播和天空之神契约过了，等下可以带他一起走呗，怕啥” “我靠，对哦，那没事了” “笑死，只要能和美人贴贴别的都无所谓是吧” 这就结束了？？观众们竟然感到十分不舍。 “弱弱吐槽一句，主播过关这是真的快啊······一路火花带闪电，创死我了” “说得好像我们没被创死一样，以至于最后任务一秒完成我也毫不吃惊呢” “让我算一下，主播好像只有过第一个存活任务的时候，因为睡大觉所以比较慢吧？然后暴打巨蛇溜得起飞，然后直接失踪掐摄像头，再然后已经进化到一秒通关了_(:3」∠)_” “前面省流小助手太赞了。但是主播这个离奇画风，以后大家直接看录播只要两秒，看省流总结还要两分钟，反向省流属于是”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先点个关注，期待主播进入名人堂的那一天！” “关注+1，我觉得按主播的效率，一秒钟的事情啦~” “关注+12345” ······ 【叮！玩家2314关注量突破50000！突破新人关注纪录，达成成就[史上最野新人]！】 【发放成就点数10000！】系统毫不意外，它已经在暗戳戳地盘点起这期游戏的直播热度。 等下就去买个录播推送！直播数据很不错，再用录播冲一冲，殿堂榜就在眼前！ 然而所有人都在等待钟杨发话退出游戏时，他却还在和厄洛诺扯皮。 “唉，我突然觉得，让小饿你回家比较人道诶。”在厄洛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钟杨竟然抬手解除契约，金色流光消失在指尖。 他做思考状，摩挲着下巴：“好了，小饿你进去吧，我送送你？放心，我就站在这里，不会进去的。” “我、我······”该死，明明马上就能送走这个恶魔！ 就差一步！厄洛诺无声地握紧了拳头。 “走呀？” 在厄洛诺眼中，这神秘莫测的黑发魔鬼勾起嘴角，努力模仿人类的笑容，但面部肌肉像失去笑的能力般扭曲。 “为什么不走，嗯？” “你怎么了小饿，是不是近乡情更怯啊——”黑发的魔鬼凑近神明，低语道。 “还是说，你不能进去呢？即使你很渴望，即使这是你深爱的故乡？” 他每一个字都重击在神明的心上，在饱含恶意的话语中神明的面容扭曲分裂，片片污浊的黏腻羽毛生长出来，又迅速脱落。 “失落的羽蛇神阁下？” 【危险！危险！检测到游戏boss失控！检测到游戏世界失控——！！】【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0、拿你的钱借给你自己 【警告！警告！请玩家立即脱离游戏！传送出口开启！】 系统尖啸的警报声响彻整个游戏世界，弹幕出现卡顿，观众们惊慌失措地发现自己输入的文字信息全部转化为乱码。 ······ “怎么回54>::e320_——” “。.[03-/[_——” ······ 【紧急关闭弹幕功能！】 系统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它光速切断直播，开启游戏传送出口，时空漩涡在蓦然低垂的天空中闪现，蓝色流光拧成无尽长阶延伸到所有玩家脚下。 【请玩家马上脱离游戏！游戏世界失控，即将进入紧急回档！】 “嘘——”钟杨食指轻点下唇，刹那天地冻结。 他扣住【时间罗盘】的指针，世界失去颜色不再向前。高维观测者已经离去，那么接下来就是他的主场。 在无尽的黑白里，只有蹲下身的钟杨，和发生恐怖异变的厄洛诺还保留着色彩。 “···原来那是时间的气息——刚才就觉得你很古怪······域外的神明······” 钟杨平静地看着祂，仿佛面对的不是扭曲的怪物，而是一幅画，一棵树，一些再自然不过的东西。 他道：“从一开始我就在想，作为神明，你为什么孤零零地躺在山谷里？真神存在的世界里不可能没有信仰的存在，难道是你的信徒抛弃你了吗？” “呵、呵呵哈哈哈哈······”绒羽生长已经弥漫到嘴中，厄洛诺再说不出话，只裂着嘴低笑。 “但我又发现，你的信徒却如此敬爱你，我看见这里徘徊不去的亡魂，至少有一万年了吧？为了召唤你的降临它们可是煞费苦心。” 钟杨闭了闭眼，死于献祭的无数玩家灵魂哭嚎，依附在鲜血浸透成黑色的青铜祭台上，回不去走不脱，只能留在距离故乡亿万时空之外的死地。 他又道：“但问题又来了，你为什么不敢接受进城呢？你的信徒们可是一直在恭迎你呢。 也许你厌憎你的信徒？我看倒也不像，你对它们可真是护的紧紧的，我和狩猎者对峙那会，你目光里的情绪一直担忧的，当然，担心的是我对它们动手。 所以——你在害怕进入失落的海城。害怕伤害它们。” 钟杨连连摇头，看着白发神明原本圣洁的面容上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都生长出羽毛，又在羽毛的基础上分裂繁殖成一簇簇翅膀，密密麻麻的小翅膀塞满了整张脸，长发尖端裂开蛇嘴喷射毒液。 “啧。”钟杨嘴角微抽，本以为点破羽蛇，厄洛诺神躯原型会向之前那个坐骑巨蟒的方向发展，没想到怎么是个超级翅膀精······ 如果直播没有关闭，高维观测者还在，就会有弹幕提醒他这种感觉叫做密集恐惧症。 他压下莫名的吐槽欲望，继续道： “即使你的信徒如此努力地召唤你降临，你却几乎从未现身，即使降临，也立即结束这个游戏的轮回。 你堕落了，天空之神，伟大的高空之王，最强大的太古羽蛇，把自己深埋地底和污泥作伴，玄冰棺椁压制了你的恶化，但腐烂无可阻止。” 钟杨轻轻捧起厄洛诺粘满绒羽的脸，祂不再美丽，溃烂的眼球溢出脓液。 多么一致啊。黑发魔鬼抚上层层叠叠的污浊鸟羽，和巨蛇身上的羽毛一模一样。 他从【巢穴】中取出一根绒羽，这是来时路上他观察巨蟒鳞片时发现的，绒羽末端不断分裂着。 “呵呵呵······”怪物不再使用人类形态的说话方式，祂的腹部裂开巨口，声音低沉，“所以呢？你想要什么？你想吞噬我然后掠夺我的权柄？” 巨口两侧撕开猩红的血肉，狂笑起来：“你猜错了哈哈哈哈哈哈——！这个世界早就被污染了！你！只会和我一样堕入地狱！” “看看我，这就是你的下场！伪装成人类的样子让主神投放你进来？好谋算啊，可惜这个世界就是个牢笼！该死的主神困住这个世界，趴在这里吸血！你只会和我一样神力干涸，只能躲在棺材里苟延残喘！” 堕落的神明仰面倒地，密集的翅膀挡住面容，却不断涌出血泪来：“笼中鸟——笼中鸟——无能的神明和笼中的鸟······又有什么区别呢？” 钟杨淡淡道：“所以，主神困住了这个世界，作为神明，你害怕堕落的自己污染信徒，就把自己关在棺材里？只有不属于此世的玩家才能离开，而神明即使再强大也会被困住？” “是啊。” 厄洛诺承认了。万年来无数次尝试逃离却频频失败，只能龟缩在冰棺中麻木自己，刚才瞬间将所有的绝望倾泻出来，直接掏空了祂所有力气。 不料，域外的黑发神明却眼前一亮：“副本名字[笼中鸟]原来是这个意思啊，你早说嘛小饿。” 他松开手指，【时间罗盘】恢复行走，万物又染上了色彩。 “统子，你快点把这些玩家什么的都传送走，刚才我接收到主神的讯息，有个探索世界观的后续任务。” 【诶？什、什么？】系统一愣，总觉得刚才错过了点什么东西。 “快点快点，主神催我呢。”钟杨不耐烦道。 【好、好的？】反正这些玩家从头到尾也没派上什么用场，混了个通关也没多少热度，不如赶紧弄走，还能省几个直播镜头。 系统立即把呆在原地的所有存活玩家卷入时空通道，包括谢沐和刘弈在内的几十个玩家被蓝色流光裹挟着，升上天空。 飞走的玩家们视角向下，他们显然都看见了祭台上，无数跪伏在地的怪物簇拥中，刚才以巨蛇为坐骑的黑发的青年正轻轻挥手，似乎在向他们告别。 他是······？ 被流光吞没之前，烙印在所有人眼中最后的画面，是气浪掀起浪涛，遮天蔽日的鲲鹏巨鸟俯冲落地，向青年深深俯首。 “他是——”谢沐喃喃道，或许，青年不是什么玩家，也不是什么boss，而是这个光怪陆离的游戏世界的神明。 ———— “你干什么？？”本来躺着摆烂的厄洛诺愤怒地向后退缩，而钟杨正不知从哪里掏出个麻袋一步一步向祂靠近。 “别害羞嘛小饿，我这不是看你肚子都裂开当嘴巴用了，想把你装起来帮你赶路嘛——”钟杨满嘴胡扯，但眼中兴奋的光芒暴露了他内心搞事的真正想法。 “你！你放开我——”厄洛诺反抗失败，被钟杨套进麻袋里，“唔——！” “这样才对嘛。”钟杨伸手插兜，实际上却是探入连接自己主神核心的虚空中。 【巢穴】开启，天空神力归位。 麻袋缝隙里霎时溢出光芒，他默念三个数，一把扯下麻袋，只见恢复了圣洁美丽容貌的厄洛诺愣愣地倒在地上，抬头看他。 “你——你做了什么？我怎么恢复了？”厄洛诺不可置信地感受自身充沛的神力。 “我只是在帮你脱离苦海呀~”钟杨毫无心理负担，给主神泼着脏水： “听你刚才说的那些，同为神明我心里可真难受，主神夺走了你的力量，那我就暂且借给你，有神力压制污染后你就能进城了吧？等帮你解决难题后再还给我好啦。” 厄洛诺一时心下五味陈杂：“······谢谢。” 自己刚才一直敌视着他，没想到这个家伙原来是个好人。 “诶，这可不能说谢谢，我只是暂时借给你，记得要来我的甜品屋打工还债的！” 钟杨拍拍巨鸟的脑袋，让它俯下身，一跃跳到它背上去：“快来快来！咱们飞着进去。” “······知道了。”厄洛诺眼神复杂地起身跟上。 祭司与狩猎者满面震撼，这就是神明的伟力吗？ 在无尽游戏中轮回过上万年，它们刚才明显感受到时间的静止。 而我主刚才那般虚弱，此刻却容光焕发，是这位盟友神明的助力！ 必须对祂保持崇高的敬意！ 它们肃然起敬，心中的天空圣典里早已将钟杨记载进了第一章。 可惜它们并不知道钟杨正在想什么。 完美，甩锅完成，还用厄洛诺自己的力量借给祂自己。钟杨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不愧是我，坑蒙拐骗退休也依然宝刀未老，成功捞到甜品屋未来售货员！ 小饿的颜值都能征服高维观测者了，如果带回蓝星卖甜品······想想就很激动呢！ ———— 【叮！检测到其余通关玩家已经全部送走！】 见钟杨和引发游戏突变的恐怖boss终于停止了交谈，系统趁机插话。 【2314，主神给你发布的是什么探索任务啊？】 “哦，这个啊，祂说厄洛诺那么美强惨，当boss不如提拔做玩家，”钟杨满口跑火车，“让我去修一下它们世界本源然后捞祂出来。” 【原来如此。】系统恍然大悟，又悄摸摸地提议道：【要不你开个直播呗？我专门给你搞个镜头播！探索任务肯定热度超级高！】 钟杨眼神微妙：“听起来不错，就这么办吧。”送上门来的高维认证？被认可玩家身份后，即使是主神也不能再把厄洛诺塞回这个世界了。 因为主神无法违抗高维观测者的认知。 【好的！开启直播间——生成探索任务[笼中神明]！】 ······ “诶？我怎么又进来了？？” “不是，这个副本不是完结了吗？刚才直接断网把我踹出去了？？” “白毛老婆！我来了！主播也在——！呜呜呜” “珍惜这一幕吧，刚才主播解除契约了，等这个世界完结就再也看不到黑白配同框了” “呜呜呜我暴风哭泣，疯狂截图中” ······ “不用担心哦，”钟杨懒洋洋地回应弹幕，“你们白毛老婆会跟我一起走。” 看不见弹幕的厄洛诺满头问号：什么白毛？什么老婆？ 巨鸟飞行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到了厄洛诺指向的城池中央堡垒。 然后钟杨就看见了最高处的大殿中，十二个蛇脑袋的首领，正向着巨鸟的方向鞠躬行礼。 “······小饿。”钟杨扯扯厄洛诺。 “嗯？”态度好转了不少的白发神明忍住洁癖，有点别扭地发出疑问。 “你们这个族群是不是越强大脑袋越多啊？”钟杨掰着手指头算，“你看看，狩猎者首领三个，祭司九个，首领十二个，那你以前是不是一百零八个——嗷！！” 厄洛诺忍无可地把他推下鸟背。 “下去吧你！”果然还是难以忍受这个家伙！【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1、我在恐怖游戏里摸鱼 回到现实世界的谢沐瘫倒在地。 天花板上狰狞的蜘蛛女已经消失不见，系统最后的提示音牢牢烙印在她心底。 【恭喜玩家2957通关新手任务。发放休假时间：7天。】 【请玩家尽情享受美妙的七天吧~也许，这是人生中最后的旅途呢？】 “我······”她不可置信地狠狠拧了把自己，“我活下来了？” “我真的活下来了？！！” 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住在隔壁的刘弈激动万分地横冲进来：“我们活下来了！！” “太好了——”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谢沐视线模糊了，她把头紧紧埋进男人的胸膛里，“太好了——我们还活着······” “咳咳。”突然，门口传来咳嗽声，二人惊疑不定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色制服面容冷峻的女人轻轻扣着房门，她袖口纹着荆棘花朵。 “打搅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中央异闻调查局c省分局的何露，我们检测到你们宝悦花园d栋601和602室存在异常能量波动，特来了解情况。” 女人黑色靴子轻踏进屋内，发出啪嗒啪嗒的扣响，在她身后，一队同样打扮的黑衣人鱼涌而入。 “不用紧张，我们也只是来找民众调查情况，维护地域安全。” 女人挂上职业性的微笑。 ———— “这就是你说的进城帮我解决问题？？”厄洛诺眼角微微抽搐，看着钟杨蹲在聚居区小巷子里和一群小孩打弹珠。 虽然孩子们顶着蛇脑袋，皮肤也泛着紫黑色，但是在水汪汪大眼睛加持下有点诡异的萌感。 它们专心致志玩耍，钟杨也专心致志地参与，厄洛诺无语地站在他身后，而巷子外面是以蛇人族首领为首，大祭司为辅的一大群信徒，正眼巴巴地注视着二位神明“考察民情”。 “别急嘛，”钟杨伸手向身后摆摆，“你不觉得这个画面很美好吗？神明降世，看着自己幼年的眷族们快乐成长~” 厄洛诺：“······”如果画面里没有你加入会更加美好。 “你又输了！”和钟杨对决的小孩激动得跳起来，哈哈大笑摊开小手，“你说过输了要给我糖的！” “格莱，不得无礼！”三头队长大惊，“伟大的神明阁下，请您宽恕我儿子无礼的冒犯！” “诶，是你孩子啊。”钟杨撑着脑袋回头看它，“但是神明从不言而无信哦，虽然我没有糖，那就送你一个祝福吧——” 他站起身摸摸孩子冰凉的蛇首，眼眸微亮：“祝福你平安快乐地成长，成为像你父亲一样英勇的战士。” “愣着干什么，还不感谢神明赐下的祝福！”祭司见手下愣住，恨铁不成钢地推它一把。 “这、神明的赐福——我不胜荣幸！！”三头队长按着自己名为格莱的儿子，激动地跪伏在地。 然而钟杨已经伸着懒腰离开了：“哎呀小饿，走了走了，一直输真没意思。” 厄洛诺：“······所以其实你在给自己摸鱼找借口吧！”真要打弹珠这个魔鬼还会打不过几个小孩？！ 【主播，你探索得怎么样了啊？】系统殷切提问，因为开启了额外的探索任务，相当于笼中鸟这个任务还没结束，它现在没法去上传录播，只能蹲等钟杨帮它攒热度。 “大概百分之七十吧？”钟杨抬头望天。 【啊？这么快？？】系统震惊，可他不是刚到城里就带着一群蛇人族满大街乱窜吗？然后遇见几个小孩开始玩弹珠······ 这就百分之七十了？ “相信我。”钟杨语气充满了让人信服的魔力，“你只要播报进度就可以了，这可是主神专门下达的任务，我还能骗你不成？” 是这么个道理。系统不疑有他：【叮！[笼中神明]任务探索进度：70%！】 ······ “什么？我怎么没看懂？” “才过去几分钟吧？这么随便的吗？这个主播不会在骗人吧？？” “前面的是新来的吧？哈哈哈等这个副本结束你去看录播就知道了！这个主播前面做任务都是一秒结束，现在他讲70%我还嫌慢呢！” “一秒结束？你在逗我！” “真的，系统爆炸了都是真的！” “系统：你们胡乱发誓别带上我啊！” 又有弹幕提出质疑： “可是根本毫无逻辑啊？我也算多年老vip了，以前的探索任务往往是主神委派名人堂的大佬开发游戏世界的新阶段，基本上完成之后这个游戏就直接升级，遇上什么天魔降世都是好的，哪有这么平淡？” “哎呀你放心好啦，主播第一个任务就开了隐藏职业，还契约了隐藏boss，他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摆大烂，反正主播干啥我看啥，就是啥也不干我也躺着舔屏_(:3」∠)_” “笑死，颜值党无所畏惧是吧” ······ “首领，你带我看看天空之神的教堂可以不？”钟杨试图搭上蛇人族首领的肩膀，伸出手发现似乎身高差距有点尴尬，淡定地转换为摩挲下巴。 “您的意志就是我的所向！”比三米祭司还高一个头的首领沉声应道。 于是厄洛诺刚无语地走出东城小巷，就又被拖着来到了西城的天空教堂。 ———— 推开沉重的青铜门，阳光映在教堂中间巨大的神像上。钟杨挑起了眉毛。 钟杨：“哇。” 厄洛诺：“······你这是什么表情！” 白发神明恼羞成怒地掰过钟杨的脑袋，然而钟杨向后一仰躲过袭击：“噗哈哈哈小饿你的雕像真是108个头啊哈哈哈哈哈哈——” “啊！！”厄洛诺捂脸，又气又羞耻，祂也不知道信徒给自己修的神像真长这个样子啊！！ 只见苍灰色神像缄默屹立，简直就是等比放大版的厄洛诺，只不过脑袋复制了一百零八个。 “没错！我主，我们蛇人族万年来始终信仰着您！由于您的容颜不是我等卑微的蝼蚁所能知晓的，便按照自己的模样为您建造了这座神像！” 大祭司竟然十分自豪地向厄洛诺介绍起来。 “我们族群中，脑袋的数量便是力量的标志，由于工艺有限，只能为您塑造区区一百零八个，我们本来设计的图纸可是有数以万计的头颅！” 大祭司侃侃而谈：“唯有这般才能表现您浩瀚无边的伟力！” “现在，马上！给我拆了！”它的神明严词下令。 ······ “我看见了什么？流泪蛇蛇头拆神像” “笑死，苦心孤诣建造的神像，供奉万年，最后被自己的神明背刺哈哈哈哈” “怎么不说神明眷顾了族群万年，最后发现在眷族眼中自己是这么个倒霉形象啊哈哈哈哈” “这波啊，这波是双向背刺的信仰” “我可算发现了，跟着主播欢乐多_(:3」∠)_” ······ 神像在身后叮铃哐啷地倒下，钟杨在教堂晃悠一圈，似乎没找到乐子，百无聊赖地戳戳正在指挥信徒修改壁画的厄洛诺： “诶，你这壁画上都是啥？” 白发神明：“······反正，是神界还没陷落时期的小事就对了，你不用在意。” 钟杨直勾勾地看着祂天蓝色的眼睛：“好吧。”看来很不情愿啊。 他转头走向大祭司：“你来讲。” “遵命——！神明阁下！”听到能介绍自己信仰神明的光辉事迹，大祭司激动不能自已。 “这幅画！是我主踏上封神之路！”它指着教堂长廊的开端。 “我主从无尽海洋中走来，吞噬天空的巨蟒臣服于祂脚下，祂说让天空回归天空，大地回归大地。于是巨蟒吐出天空，它的骸骨化作大地，双眼化为日月，鳞片化作星辰。” 钟杨看着墙上的简笔画：“······很好，你继续。” 这什么抽象派画技，他还以为是108个脑袋的火柴人大战贪吃蛇。 差点错失线索。 大祭司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这是我主与众神迎击域外邪神，那一战万物凋零，众神陨落，我主陷入了漫长的沉眠，我们的祖先死去，只剩最后的三名孩童跨越远洋，攀登神山，终于唤醒了我主，从此神明的力量再次恩泽世界！” “精彩精彩，”钟杨啧啧称奇，不由得连连鼓掌，“那最后一幅呢？” “这便是最后的征途了。” 祭司的神色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戚，狰狞的九个蛇头交替着阐述道：“无名的恐怖邪神统治了世界，我主为了守护世界与邪神大战，却从此再也没回应过无我们的祷告。” “啧啧啧。太悲壮了，闻者伤心见者落泪。”钟杨不住摇头，“辛苦你们这么多年的坚守了。” 大祭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是，受到盟友神明的认可了？ “放心好了，你们的神明以后就交给我了。”钟杨试图拍拍它的肩，梅开二度发现自己又够不着。 ······失策。 弹幕乐呵呵地围观厄洛诺光辉事迹，并发出吐槽的声音： “这是什么奇怪的誓言啊主播，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讲什么” “什么叫你们神明以后交给我啊！” “此地禁止拉郎” 大殿中央冷着脸重塑自己雕像的厄洛诺：总觉得他们俩在偷偷做什么奇怪的事。 正想着，黑发的域外神明就走了过来。 “系统，把任务进度改成99%吧。”钟杨伸起双臂枕在脑后，漫不经心道。 【诶？？】系统迷惑。 而厄洛诺也不解地看着他：“中央堡垒，东城聚居区，西城教堂，你都走过了，接下来做什么？” “嗯？”钟杨的眼神带着点怜悯的意味，似乎很惊讶祂为什么这么问：“你都说出来了，还不明白吗？” “权力，新生，神明，我带你在信仰之力最浓郁的这三个地方逛了一圈，你居然没有发现吗？”【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2、封神之路 “或者说，你还记得自己如何走上封神之路的吗？”钟杨慢悠悠地踱步到祂身前，垂下眼，幽深的黑瞳与纯净天空般的蓝瞳对视着。 “我······”厄洛诺恍惚。 “对，就是这样，仔细想想？”诱导神明的魔鬼低语道，“一切的开始，究竟在哪里呢？” “在······”神明身上澄澈的天空气息不断剥落着，宏伟壮丽的教堂塔顶，钟声响起。 “当——” 风云骤起，壁画精美的教堂背景像被抹去般飞速消失，厄洛诺惊疑不定地张望，簇拥着他们的信徒像褪色油彩般融化消失。 脚下场景骤变，喷吐着岩浆的大地狰狞颤动，橙红色燃烧的岩浆在脚下凝结为苍蓝汪洋，巨蛇缠绕着星球，黑洞般的巨口投下遮天蔽日的阴影， “你带我去了壁画里？”厄洛诺看着熟悉的场景，蹙眉问道。 场景中只剩钟杨与祂，自己浑身乏力仿佛回到诞生之时的弱小，而巨蛇下一刻就将吞噬星球！ “bingo。”罪魁祸首钟杨毫无心理负担地承认了，甚至找了块干净的岩石坐下，掏出格莱的弹珠弹了起来。 “你······”厄洛诺眉头紧皱。 “反正你的本源被污染了，不如从头开始，”一指击出，弹珠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刚才带你走过信仰之力最浓郁的三处，都没有发现问题，你的信徒数量和虔诚程度能够支撑你重返封神之路，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所以······” “所以现在我们的任务是重回巅峰！”钟杨双眼亮晶晶，握拳向天，“上啊小饿，干掉这条贪吃蛇！” “你能别打断我吗！”厄洛诺暴躁，“我问你你的弹珠哪里来的！” “啊这，”钟杨呆住，“当然、是格莱输给我的！” “你不是一直输吗？！”厄洛诺瞪大眼睛，已经毫无高冷神明的形象了呢。 “······”钟杨原地起跳，避开同伴劈手挥出的神力一击，“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一时之间，熔岩遍地的远古大陆之上，二位神秘来客你追我赶毫不把巨蛇放在眼里。 星辰巨蟒：“······嘶嘶！”这两个凭空出现小蚂蚁太不给面子了！ 它凌驾于天空之外的双眼像高悬的一对血月，黑洞般的喉管深处无端气浪堆涌，风暴眼从天而降，卷起山川河流，即将撕裂星球！ “快上啊小饿！”钟杨躲到火山后面，“你的敌人不是我啊喂！” “嘶嘶！”就是这个白色的小蚂蚁！祂身上有这个星球的本源！ 星辰巨蟒瞄准厄洛诺，再次催动风暴，吞噬祂，就能彻底吞噬这个星球！ 而厄洛诺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来自天穹之上的危机，只顾着飞向钟杨。 “起——！”祂双手自虚空中拉出长弓，暴动的闪电从天边飞跃而下，化作利箭绷紧弓弦，足下借力一跃踩出深陷的巨谷。 “嘶！”就是现在！刹那间血月百倍膨胀，浩瀚风暴从天而降碎裂大地，直逼白发的神明！ “去！” 谁料那不停躲避同伴的黑发人五指一张，白发神明瞬间逆转方向，暴喝一声，弓弦嗡鸣箭尖划破长空，无限磅礴的神力凝结为奇点。 唰——！ 闪电贯穿二轮血月中心，点燃了天幕！ “——！”黑洞坍缩，游走在虚空之间的巨蟒吞食了无数星球，而此刻它迎来了终结。 鳞片四散被大气摩擦燃烧星坠如雨，血月般鼓胀的双眼爆发化作炫目的日轮，环绕星球的蛇身血肉腐朽，脊骨沉入汪洋，裸露的顶部化为山川。 “哇。”钟杨手掌挡在眉上，做眺望状，“牛逼啊小饿。” “······哼。”厄洛诺收手，长弓一闪消失。 而系统与弹幕也惊呆了。 ······ “？？？好了，我不再怀疑我白毛老婆是假boss了，这波也太强了吧！！” “我靠，牛逼！！” “发出主播的声音，牛逼——！！” “啊啊啊我就知道跟着主播走绝对没错！这波太值了吧！！” “以我多年看直播的经验来打包票，我从没在s级以下的游戏里见过这么刺激的！” “这有爆星级了吧？？这个强度我没看错吧？” “保守了，我压一波星系级_(:3」∠)_” “问题来了，小饿这么强，主播刚才能契约祂（虽然不知道为啥又解除了），现在没有契约限制还能疯狂在底线反复横跳，主播得有多强啊······” “前面的，小饿是你能乱喊的吗？这可是主播专属昵称！”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我就谈论一下主播有多强而已！” ······ “你要打配合就直说，为什么非要激怒我？”厄洛诺看着钟杨抬脚，几步之间跨越千里，来到巨蛇突出海平面的胸骨高山之上。 “呃，为了观赏效果？”钟杨眼珠子乱转，悄摸摸把弹珠藏进袖口。 厄洛诺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海浪平息，天光熹微，远古的拂晓安宁而静谧。 “你刚才为什么不用时间的权柄？” “什么时间？”钟杨找了个舒坦的姿势靠在骨山上，“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厉害？” 白发神明微微蹙眉，虽然不解倒也没有继续追问。 “你看，你的信徒来了哦——”钟杨懒洋洋地向山下点去，一队披着兽皮的蛇人手握长矛，小心翼翼从山洞中探出来。 它们抬头，竟然见到刚才与灭世巨蛇大战的白发神明，正高踞蛇骨之上！ “感觉怎么样？”钟杨拍拍祂的肩头，蛇人们正无比崇敬地朝着巨蛇骨山的方向跪伏在地，口中念着远古的祷词，这或许是信仰的起点。 厄洛诺把他的爪子拍开，充盈的信仰之力正滋润着祂的本源，与被主神污染的困苦感截然不同。 钟杨拍拍袖子站了起来：“统子，你刚才没有播报任务进度哦——” 【诶？现在进度多少了？主播你说吧我直接记录下来。】已经痴呆了很久的系统彻底放弃思考，为什么它一个带新人的系统会看到这种s级游戏级别的大战啊喂！ “百分之九十九······”钟杨摸摸下巴，“点三？” 【叮！[笼中神明]进度已达99.3%！】系统躺平了，无所谓，天塌下来有主播顶着！ “走吧。”厄洛诺垂下眼帘，都是过去的故事，沉湎其中不是神明该做的。 “诶？你拍个照什么的留念一下？”钟杨语气可惜。 “都过去了，”厄洛诺眼中看不清情绪，“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信徒在等我。” 钟杨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唇，难得收敛住，只将手掌放在祂肩上，场景变换眨眼便到了千年之后。 然后，他看见天空上方浮动着某个熟悉的巨大眼球。 钟杨：“······”一滴冷汗滑落，这个东西、看着怎么和【苍穹之眼】这么像啊！ “这次劫难万物凋零，诸神黄昏。” 厄洛诺完全没发现身旁某人正十分心虚，神色凝重道： “这个域外邪神以浮空的巨大眼球形象现世。一开始众神只当是普通的邪物，谁料对它发起战斗的神明都接连陨落，而且诸多种族都神秘消失，众神才重视起来，组建了反抗联盟。” “啊，哈哈哈原来是这样，”钟杨语气发飘双眼游移，“真是太邪恶啦！必须铲除祂！” 为什么他会在这个世界的历史里看到自己啊！ 难道说当主神时期的自己来这个世界薅过玩家吗！ 殴打反抗的原世界神明，偷别人族群当玩家，怎么听起来这么像他还是屑主神的时候会做的事情_(:3」∠)_ “你怎么了？”厄洛诺奇怪地看着他。 “不，没什么！”钟杨神色一凛，屑主神做的事和他这个柔弱无助的人类有什么关系！ “你保持警惕，能避战就避战。”厄洛诺面色凝重，“我对战过这个邪神，祂的攻击形式很特殊，似乎掌握时间的权柄。” 说到这，祂狐疑地看了眼钟杨：“也是时间——应该和你没关系吧？” 钟杨一脸正气：“你怎么可以这么揣测我呢！再说了，我要是这么强还当什么玩家，直接殴打主神回家吃甜品不好吗！” 他向后退一步，随即竟跑了起来：“小饿你加油！我相信你可以打败这个邪恶的怪物！我先走一步——” 然后，天上漂浮的千倍于太阳大小的眼球突然暴长出触手，将他捞了上去。 眼球：“咕叽咕叽——”是主人！贴贴。 钟杨：“······”完犊子，原来是刚把这家伙从时间蠕虫身上挖下来那会。 为了逆转蓝星死去的命运，他一路追杀4级的跨纬时间蠕虫，成功修改时间线后这对眼球居然有了活性，他便把【苍穹之眼】的权柄和活性眼球剥离开，权柄拿走眼球放生。 不愧是我，搬起来的石头隔了一万年都能砸到自己的脚！ 钟杨双眼放空，越飞越远，而大地上的厄洛诺错愕三秒，径直召唤出羽翼，扇动飓风追了上来！ “坚持住——！”白发神明大声呼喊。 “······”其实你不用这么急的！钟杨快绷不住了，小饿知道真相应该不会揍他吧？！ 早知道不为了耍帅把契约解除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3、我说这是神话 神国之上，诸神集结。 披着云雾的梦神提议：“那个时间邪神已经吞噬了三名没有战斗权柄的神明了，不如以战神为首，我们互相配合铲除它，再等下去只怕会错失良机！” 战争之神怒目而视：“你当我没有试过吗？！” 祂指了指消失的右臂，肩膀缺口处喷射着火焰：“我与它交战不过片刻，它的触手流淌着邪异的时间力量，我用火焰灼烧它的时候，它明明在消失，可转眼之间又恢复如初！那种感觉······很奇怪。” “就好像它被火焰烧死的命运消失了一般！” “命运？”诸神皆惊。 “不论如何，这都是神界生死存亡的危机，”生命女神轻扣桌面，“这一战，只许胜不许败！只要眷族还在——” 祂伸手一点，无限生命气息的绿色星光洒落大地：“即使是沉睡、战死，大地陷入荒芜，我们也终将醒来！” “————！” 什么声音？！众神骇然，蛇形闪电一瞬击碎了神国的屏障！ 只见一背生双翼的白发神明踏空而来，祂双目幽蓝，陌生又浩渺的天空神力倾泻而出！ “我宣布一件事情——”白发神明，也就是没追上钟杨，折返到神国的厄洛诺语气森冷，“从现在开始，神国由我接管。” ———— 浑然不知厄洛诺正忙着集结兵马来救自己的钟杨，正躺平摆烂。 “球球，给我包薯片呗？”钟杨戳戳眼球的触手。 “咕叽咕叽——”什么是薯片？ “唉，”钟杨瘫倒在星球一样大小的眼球内部空间里，“好无聊啊——！” 虽然知道小饿马上会像历史上发生过的一样来击碎眼球，可是坐等别人动手真的好无聊啊！ 但是他又不能表演一个我打我自己！ ······ “？？主播这是什么万人迷剧本，被怪物抓了然后屁事没有？” “呃，刚才他们说是重回历史上的封神之路······？也许必须按照历史进程来发生？” “我晕了，最讨厌绕来绕去的剧情，什么历史，什么必然可能性，不要靠近我啊！” ······ 钟杨眼神飘忽，把触手揉成一团，捏成一张躺椅往上面一靠：“你别说，我也很晕。反正等小饿来救我就是了。” 弹幕：······ “什么睡美人与boss王子” “哪有你这样摆烂等boss来救的玩家啊！” “系统你不催催主播的吗？你还是以前那个周扒皮吗？” 系统：勿cue，清理后台程序中。 【本段直播内容为探索任务，一切解释权归主神所有！】 反正它也看不懂！只要有热度到账就好了！ “就是这里！”眼球空间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嗯？这就来了。钟杨掀起眼皮，目光穿越厚厚的空间壁垒，只见白发的高空之王统领诸神，闪电在长弓上凝结！ “来吧！”就像万年前一样！ 重返征途的天空之主通透澄澈的蓝瞳点燃战意！ ———— 真是充满活力的年轻神呢。钟杨摩挲着下巴，换了个姿势瘫着。 眼球之外诸神将力量凝结为锁链，八方囚笼困锁邪神，只为给新神王制造彻底击破邪异防御的机会！ 没有办法了。 生命女神用完美的歌喉咏唱一句，浓郁翠绿的生机弥漫开来，梦神给领域披上云雾幻境，战神怒吼，喷溅的血液化作火焰，眼球被无数神力锁定，就是现在！ 闪电箭尖击穿被时间扭曲的屏障，像笼罩星球的玻璃天幕爆裂一般，白昼复苏，冰川迸裂！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苍翠的生机盈盈笑着，生命化为春雨轻轻扬扬地散去。 梦神闭上双眼，沉入恒古的梦境，战神从天空坠落，鲜血点燃文明的炬火。 厄洛诺单膝跪地，击杀域外邪神的一箭抽空了祂的力量，只能勉强用神弓稳住身形。 而本来陷入绝望的各个种族们正从地下城窟走出，它们载歌载舞，享受神明用牺牲换来的希望。 诸神陨落，光辉再临。 ———— 钟杨足尖点地，轻缓降落在废墟中唯一幸存的神王面前：“感觉如何？” 厄洛诺紧闭的眼睫颤动着，祂扬起头，说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从脸上滑落：“我感觉——好极了。” 祂颤颤巍巍地撑着弓箭站起来，别过头去没有看钟杨：“我快沉睡了，你自己看着办，邪神死去之后的几个纪元内都是安全的，等我的眷族唤醒我······” 孤独的白发神王没能说完，就站立着陷入了梦乡，祂的发尖凝结成冰霜，万物静谧不打搅神明的安眠。 “可惜了。”钟杨轻轻叹息一声，他站在原地不过瞬息，可周围的环境好像隔离了时光，无数种族诞生，又死去，战争，屠戮，灾难，祷告。 血腥祭祀，登上神山，跨越重洋，遍寻神迹，可它们的神明再无回应。 直至天空风云骤起，黑暗吞噬一切。 “伟大的高空之王，您是天空的主宰，闪电为您所支配，请您听见我虔诚的祷词，再次守护您的世界吧！” 蛇人族最后的孩童绝望地跪倒在地，死去的蛇人被割下头颅，堆叠在祭台之上仿佛远古的血腥祭礼。 “你在呼唤天空之神吗？”黑发的陌生人突兀出现。 钟杨蹲下身来，拭去孩童脸上的泪水：“我可以帮助你哦——只要你给出许愿的筹码。” “我只有这个了——”纯澈的蛇瞳流干了泪，带着不属于孩童的沧桑，它摊开手掌，沾着血渍的晶莹弹珠躺在手心。 “足够了，格莱。”钟杨闭了闭眼，指间流光一闪，跨越千万年的两颗弹珠交叠重合。 ······ “？” “？？” “我看不懂了！为什么叫这小蛇人格莱？？它和狩猎队长儿子什么关系啊！” “那个弹珠是什么关键道具吗？系统你个废物怎么一点提示音都没有啊！” ······ “诶？这都看不懂吗，”本来神色严肃钟杨一瘪嘴，嫌弃道，“这届观众就是逊啦。” 不管弹幕的对喷，钟杨优哉游哉地抬脚，踱步之间跨越山川，他弯起指节轻扣，被永冻于冰下的神墓之门轰然开启。 一切从神明开始，一切从神明终结。 他缓缓走到冰封的神王面前，以天空闪电为力量，以星辰巨蟒为奠基的厄洛诺，表象为肋间生长双翼的羽蛇形态。 钟杨举起双手，似乎要唤醒祂—— 然后掏出一个相机咔嚓咔嚓自拍了起来。 “活的羽蛇！”钟杨对着镜头比耶，这不比刚才那个满脸翅膀的恶心玩意好看吗？！ 小饿为什么不保留这个形态啊！幸好他抓住了机会合影留念，奇怪的生物图鉴增加了！ “主播你在干什么啊喂！”弹幕刷屏。 “这么好的探索机会以后可不一定有，我多拍几张回去挂床头辟邪，再写个主播2314到此一游，打卡神墓可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的——” 钟杨蹦上千丈玄冰，凑近羽蛇的脑袋：“小饿看镜头！” “咔嚓。” 嗯？相机坏了？声音这么大。钟杨不解地捣鼓两下，不曾想头顶投下遮天蔽日的阴影—— 弹幕疯狂预警：“主播快跑！！” “快跑？”钟杨好像处于状况之外，疑惑地翻看着相机。 咔嚓咔嚓的爆裂声从身后炸起，是羽蛇苏醒撞碎了玄冰！ 头晕目眩的厄洛诺一睁眼，就看见比自己小了几万倍的某人蹲在祂棺材上，一如初见。 厄洛诺：“······嘶嘶。”这和记忆里的不一样，祂可爱的小眷族呢？怎么是这家伙唤醒的自己？祂要退货！ 钟杨戳戳羽蛇的脑袋，一脸凝重：“小饿，我有个严肃的问题要问你。” 苍白巨蛇对焦天空般澄澈的双眼：“嘶？” 什么？ “重走封神之路原来有退化的副作用吗？你居然不会说人话了！”钟杨一脸愉悦地向后仰倒落入深渊，避开恼羞成怒的羽蛇，“我对不起你啊！” “嘶！！！”你自己说的也不是人话好吗！羽蛇暴怒。 ———— 黑发的人类向无尽深渊跌落下去，巨蛇从冰封的星球中游出，跟上坠落的人类，浩瀚如星辰的白色追随黑色的一点，穿越无尽未来。 钟杨向天空伸出手，飘飞的蛇神白羽与他指尖相接，刹那间巨蛇片片碎裂开，化为人形，与他一同站在一切的终点。 ——站在教堂中央。巨大的神像已然倾颓。 “现在明白了？”钟杨把玩着那根绒羽，任凭同伴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 “······嗯。”厄洛诺捂住面颊，几不可闻的颤声伴随着泪水从指缝间滑落。 什么封印，什么笼中鸟，都是假象，都是祂没能守护深爱的星球的假象。 这个星球在主神入侵之时就死了，祂没能苏醒，没有什么最后的三名孩童跨越远洋，在神山上唤醒祂。 所有生灵死在黑暗中，只留下神明深陷救世的梦境里。 祂一直沉睡在冰棺中，眷族的灵魂被主神操控，在一次又一次的游戏中不断轮回。它们用杀死玩家重复着灭世前的祭礼，直到青铜祭台再次堆满鲜血，可祂从未醒来。 直到——【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4、露从今夜白 “直到我掀开你的棺材板~”钟杨伸出手比成v字放在脸颊边。 厄洛诺：“······不要随便打断别人的伤感啊！”祂站起来就追着钟杨打。 钟杨却转了个圈躲到祂后面，推祂一把，直接将白发神明送到大祭司面前：“诶我说，你哭啥啊？你咋不问问你的宝贝信徒们咋想的？” 黑发人将脑袋从怔住的白发神明肩旁探出，漆黑的眸子与对面的九头蛇人对视上： “你说是不是呀——格莱？” 蛇人正在消失。 它虔诚地匍匐下拜，像万年来每一次匍匐在神像脚下，不同的是永远沉默无言的神明终于回应它。 神明抬手，像生怕戳破梦境一般，轻轻抚上信徒的额顶。 “你们等了我多久？” “伟大的高空之王，您是天空的主宰，闪电为您所支配，请您听见我虔诚的祷词，再次守护您的世界——” 时间从长袍笼罩的祭司身上划过指尖，从绝望哭泣的孩童到成长为像父亲一样英勇的战士，再到带领最后的族群走向冰川深处。 长夜漫漫，万籁俱寂。 “您终于，回来了。” 在神明指间终于触碰到它的一瞬间，所有生命的残影像阳光直射下的水迹，蒸发不见，腐朽的痕迹爬上教堂，建筑坍塌，古老的神像风化为流沙。 “我来晚了。”厄洛诺双手捧起越来越透明的祭司的脸，“对不起。” “没有关系，我们从未······”大祭司的身体透出了光亮，它渐渐地飘起，消失在湛蓝的天空中，“从未怪过您。” 【s级游戏[笼中神明]探索任务结束。】系统下线，取而代之的是来自主神的冰冷声线。 【直播间已关闭，进入结算程序】 ······ “等会！我还没看够——” “别关啊！！小饿最后怎么样了祂不会也消失吧——” “这个播报声怎么怪怪的听起来不像系统······” 弹幕飞速涌出大声抗议，然而毫无卵用，直播镜头被主神无情地掐断。 【检测到副本boss[厄洛诺]已觉醒自我意识，正在进行抹杀条件判定。】 钟杨：？？ 我好不容易解决了未来员工的家长里短，马上要忽悠到手去卖甜品，然而还没赚到一毛钱你想给我抹杀？ “咦？主神？”钟杨不动声色地挡在厄洛诺身前，“几小时不见如隔三秋，这么严肃做什么？” 【主播2314，你实在是太过分了！】主神生气，【我们的就业协议是通关游戏，不是让你把游戏拆了！】 “你这黑心老板怎么这样？我可是兢兢业业在给你挣热度诶！”钟杨委屈。 他就地一蹲，掰着手指头开始算：“第一步！给厄洛诺改了个超级有记忆点的昵称！观众们都记住了！” “第二步，让祂的超高颜值在直播间疯狂刷脸！吸引一大批颜粉观众！” “还有第三步，”钟杨摇摇手指头，“发掘超级美强惨的背景故事！因为救世而沉睡的神明等待万年，却发现故人不再，你不觉得很那啥，呃——凄美吗！” 主神过于震惊以至语塞，钟杨趁热打铁：“这波啊，这波是神明与信徒的双向奔赴！塑造新生代流量王的封神之路！” 好、好有道理？！主神沉思，但是好像哪里不太对。 【可是你才是主播吧？！你怎么造星这么熟练啊？】主神终于反应过来，这个玩家怎么把自己的活给抢了？ 钟杨收起假装出来的满脸委屈，话锋一转：“你不是跟我许诺了隐藏职业吗？刚才游戏里不小心触发了，叫什么[放牧者]来着？系统跟我说可以契约别的玩家或者boss，分成他们的游戏热度！” 【什么？！】主神惊呆了，祂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个隐藏职业？？ 钟杨瞪大眼，慢慢皱起眉头：“不是吧——你可是游戏世界的主宰诶，你自己不知道自己的隐藏职业吗？” 胡说八道的某人一摊手：“反正我已经契约小饿了，所有观众都是见证，你看着办吧！” 主神感觉自己思维核心陷入了混乱，祂偷偷摸摸调出回放，紧接着直接宕机：还真的有这个职业？？ 一定是最近工作太忙了，主神决定等下就去休假。 而聒噪的人类还在喋喋不休：“主神你搞什么啊，说好的签约就送隐藏职业和商城，你商城没给我开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自己触发的职业你也想收回？黑心奸商就该让观众们看看你的真面目！” 【好了好了，你闭嘴吧！】主神暴躁，【既然boss已经被隐藏职业契约，因为没有先例，那以后就当成你的召唤宠物来带！】 【但是游戏世界坍塌，这个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钟杨大惊失色：“什么？塌了？我可什么都没做，归根结底就是你自己没设置好游戏吧，用boss来当世界锚点，发现真相的后果肯定是你来承担啊！” 【不论如何，反正你这个世界赚取的点数都算作赔偿费用！】哼，人类真是不知足的生物，必须要给个下马威！ 主神看着双手掩面肩膀微颤的钟杨，觉得自己扳回一城！ 【现在开启传送，你的契约宠物会跟你一起回到现实世界，】蓝色光芒涌动，时空隧道开启，【不论祂做了什么，你后果自负！】 ———— “······你没事吧？” 本来失魂落魄的厄洛诺见钟杨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如今二人也算并肩作战过，祂别扭地试图出声安慰。 然后就看见某人放下捂住脸的手掌，憋了一路的狂笑再也忍不住：“哈哈哈哈——” ······祂就知道！这个家伙哪里会有伤心的情绪！ “你表情收敛一点啊！”厄洛诺掐着“新主人”前后摇晃，“不会笑就别笑！” “哈哈哈哈，你这么说我好伤心哦小饿，我笑得不像人类吗？”钟杨搓着自己的脸颊，委屈巴巴。 厄洛诺：······谁说你不像人类了！ 不过他笑起来确实挺怪的，该不会是什么病症吧？可惜祂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和钟杨一起被时空漩涡所吞没。 ———— 然后，蓝光消失，二人坠落在客厅地板上。 钟杨：“······你们是来串门的新朋友吗？我充分感受到你们的热情了！”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推开指在脑门上的黑洞洞的枪口，对明显是领头人的何露彬彬有礼道：“晚上好呀朋友们，你们来做客有什么事吗？” 此时客厅中央，容颜清隽的黑发青年泰然自若，在数十黑衣人的团团包围之下依旧云淡风轻，谈笑自若。 如果忽略某个白发人被他垫在屁股底下的话。 这个家伙——不一般！何露瞳孔一缩，在心中将钟杨的危险等级极度拉高。 居然能一眼看破我的伪装！ 她清了清嗓子，不再掩饰：“您好，我是中央异闻调查局c省分局的何露，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希望您——和您的朋友。” 她瞥了一眼快被钟杨压扁的厄洛诺，沉默了两秒继续道：“能够配合我们的调查，我们检测到您的住宅区存在异常能量波动，如果您有什么困难的话，也可以向我们求助。” “哦，是领导啊！”钟杨双手握拳星星眼，“好的好的！我们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厄洛诺：“/^*%&&^&*$^——！” 嗯？何露眼神一厉，这个白发人的话语十分古怪，竟然不属于蓝星已知的任何一种语言体系！ 钟杨一拍厄洛诺的后脑勺，把祂按住：“抱歉啊领导，我这个员工从小脑子不太好使，胡言乱语您别放在心上！” 厄洛诺挣扎蠕动：你说谁脑子不好使？！！ 何露狐疑地看着他俩左右互搏，身后负责监测的检查员偷偷附耳道：“局长，他们没有问题，能量波值显示都是人类。” 何露沉吟片刻，一挥袖让手下们解除警戒，她挂上标准的笑容走向钟杨：“很抱歉，一开始的见面方式为您造成了困扰。” “没事没事，我都懂，为了维护爱与和平！”钟杨故作高深地点头，然后被厄洛诺抓住机会反摁在地上。 何露微微抽了下眼角：“······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以在我们的档案里进行登记吗？以后遇到什么异常事件可以随时向我们求助。” “很方便！”钟杨一个反手后推就拧住了厄洛诺的胳膊，听到何露的提议，神色严肃地转头看她。 何露：“······”还是觉得这两个家伙怎么看都不太对劲啊！ ———— 终于送走领导，二人光速结束互掐。 厄洛诺松了口气，一来到这个世界，钟杨就突然传音让祂配合演出，刚开始还是演戏，后来越掐越气，感觉自己好像逐渐被某人同化了_(:3」∠)_ “你是不是想说我为什么要救你？”钟杨扯着新员工一并瘫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打开电视。 厄洛诺端坐着垂下眼眸，既然最后的信徒也早已死去，祂的眷族和守护的星球都化作了泡影，祂这样无人可守无人信奉的神明，存留于世又有什么意义？ “不对哦。”钟杨凉凉地打断祂的胡思乱想。 “谁跟你说它们死了？”看着白发神明眼睛越睁越大，钟杨抬手制止了祂急切的追问。 他伸出食指：“它们在——” 指尖从湛蓝天空般的双眸前滑落，点在神明的心脏。 “——这里。” “从一开始我就感受到游戏里异常浓厚的生命气息，新生怪物的孵化也暗示了你的星球虽然遭受浩劫，但生命从未放弃过抗争。死亡不过是冬雪覆盖下的长眠，只要你还活着，他们终将有醒来的一天。” 厄洛诺与钟杨对视，他深渊般的黑瞳仿佛掩盖着厚重命运的迷雾。 “你——就是星球的化身。” “只要我还活着······就能唤醒它们？”白发神明喃喃道，祂心口涌出一抹苍翠的绿意，像生命女神最后的吟唱。 “bingo！”钟杨老神在在地颔首，“所以我们现在开始努力吧！” “我该怎么做？”厄洛诺从未如此迫切地希望变强。 然后就见祂十分信服的“新主人”突然从身后掏出一本字典：“现在的第一步是——学习普通话！” “小无！” 无面女从水龙头里钻出脑袋：？ “你带着新同学去上课！”钟杨看着白发新员工一脸震惊被拖走，向他们比了个大拇指，“要加油哦小饿！小无可是超棒的普通话老师！” “等会——！你、你放开我！”厄洛诺震惊，这个比祂还强的暴力女鬼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祂反抗无效，一路被拖进了书房，幽蓝色触手从天花板垂落，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脱离游戏世界后没有主神的万界语言实时翻译，以后推销甜点不会说普通话怎么行？ 钟杨欣慰地目送新员工进行入职培训，接过地缚灵殷勤送上的草莓慕斯尝了口：“味道不错。” “嘿嘿嘿，大人您满意就好！” 地缚灵谄媚地搓手手，大人消失一会，突然有一群奇怪的黑衣人破门而入，要不是提前收到大人“除了做甜品啥都别管”的命令，它早就把这群怪人打出去了！ 幸好大人回来了！还带了个颜值爆表的新同事！ 飞快解决蛋糕后，钟杨放下骨碟，听着书房内不时传来阅读小学语文课本的声音，双手撑在窗沿上。 窗外月色正好。 他抬起手，【巢穴】开启，无数游荡的灵魂飘飘摇摇地乘着风，向家的方向飞去。 调查时，他就发现青铜祭台上依附的灵魂密度堪称恐怖，明明游戏中玩家死亡地点并不集中，为何会有这种现象？ ——青铜祭台，献祭，玩家坟场。 有什么东西刻意把死去的人类集中在祭台上，试图完成仪式。 于是他故意直接破坏了整个游戏，想利用人类的灵魂献祭？那他就把被束缚的灵魂全部带回蓝星。 无论幕后的那只手想做什么，他都会一步一步弄清楚，然后从头到尾全部解决。 想动他守护的星球，也要问他这活了三万年主神答不答应。 灵魂死在游戏世界中，躯体本应陷入长眠的人们忽然惊醒。 “嘶——我这是，怎么了？” “妈妈，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 “头好疼，怎么还不放假，好想回家，等下给老爸打个电话。” “哥哥，你怎么才醒？你睡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 而湛蓝星球的某一个角落中，月光洒在黑发青年的脸上，书房传来磕磕绊绊的声音——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5、船新版本婚嫁风情（本章含有论坛体） 诸天小世界之上，无限信息组合而成的最高维度中。 一段段字符划过。 #关于我只是闲着没事看个直播，然后被创死这件小事 1l自占，吐槽一下今天去看恐怖游戏直播，那个运营商在不做人方面一如既往的不做人，然后遇上了直接就不是人的新主播，游戏世界直接炸了。顺便摸个同人。 【厄洛诺大头.jpg】 2l？是我想的那个吗。 3l直播间全部黑屏，新人空降殿堂榜第一名，这场面我真没见过.jpg 4l慕名而来，刚看完回放，解密部分两秒钟结束是怎么回事？ 5l你看的截取版本吧？去看全过程回放，别勾选“只看游戏进程”，主播这个狼灭通关用了二十个小时完全是因为有十九个小时在整活。 6l卧槽，殿堂第一？？秀啊，我看看去。 7l给楼主点2314根蜡烛。 8l你不要过来啊！感觉主播2314马上就要空降门口把我拖出去了呢_(:3」∠)_ ··· 22l卧槽镇楼白毛老婆是哪个新主播？太好看了吧。 23l友情推送楼上，编号2314，不谢。 24l感谢！！ ··· 37l给22楼点蜡。希望人被创死。 38l点蜡+2314 ··· 2079l怎么回事？我就去摸了个配套的主播大头，怎么成点蜡贴了。 2080l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顺便楼主速速交出大头。 2090l【此图片已被屏蔽】 2091l诶？？？为什么一直跟我说图片违规？？？ 2092l我靠，该不会主神这么记仇吧？不就崩个e级游戏吗怎么把人屏蔽了。 2093l谁跟你说的e级，后面都没看完是吧？最后升格s级了，还是主神亲自下场播报结算的！ 2094l完蛋，我更好奇主播长啥样了呜呜，昨天忙吐了没赶上大佬幼年期首播。 2095l反正就是比镇楼白毛老婆更胜一筹那种，但是怎么说呢，主要靠气质！ 2096l整活乐子人的气质是吧？【火柴人钟杨掀厄洛诺棺材板.jpg】 2097l卧槽楼上牛逼，你这表情包怎么想出来的，我速速进行一个模仿秀【火柴人钟杨举手投降.jpg】 2098l想当初我也是一路追完直播全程的，本以为是暴力开荒流的狠人，没想到是搞事泥石流的狼灭【沧桑点烟】 2099l昨天的直播就别用想当初这个描述啊！搞得好像主播退休了一样。 2100l抱歉，一天没看主播整活我已经感到度秒如年了，想他，没有被创死的一天浑身蚂蚁在爬。 2101l楼上魔鬼 2102l什么粉配什么主播了属于是，每一个乐子人不务正业、不好好解谜过关，只顾着瞎整活的时候都有一群弹幕在勇闯天涯，指的就是这种无脑粉吧？ 2103l你tm谁啊，老子爱粉谁粉谁管你p事。 2104l不是吧不是吧急了？ 2105l要吵出去吵，这里不是粉圈对骂贴谢谢【流汗黄豆.jpg】 ··· 3840l卧槽，主播开播了开播了！我一个滑铲抵达战场！ 3841l卧槽！！等等我！ 3842l我没看错吧？楼上是刚才嘲讽粉丝的2102l？反串骂自己是吧（已进入2314直播间） 3843l让我们恭喜双方在主播整活的诱惑下握手言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消弭于无形（已打赏2314直播间8888点数） ———— 用普通话快乐地折腾了七天厄洛诺的钟杨：“不错不错，已经能熟练使用拼音了呢。” 白色丝缎般的长发失去光泽，眼下青黑的神明：原来比救世更难的是学习恶魔的语言！ 他一定是魔鬼！厄洛诺咬牙，什么叫同音不同义？什么叫同义不同音？ 躺在沙发上享受地缚灵投喂的某人，吃着甜品唱着歌，薅着新员工白毛编辫子：“加油哦~今天听写不出来惩罚双马尾出门送外卖！” 没错，在这短短7天之内钟杨充分发挥了屑主神的天赋能力，通过压榨员工们的劳动力极限，他的甜品屋已经开业了！ 甚至做起了外卖！ 我真是个商业天才。钟杨感慨，我识小饿如伯乐识千里马！ 一个既能放在门店引客，又能出门提供超帅白长直外卖员的配送服务，重点是不用睡觉休息，开业一周就已经日入斗金了呢。 不愧是我，目光长远慧眼识珠！钟杨给白色麻花辫系上蝴蝶结，满意地拍拍手。 厄洛诺趴在桌上任他宰割，声音虚浮，仿佛失去了灵魂：“我申请辞职······” “驳回！”黑心老板完全无视员工的血泪控诉，把发箍往祂头上一卡，“我们的救世主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呢？你的信徒们还在等你！” “谢谢，我觉得它们等待的是脚踩魔鬼手刃邪神的众神之王，而不是双马尾听写不及格外卖员。” 钟杨手指一顿，在祂身边坐下来，叹气道：“其实你觉得太累的话，咱们可以循序渐进的，我布置的任务都是按照对抗主神的标准来，你沉睡了那么久才复苏，一时适应不了很正常。” “我让你忙得连轴转，除了能更快掌握在这个世界生活的能力，早日进入游戏变强之外，还有——” 虽然明知道这家伙绝对没有话里那么好心，厄洛诺还是忍不住捏紧了拳头，祂不能放弃，眷族，信徒，还有以前并肩作战的众神们都还等着祂去拯救！ 然后祂就听见钟杨把剩下后半句话说了出来：“——还有让你想不起来自己其实没被契约。” 厄洛诺沉浸在救世的责任感中：“什么契约？” 下一秒祂原地窜起：对啊！！祂早就和这个家伙解除契约了！为什么一直在听他指挥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吧原来你真的一直没发现！我还以为你装的——”钟杨从椅子上翻滚下去，避开飞来的听写本，白芒一闪原地消失，“我去做任务了不要想我哦小饿~” 徒留原地跳脚的白发神明无能狂怒，只能抄起听写本砸自己脑门：“啊——！” 祂再相信这个家伙祂就是傻子！！ ———— 【主播已接入游戏空间，正在抽取副本。】 【抽取完毕，b级副本[化龙鱼]生成中——】 【玩家投放开始，当前任务：存活8小时，请大家按照要求逃生···】 又是存活任务？钟杨闭着眼避开传送的刺目光芒，摩挲下巴：这个主神布置任务的风格他喜欢，只要能存活别的干啥都不管，看来又到了花式推进度的时间！ 他无声地一搓手指，召唤【苍穹之眼】—— 召唤失败。 新系统慢悠悠地补充道：【···差点忘了，这个副本会更换玩家身份设定。随身物品都帮你们留在原本世界了，没有衣服这个问题大家自己想个办法解决一下，我先去，睡会······】 钟杨：······失策，在上个世界回收破碎眼球后，他把概念化的技能又塞回去做成了个硬币。 好像，可能，现在和他的衣服一起躺在小饿的桌上？！ “完蛋了！”钟杨抓狂，顺便随手扯过面前的一块红布把光溜溜的自己裹了起来。 万一暴露了自己就是那个大眼珠子的前主人······钟杨脑海中已经浮现出种种谋杀场景，得尽快回家解决！ ———— “刘村长，不是我吹——这批货里头可是真有好东西啊！”人牙子敲着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大红轿厢，“只要这个数！” 他龇着一口尖牙捏了个手势：“就全都归您嘞！保准河伯满意！” 刘老汉眯着鱼眼睛，从几个轿厢的缝隙里窥探进去。若不是这灾年河水泛滥，村里头适龄的姑娘面黄肌瘦，实在挑不出来好颜色的送去给河伯老爷做新娘，神婆又一个劲催，他哪里犯得着掏自己棺材底出来买人？ “哎呦您可别看喽，这都是俺们压箱底的好货哩，”人牙子拦住他，“您只要给钱，爱咋看咋看！” 刘老汉瞥他一眼：“不给验货还想要钱？做你爹的大梦。” 他一挥手，身后的村汉拿着镐头斧子一拥而上，竟是砸开了轿厢！ 人牙子被挤到一边叫苦连天，谁曾想箱子里钻出个裹着红绸布的绝世美人！ 只见那女子身量高挑颀长，虽然发型怪异，肌肤却莹白如玉，凤眸间星光流转，她薄唇轻启：“卧槽，谁砸我棺材板？吓死老子了。” 刘老汉一时满面震惊瞳孔放大：虽然音色清亮，可这、这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 “你敢骗老朽？”刘老汉一抖那张粘满鱼鳞的老脸，人牙子登时吓得两股战战。 “怎、怎么会！我记得是箱子里是女人啊？” 【哎呀，投放错了······】系统打着哈欠小声播报，【不好意思，大家都在b级游戏了肯定有办法解决，我再去睡会···】 而那顶替了原定河神新娘的箱中人正是钟杨。 ······ “卧槽，红裙美人！！这个主播是谁啊太好看了吧，我好得不能再好哈哈哈哈哈哈” “楼上一看今天就没逛论坛，2314都成热词了好吗” “笑死，我是上个游戏的粉，怎么这次开局毫无逼格啊喂！主播快点整个活给大伙展示一下！” “哪里没逼格了？女装不香吗嘶哈嘶哈” “这明明就是懒鬼系统发了人设没发衣服，随便拿块布将就一下吧？？” 说着，弹幕纷纷吐槽起了系统。 “活久见，怎么会有这种懒鬼系统，主神是它亲戚吧这都不回炉重造？” “你不懂，化龙鱼一大特色就是看系统拖后腿折腾玩家” “虚假的杀手：鬼怪。真正的的杀手：系统” “习惯就好，众所周知化龙鱼玩家死亡率全靠系统一手拔高” ······ 【咦？】系统临睡前慢吞吞地翻阅玩家资料，怎么有个第二次进行游戏的新人？ 再一看他的履历：一战封神殿堂榜？【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6、乐子人重出江湖 “局长，c城区域出现异常波动！”监测员冲进办公室，上气不接下气，“能量值已经突破异闻评定阈值！” “什么？！！”何露霍然站起，她一拍播报器大声喝道，“全体战斗组各就各位！即刻出发！” 白塔中人流迅速穿梭，黑色潮水般涌动起来。 该死的······她就知道那两个家伙有古怪！ 何露咬牙，手上的检测报告已经捏出树木根须状的折痕，报告标题上面赫然标注着两个字——“钟杨”！ ———— 与此同时，戴口罩戴墨镜头盔护体仿佛神秘组织成员的厄洛诺，正推着小电驴送外卖。 “806号楼，两个牛奶小方，三个蛋挞，十八杯蜜桃多多······？” 什么玩意，买那么多饮料是要泡澡吗？厄洛诺一脸无语地看着订单，从保温箱里掏出一大堆冰饮，蹭蹭蹭直上八楼。 刚一敲门屋内就传来一声怪叫，只见两名双眼放光的人类女性砰的一声撞开门，举着手机就往厄洛诺脸上怼。 “等、会！”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普通话，厄洛诺连连后退，“你们、做什么！” “啊啊啊我就说听我的没错！！超值是不是！！”长发女生满面春风。 而她短发的舍友则是举着手机外卖页面，对缩到墙角的厄洛诺怪笑着慢慢靠近：“小哥哥别害羞啊——这可是你们店长刚刚推送的活动！” 什么玩意？！那个家伙人都飞了还能整活？厄洛诺眼角抽搐，只见手机屏幕上写着大大的几个字—— “本店开业7天店庆活动！买18杯蜜桃多多赠送超帅白毛外卖小哥合影一张哦~” 厄洛诺：“······”提着外卖的手微微颤抖。 祂就知道！难怪今天怎么饮料订单数量爆炸了！ ———— 幸好我提前给小饿找了点事做，希望饮料订单能拖住祂！ 撑住呀苍穹之眼！千万别被发现！ 钟杨浑然不在意围观的一众npc奇怪的目光，握拳上下挥舞良久，才抬脚从箱中跨了出来。 随即他看了看众人充满田园风情的打扮，疑惑地向弹幕提问：“这个游戏的主题是···上山下乡？” 【欢迎主播2314来到化龙鱼游戏，对于投放错误一事本系统感到非常抱歉，特来补偿您身份服设一套——】 弹幕还没开始吐槽，就忽然听见系统的提示音插嘴，话里干劲满满毫无困意，仿佛换了个统。 嗯？ 钟杨眉头一皱，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一阵红光包裹了自己，衣袂翻飞之间不由自主原地转了个圈。 钟杨：“······哇哦。”他拎起身上厚重的织锦缎鱼鳞纹袍，针脚细密织样华美，系统的手艺意外的不错呢。 如果不是大红色喜服那就更好了。 而弹幕纷纷惊呆了。 ······ “卧槽，咋回事？系统被夺舍了？？” “狗比系统咋还区别对待呢？我家主播现在还蹲在泥地里挖泥鳅呢，这就给别人开挂？？” “这主播谁啊？主神关系户？” “烦死了，每次都能看见无脑粉，别人比你家主播好一点就是关系户开挂是吧？” “前面的装什么理智路人，别以为我没看见你id挂件那里的主播真爱粉标志。” “咋地，我粉主播不能讲公道话？” ······ 弹幕一如既往地歪楼，直至吵了起来。 村民们凑近刘老汉，一塌鼻梁凸眼睛的村汉低声道：“村长，这是个男的，还买不买？” 刘老汉狠狠抓了把身上的鱼鳞：“买！他爹的，每年扔闺女下去也不见涝灾停过，说不定河伯就喜欢男的！鱼大，你去摁住这小子，我这就找神婆做法叫河伯！” 那叫做鱼大的丑陋村汉一咧嘴，凸眼睛直勾勾瞪着钟杨：“得嘞村长！这回河伯老爷肯定满意，俺就没见过这么标志的人，要是俺是河伯，还管他男的女的！” 只见那群像鱼又像人的村民张开双手步步逼近，指缝间黏连着薄薄的透明掌蹼，而人群中央的红袍青年岿然不动，他双手交握沉思三秒，竟是扫了扫被砸破的轿厢，坐下不动了。 ······ “咋回事？这主播咋不跑啊？” “？？不会又一个对自己颜值自信过头的躺赢流吧？” “我看不太像，没见那些躺赢流都是楚楚可怜的神态吗？而且河神新娘开局，长得越好看越容易死吧。” “你们要相信2314整活的功力！！” “楼上的粉抬出去埋了吧，盲目不可取，多少新星都死在之前的成功上了，对自己自信过了头最容易翻车。” “我猜他胸有成竹是对武力有信心？那可有好戏看了哈哈哈哈” ······ 村长已经走远了，而鱼大绷了绷手上的麻绳，狞笑的脸皱成一团烂布：“小相公，不是俺们要害你，只是这天公不作美，河伯要娶亲，俺们也是没法子呀。” 他停在距离钟杨三尺远的地方：“识相点，俺等会捆松点，你在水里头还能游一段，不然的话——” “不然什么？”那凤目青年无声抬眼。 “呵，不然的话，只能送你做个鬼新娘去了！”鱼大猛然爆睁双眼，麻绳狠狠向钟杨脖颈勒去！ “唉，真是冲动的年轻人。”那青年没头没尾来了句。 什么？毫秒之间鱼大未能领会话中深意。 然后他的眼前骤然一黑，破空的风声呜呜划过耳边——他狠狠砸在河边乱石滩上，脑门上的鳞片挂烂了肉，惨嚎着翻滚。 “你们这届npc怎么回事？大声密谋还当着我的面。”钟杨不满地嘟囔，手上一根三米长的棍子被他当玩具抛来抛去，刚才拆箱子才拆下来一根，没想到外面就有人帮他砸开了。 咦？质量不错嘛，钟杨低头戳戳棍子，没想到看似低武世界的游戏背景也能有好东西。 等下带回家给小爬当脊椎用！ 此时甜品屋中，矜矜业业打扫地面的四肢反折爬行女鬼：我感觉···背后一凉？ ———— 被抢了货品的人牙子气急败坏，先前自己势单力薄担心赔了货品又折上性命，便趁刘老汉分配任务时偷偷溜去搬救兵，谁曾想当他带着自己三个大块头同伙赶来时，竟然看见他的“货品”不知从哪搞来个寒光飒飒的神兵利器！ 只见那红袍青年翻手旋握，那棍被舞得虎虎生风，一时之间横扫千军，竟将一众村汉悉数掀翻在地！ “咋回事啊这是？”人牙子大惊失色，大变活男已经够让他吃惊了，咋还能整出个煞神来？？ “他看过来了，快躲！”他的同伙揪着他衣领便往一人半高的石滩后面藏。 红袍青年扛着兵器，信步闲庭地跨过一地惨叫。本就长得古怪的村汉们此时在河滩上哀嚎着口吐白沫，浑身抽搐，黑黄皮肤下面似乎有鳞片在蠕动。 “嗯？”红袍青年杀穿众人却依旧气息平和，甚至气定神闲地抚了下额前落下的碎发，“刚好你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新娘子。” 什么新娘子？人牙子偷偷摸摸探出半个脑袋张望，谁知本还有十丈之远的古怪青年刹那间出现在眼前！！ “抓到你了。”青年凤眸漆黑，和他对上了视线。 “！！！”人牙子猛然飞扑出去，然而钟杨的动作更快一筹，他向上一挥，一道寒芒如长虹贯日般飞出，直直穿过人牙子和他三个同伙的衣服后领，狠狠钉在石壁之上！！ 那四个人贩子像糖葫芦似的被串着倒飞出去，身躯狠撞石壁发出一串闷响，哀嚎着像一溜蚂蚱。 当刘老汉带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神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 “卧槽？？？这也行？” “不是，那棍子哪来的啊喂？！总不会是系统赞助吧？？” “系统哪次赞助会没有播报？刚才除了给身衣服，它一路装死好吗！” “那就奇了怪了，感觉也不像游戏商城出品啊？” “你没听开头介绍吗？这坑货系统连衣服都没给玩家留，还想带道具？做梦呢。” “总不能是他就地取材吧！” 这时一群奇怪的观众群体突然刷起了屏。 “如果是这个主播的话，难说。” “难说+1” ··· “难说+2314，顺便发个表情包纪念一下我提前开的vip【火柴人钟杨：今天创死谁好呢.jpg】” “前面的已经快进到主播进名人堂了吗？连vip都开了不至于吧。” “以他的速度，难说。【截图：[笼中鸟]录播两秒回放.jpg】” “啊这，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_(:3」∠)_” ······ “村长~你来啦？”钟杨单手撑着石壁，在人贩子串串旁潇洒地回头，与语气完全不符的森冷视线落在刘老汉身上。 “我可是好不容易帮您搞定了新娘子呢。” 钟杨随意地从石壁上拔下那串人贩子，像钓鱼竿似的抗在肩头，四个人贩子脑袋上被他盖着红盖头，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而细看那盖头竟是系统出品的喜袍上撕下来的。 刘老汉瞪大小眼睛，那洞穿石壁的深深凹陷、满地嚎啕都快变成鱼形的村汉，都使得他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 “诶？这位是神婆娘娘？”钟杨忽然一挑眉，目光转向一旁面色僵硬、衣服明显比身材壮了一圈的女子。 神婆谢沐：“······哈喽大佬？早上吃了吗？” 本以为这次开局已经够刺激了，裹着床单翻箱倒柜终于掏出套能看的破袄穿上，忽然一个丑到吐血的鱼脸怪破门而入，拖着她就往河边跑。 然后她见到了某个熟悉的面孔。 夭寿了，谢沐哀嚎，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游戏里看见上个副本的boss啊！！！【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7、卖掉人贩子这件小事 “诶？”钟杨受宠若惊般瞪大双眼，“不敢当不敢当，神婆娘娘怎么称呼在下为大佬呢？” 他加快步伐走向村长和谢沐，肩头三米长的“鱼竿”上挂着四个生死不知的人贩子，红盖头随着他的脚步晃荡着，诡异的压迫感不断逼近。 刘老汉僵硬地后退一步。 谢沐浑身血液都快冻结了，直至钟杨停在她面前，她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大佬您说笑了···嗝······” 谢沐猛地捂住嘴：完蛋了——她一紧张就打嗝的毛病又犯了！ “哎呀，别这么说，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商贩罢了~”红衣青年站定在二人面前，逆着光向他们伸出手，漆黑的眼眸状似纯洁无辜。 “商、商贩？” 不知是不是出于npc的职业道德，即使两腿已经自动向后旋转几欲先走，可刘老汉鲶鱼般的上半身还是强撑着面对钟杨，哆哆嗦嗦向他发问。 【叮！检测到玩家游戏走向偏离剧情，后续可能触发死亡危机，本系统出于照顾新人的人文关怀，现在免费赠送一次剧情跳跃！请问是否开启自动对答？】 自从发现钟杨带飞了自己菜鸡同事，那个平日里只能沦落到去带新主播的二傻子系统都能一举爬上殿堂榜，沉迷睡觉的系统顿时精神抖擞，一听钟杨触发了npc对话，马上插播道。 哼哼，这个新主播的点数居然是零，肯定是在上一个游戏花光了！ 不过能爬上殿堂榜，肯定是剧情发展曲折坎坷，新人面对危险一不小心乱用点数也是正常的！ 那个奸商系统肯定诱导他花了很多点数！ 真正强抢点数的奸商·主神：谁在骂我？ 哪知道这背景扑朔迷离，似乎有主神钦定的新人主播却毫不领情。 钟杨不耐烦道：“你别插嘴，我和村长谈生意呢。” 【好的，马上帮您开——？？？】系统噎住了，它主动示好居然不领情？？ 这可是直播商城里五万点数才能买一次的剧情跳跃！！百分百避免死亡，多少人想买还买不起！ 好心当成驴肝肺！系统气鼓鼓地润去睡觉了，而钟杨继续自己未尽的经商事业。 他转换语气，话里话外充满劳动人民的纯洁质朴：“村长大爷，我看今年的收成是不是不好呀？真是难为你们了！” “你、你怎么知道？”刘老汉鱼眼鼓胀。 钟杨痛心疾首一甩手，人贩子纷纷从鱼竿上飞下来，砰砰砰砸在地上：“这还用猜？你们这么急着给河伯老爷送新娘子，肯定是祂发怒了！” “这河水一决堤，庄稼可不就泡汤了？”他神色诚恳地看着刘老汉。 本以为这怪人要对自己做什么不好的事，试图溜走却被下蛊般留在这和他废话的刘老汉：“······你说的倒是没错。” 钟杨又道：“所以啊，我就思量着，你们给河伯送上祂喜欢的新娘子，保准能让祂老人家满意！这河神一高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可不就近在眼前吗？” “唉，本来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刘老汉被他撬开了话匣子，“只是年年如此，送了那么多闺女出嫁却不见成效，这不，近些年女娃子不够了我们还得出来买。” 老汉突然想起钟杨便是原定的“新娘”，不由得眼珠子乱飘，语气尴尬：“只不过今年估计是送不了新娘了······” 送这个瘟神当新娘，怕不是连河伯都被打死喽！！ 钟杨面色凝重地摇头：“老伯，这就是你们不对了，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啊！” 他指着河水：“你们问过河伯，他喜欢那些姑娘吗？你们硬塞他不喜欢的姑娘，这不是乱点鸳鸯谱么？河伯老爷高高兴兴娶亲，一掀开盖头——呦呵！不喜欢。” 钟杨蹙眉叹气：“那不就更生气了么？” 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啊！刘老汉完全被拖进奇怪的逻辑里了，和弹幕一起屏息聆听钟杨接下来的分析。 “所以啊，送得多不如送得对，”钟杨乐呵呵地拍拍地上滚作一团的四个人贩子，“您瞧，这四个人每年都来卖新娘子，你们买卖的地儿就在河水旁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恐怕是一成交便让神婆娘娘作法送嫁吧？” “没错，”刘老汉洗耳恭听，认真点点头，“也就这个时候我们才能见着河伯老爷一面。” 钟杨一拍大腿：“那不就更对了么？！河伯年年除了接新娘子，谁也不见，祂老人家上岸肯定是为了见想见的人啊！而祂每年只露一次面，每次露面都来这儿，说明祂中意的人只有在这里才能见着哇！” “对、对啊！”虽然感觉这怪人话里别有深意，但刘老汉就是找不着逻辑的错处！ “每年见一次，见面在河边——这不就是这四个人贩子么？” 钟杨终于抛出自己的天才论断，自信满满竖起大拇指，道：“我看河伯老爷肯定是中意他们几个——呃，或者说某一个，反正心上人肯定就在这！” “唉，我也是好心，他们几个为了逃脱河伯的爱意，居然打伤了乡亲们！”他假惺惺地擦擦眼，顺便把黑锅一甩，“没办法，为了村子能风调雨顺，我只好出此下策——把河伯的心上人留在这儿了！” 跪在地上毫无反抗能力的人贩子：“唔！唔唔唔——！！” 这个癫子在说什么！他们只是顺路拐卖人口违法犯罪的而已啊！什么乱七八糟的河伯心上人？！！ 然而被他们在心中疯狂咒骂的神经病一早就往他们几个的嘴里塞满鹅卵石，只能唔唔大叫。 “我做主，这个数！”钟杨竖起一根手指头，“他们就卖给您了！保准河伯老爷满意！” 刘老汉一时震惊过度以至于无法言语：这一通胡说八道好有道理啊！ “您可别不信，”钟杨一指陷入痴呆的谢沐，“有神婆娘娘作证呢！” 谢沐大脑一片空白：“啊？？” 见大佬眼神凉凉地扫过来，她醍醐灌顶赶紧帮腔：“啊对对对！没错就是这样！” 真、真是这样吗？！！刘老汉双腿软倒在地，原来我们······一直都猜错了河伯老爷的心思？才惹得祂发怒？ 河伯老爷！刘老汉心中哀嚎，您的口味也太重了吧？！ “现在改过为时不晚，”钟杨双眼放光，扶起刘老汉一手握拳一手指天，“让我们一起促成这段你追我逃的人神虐恋天赐良缘！” —————— 游戏中商业会谈圆满成功，游戏外经营成效也收获斐然。 厄洛诺的小电驴早就耗尽了电池，全靠祂偷偷摸摸用神力推着走。 离谱······白发超神外卖员双眼放空，这些人类恐怖的热情让祂毫无还手之力。 果然那个家伙的同族也都是魔鬼！厄洛诺咬牙，呵，游戏世界里菜的抠脚的玩家估计只是他们的伪装罢了！ 什么人类？分明是一群恶魔！ 祂的普通话在不断的碎碎念中愈发熟稔，伴随着叮咚一声提示音，竟然出乎意料地达成了今天的练习任务。 【叮咚！s级任务[普通话练习]已完成！小饿今天真棒！】 【叮咚！s级任务[普通话练习]已完成！小饿今天真棒！】 白发神明气急败坏地敲了下吱哇乱叫的员工铭牌，钟杨这个魔鬼为了监督祂学习进度，不知从哪弄来个神似游戏系统的玩意植入祂的铭牌。 还用的他自己的声音！谁能想象动不动耳边就响起恶魔低语的压迫感啊！ 完全不知道这真是钟杨从仓库里扒拉出来的废弃系统，厄洛诺停好电动车，暴躁地抓了把头发往家里赶。 嗯？ 环境的突变引起神明的警觉，怎么路上没人？ 然后祂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苍穹之眼！” 神明的目光瞬间冰冷，抬头望去，只见某个被祂斩杀过两次的巨大眼球笼罩于天空之上，怪异的猩红遮挡阳光，黑雾翻涌迅速扩张，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特纵队准备！” 身旁的高楼之上传来女人掷地有声的大喝：“发射——！” 四周爆破弹凌空而起，径直冲向天穹的邪异！ ——————— ······ “啊啊啊！林大佬太帅了——” “呜呜凌风道长我也喜欢！” “同框截图留念！爱了爱了，我最喜欢的主播和我最喜欢的npc~” ······ 一身青色道袍的林无相手腕一翻，剑光清冽如河水飞溅，拦路的鱼怪横断为两截坠入河中。 他高深莫测地转过头，对身后战战兢兢的刘弈道：“像这种鱼怪，你这样的新人应付不了实属正常。” “只要你将收获的热度和点数分我一半，这局游戏我必保你平安。”这青衫道人一勾唇角，刹那如冰雪消融。 “好的好的好的！”刘弈疯狂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佬您说啥就是啥！” 来到这个游戏他是绝望的，穿成下山捉妖的超强npc凌风道长的二徒弟，先是各路妖魔鬼怪突袭，又是便宜师父考校捉妖，哪个没完成就是死路一条！ 为什么我一个菜狗会出现在b级游戏里啊！刘弈内心咆哮，幸好有个超级友善的殿堂榜大佬穿成了自个儿的大师兄，才能一路躺着苟到现在。 “徒儿们，还不快跟上？”走在最前头的凌风缩地成寸，眨眼之间便挪移千米，“再不加速，只怕妖物又要伤人性命了！” “明白，师父！”林无相高喊一声，拎起刘弈便向前冲去。 “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剿灭什么妖物？”轻松跟上便宜师父，林无相问道。 那丰神俊朗的青衣道人沉声道：“一个河中巨妖，我夜观天象算得它将成金丹，那妖物的气息自带一股阴气，恐怕是吃了不少女子修得的法力。” “修外丹？”林无相眼神一凝。 凌风充满赞许的声音响起：“不错，你课业有下功夫。服用人或物炼成的丹药提拔修为，即为外丹道，虽能速成修为，但着实有违天道，渡劫之时会凶险百倍。” 说着他瞥向被林无相拎在手里搭顺风车的刘弈，叹气道：“徒儿啊，你何时才能像你大师兄这般，给为师排忧解难啊！” “师父，我、我错了······”刘弈默默捂住脸，降低存在感。他只是个第二次玩游戏的萌新而已啊！ “罢了，一会除妖时你躲得远些，我与你大师兄出手便是。” 忽然凌风面色一变，蹙眉担忧地看向前方：“我们加快步伐！前方妖气有变，怕不是又要吃人！” 瞬息之间三人横跨山岭，直至河谷石滩。 只见一红袍怪人背对他们，身前跪了一排盖着盖头哭哭啼啼的新娘子。 那怪人正推着新娘子乘坐的竹排往水中送去，溅起的河水打湿他残破的衣角，异样的深红向上弥漫，而下摆处残破不堪，似是被什么东西暴力撕裂开来的痕迹。 神婆正在摇铃做法，她焚起香灰，在浓雾缭绕之中向红衣怪人的方向舞动四肢，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河伯老爷娶新媳——” 从没见过的妖怪？！ 林无相瞳孔一缩，他多次败在这个游戏中，从未能揭穿隐藏boss河伯的真面目，今天重刷游戏就是为了打通隐藏结局！ 神婆献礼，河神娶亲。 红衣疑云，涉水而行。 ——它就是河伯！！ “妖物！” 林无相把刘弈往身后一扔，提剑向红袍人的背影冲去：“哪里逃——！！”【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8、舍不得徒弟钓不着鱼 “嗯？” 催动法力缩地成寸，眨眼之间凌风便看见河边诡异的场景，正要藏匿气息观察一番，谁知这一贯靠谱的大徒弟居然冲了出去！ “徒儿小心——！那红袍人······” 他惊愕出声阻拦，可满脑子boss的林无相眨眼间便到了红袍怪的身后！ “使用道具：落雷符！”林无相手指一掐，紫色电光从天而降，刹那间击中浓雾中那一抹红色！ 谁知那雷电竟然直截了当从红衣怪物的身上穿梭而过，仿佛碰到滑不留手的冰坨一般，窜到了河面上！ 糟糕！！误伤到别人了！！林无相大惊失色，足尖一点便要去救那几个新娘子，谁知他正欲飞扑向河中，却被红袍怪拦腰截住！ “哎我说，”那红袍怪反手一托，将试图投河触电的林无相公主抱起来，“你这小道士年纪轻轻的，想不开寻死做什么？” 钟杨对怀里的青衫道士挑了挑眉，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们除魔卫道心怀正义，只是人贩子虽然可恶，可你也不必赔上自己的性命呀！” “什、什么人贩子？！”林无相一呆，随即突然发现自己被红袍怪抱了个满怀！ 他当即面红耳赤：“你你你、你放开我！” “放开你？”钟杨语气微妙地反问，二人对话期间他脚下不停，此时已经撤回了岸上，便立刻抽开手，“这可是你说的。” “我——！”林无相毫无准备，直挺挺地砸在碎石滩上，背部的剧痛让他瞪大眼，这个家伙······！ 他气急，翻身一跃拔剑拉开架势： “隐藏boss河伯，捉弄我很好玩？今天我就要击败你！” 钟杨叹气，用手肘捅了下匆匆赶来的道士：“哎，这你徒弟？” “······没错，正是在下的大徒弟，”凌风剑眉微蹙，对林无相喝道，“徒儿，不得无礼！” 凑近后凌风便发现这红袍人虽然气息古怪，可与邪异的妖气并不相符，反而显露出一股缥缈之意，只怕—— 是修真界的某位大能前辈！ 他按下林无相的剑尖：“还不向这位前辈道歉？” “前、前辈？”林无相一怔。 “诶？道歉就不用了——”钟杨一脸随和。 “真是对不住，多谢前辈体谅······”凌风一脸歉意，话语却被钟杨打断。 他伸出手指头搓了搓，比了个数：“——直接赔偿我精神损失费吧，只要这个数就行。” “不然的话，”刚才还和蔼可亲如沐春风的红袍老怪神情陡然一变，眸色幽深意有所指，“这无边河水倒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 “嗯？怎么回事？主播敲诈npc？” “等会，道长你怎么真给钱啊！？” “道长：夭寿了，本来就穷得下山捉妖，现在被徒弟坑得更穷了呢_(:3」∠)_” “不是，林大佬误伤人家赔钱是没错，但是为啥道长叫他前辈啊？？” “呃，因为他很强？” “我看id是个新主播啊？凌风都化神期大圆满了，他还能当化神修士的前辈不成？！” “掏出计算器，战力换算的话名人堂五百强差不多就是化神水平，但是这个新主播根本查无此人吧？？” “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游戏漏洞？” ······ 不论弹幕如何脑补，晃动着钱袋的钟杨都心满意足，他果然是个商业小天才！ 等小饿学完普通话带祂一起下游戏，说不准外卖事业也能拓展到游戏里来！ 游戏才过两个小时就发了两笔横财的钟杨信心满满，只要他出手，肯定能大获成功！ —————— 然而被黑心老板惦记的白发员工正身陷阴影之中。 浮空的巨大眼球蔓延出触手，浓重的压抑感逐渐遮盖了这座城市。厄洛诺走在空寂无人的街道，神情阴郁。 “可恶——！这里怎么还有居民？！”何露瞥见街上的人影，瞳孔一缩。 她挥手示意特攻队撤下，物理攻击对这个邪异不起作用！ 得赶紧想个法子！那条街道被邪异奇怪的屏障包裹了，无法紧急救援！ “立即调动3级特异【霜寒心脏】！”她一咬牙，掏出对讲机吐字飞速。 若是赶不及的话，只怕那人性命不保！ 属下匆匆递上一个银色密码箱，古怪的符文形锁芯在吸收何露指尖一滴血后缓缓开启。凛冽寒光一瞬间从箱子缝隙中迸出，空气仿佛被冻结，霜花在周遭一切事物上蔓延生长。 所有队员迅速让开一条通道，何露神色肃穆地捧起透明心脏状的特异物品走向高台边缘，一咬舌尖喷溅出一道血色。 鲜红的血滴炸开成雾状，寒冰的死意附着在每一个微小的雾粒之上，缭绕着何露飞旋像一阵霜色尘沙。 她迅速放下心脏扣好锁芯，五指张开直指天际：“去——！” 雾气化形，利剑出鞘！ —————— 【叮！检测到玩家2314存活期间内完成重要剧情“河伯娶亲”，触发npc凌风道长，达成解锁主线条件！】 【请玩家注意，本游戏所有后续发展都将围绕主线！】 【主线任务——[除魔卫道]，第一阶段[寻妖]开启！】 钟杨手撑着脑袋坐在轿厢上默默听着，他特意在抽取游戏时拨动了命运走向，来到这个世界。 玩家可以被投放成新娘身份，作为“祭品”献给河伯，与上个世界的献祭隐隐有着相似之处。 本想用人贩子钓出来河伯，可惜某个小年轻一个雷符下去，计划和新娘子一起泡汤。 看来只能换个方式，或许可以利用一波系统······ 钟杨眼中暗芒一闪，抬眼时又是一副活力满满的神情：“统子你在不？咱们打个商量？” 【叮！[以上为预设播报内容，请勿打搅系统休息，打扰者扣十万点数！]】 钟杨：“······”行吧。扣不起，告辞。 他拍拍大腿，走向和刘弈凑做一堆的神婆谢沐，浑然不顾怂成鹌鹑的二人惊恐的眼神，挂着自认为随和实则怪异的笑容开口： “神婆娘娘，你的引神铃能借我用下吗？” “好好好！没问题大佬！！”谢沐惊恐万状直接双手奉上，能随手制服这么牛逼的大佬玩家，还让npc赔钱赔得倾家荡产差点把本命剑抵押出去，他一定是魔鬼！！ 说不准是什么跨游戏超级boss！无限流小说都这么写的，鬼怪里一定有个统领所有人的鬼王！ 丝毫不知道自己脑门上被贴了鬼王标签的钟杨正研究着道具，一条注解浮现在引神铃的表面：摇动铃铛有几率召唤河伯，切记，不可沾到河水！ 有几率到底是多少啊？钟杨挠头，幸好时间充裕，大不了多试几次！ 他绕开正教训徒弟的凌风，走向河边：“让我试试······” —————— “他明明就是个玩家！”便宜师父此刻脑子像被驴踢了一样，非说钟杨就是修真界前辈，林无相气急。 可恶！npc被宰的钱全部算在他头上了！ 他愤愤不平地踢了脚河水，这次非但没能捉到河伯，恐怕还要赔不少点数！ 钟杨：“······” 拿着铃铛的手微微颤抖。 此刻，一道明晃晃的水渍沾在铃铛黑黄的锈斑上面。 “烦死了，等下回村子里把日常刷完就走吧，下回再来。”林无相心烦意乱地自言自语，这个游戏都快成他的心病了，可惜召唤河神只有送嫁这么一个机会，错过了就只有下局重来。 忽然他身后幽幽地响起一道人声，每个字都像从雪窟窿里挤出来的一般，冻得掉冰渣子：“你还想走？” 什么？！林无相猛地转头，只见一身湿淋淋的红袍眼神恐怖的钟杨站在他身后。 “凌风小友啊，本座看你这徒弟挺叛逆的，不如我来替你管教管教——” 红衣人面目狰狞，向惊恐万状的小道士伸出了魔爪！ ——————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林无相在半空中愤怒地挣扎，一道看似纤细却坚不可摧的长线捆在他的腰间，而绳线的末端竟是绑在钟杨的鱼竿上！ “不必担心，本座自有分寸。”钟杨站在河谷旁的山石之上，微风吹拂红袍破碎的衣角，一手持竿一手背在身后，气势浑然天成，仿若偶入红尘的仙人。 ——如果他不是正在用林无相钓河伯的话。 “前、前辈，我不是不满您的意思！”凌风一脸纠结，左思右想终于一拱手，“我只是觉得这样···真的能钓着妖物吗？” 他顾不得心疼徒弟，这样惩戒一二若能消去前辈高人的怒火，恐怕是万幸！ “放心，我说可以就是可以，”钟杨八风不动，换了只手握着钓竿，“舍不得徒弟套不着狼，你先下去吧。” 唉，凌风摇了摇头，自求多福吧。他从山石上纵身跃下，正欲走向和神婆凑在一起的小徒弟，谁知身后异变陡生！ “呼————” 清澈的河水刹那间漆黑如墨，风起云涌，天地变色！【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9、河伯的真爱竟然是他 “不好！”凌风猛地转头，只见一个百丈大小的漆黑鱼头破开水面，冲天而起，张开如同深谷般的巨口向充当鱼饵的林无相咬去！ 原来这宽广的河面刹那变黑，竟是因为这个恐怖巨怪在向上游出！ 虽然是系统分配的任务，但在npc眼中玩家就如同亲徒弟一般，凌风咬牙，翻手结印，差点被抵押给钟杨的宝剑嗡鸣出鞘，烈焰般的光华碎裂虚空直至鱼怪！ “退下。” 然而一道冷然的声音响起，剑芒寸寸破碎，气势如虹的剑身也在声波的震荡之中骤然滞空。 “前辈——！” 凌风愕然于声音主人的阻拦，怒目圆睁，再不出手他的徒弟恐怕有性命之忧！！ 而声音的来处正是甩着钓竿的钟杨，他伸出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淡淡地摆了摆，竟是示意凌风离去。 “这不是河伯。”他气定神闲地单手甩动鱼竿，在鱼线的牵引下充当鱼饵的林无相在空中左摇右摆，每次都堪堪躲过巨怪的血口。 要等河伯出现，还差一道工序！ 不过这条鱼倒是不错。钟杨微微眯起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系列菜谱，这个游戏和修真界相关，在灵气滋养下大鱼肯定肉质鲜美！比如做成糖醋鱼什么的······ 河中巨鱼本欲一口吞吃这充满灵气的饵料，哪知道忽然一阵恶寒爬上心头，有杀气？！ “哗啦——！”怪鱼扭头就扎进了水里，溜了溜了，不就是个人吗，大不了不吃，别当鱼没脑子，它能苟到一千岁全靠从心！ 山石上甩杆试图溜鱼的红袍老怪一看就是修真界的杀神！ “救——”面容扭曲的林无相被甩得头晕目眩，在钟杨的快速提拉之下凌冽的风刮得他张不开口，“救、命——啊！！！” 本来他是拒绝的！但是凌风不知道抽哪门子风，居然帮着这个神经病把自己吊起来！！ 可恶——要不是打不过npc，林无相一团浆糊的脑子断断续续地想着，他哪里会被这个新玩家摆布！ 必然要让他知道准名人堂大佬的实力！ “啧啧啧，怎么溜了？”而那个冒犯他的萌新居然一脸可惜地看着怪物溜走，他摇了摇头，对林无相叹气道，“你看看你，连鱼都被你吓跑了！” “我好不容易想出来怎么煮，哪块部位做什么都想好了，浪费那么多脑细胞！”钟杨睁着眼胡说八道，“可你把它吓走了！你得赔我鱼！” “你你你、你——！！”林无相听着这厚颜无耻的话，震惊得连挣扎都忘记了。 ······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 “我知道有时候游戏里会有生活任务，钓鱼劈柴做饭什么的，但是为什么这里的钓鱼是这样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哈哈哈哈，钓河伯？？？” “那也不对吧，河伯用林大佬钓得上来吗？怕不是一看见他就溜了哈哈哈哈” “前面的怎么说话呢？明明是远远感受到林大佬进游戏了就沉水底去了！” 此时有个新观众发出了迷惑的声音： “诶？谁帮个忙解释下quq萌新听不懂了！” “前面的，这是个梗啦哈哈哈哈哈” “众所周知林大佬为了冲进名人堂选了化龙鱼，试图达成隐藏结局一举飞升，谁知他刷了这个游戏八次都没找到河伯一根毛！” “河伯：嗯？林无相的气息！溜了溜了。” “哈哈哈哈哈哈” 萌新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我懂了！” “允悲，世界上又多了一个被梗污染的人” “真·无鱼子哈哈哈哈哈” ······ 弹幕的嘲笑声过于嚣张以至于游戏中的玩家们全部被迫围观了林无相的光辉事迹。 刘弈神情呆滞，喃喃道：“难怪我刚才觉得他带我杀怪这么熟练······连下一只怪物先出左脚还是右脚都能猜中然后一剑下去······” “什么？”谢沐没听清，戳了戳同伴。 “没没没什么！”刘弈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佬的黑历史什么的，知道得越少苟得越久啊！ —————— 林无相也看见了欢乐刷屏的弹幕，他气急败坏满面通红，但又对观众没法子。 忍住！忍住！热度点数和榜单还要靠观众支持！不能回骂！！ “哇哦，大佬牛逼啊。”此时山石之上传来一声毫无感情的棒读，林无相勉强在晃动中抬起脑袋，却见那个人仗npc势的萌新双眼放光。 “你、你也看见了！”林无相强忍住羞耻，据理力争，“我就是河伯绝缘体！你这样是钓不到boss的！” 钟杨瞪大了眼：“对哦——你确实钓不到······” “那你还不快把我拉上去！”林无相大喊，暗中咬牙，等他上去了，一定要让这个萌新知道自己的厉害······ “诶？可是我没说要拿你钓河伯啊？”钟杨皱眉，一脸迷惑不解地回问。 林无相震惊，一回想才发现他真没这么说过！！ 只是喊来凌风把他挂在鱼线上而已！ “徒儿啊，别再嘴犟啦！”刚才退到一旁的凌风见巨鱼离去，心下稍微放松却又见林无相话里话外充满了冒犯，顿时担忧地看着二人。 平日里大徒弟都是温和谦恭的一个人，怎么今日犯了浑？得罪了前辈高人该如何是好！ —————— “村长，村长你等等俺们！”鼻青脸肿的鱼头村民们踉踉跄跄跟在刘老汉身后。 “俺们真要回河边啊？”断了根胳膊的鱼大一步一喘，“那个煞星可还在哩！” “闭嘴，你懂什么！”刘老汉一敲他脑门，骂起来，“每年河伯娶亲不都得全村一起上？今年咱们要是缺席了，河伯老爷一发怒，掀起河水把村子淹了那就全完了！” “是是是······”鱼大捂着脑门声音低了下去，“这不是怕那个煞星又把大伙打一顿么······” “反正他又不会待久！”刘老汉怒骂，“走这么慢没吃饭啊！” 他正要向前加速，忽然脚步一顿，回头疑惑道：“等会，你刚才说是他揍的你们？” 见身后的村汉们一阵疯狂点头，脖子都快点断了，刘老汉呆住了。 那怪人刚才说······是人贩子揍的大伙啊？ 不对，明明是个生面孔，我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他的话？刘老汉正欲细思，却有一阵不知名的力量忽然侵入了他的大脑，抹去了对钟杨的怀疑。 他神色恢复如常，骂骂咧咧催着村民们前进。 —————— 远远的，河谷边涌来一片黑点。 “是村民！”摆烂状态的谢沐瞬间进入警惕状态，这些鱼一样的怪物被大佬揍了一顿后越来越不像人了！ “你躲到我身后，别出声！”谢沐拉着同样菜新的刘弈道，“我这局的身份是神婆，他们还是有所忌惮的。” 而山石上的两名玩家就完全没有这种顾虑。 钟杨双眼放光，高声呼喊：“村长——！你可算来了，我想死你了！” 他把鱼竿一扔，林无相径直砸进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糟糕，忘了鱼竿上有个人。钟杨心虚地趴到石头边，见水花四射又忍不住点评起来： 水花全部没压，零分动作！完全比不上小饿落水的优雅。 “大人！我们全村都在这儿了，”刘老汉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以开始送新娘子了！” 离得最近的刘谢二人面面相觑，刚才经过谢沐一番解释刘弈总算明白大佬在干啥，可是这会儿人贩子早就被林无相的雷符劈成干柴火了！ 这可咋办？ “好嘞！”然而钟杨丝毫不慌，他又从衣服下摆撕了块红布，向河中一扔，竟是盖在了挣扎浮出的林无相头上。 “准备好了！新娘子就是这位！”他从山石上走下来，言语之间从容不迫。 “可、可是大人，您刚才不是分析河伯爱的是那四个家伙么？”刘老汉大惊，怎的这么一会儿新娘又换人了？河伯老爷变心啦？？ “害，我才知道这家伙也是年年路过这里，”钟杨持续胡说八道，“原来他才是河伯真爱！那四个家伙不过是替身罢了。” “你们想想看，他来这个河边八次，回回没见到念念不忘的河伯，而必须在接新娘时出现的河伯却羞怯得躲起来，连自己设定都不顾了！这是什么？这是为了保护真爱啊！” “一旦接触到河伯，必然开启更大的危机，不想让真心爱着的人被自己伤害，又希望他能年年来此河边，所以才出此下策！说不定现在河伯正躲在某处暗中窥探！” 众人震惊，连凌风也开始怀疑自己正气凌然的大徒弟其实在这里和妖怪留情了。 这时却有一声女子银铃般的轻笑，那声音如清泉汩汩，赞许道：“说得真对，我都信了呢。” “对嘛对嘛，还是你懂我······”钟杨正一脸深沉地点头，忽然反应过来，谁在说话？？ 不好——！ 河中巨浪滔天，一道白光闪过竟是卷了钟杨和盖着盖头的林无相下去！ 忘记······把喜服脱掉了······漩涡翻滚之中钟杨痛苦面具。林无相的盖头被水流卷得糊到他脸上，伸手一扯却像是粘住了，不仅撕不下来甚至手也贴在上面。 钟杨：“······”兜兜转转还是没逃脱新娘的身份设定呢。 轿厢中的红布是给河伯新娘准备的，系统虽然送了他一身喜袍，可从面料上来看与轿子里分明是同一种，他从刘老汉口中得知送嫁要求全体村民到场，新娘子着新装，神婆做法，缺一不可。 这便是召唤河伯的条件，谢沐一早就做过法事，自己和旁边这家伙四舍五入都穿着喜服，全体村民又忽然到场······ 不管，都是因为他打断了自己的思绪！钟杨甩头，拒绝承认是自己觉得系统出品的喜袍挺好看不想脱，把黑锅扣死在林无相头上。 【叮咚！恭喜主播2314和708率先完成[寻妖]任务！】 【发放点数6000，开启下一阶段[回门]！】 嗯？ 这中间是不是缺了什么步骤？ 终于沉底的钟杨正在细思，却见河底张灯结彩已然一副婚礼洞房的模样。 ······原来婚礼部分早就准备好了，并没有漏掉呢。【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0、和BOSS结为儿女亲家！ “吉时已到——” 咕噜咕噜的气泡声萦绕在红彤彤的河底宫殿之中。 一身精致喜袍的新娘子浑身僵硬，而他脚边躺着个人，俨然是被漩涡转晕的林无相。 “新娘砸，请吧？”一只浑身漆黑的大鱼嘿嘿笑着，搓着鱼鳍，乌漆嘛黑的脸也遮不住它猥琐的笑容。 今年这是走的什么大运啊？那群蠢货村民居然开窍了？？ 送来的居然是男孩子！ 大鱼绕着新娘转圈圈，不时踩到林无相两下。 真不错！河神娘娘肯定满意！ 终于不是送村里养不起的女娃娃下来吃干饭了，大鱼心中感慨无比。 自从它千年前在这河里当娘娘的手下起，每年一个姑娘不带停的！娘娘还每次都去接！接来了每天扎做一堆绣花唠嗑也就罢了，动不动哭哭啼啼还得它装傻充愣去哄！ 想起宫里999个杀伤力巨大的的人类女性，大鱼一阵恶寒。 不过今年就不一样了！大鱼越看穿着婚服的钟杨越是满意，啧啧啧，这身段，这换那群神神叨叨的人类是怎么说来着？ 玉树临风啊！ 感受到黏糊糊的视线，盖头下的钟杨嘴角微抽，给别人挖坑然后自己也掉进去了的体验真是奇妙。 不过绕着他转的不明生物好像有点怪啊，钟杨垂下眼帘，盖头底下的缝隙里，一个神似鱼尾巴的东西直立着，像人类双脚一般交替向前走动。 ······仿佛某部童年经典动画片。 “哎呦！河神娘娘来了！我得赶紧过去！”忽然这怪物尾巴一顿，接着一溜烟跑没了影。 —————— 鱼怪一脸姨母笑，跟在娉娉袅袅走来的女子身旁：“娘娘，您看这新娘子、啊呸，是新郎官！多俊啊！！” “我早就召集小的们准备好婚礼了！就等娘娘您来马上礼成！” 鱼怪一边兴奋地搓鱼鳍，一边瞪着河神身后乌泱泱的一大群姑娘。 “去去去！笑什么笑！”鱼怪瞪着眼，“闲着没事干就回屋绣花去！今儿个可是娘娘大喜的日子！” “哈哈哈哈你们看这个鱼怪就是逊啦。” 姑娘中竟然混着几个从前被拖下水的玩家，此刻她们早就用各种梗成功感染了古代背景中的女娘们，大家叽里呱啦嗑着瓜子，发出嘲笑的声音。 “鱼鱼我啊，真是为娘娘的婚事操碎了心啊！”一个烫着头和众人格格不入，明显是玩家的女生指指点点。 “你你你、柯米你给我闭嘴！”鱼怪气得甩动小尾巴，拼命跑动却根本跟不上人类的大长腿，只能看着可恶的人类们簇拥着娘娘远去，把它一个鱼甩在身后。 可恶！要不是因为娘娘也是人类形态，为了向她学习，自己苦练直立尾巴走路，怎么会跟不上这群可恶的家伙！！ 鱼怪咕噜咕噜地大喊：“娘娘——新郎官在右边！！您走反啦！！！” —————— 这会怕不是真要被包办婚姻了，身上的喜服像枷锁一般禁锢住全身，盖头死死地黏在脸上，手也抬不起来。 钟杨静静地坐在洒满了花生红枣桂圆的大红喜床上，仿佛放弃了抵抗。 ······ “？？？真结婚啦？” “我靠，非一般的体验！” “以前看到河伯出来，都是画面一片雪花，接着那个狗比系统就起床开始放片尾曲，大家一起给玩家出殡，怎么今天镜头还能下水了？？” “难道说触发了什么不一样的关键？？” 弹幕忽然一顿。 紧接着爆发出惊天动地的雪崩式刷屏。 “哈哈哈哈哈哈当然有啊！你看看躺在地上的是谁？？” “河伯进洞房：新娘子我来喽！河伯踩到地上的不明物体：这是什么？” “河伯拎起来一看：夭寿啦是林无相！！！” “然后把新娘子和林大佬捆一块扔上岸是吧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新娘子的盖头被林无相盖过！不能要了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满地乱爬哈哈哈哈哈——” ······ 看不见弹幕的钟杨在心里无聊计数。 开着直播真麻烦，要不是不能在高维观众面前暴露，他个前任主神哪里会沦落到被迫结婚，很没面子好吗！ 不过不虚！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这时眼前红彤彤的缝隙里出现了一双素净的白色缎面绣花鞋，然后出现了密密麻麻一大片的红色绣花鞋。 钟杨：“······”这个，河伯人数好像有点多。 十指交握的双手微微颤抖。 “娘娘！大黑鱼没有说谎诶！”一头烫过的卷毛的柯米惊异地拉拉前头女子的衣袖，“本来以为它的审美和鱼差不多，没想到对人类的审美也很懂嘛！” “你们看这腰，像是个能生闺女的！”999个姑娘七嘴八舌地惊叹起来，不时发出一些奇怪的点评。 “娘娘你快掀盖头吧！”柯米两眼放光，“我们也想看看长啥样！！” 机会来了！盖头下钟杨眼神一凝，婚服就像一把锁困住他，而河神的亲手解开就像钥匙，按照游戏里常见的过场动画设定，等盖头掀开就到了他自由发挥的时候！ 那领头的白衣女子轻笑一声，探出手伸向了盖头。 葱根般莹润的指尖伸进了缝隙里，下一秒眼前骤然明亮，钟杨睁开双眼，周围人头攒动，妆容古典的秀美女娘中夹杂着几个现代穿搭的姑娘。 叽叽喳喳的说笑声刹那一空，红烛幽幽，河神宫中一片寂静。 “······倒是不错。”领头的河神瞳孔微微放大，良久才赞叹道。 哪里是不错啊——这也，有亿点好看过头了吧！离她最近的柯米满面震撼。 这真是玩家？虽然自己死在游戏里8年了，但是蓝星生物进化这么快的吗？？ 人类颜值爬上新巅峰怎么不带她？？ 偷偷趁众人看不见的时候从【巢穴】里掏出个[颜值爆表]buff给自己加上，此刻钟杨眼神一厉，利用众怪物的震惊成功夺得主动权！是时候发挥了！ 他清了清嗓子，双眼灼灼地凝视着面前眉目如画的河神：“你好啊~亲家婆——” —————— “亲、亲家婆？？？”柯米目瞪口呆。 只见那颜值爆表的男新娘子把盖头一甩，满面沉痛道：“没错！” “实不相瞒，本座今日里是为着我这不争气的徒孙来的，”钟杨踢了脚趴在地上的林无相，“他年年下山历练都来你们河边，说是渡劫，修为却毫无长进！” “他师父是本座的大徒儿，九霄剑宗的化神期剑修凌风尊者。而作为关门大弟子，本座和他师父本都对他寄予厚望，发现他的困境后我们便暗中分出一缕化身跟上，谁知发现他竟是——” “竟是什么？”河神面容沉静，轻声发问。 “竟是中了情劫！！”钟杨一手握拳，愁云满面。 “唉！他爱上了一个鱼妖，担忧我们阻拦这段不为世俗所包容的感情，日日魂不守舍，相爱却不敢相守，日日流连无边河谷！” 钟杨蹙眉，长叹道：“他爱上了你手下的那位鱼先生啊！” “什么？！！” “不会吧，大黑长那副德行——” 后边的姑娘们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真爱岂是容颜能左右的？？”钟杨站起身，心疼不已地将陷入昏迷的林无相扶上婚床，“本座和凌风今日见着他和鱼先生私会，实在不忍心，想着现身同意他这段感情，谁知他竟然以为我们要出手阻挠！” 钟杨强行把自己用别人钓鱼这件事扭曲成人妖相会。 “鱼先生被我的威压所惊动，沉入河底不见了，而他竟然以为我要出手击杀鱼先生！为了维护自己的爱，本座这徒孙居然跳河自尽了！” 姑娘们不住点头，目光全部集中在信口开河的钟杨身上。 而钟杨正在疯狂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打补丁： “本座给他送上盖头，便是希望他在水底被鱼先生接走照料，苏醒之后明白，其实他的师尊和师祖都是支持他的爱情啊！” 他又转头看向河神，语气万分诚恳：“先前我在岸上所说的河神真爱一事，只是在围观群众面前给这不争气的徒孙掩饰一二，还请河神娘娘不要见怪！” 白衣河神细细一思量，竟真是这么个道理。 作为大宗门弟子，爱上河神传出去总比爱上鱼怪来得好听，宗门规矩的惩治恐怕也会减轻些许，便点点头道：“我明白。” 钟杨抚掌，目光炯炯：“刚好河神娘娘您这神宫已经装点完毕了，正所谓结亲结亲，亲家也是亲啊！” “依我看，不如结为儿女亲家，如何呀？” 红烛纱帐掩映之下，容颜绝世的红衣青年向白衣河神伸出了双手。 —————— 此时此刻终于赶到这里的大黑鱼：“你们、你们等等我啊——” 当它气喘吁吁地走进婚房时，却忽然眼前被一片大红糊住，一个不知从哪来的超大版本红绸大花降落到它脑袋上，那群成天搞事的人类姑娘簇拥着把它推到堂前： “一拜天地——！” “你们、你们干什么！！！”鱼怪惊恐地瞪大眼，“你们放开我！今儿个是娘娘大喜的日子，不要胡来！！” 姑娘们笑嘻嘻的，毫不理会，直接按着他转身下拜： “二拜高堂——！” 鱼怪转头到堂前，然后它震惊地发现高堂上首正坐着河神娘娘！还有刚才的新郎官！！ 不是，该拜堂的不是他们俩吗？！！ 鱼怪稀里糊涂的脑门就被按在了地上。 “夫妻对拜——！” 终于到了最后的步骤，鱼怪和旁边的新娘子对上了脸——居然是刚才躺在地上被它踩了好几脚的人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鱼怪心里咆哮着，被柯米一巴掌按在了地上，和林无相达成对拜。 【叮咚！隐藏任务[婚礼仪式]完成！】 【恭喜玩家708达成成就[超越物种的爱]！！】 一阵烟花噼里啪啦飞下，系统睡眼惺忪地探出脑袋：刚才是不是有触发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1、二徒弟竟是花花公子 “咳咳咳······”何露一擦嘴角的血痕，身后战斗组的成员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 所有办法都试过了，利用火力覆盖掩饰寒霜之剑的突袭，然而这个方案却未能伤及怪物分毫！ 它恐怕远远不止城级！ 何露心下一片冰冷，异闻局根据特殊事件的影响大小，将它们划分为城-国-洲-星球四个等级，然而针对城级的清除方案对这个怪物毫无影响，覆盖天空的巨大眼球已经膨胀到万米大小，正逐渐向大气层浮去。 再不解决掉的话——恐怕它就会穿破城市隐藏屏障，向周边人群疏散区转移！ 到时候，光是混乱恐慌的人群便会引发难以预料的恐怖后果！ “空——” 遮天蔽日的触手已经触碰到无形的屏障，它在试图脱离！ 看来只能如此了，何露心一横，直接砸开箱子将霜寒心脏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膛之上。 “局长！！不要！”勉强用断臂撑起自己的监测员悲声大喊。 “闭嘴！”冻结的心脏伸出细密的尖齿，吸吮着何露的鲜血，血管从心口处逐渐转化为诡异的紫色，霜花覆盖在她的皮肤上，凝结为一层薄薄的壳子。 “这是我的职责。” 她僵硬地站起，和特异物品结合为一体后，无尽的寒意从心脏处蔓延至全身。 何露缓慢，又坚定地走出高台，空气中无数紊乱的水元素在她脚下凝结成冰，倒映着天空中的恐怖阴影，一道长阶从大厦的顶端凌空而起。 她踏着无尽天梯向遮天蔽日的邪物而去。 “回去······告诉中央异闻部，c省负责人何露未能尽职守护所有民众安全，唯殉职以谢罪。” 何露双掌一推，寒霜剑阵破空而出，八千长剑锋芒尽显，直指天穹！ 寒霜已经生长进了她的眼球，贪婪地吸收着她的生命，从指尖开始渐渐失去颜色变为冻结的冰霜。 巨眼发现了地下的虫豸，长蛇般的触手向下螺旋探出，试图绞杀不自量力的人类，却被长剑切碎，细散一地化作尘埃。 可惜没能······救下刚才的那个白发人。 队员痛哭的声音远去了。何露膝盖以下的部位已经渐渐失去知觉，她还在向上走，剑阵荡平浮空巨眼的一切阻拦，只要走到天上—— 带着【霜寒心脏】自爆，就能······冻结它的生长！ “你在、做什么？” 忽然，耳边传来磕磕绊绊的人声。 —————— 游戏中，河底一片喜气洋洋。 “哎呀，大黑，恭喜恭喜啊！”姑娘们叽叽喳喳笑成一堆，给鱼怪灌着酒。 “我——咕噜咕噜···”鱼怪头晕脑胀，“我喝不下了！！你们别再灌了！” 它颤颤巍巍向河神伸出鱼鳍：“娘娘！你也不管管她们！！” 河神笑而不语，反倒是钟杨从高堂一跃而下，背过双手一脸不满：“你呀！好不容易终成眷属，怎么能不多喝几杯庆祝庆祝？” 他拉过鱼怪走到一旁，低声道：“本座这徒孙可是暗恋你多年，先前怎么问都死活不承认，唉，没法子，碰巧今日本座将他悬挂在空中苦练定心之法，看见你浮出水面时他挣扎不休唯恐被本座发现，眼中涌动的爱意才让本座确认了孙媳的真正人选！” 钟杨看着鱼怪因为过于震惊而陷入呆滞状态，眸色一暗。 默认了，看来刚才河中露头的百丈黑鱼就是它的化身。 这河底神宫······恐怕另有玄机。 他抬眼时又恢复了如沐春风之态，拍拍鱼怪的肩膀：“年轻人好好过日子！本座和亲家母还有要事相商，你们先喝着！” 说罢钟杨招手，以柯米为首的姑娘们一拥而上，把大喊着“放开我！”、“我喝不下了！”的鱼怪拖走了。 —————— 岸上，鱼头村内。 凌风满面愁容，靠谱的大徒弟落水失踪，虽然有那位红衣前辈一起必然性命无虞，但是做师父的总是忍不住担忧。 况且—— 凌风瞥了眼和谢沐凑做一堆的刘弈，此时二人正被村民簇拥着。 二徒弟居然和一个神神叨叨的乡下神婆有一腿？？他居然不知道！！ 看那神婆正帮他拦着村民的追问：“你们几个别再问什么法术之事了！这都是道门秘籍！！他也不能告诉你们！” 刘弈躲在谢沐身后，小声附和：“没错没错，你们没听见神婆娘娘的话吗？” 凌风掩面，风中凌乱：他这个师父实在是失职啊！他从小带到大的徒儿找对象了，他居然从头缺席到尾！！ 要不是今天偶然捉妖碰上，恐怕要被瞒到二人合籍大典！ 看来回程路上会多出两个人了！凌风开始心算，也不知道前辈能不能接受赊账······他得匀一点灵石出来给二徒弟准备婚事！ 对了，大徒弟的小金库应该还有不少？？凌风默默打定主意，反正刚才全是他惹恼了前辈！ —————— 完全不知道便宜师父在胡乱磕什么拉郎cp，刘谢二人正因为系统的提示而头大不已。 【叮咚！检测到[寻妖]已经被完成！】 【玩家2957、2975未能达成任务条件，属于躺赢，不发放奖励！】 被河底神奇的通关方式所震惊的系统此时脑瓜子嗡嗡的，播报声音洪亮，罕见的充满了精神。 【现在开启下一阶段[回门]！检测到岸上玩家平均水平过菜，现免费发放剧情详解——】 【在前八个小时中，投放的玩家将进行厮杀，直至八小时结束，败落者将成为河神的新娘。】 【而第二阶段死去的玩家将化为冤魂，于今夜回到岸上，在河伯的力量加持之下，冤魂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与此同时，正在追踪河怪踪迹的化神期npc凌风道长正带着他的npc两位徒弟赶来，请岸上玩家努力与npc合作，加油逃生吧~】 “······”谢沐呆呆地扯了扯刘弈的袖子，“哎，你师父叫凌风对不？” “对、对啊，”刘弈同样目瞪口呆，“我怎么成npc了？？？” 这完全不对吧！！虽然系统提示看上去非常符合无限流的常规套路，但这剧情和他们刚才经历的有半毛钱关系吗？？？ 那位疑似跨界鬼王的大佬怎么看都像主动跳进河底砸场子的吧？ 弹幕反而十分淡定，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 “习惯就好，狗比系统到处乱扔玩家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系统：我的工作宗旨是遇到困难睡大觉。” “你们看这两个主播一脸震惊哈哈哈哈哈哈，一看就是没有大佬带的真萌新！连[化龙鱼]系统的天坑属性都不知道哈哈哈哈——” “每次打开[化龙鱼]的镜头都能给我惊喜呢_(:3」∠)_” “#林无相河伯绝缘体#、#坑货系统今天又把玩家扔到哪里去了#，并称[化龙鱼]两大爆点，热度居高不下！” “第一个删掉！水底下林大佬已经和河神见上面了！（虽然他从头晕到尾）” 弹幕忽然一空，紧接着刚才没去关注河底的观众们疯狂刷屏起来。 “什么？？？真见面啦？！我还以为河伯见了他就把他扔到岸上来！” “等会？？河底能看？？我以为河底会像平时那些直接判定死亡的主播一样直接关闭！” “绷不住了前面的，你没注意到林无相的id现在还是亮着的吗？要是不能看他早就挂了好吗！” 还有一些奇怪的弹幕夹杂其中。 “嘿嘿嘿，原来这么多人没看水底镜头啊？那美人主播我抱走了，吸溜——” “刚才在岸上为什么没发现他这么好看啊呜呜，我直接昏过去，被美貌灌醉qaq” “灯下看美人，红烛昏罗帐，四舍五入我已经和2314结婚了哈哈哈哈哈” “情敌？看剑！！” ······ 刘谢二人已经被歪楼的弹幕弄得头晕目眩，因为剧情完全乱套所以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把村民都轰走之后他们和凌风一道，在刘老汉的堂屋里头坐着。 见两人仿佛深情对望一般大眼瞪小眼，凌风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徒儿啊——” “啊？”刘弈一个激灵，“怎、怎么啦师父？” “你若是真心相许，事毕之后便带着这位姑娘一起回宗门吧！”凌风痛惜地摇头，情之一字，恐伤道心，不能硬来！ “······什么真心相许？”继弹幕之后，刘弈又被便宜师父整不会了。 “你！”听见徒弟这负心汉薄情郎一般的回话，而谢沐还在痴痴地望着他，凌风怒道，“你怎么能随意辜负别人？为师教给你的责任心你就是这样学的？” “罚你今夜降妖之时必须保护好这位姑娘！！”他一摔门走了出去，大徒弟胡乱顶撞前辈高人，二徒弟是个不负责任的花花公子，他有负宗门厚望啊！ 教出来的徒弟竟都这般令人失望！ 而此时，好不容易从震惊中缓过来的谢沐戳戳刘弈：“不是，你师父咋回事啊？难道是系统真把你当npc了，让我俩合作？？” “我也不知道啊！”刘弈抽搐着嘴角，刚才因为npc的指责判定，他突然被系统罚了好几百点数！ 可他的身份是npc啊？？？难道npc也归系统管？ 陷入思维漩涡的刘弈完全没发现，窗外的天色忽然变暗了。 —————— “原来你们这儿的规矩是中午婚宴，晚上回门宴啊？亲家婆~”钟杨喜气洋洋地揣着手，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凭空出现在河滩上。 “可惜鱼大喝醉了，”河神柳眉微蹙，“不然也该让它来拜见一番泰山大人。” “不碍事，不碍事！”钟杨抚掌，右手一点前方星星灯火，“我们去就可以了！让孩子们多休息，今儿个情绪大起大落想必也是累着了，凌风那小子很好说话，不会介意的！” 他快步走在前方，手里无声开启【巢穴】，背对着后方的河神，语气听不出情绪：“毕竟，那可是‘家人’啊。”【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2、我在恐怖游戏里大发横财 “说的也是。”河神轻笑。 她苍白的脸不带一丝人气，身着白裙。本来落在后方，忽而古怪地漂浮至钟杨的身侧，葱白的指尖按在他从袖中掏出的物什之上。 “你这是何意？”河神眼中燃起幽幽鬼火。 “亲家婆，您别急啊——”钟杨挑了挑眉，月黑风高之夜在死寂的河谷边与鬼魂般的女子对视着。 “咱们修仙之人，归根结底也还是人，这回门宴也得按照人间的规矩来，”他言之凿凿，可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死物，“女婿回门可都是都得带上礼物的~” “鱼怪自己喝醉了没能来，本就是失礼，那礼物可不就得厚重一些？”钟杨不容置疑地掐住鬼女河神的手腕，“对修真者来说，又有什么礼物比独霸一方的大妖更珍贵呢？” “您说是也不是？鬼女娘娘？” 黑夜之中，暗潮涌动。 河神忽然松开了手，放任钟杨把袖口中的三米鱼竿掏了出来：“你这个说法倒是挺有意思，所幸你拿的只是鱼竿，若是别的什么降妖伏魔的法宝，恐怕我都要慌得逃走了。” 没有上钩啊······ 感受到河神煞气骤然一空的刹那，钟杨紧急把取出的物品切换为挂过林无相的长竿。 这个家伙衣袖下面是空的，为什么？ 琢磨着刚才一刹那的接触，钟杨调整了话术。 “没劲，你这个反应太没劲了，同样是白色系你怎么和本座家里的宠物蛇完全不一样呢！” 他唉声叹气，拎着黑夜里闪着亮光的鱼竿扭头就走：“本座还以为你和鱼一样看到鱼竿会大惊失色呢！” “宠物蛇？”鬼女歪了歪头。 然而化身为青年模样的红袍老怪并没有回答她。 “走了走了！”他大步开路，一横白光之后，红衣人与漂浮的鬼女融入黑夜。 ———— “阿嚏——！” 已经半个身子转变为冰霜的何露目瞪口呆地看着身旁长着翅膀的奇行种打了个喷嚏。 “可恶······一定是那个家伙又在给我挖坑！”厄洛诺咬牙切齿。某个魔鬼如果知道即使自己不在家，自己的宠物蛇也这么想念他，恐怕会高兴得布置三份拼音试卷吧。 “咕叽咕叽？” 已经把天幕屏障拆出一道裂缝，试图把自己压扁挤出去的苍穹之眼顿住了。 这个喷嚏声——好耳熟！ 不对，它没有耳朵。 大眼珠努力把瞳孔挤回缝隙里面，定睛一看，竟然是把它干掉过两次的某个白毛神明！ “！！！”快跑快跑！有神要杀眼珠子了！！ 怪物本来匀速膨胀的身躯忽然百倍暴涨，撑得天幕上的屏障隐隐震荡，何露大惊失色，召集剑阵挡在二人身前，浓雾般的黑色触手密密麻麻长虫般舒展，竟是径直朝着二人而来！ “你快走！跟着我的下属从基地离开这里！”虽然不知道这个奇怪的白发人为什么没死，为什么又插着翅膀在天上飞，但何露心中还是把他当做了需要撤离的人民群众！ “······‘基地’？”这个词没有听过！厄洛诺沉吟，得记到背诵小册里面，省得被钟杨抽查不会还被嘲笑！ “你这家伙在做什么啊？！”何露极力支撑着剑阵，脚下的玄冰天梯已经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她眼角余光中，这个神秘的鸟人居然掏出一本卡册写写画画了起来！ “还不快走！”她瞪着眼，分出一柄剑飞去就要把厄洛诺拖走，谁知这鸟人微微侧身，竟是避开了长剑！ “别吵，我在······学习。”说着厄洛诺停止扇动翅膀，为了保证发音的准确强行调动了神力，让自己滞空。 “······”何露目瞪口呆，虽然战斗十分激烈但是并没有上升的气流，他到底怎么做到卡在空中仿佛蓝星online穿模bug的？？ “呼——”好机会！ 苍穹之眼趁机使用触手发动了偷袭，趁现在把这个碍手碍脚的人类女性打到地上！这个喜欢多管闲事的正神肯定不会扔下她！ 到时候自己就趁机逃出屏障，脱离大气层！ 眼珠先是肉疼地催动身体中神似血管的某根触手生长，先用一大簇黑色眼睫毛吸引何露的注意，将剑阵覆盖的攻击点调虎离山，而后猛然从她背后坠下猩红长蛇！ 去吧······进食她的力量！ “！！” 明明力量比人类强得多却丝毫不讲武德，何露猝不及防直接被身后猩红的触手拖住脚踝，冰霜从她身上褪去，苍穹之眼竟是强行解除了霜寒心脏的附体，将其吞噬！ “不——！我——”冰霜天梯刹那化为齑粉，何露像折翼的鸟向大地坠落而去，呼啸的长风穿过她张开的五指。 就要······结束了？ 然后，她在离地仅有一米时卡住了。 天空中白发神明右手握着拳，一丝神力凝固了空间，强行吊住了何露。 “不会吧？真这么菜？”厄洛诺百思不得其解，钟杨的同族怎么和他画风不一样？？ 本以为这个人类女性让祂先走，是和钟杨一样又在驴自己，为了防止被耍厄洛诺果断拒绝离开，谁知她好像是来真的？？ ———— ······ “这两个菜新要发呆到什么时候啊？！我好无聊_(:3」∠)_” “要不是2314那里的镜头黑不溜秋的啥也看不见，我就不来了！” “你们咋不去看林大佬的？” “他搁那呼呼大睡有啥好看的？和睡觉狂魔系统一毛一样！” 有新进来的观众发出疑惑的声音。 “刚进来，有点没看明白，天都黑了这么久怎么死去玩家还没回魂啊？？” “啊这，大概，是因为，没有玩家死去吧······” “？？？” “反正你看就对了！2314已经在路上了！（虽然晚点一个小时）我相信他一定能整出让大家眼前一黑的新活！” “没活也可以，颜狗不在乎，嘶哈嘶哈” “呜呜我的老婆，你再不出现在镜头前我就要爬进屏幕里啦——” 新观众显然陷入了沉思。 “······要不我还是走吧，感觉这直播间氛围有点大病。” ······ 被npc师父勒令不许离开谢沐的刘弈正蹲墙角画圈圈，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开口道：“话说小谢你身份是神婆，有没有什么神通之类的？等下妖魔鬼怪来了还能保命。” 谢沐捂脸：“我也想知道啊！可是开局一条浴巾，我拿头和怪物打啊！” 她凑过来，怼了下刘弈：“你不是平时工作和神神鬼鬼有关系吗？你有啥头绪不？” “我那是——”刘弈把画画用的树枝一丢，扭过头瞪大眼，“我那是古玩典当！什么神鬼，不要瞎说！” “知道了知道了，你那么凶干什么。”谢沐被他扔的树枝砸了个正着，不满地嘟囔，谁知刘弈猛然捂住她的嘴带进了阴影中。 怎么了？ 刘弈拼命努嘴，示意忽然红光大盛的窗口。 “叩叩叩。” 一片血色中，有什么东西······在敲窗。 ———— 黑乎乎的纸糊窗前，钟杨气得一拳砸了上去。 “搞什么嘛，敲半天门一个开门的都没有！”他撑着窗沿哀叹，“我这么有礼貌，这帮村民一点也不热情好客！回门回不去可咋办呀——” 鬼女河神幽幽地飘在他身后，闻言抽了抽嘴角：“······” 即使是她这样做鬼的，也知道半夜穿一身猩红踹门是绝对骗不到大冤种的！ “先生，不如我们直接去你徒儿徒孙那里？”鬼女试探着提议。 “叫什么先生，多见外~”钟杨歪过头，调动脸部肌肉努力做出笑容，但显然把鬼女吓了一跳，“叫亲家公！” “······行吧，亲家公。”鬼女微笑着配合他演出，这家伙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红光昏沉仿佛血色浸透的窗前，身量纤长的客人轻敲着窗： “有人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刘谢二人惊恐万状搂成一团，这局游戏没死人怎么会有鬼玩家啊！ “好像不欢迎我啊······”窗外的声音充满了失落，“那我开窗了？” “！！！”不不不——！别过来！！ “砰！” 在二人凝滞的目光中，那窗户竟然被一拳打飞，倒着狠狠砸进屋内，碎成一地木料！ 本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窗外伸进来的居然是根人类的手臂！ 那身形细长的客人赫然是侧着身的钟杨，因为扛着鱼竿不方便，他便侧着身凑到窗边，发光鱼竿像个led灯打在钟杨喜庆的婚服上，反射着红彤彤的光。 “诶，你们这是什么表情？这么不欢迎我吗？”他毫无把别人吓到窒息的自觉，甚至倒打一耙，“罢了罢了，我走就是了，不过为了弥补我受伤的心，这个东西我就收下了~” 谢沐一愣，那红衣青年将手伸进屋内一捞，竟是将她刚才扔在桌上的引神铃拿走了！ “现在它是我的了——”钟杨拖长尾音，果不其然等到系统的播报。 【叮！恭喜主播2314绑定关键道具[解封的黄金引神铃]！】 拿到了，幸好刚才临时调整了计划。 等等。 钟杨思考了两秒系统提示，一抠铃铛，被河水溅过的地方居然剥落了锈斑，露出了金灿灿的内里。 好家伙，是真金！他眼前一亮，顿时对推动任务进度更有动力了，得想个办法薅走！ “娘家的回礼这么贵重，真是不好意思啊。”钟杨眼睛微微眯起，毫无不好意思的样子，随口编造出逻辑链，“那我带来的回门礼可不能差了——” “亲家婆，你说是吗？”他斜斜地撇过眼去，白裙飘飘的鬼女就在与他相距不足一尺的地方。 即使是能倒映得满窗通红的光芒，也没能给她留下影子。 寂静的村庄里，此刻唯有三名玩家的心跳声。 鬼女忽的笑了：“当然没错，所以我来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3、老父亲欣慰不已 【检测到被票选为新娘的玩家已抵达村落，开启游戏进程[回门夜大逃杀]！】 白天睡了个饱的系统此刻充满了精神，播报声异常洪亮，响彻整个村落。 【红衣的鬼魂已经抵达，请跟随自己合作的npc，打败它们吧！玩家们！】 屋内的二人：“······”这怎么可能打败啊！ 窗口的红衣鬼王正和白衣河神对峙，不管哪一方赢了，捏死他俩不都是一秒钟的事情吗！ 趁两位大佬气氛僵持，谢沐偷偷拉着刘弈往屋子的暗门爬去，神婆身份也就这一点好处，村长家里有些啥她完全一清二楚，真不知两个npc以前狼狈为奸了多久，害过多少人。 临出门前，她担忧地回望一眼，还是希望红衣赢！毕竟上一个世界全靠大佬带飞，或许这位鬼王对人类比较友善？ 比如无视他们俩什么的！ 然后她就撞上了爬在前面的刘弈。 “我——”靠！谢沐强行憋住，谁知刘弈居然向后倒退起来！ “你干什么！！”谢沐猝不及防被他从密道挤回屋里，在地上来了个后滚翻，摔成“大”字型堪堪停在窗前—— 窗外，白衣女子不知去了哪里，消失的村汉们举着火把团团围住了红袍人，一个半人高的鱼头居高临下注视着她，火光穿过鱼头的轮廓打下恐怖的阴影，照在谢沐的脸上。 “神婆娘娘！”那鱼头正是村长刘老汉，他已经完全蜕变为丑陋的鱼脸模样，鼓出来的眼球一突一突，口里冒着白沫，“快拿出引神铃和大伙一起消灭鬼魂！” 【叮咚！怪物阵营发来合作邀请，请问玩家是否接受？】 仰面朝天的谢沐：“······”接受个头啊！这玩意怎么看都会先把她给吃了！ “拿出来，快拿出来——！！”见“神婆”发愣，村长语气逐渐焦躁，他侧着身将鱼头塞进窗里，黏糊糊的鱼腥味扑面而来。 见谢沐即将被怪鱼抓住，本来被密道外的鱼怪吓得不轻的刘弈闭着眼，一咬牙冲了过去，撞开鱼头抓着她的破袄子就往屋里拖。 【叮咚！检测到npc拯救玩家！现已绑定阵营！】 【恭喜玩家2957与2975加入修仙阵营！】 鱼头村长被撞得倒退两步，正甩着头回神时，忽然一股堪称恐怖的巨力扑面而来，将他抽飞到三十米开外的房顶之上！ 钟杨缓缓收回了手中的鱼竿，满脸嫌弃：“好臭啊，别靠近我啦。” 他把别人丢出去，自己反而爬到窗前双手一撑，霸占住坐了下来。 鱼头村民们因为视角所限必须侧脸对着钟杨，鱼嘴朝天满脸警惕。 “神、神婆娘娘——！快帮帮俺们啊！只要摇动引神铃！！”村长陷进废墟里生死不知，领头的变成了鱼大，他哆嗦着鱼尾，朝着屋内大喊。 “引神铃？”谁知堵住窗口的红衣青年竟然举起手中的铃铛，“你说的是不是这个？” “你！”鱼大愕然向后倒退两步，却因为鱼头太重了而栽倒在地，他哆哆嗦嗦地指着钟杨，“铃铛为何在你手里？” “我的东西自然在我手里，有意见？”青年目光一冷。 村民们鸦雀无声，鱼大尝试着开口：“有话好好说，咱们先放下——” “我没话，先不说了。”钟杨挑了挑眉毛直接打断，他轻轻晃动手腕，清脆又尖锐的响声覆盖整个村子。 “叮铃——” 只见领头的鱼大，身后的众村民，全部凭空消失，粗布麻衣瘪瘪地飘落在地。 无边的黑夜像被融化的颜料一般，缓缓滑落褪去，露出苍白的天空。 远处村长砸出的废墟中，砖石被撑碎的响声震天动地，完全转化为鱼类形态的村民们粘合成巨大的肉山，细长的鱼在肉山表面钻出又涌进，像被压缩到极限的罐头。 钟杨举起撑在身后的双手，抵在窗户两侧，鲜红的衣袖垂下挡住了屋内的两名人类。 他注视着无数黄黑色泥鳅状怪鱼充气一般膨胀，黏糊糊的蛆状团块越来越挤，直至撑成薄薄的一张张鱼皮。 真是令人厌恶的气息。 此时红衣青年终于满脸痛惜地开口道： “没想到初次见面竟然是在这么个场景里，本座实在对河伯大人你们的颜值深表遗憾。” 他打了个响指，一直藏在影子里的河神鬼女幽幽地浮现在前方。 钟杨优哉游哉地歪着脑袋：“去吧亲家婆~劳烦您为鱼先生准备一番回门大礼了！” 鬼女一脸无语，瞪了钟杨一眼，随即浑身苍冷的火光大盛，直直向蠕动而来的怪物袭去！ 本来扬起腕足状前肢的恐怖怪物正欲拍向钟杨，谁知鬼女竟然硬生生撕开蠕动的浪潮，拦在它们面前。 “原来······一直都是你们。”一直守护着河水和姑娘们的鬼女秀眉微微蹙起，冷声喝道。 每一年，死去的女孩腐烂的身躯沉入河底，她都得修修补补一番，才堪堪恢复她们生前的美丽容颜。 而这一切悲剧的源头，那个神秘的从未露面的河伯——竟然就藏在村民之中！ 或者说，祂就是人类心中的黑暗与恶念！ 【叮咚！检测到玩家2314触发隐藏boss[河伯]x300！】 【发放成就[叫我推理小天才]！】 ······ “？？？等会，为什么村民是河伯啊？？还是300个河伯？？？” “村民咋变成这个鬼样子了！！我怎么从来没在[化龙鱼]里见过这玩意啊喂——！！” “不对啊，那个白衣女不是河伯吗？！！” 弹幕忽然安静下来，显然大家冲去看录像了。 “我靠！！我靠！！我刚刚去调了回放！！真的不是！系统真没说过！系统播报的是寻妖任务完成！这个白衣女手下的黑鱼也是叫她河神娘娘！！” “卧槽，对啊我怎么没发现过？！河神和河伯一字之差，相隔千里啊！” “那岂不是说，以前从来没人触发过这个boss？！” “我靠，2314牛逼！！” 也有剧情党开始分析起河伯的路数来。 “话说这个不明物体咋长得这么掉san啊！河伯怎么会是一大群？？” “难道是像蚂蚁一样的群体意识？” “有可能！白衣河神和这坨河伯是敌对关系？！” “看接下来发展！！我一整个蹲住！！” “蹲住+1，顺便安利给我列表了！今天不看完我不睡！” “话说天都亮了，有人知道为什么2314的镜头还是黑的吗？？” ······ —————— 半刻钟之前，窗边红白两道身影正在对峙。 “当然没错，所以我来了。”鬼女轻笑，而钟杨没有作声。 他正对比着自己和屋内刘谢二人的弹幕。 原来自己一直黑屏不是观众跑光了的原因啊——那看来他和鬼女组队是对的，被判定为非玩家阵营后，观众没有权限查看他的直播镜头，只剩系统偶尔观察两眼。 得想个法子绑定她。 “怎么，不欢迎我么？”鬼女撩了下及腰的青丝，微微勾起唇角。 “不不不——”红衣青年把玩着手中的铃铛，“本座只是忽然发现，亲家婆您好像对这两个小家伙没有杀意？” “杀意都能被你看出来？你是魔修？” “······啊这，”钟杨嘴角一抽，“这个联想有点狂野，亲家婆您说笑了。” 白衣女子凑近他，一汪清泉般的眼眸倒映着钟杨被buff加持过的绝世容色：“你好像一直在试探我，但是现在确定了什么，所以才和我开玩笑。” “帮自家徒孙调查婆家背景的事情，怎么能叫试探呢？”钟杨义正言辞，严肃地回过脸。 鬼女忍俊不禁，就坡下驴道：“那要不要我跟你签个契约自证清白一番？” “那可真是太好不过了！”谁知钟杨仿佛就等她这句话一般，双眼放光抄起她的手。 只见金色锁链在二人手腕上凭空出现，一张写着奇怪字符的契约从她眼前浮现，强行签下了她的名字！！ 鬼女：“······？？？” 本以为这个神神叨叨的修真界大能一路上各种谜语人行为只是闲得无聊，随口应和几下配合他演出的氛围就行，结果真在试探自己？？ 他想干掉我不是一巴掌的事情吗？？鬼女杏眼微微睁大。 “签订成功！”钟杨一脸愉悦地竖起大拇指，完全不知自己的试探全是在和空气左右互搏，“感谢您的配合！” 刚才通过自己言语间一阵反复横跳，却始终没能捕捉到针对玩家的杀意，鬼女肯定不是boss河伯！但是成功抓住言语漏洞契约也是不错的！ 不是boss也能成为优秀员工！ 英雄不论出处，咱们不能搞出身歧视！嗯，回去也得教育小饿一番这个道理！ 【叮咚！恭喜玩家2314归入河神阵营！】 【恭喜主播2314达成[放牧者]隐藏职业第二阶段！】 【职业进展如下： 职业名称：放牧者 等级：2 放牧鬼怪：鬼女河神（信仰化生） 进阶条件：？？？】 强行命令鬼女隐藏身形之后，钟杨闭目，静静聆听身旁越来越急促的脚步声。 召唤仪式其实是游戏的关键线索，自己、神婆、鬼女、村民。鬼女不是河伯，神婆被玩家取代，那个人类和上个游戏里怂得一模一样，那能作为boss人选的只有—— ———— “荒唐，实在是荒唐！”站在河边借茶浇愁的凌风怎么想都还是很气，举杯欲摔，犹豫三秒又心疼地塞回储物戒，赔偿前辈精神损失费之后要节俭度日了！ 忽然间空气中妖气冲天而起，凌风一愣，这——！ 本来以为这个村落里的金丹期妖物是感受到自己的化神期威压，躲起来了，才找不见，谁知这会居然冒出了300个不相上下的金丹期妖气！ 并且在凌风的神识探测中，这群妖物突然间合体，血气暴涨，跨越元婴、超脱化神、突破分神、直指合体！ 自从上古神魔大战以来，修真界已经万年未曾有过合体期大能了！ 他呼吸一滞，恐怕留守在村中的二徒弟已经······ 纵使心中悲痛，凌风也毅然决然地给宗门发送人间异变的讯号，随即执剑掐诀，移形换影瞬间跳跃至村落中央！ “妖孽！”凌风向着威压处惊天一剑斩出，厉声大喝，“我誓为徒儿报仇！！” 剑气化龙迅疾如奔，谁知一只纤纤玉手轻轻一握，这剑芒便四散为流光，消弭于天地间。 这——这怎么回事？！凌风大惊失色，刚才未能及时观察周围环境，谁知此刻竟然已是一片废墟！ 唯一完好无损的屋子忽然推开门，在他心里已经殉情的刘弈和谢沐一路小跑溜了出来。 “你们······”凌风目瞪口呆，这可是合体期大妖！距离渡劫仅仅一步之遥！！他们怎么活下来的？！ 然而他的思绪下一秒便被打断了。 “诶？乖徒徒你来啦！”一袭红衣的前辈大能单手撑着脑袋，歪歪扭扭靠在窗台向他招手。 前辈怎么在这里？ 不对，凌风迅速在脑海里给了自己一巴掌，就是因为前辈在这里，他的徒弟和徒媳才能安然无恙！ 必然是前辈出手相救！ 他完全忽略了钟杨为什么叫他徒弟这件事，满脑子再造之恩，必须道谢什么的。 “多谢前······”凌风肃然收剑，正欲下拜，哪知钟杨摆了摆手从他身侧穿过去了。 “乖徒徒你快看！你亲家婆给你准备的礼物哦！” 钟杨喜气洋洋地叉腰，他身后跟着一个步履蹁跹的白衣美人，而美人手上的不明坨状物正隐隐散发着合体期大妖那股熟悉的气息！ “要我来说啊，亲家婆可真是太够意思了！” 钟杨满脸老父亲的欣慰，一手搭在凌风肩上，一手搭在河神肩上，棒读道：“让我们为伟大的亲情干杯！” 然后他低头戳戳被封印后缩成一团的怪物，组成脑袋的那条鱼显然是村长： “村长你看看你自己，不重视亲情就是这个下场啊！被自己闺女封印的感觉如何呀？” 鬼女手一抖把怪物掉在了地上：“……”当着别鬼面乱拉亲戚关系太过分了好吗？！！ 而且这个村长实在是太丑了…… 不要因为和她签订了契约就肆无忌惮地乱来啊！【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4、不存在的记忆增加了！ 【2314你在干什么？？】 一直安静围观的系统终于忍不住了，刚才莫名其妙契约鬼女已经够让它惊讶了，别人的隐藏职业不都是和怪物生死搏斗才能升级，为什么他一句话就能签订契约啊！ 这个父女关系又是哪里来的啊？它查了化龙鱼背景故事根本不存在好吧？！ “乖，没事干就睡觉去，玩家的通关艺术你不懂。” 反正那两个充当活体摄像头的玩家离这里很远，没有高维观众的情况下随便糊弄一下系统就行，钟杨随口敷衍：“想要热度就别打扰我，等下保证送你上殿堂榜。” 虽然他并不知道殿堂榜是什么，但是看上个游戏的傻统渴望的小眼神，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通关艺术？】系统陷入沉思，难道说这就是他一个新人可以一战封神殿堂榜的关键所在？！ 【那你继续发挥！】 安静下来的系统偷偷掏出自己的录像带：得仔细记下来！以后多参考参考，一直靠自己乱扔玩家怎么都升不了职！ 听到钟杨随口拉了一句亲戚关系，但是后来又仿佛对着空气说话，凌风沉思，这位前辈难道修习了洞悉瞳术？否则这合体期丑鱼与疑似羽化期的鬼女长得一副毫无血缘关系的样子，他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不管了不管了，前辈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反正不是他这个化神期小辈可以揣测的！ 前辈的实力——恐怖如斯！ 果然，钟杨手腕一翻，那地上的一坨鱼妖便飞回了鬼女手中，他背过身去，衣袂飘飘尽显高人风范。 “配合我。”盯着手上的便宜老爹正发呆的鬼女忽然耳旁响起了传音。 他这是······？鬼女疑惑。 “放心，对你有好处。只要照着我传音的来说就行。”钟杨抬脚走向河边，背对众人掩盖眼中搞事的兴奋。 —————— 鬼女闭眼两秒，忽然开口道：“你误会了，他并不是我的父亲。” “？？？”凌风一脸困惑，怎么又绕回这个话题了？ “不是？那为什么每次河伯娶亲之后，都特意用引神铃通知你上岸接人？”铃声轻响，显然是钟杨背对他们拨弄着铃铛。 “那是我自己观察到的铃声！怎么会是通知······”鬼女沉声否认，忽然，她浑身一颤，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她的脑海一般，满眼不可置信地望向手中被封印的怪物。 而钟杨语气陡然一变，言语间极尽嘲讽：“是吗？隔着滔滔河水？你能听得到？你没有想过它的铃声是专门牵动你而来的吗？ 引神铃——引河神。而更重要的是——死去女孩被你接走后，河伯发怒该怎么办？” 鬼女哆嗦着嘴唇没有言语。 涂抹着女儿鲜血的铃铛只有召唤一个作用。 钟杨忽然转头走回鬼女面前，指尖掐起泥鳅大小的鱼形村长，颇为嫌弃地甩到地上： “为了树立村长的威信，将自己的女儿送给河伯，事后又追悔莫及，请来神婆制造了引神铃召唤化为鬼魂的女儿——” “担忧女儿不愿意见自己，就年年制造涝灾，年年借口给河伯送新娘让女儿来救，就为了见她一面——”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为什么？”鬼女哽住了喉头，秋水般的双眸竟是涌下血泪来。 此时此刻一段不存在的回忆突然被强行塞进了她的脑海中，肝肠寸断的痛是那样真实，竟让羽化期的河神颤抖起来。 —————— 为什么？记忆百转千回，仿若遥远的前世。 小白，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娃娃？ 爹从旁支过继了个儿子，以后能帮衬你。来，叫哥哥！ 村汉们咂舌，这姑娘真俊，又聪明又能干，要是个男孩，那还了得？！ 大旱，村里没有收成，大伙儿饿得皮包骨头。 有村汉高突着颧骨，跟爹偷偷商量：反正有小子了！这个姑娘——害，也不碍事！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去找我爹——唔—— 被绑在木筏上的新娘子在看到河边一个身影后，双眼燃起了希望。 小白啊，爹——对不住你，你安心去吧——跟着河伯老爷吃香喝辣，别再回来了！ 为什么？ 新娘放弃了挣扎，缓缓沉进河底。 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 爹不要我了。 —————— “对不起······”黏糊糊的鱼村长蠕动着，鼓出的双眼缓缓流下泪来，“对不起······” 搞定了！记忆植入大成功！ 钟杨双眼放光，在一开始忽悠村长人贩子是河伯真爱的时候，他就强行用自己的逻辑链扭曲了怪物的认知！ 而现在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 在凌风目瞪口呆之中，红衣前辈一边用脚尖踢着怪物，一边骂骂咧咧：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知道她有多痛？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去接每一个姑娘？” 钟杨猛然拉起鬼女的衣袖，衣袖内空空荡荡。 “你干什么？！！”鬼女惊恐地挣动，试图遮住自己，却抵不过钟杨强硬的力度。 “你自己看看，你以为送给河伯过好日子的女儿是什么下场？！！”钟杨冷笑。 鬼女空荡荡的衣袖下仅剩光秃秃的白骨，她僵住了，和村长一起。 “她没有嫁给河神，她死了。”钟杨拍拍凌风的肩头，让他把旁边默默溜过来围观的两个玩家逮住。 活体镜头别跑！ 被高维观众认证后，他的瞎编乱造就是真的了！ “她的身躯被鱼虾吃掉了。所以水下的姑娘们只有她是白衣，红衣嫁娶，白衣亡人，所以她才年年去接被伤害的姑娘，只为了她们不重蹈覆辙。” “你以为自己和众人沆瀣一气只为了见到女儿，可做出的事情总会付出代价，无形的河伯早就把你们同化，你们越来越像鱼，甚至到后来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为了女儿，还是为了吃人。” “我——”蠕动的怪鱼膨胀起来，口中白沫疯狂涌出，“我——！我是河伯——不对，我是女儿的父亲······” “对，你是她的父亲。”钟杨轻轻把脚尖点在怪物头颅之上。 “你对不起她，你害死了她，你要补偿她，你会——” 鞋底传来怪物含混不清的喃喃：“我会······我会用我的一切来弥补——我的女儿······” “你说得对，所以，请你为她而死吧。”钟杨面无表情地踩下，碾死了怪物。 等等？！那为祸人间的怪物还没交给宗门审判——！ 凌风正欲伸手去拦，谁知红衣人电光火石之间便将鬼女手中剩下的怪物一把扫落在地，从袖里乾坤掏出鱼竿狠狠砸下！ “啊，不好意思太生气了，下手有点重呢。”钟杨缓缓抬起血糊糊的鱼竿，扭头直勾勾地盯着凌风。 “怎么了？” “不、没什么！这群怪物太可恨了！前辈做得对！”凌风被这万年寒潭一般的幽深目光骇得冷汗直冒。 而愣在一旁的鬼女也呆了。 她发现自己空荡荡的躯壳——长了出来！ 森森白骨冒出细密的肉芽，纠缠着痛痒着直至血管充盈鲜红，莹润的皮肤紧实地包裹内里。 刹那间风起云涌，天雷滚滚！ 鬼女化形——羽化渡劫！ 【叮咚！检测到boss[河伯]x300确认死亡！】 【河伯主导意识体[刘村长]自愿发起力量继承！选定继承者为[鬼女河神]！boss身份已刷新——】 【新任boss[河神刘小白]已上任！】 【[化龙鱼]副本主线变更中——变更完毕，b级副本[化龙女]已上线！】 暗戳戳录屏的系统惊呆了，刚才好一通分析把它给整懵了！ 本来默默偷听，以为钟杨会使用不知道哪来的亲戚关系要求boss帮助他通关什么的，谁知道他怎么突然把boss踩扁了啊？！ 玩游戏玩到一半游戏主线没了是怎么回事啊喂？！！ 还有原来游戏世界还能换名字的吗？它大开眼界！ 不对！系统后台突然一滞，难道说······是它以前靠睡大觉和花式整玩家来蹭热度，被主神盯上了？！难道他是什么主神特派调查员一类的神秘存在？！ 而中途改游戏就是在暗示它——蠢系统你看，只要我愿意，连boss都能鲨喽！你个区区小统还不速速前来拜见？ 系统大彻大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对钟杨的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位可得罪不起！ 而从刘弈谢沐的直播镜头间接围观的观众们直接炸了。 ······ 第一次关注钟杨的观众们震惊刷屏。 “？？？等会，等会？？？” “卧槽——？？？” “这什么情况？他怎么推理出来的啊？！！” “我看了这么多年化龙鱼，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个剧情？！” “话说主播是怎么弄死boss的啊？！我没看懂_(:3」∠)_” “这不明摆着的事情吗？契约鬼女然后鬼女哄堂大孝暴打亲爹，接着主播趁河伯被封印虚弱，直接摘桃子！” “原来河伯河神是父女关系？！！” “呃，都姓河，好像挺合理？” “你没听系统播报河神叫刘小白吗？？” 而老粉丝们淡定许多。 “我怎么感觉小白这个名字一股主播起名废的味儿呢······” “前面的这是什么梗？求解答quq” “呃，指的是主播上个游戏契约的boss啦，给人家起名小饿什么的” “等会？？他上个世界就契约boss？他这才第二局吧？？岂不是说第一局就——” “对啊，所以老粉们都不是很吃惊呢，梅开二度罢了（什么）” “说起来还有点想念小饿，话说主播不是承诺还能见到他的吗呜呜呜，我的白毛老婆不会被主神没收了吧呜呜呜哇哇哇——” ······ “没事，下局带你们见白毛老婆。”虽然相差上万个辈分但是男女授受不亲，于是钟杨逮住刘弈，把脸怼在他的摄像头上光明正大偷看别人弹幕。 见弹幕狂喜乱舞直接忽略了他刚才大忽悠术里的逻辑细节，钟杨满意地拍拍手，把刘弈扔给他师父。 搞定，果然色令智昏，感谢没有参与游戏但处处都是祂的痕迹的小饿，高维观众的认证到手了！ 至于吐槽小白小饿的名字没品位，明明是观众没有品位！这两个名字简洁又高级，不愧是他！ “不小心捏死了大妖，本座深感歉意，不如这样吧！” 钟杨一脸深沉地搭上凌风的肩膀：“乖徒徒，你带本座回宗门，待本座成为客卿长老，必然能助力宗门更上一层楼！” 左手扒拉着腿软的二徒弟，右肩搭着神秘红袍老怪物，凌风深感责任重大。 客卿长老会不会供奉太少了？前辈这般爱财，若是对宗门给出的俸禄不满意，带着羽化期灵宠杀个七进七出该如何是好？！ 此刻他已经完全将鬼女当做了钟杨的灵宠，而这次历险，很可能就是钟杨为了给灵宠出气设下的局！ 凌风心念一动，义正辞严道：“区区客卿长老怎能体现对前辈的重视？！我这就向宗主申请您为太上长老！” 反正前辈强到能暴打宗主，相信宗主肯定不会介意多个顶头上司的！ 【叮咚！修仙阵营npc发起2314专属任务——[成为九霄剑宗太上长老]！】 系统强行乱编任务，为了讨好调查员，不被主神追责，它拼了！！ 而它完全没发现，自己的恐怖游戏已经转变成“我在异界当大佬”的龙傲天剧本了呢_(:3」∠)_ 一人一统冷汗津津地看着钟杨的反应，这红袍老怪沉默不语，当气氛压抑到极点时，忽然像惊醒一般道：“嗯？说完了？那走吧。” 成功了！！！系统和凌风同时在心中呐喊，拼命讨好别人的感觉实在是太酸爽了！ 而钟杨刚才其实在和鬼女传音通话，从前任主神那里扒拉来的契约超级好用，仿佛脑海连接蓝牙。 鬼女语气游移：“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神秘出现的怪人，深不可测的实力，扭曲现实的能力——难道说，是万年前上古大战后消失的天道，终于又要落子了？！ 钟杨却毫无隐藏的意思，满嘴大白话道：“呃······大概是河伯太丑了不想跟着这东西做主线？” “就、就因为这个？” “······”钟杨眨眨眼，虽然感觉大家都在脑补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是为了配合气氛还是故作一副高深之态，“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你不必多思。” 嘶——鬼女心下倒抽一口凉气，她明白了！ 幸好她走的正统神道修行路数，不像这河伯吃外丹吃得堕入魔道！ “我明白了，先生，那河伯确实丑得不堪入目！”鬼女森冷的语气充满嫌弃，不知不觉对钟杨使用上了敬称，“我也对您感同身受啊！” 而红衣老怪显然对她的上道十分满意：“这就对了嘛，跟着我混有甜——不是，好处！” 这个鬼女有前途！不如开个古代甜品分店！钟杨琢磨起生意来，她手下还自带999个员工！呃，加一条大黑鱼吉祥物！ “你收拾收拾，咱们上那个一听就挺有钱的九霄剑宗吃大户！”然后混完任务回家开分店！钟杨双手握拳。【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5、我就是盖世强者！ 大眼珠子狂喜着挥舞触手，把瞳孔转移向裂缝的方向，那个白毛神果然去救人了！ 是时候跑路了！它蠕动的黑色触手扒拉着城市屏障上蛛网状的裂，试图将圆滚滚的眼珠部分塞出去。 “我······我没死？”何露愣愣地感受着脚底地面的坚实。她······活下来了？ 甚至因祸得福，被天空上的邪物吸去霜寒心脏的负面影响？ “是那个人？”他出手救下的自己？！ 不好！他有危险！ 何露猛然抬头大喊：“快跑——！这个怪物非常强大！！”没有特异物品的能力加持，她完全无法阻拦这个邪物！！ “你赶紧下来，我们一起转移到附近的武装基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而此时此刻厄洛诺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思考，他明白了！ 钟杨其实是个藏在人类当中的恶魔，他总是强调自己是人类，而且笑起来仿佛面部神经功能障碍，这就是他的破绽！ 没想到啊······白发神明一脸深沉，恶魔居然玩梗比人类本类还熟练！他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将自己弄到蓝星肯定也是他的布局！ “竟然将人类社会的规则了解得这么彻底，恐怖的普通话也学得如此标准，钟杨······这个魔王一定付出了非凡的代价。” 厄洛诺打定主意，他可是背负着拯救眷族与星球的任务，一定不能输给那个魔王！ 从今天开始普通话训练加倍！ “咕叽咕叽——”见厄洛诺一脸凝重不知在思考什么，而刚才阻拦自己的人类也在地上狂奔跳脚没有翅膀上不来，苍穹之眼可高兴了。 本以为主人隔了一万年把它又拎回家，从此就要遭受奴役了，谁知今天主人恐怖的威压突然消失了！ 太阳系我来了——等下去哪里度假好呢~月球？还是走远一点去木星？ 眼珠子最后瞥了一眼白发神明后，就专心只顾着向上蠕动，身后乱飘的触手马上要砸到厄洛诺了也不知道，活像个顾头不顾尾的大仓鼠球。 “学习计划可以等下执行，在此之前，”厄洛诺一把掐住飞来飞去的那根最庞大的猩红触手，缓缓抬起天空般湛蓝的双眸，“先把你解决了。” 祂五指抓握手肘一收，刹那间直径宽度远超万米的邪物巨震！ “咕叽——”不—— 狰狞的眼球感受到拉力，骤然窜出无数细密的黑色触手缠绕在屏障之上！ 三条通天巨蟒般的红色触手交缠着鞭笞而下！血肉痉挛，腥风滔天！ “啧。”白发神明右手食指一抹面颊，紫色闪电从指尖流窜而出，雷龙奔腾间长弓显形，稳稳地搭在神明的双手之上！！ “真是记吃不记打的东西。” 冰封星球般的蓝瞳折射森冷的光，一声长啸白芒点燃天际，长箭凝结浩瀚天空之力，飞跃而出！ “这······”何露失神地扶着墙，呆呆地望着天空。 笼罩整座城市的阴影被灿如流星的长箭击碎，俯瞰大地的苍穹之眼仿佛瞬间爆燃的火球，嘶鸣着远古的低语消失不见，触手纷乱飘散，像燃尽的灰。 天空亮起来了。 城市像下了一场雪，灰蒙蒙的碎片落在地面上屋檐上，化作晶莹的泪。 “你是······”何露犹豫不决地走向振翅落地的神秘白发人，心情复杂，“你是什么人？” “我？”白发神明一弹指，闪电长弓消失。 祂面容沉静，摩挲着下巴蹙眉思考良久，忽然一脸恍然大悟。 厄洛诺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员工工牌，严肃道：“我不是人。” ———— 我······在······什么地方？ 林无相费劲地睁开了双眼。 意识在被卷入漩涡后终止，而他还能醒来，看来是有人通关了游戏，被系统传送回了现实蓝星。 没想到啊，林无相苦笑一声，自己居然有躺赢的一天。 他手肘一用力，撑着上半身坐起来，得准备一下七天后的下一场······等会？！ 他惊恐万分地瞪大了眼——周围古色古香又赛博修仙的奇妙环境，他还在游戏里？！！ “不对！”林无相慌忙爬下床，这里是什么场景？！他来化龙鱼八次从来没见过！ 他冲出陈设全是大红色的厢房，迎面而来的却是一群河神伥鬼！！ 林无相倒抽一口凉气，抬手间从系统背包掏出道具，一脸警惕摆好架势：“你们干什么？！” 以柯米为首的999个女孩子却笑嘻嘻地对着他指指点点，时不时发出满意的姨母笑：“这个新娘子还挺好看的啦。” “没想到大黑还有这福气。” “我也想要甜甜的恋爱~” “去你的，八百多岁的老草还想吃嫩牛五方？” “嫩牛五方是什么梗啊柯米，啊啊啊你不许笑！快告诉我！” 林无相：“······？？？” 怎么回事，这群伥鬼为什么没有动手？反而自己互掐起来了？ 【叮咚！检测到玩家708成为鬼新娘，已自动归入河神阵营！】 【摄像头自动关闭，请玩家马上与上司2314主播汇合！】 系统扯着嗓子大喊，这个来化龙鱼晃悠了八次还没打出完美通关的玩家，简直就像是来它这里旅游的！ 旅游博主都不带这么观光党的好吧？！！ 赶紧把他赶去给主神调查员打下手，希望能分散大佬的注意力！系统暗戳戳地偷窥着后台，嗯，大佬在甲板上钓鱼，目前安全！ 当林无相终于绕开那群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队友的女鬼后，顺着竹制的长廊一路逆风向前，眼前豁然开朗。 “这——！”他大睁着眼，冲到栏杆边上—— 他在一艘巨大的飞舟之上！ “我的······”林无相瞳孔微微放大，无边无际的修仙世界像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天啊。” 游鱼潜云，风龙入海，霞色漫天，霜华秋叶。 浩气震长空，蓬莱仙客行。 红衣人独立，沧海罢钓竿。[1] “你在看什么？”远远地，一道缥缈之声响起。 ———— 看着便宜大孙子仿佛没醒酒一般傻乎乎地站着，钟杨叹了口气：“没什么事就回屋去，等下到宗门了再出来，你在神明阵营，飞船上暂时没有敌对怪物。” 见林无相还怔着，他想了想，补充道：“乖？” “······你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会在这里？” 林无相猛然回神，浑身一颤，他从没见过化龙鱼有这个修仙界新地图，这个神秘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还有原来修真设定不是背景板啊？难道这里藏着神秘的隐藏职业线索？ “这个啊，”钟杨一脸无所谓地摊手，“故事经历太长了我懒得解释，我是什么人无可奉告。” 明明那红衣人言语充满了挑衅，林无相却罕见地冷静下来：“刚才系统让我来找你汇合，说——你是我的上司？” 钟杨耸肩耸到一半僵住了：“······？”系统抽风了？给他找麻烦么这不是，等下还得束手束脚顾着个人类？？ 而林无相见他不语，愈发笃定这是神秘大佬计划的一部分！ 这个玩家一定大有来头，说不准是名人堂前几位的小号，这么说······自己晋升名人堂的契机很可能就在这次！ “一切听从您的指示！”他立正大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结果是好的，钟杨轻咳一声把肩膀落回来，转身甩竿：“很好，很有精神！” “请您吩咐！”看看这高人气质！林无相双眼放光满是激动。 飞舟浮于云海，恍若九天仙境。 红袍人衣袂飘飘，单手背在身后，只一挥杆，晶莹柔韧的长线上便带起一条虚幻又如飞来之山般庞大的鲸。 “那么现在，”钟杨轻轻颔首，凤目微敛，发出了第一道指令，“马上来帮我把这玩意放下去！” “······大佬你说啥？”林无相一呆。 “闭嘴赶紧过来！我就乱扔个鱼线，没鱼饵怎么还咬钩啊太重了我靠——” ———— 西玄冥，东云苍，中原天剑震九霄。 修真界三大宗门屹立世间万年，自上古大战之后，天梯路断，飞升无望，仅存的三位分神期大能均闭关于宗门，不再出世。 而此时此刻，中洲大陆，九霄剑宗。 宗主凌浪正专心处理卷宗，忽然一道传讯被神识捕捉，当他发现是师弟凌风的秘信之后，便直接将神识探入，静心聆听。 谁知这儒雅的中年男子忽的面色一变：“不好！” 翻手间各个山峰峰主身形闪现于主峰的天下阁之中。 凌浪眉眼间满是肃然，实力水平都在元婴后期以上的众峰主面面相觑：发生了什么大事？宗主竟然将大家全部召集过来？ “肃静！”虽然传音不能被肉耳捕捉，但凌浪还是郑重其事地喝道。 当这群站在当世修真界巅峰的强者们终于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后，他缓慢而沉重地宣布道：“合体期天妖现世，人间——惊变。” 刹那空气凝滞。 合······体······期？ 怎么可能？！！ 这难道是万年前遗落下来的上古妖魔？ “宗主！请立即开启中洲锁妖大阵！”霸剑峰峰主凌雷当即抱拳，起身请命，“我这就去玄冥宗通知他们！云苍宗也不能落下！” “可。”凌浪颔首，又一点身侧的师妹凌云，“凌云，你这就动身去云苍宗，此事关系天下苍生，万不可大意！” “我明白！”凌云面色严肃。 凌浪沉吟片刻：“我去请师祖出山，唉，希望他老人家已经闭关突破合体期。” 一众人等面色忧虑，合体期？万年前大战之后修真界灵气衰竭，只怕师祖······ 就在这压抑的气氛中，又一道传讯飞来，凌浪面色一恸，这道只怕是师弟凌风的······遗言了。 他缓缓合拢在掌心，闭了闭眼，眸中一片晶莹：“传音就放给全宗门一起听吧，让弟子们也知道天下将乱，能——能做好牺牲的准备。” 无言的悲凉萧瑟弥漫在天下阁中。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宗主凌浪摊开传音，凌风的破锣嗓子响彻宗门，充满了狂风呼啸的杂声： “师兄大事不好了！有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红衣老怪物一鱼竿拍死了合体期大妖怪，现在带着他的羽化期灵宠杀过来咱们这里吃大户！！他说不让他当太上长老就要血洗宗门、杀个七进七出！！！” “······” 沉默，是今日的九霄剑宗。【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6、万古巨头，恐怖如斯！ 九霄剑宗，飞云渡口。 “师兄，咱们就这么等着？”凌云悄悄给站在最前头的宗主凌浪传音。 “凌风素来沉稳，他的传讯应该不会有错。” 儒雅俊美的中年男子修竹般挺立着，谁也看不见他背在身后的衣袖中紧握的双手。 希望如此吧······但愿不是妖物夺舍凌风后设下的圈套。 这时天破云开，一艘十分眼熟的飞舟从茫茫雾海中滑出。 “来了！” “嘶——这个威压，难道真的是······” “修真界已经万年没有这种强者了吧？” 一时间身后传音乱飞，各个峰主仿佛没见过世面一般疯狂讨论起来。 “噤声！”凌浪喝止众人，他死死盯着散发着瀚海一般赫赫威势的苍白飞舟，穿越连接天地的青色光幕，抵达了渡口。 ———— “哇哦。”钟杨将手放在眉骨上做眺望状。 他戳了戳便宜徒弟：“凌小风，你们宗门长得真有创意。” 主峰山头像一柄赤色巨剑，仿佛开天辟地般拔地而起，无数绵延起伏的各个山峰像横卧的苍龙，被天剑镇压于大地。 悬浮于云海中，剑柄处的山石呈现镂空状，宗主与一众长老正恭候于此。 “哈哈哈，能被前辈喜欢是我宗的荣幸！”凌风僵着脸，尬笑着回应，此前他从未觉得宗主师兄严肃的面容是这么的亲切！ 师兄救我！太上长老他太吓人啦——！ “到了！”站在钟杨身后的柯米惊呼，“这个地图原来这么大！以前没出来跑跑真是太遗憾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跑地图。”钟杨怡然自得地撑着栏杆，状似不经意地回应她。 鬼女笑而不语，一路躺赢的刘弈谢沐已经完全和鬼新娘们混熟了，凑在她们当中毫无违和感。 飞舟缓缓降落，凌风正欲开道让钟杨先走，谁知他摆摆手，让出一条路来：“女士优先~” “姑娘们，一个一个排队下船~咱们到站九霄剑宗了！”钟杨不知从哪掏出个漏斗，放在嘴边当扩音器用。 “活的仙宗！” “太好了，走走走！” 而等待许久的宗主凌浪面色一凝，随即挂上温和的笑容，起身迎上第一个下船的柯米。 “这位前辈，就是您消灭了合体期妖魔吧，真乃天下之幸——”嘶，这股威势远超师祖，难道这就是羽化期强者的通天之能？ 谁知这一身鲜红嫁衣的女子却笑嘻嘻地躲开他，一溜烟跑去渡口瀑布那儿了：“宝子们快来！这里好适合打卡！” “？”凌浪正不解着，忽然船上刷啦啦排着队下人，数不清的红嫁衣擦着他肩膀路过，有说有笑到处乱逛。 “一百······两百······八百······”离得最近的执剑长老凌云眼睛都直了。 这这这、怎么回事啊喂！凌风不是说一个红袍老妖怪吗！怎么有999个啊！！ 人间竟然比修真界的强者还多？！他们这群丢人的元婴大能吞剑自尽得了！ “错了哦，”最末尾优哉游哉下来一个容颜堪称绝世的红袍青年，虽无威压却通身一股气派，漆黑凤眸似有笑意，他纠正道，“是一千个。” 一千个。 凌云和身后的长老们静默不语。传音聊天室也安静如鸡。 那青年正是忘记回收美颜buff的钟杨，完全不知自己的颜值冲击有多大，他猛然凑近领头的凌浪，双眼放光道：“这位大佬，原来你就是凌风的宗主师兄啊！果然一表人才！” “凌风说你非常欢迎我就职太上长老呢！”钟杨直接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而身后羽化期鬼女幽幽地飘过来，秋水双眸凉凉地盯着凌浪。 “不敢当不敢当哈哈哈，”宗主凌浪狠狠地哽了一下，笑得万分勉强，“我们修真界能者居之！九霄剑宗就需要您这样的大佬坐镇！” 在队伍末尾的凌风低着头小步快走，拎着两对徒弟和“徒媳”，嘴里碎碎念着没看到我没看到我。 等会再跟你算账！在红袍老怪没看见的角度下，凌浪狠狠刮了一眼坑货师弟。 “师父，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接收到宗主师兄的危险信号，凌风选择狐假虎威。 “行吧，诶等等，你这几个徒弟留下来。”钟杨一脸愉悦地抚掌，示意玩家们跟在身后当活体摄像头，随即检阅起了修真界最强剑修方阵。 “真是人才济济啊！”红衣青年拍拍完全沦为小弟模样的凌浪的肩头。 “哈，哈哈，太上长老说笑了！我们还需继续努力！”过刚则折，剑修的风骨在于能屈能伸！在绝对的强权面前，九霄剑宗全体选择从心！ ———— “太上长老您看，这是我们的宗门宝库！”凌浪送上古朴的骨质钥匙。 “太上长老，就任大典已经布置好了，请问您是否要彩排一番？”凌云捧着红色彩绸，杏眼亮晶晶的。 “太上长老！弟子们非常仰慕您的风采！今年内门大比就等您来当主裁判了！”凌雷梗着脖子大喊。 刘弈谢沐仿佛左右护法一般，给躺在上古龙骨制作而成的躺椅上的青年扇着扇子。 可霸占了天下阁却在里面睡大觉的红衣青年谁也没理，他枕着双手，长长叹息一声： “万事皆浮云，不如睡大觉！” 【叮咚！恭喜玩家2314完成日常任务[睡觉]！】 【奖励点数20000！】系统疯狂掏着自己的小金库，试图讨好钟杨。 ······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你是观众你在恐怖游戏直播间看龙傲天躺赢修真界。” “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更要命的是我还一直看完了，主播睡觉都没落下。” “承认吧，你就是馋人家身子_(:3」∠)_” “呵呵，别说你不馋。” “笑死，你们只是馋，而我已经单方面宣布和主播结婚了！哦我的宝贝，我要在他睡着后弯弯的睫毛上滑滑梯~” “呃，油腻腻，恶心心，yue——” “此处禁止叠词词！” “上个游戏就觉得老婆好看！可是没发现他这么好看！” “前面颜粉都差不多得了，一看就是系统商店的美颜光环，还搁这舔呢，无不无聊” “？妈的老子爱舔就舔，管你p事，不爱看出去” “怎么，要吵架？” “烦死了，每次看见这种人都浪费黑名单名额” “我倒是觉得游戏真的有点不太对劲了，系统为什么一直放任主播划水啊？别的几个直播间都······” “嘘！这都敢发？！” ······ 享受躺着刷手机一般的快乐，钟杨正浏览着弹幕的互撕，时不时发出撕得好的声音。 这时忽然门外一声呐喊。 “师父——！您要的定制款沙漠/之鹰已经让铸剑峰做好了——！” 凌风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来，左推右搡挤下自己的师兄妹们，献宝似的将闪烁着科技光辉的不明物体上交给钟杨。 师父将自己的天材地宝鱼竿都交给他去制作法宝了，幸不辱命没有辜负他老人家的期待！ “不错不错！”钟杨缓缓伸出手，由凌风恭恭敬敬地搀扶坐起，接过寒光凛凛的铁质武器，赞叹起来，“不愧是铸剑峰！不是剑铸得更好了！” 凌浪自豪：“那是！”虽然感觉太上长老话里有话，但能被渡劫期大佬夸赞是他们的荣幸! 没错，众人一致认为钟杨必定是不世出的渡劫期老怪！毕竟能统御999个合体期红衣灵宠，而羽化期的白衣灵宠也随侍左右，他一定是修真界最接近问鼎飞升的人！ ——渡劫期！万古巨头！ “这神兵由陪伴我多年的鱼竿制成，”钟杨语气沉重，仿佛鱼竿与他真有深厚感情一般，“就叫它小鱼吧。” “好！”凌雷率先鼓掌，惊起一片喝彩。 “不愧是太上长老！”凌云笑吟吟地端茶倒水，举止风流丝毫不像砍人狂魔执剑峰主。 “低调低调！”钟杨谆谆教诲着小辈们做人的道理，同时确认了一定是高维观众没有品位！ 看看他的徒子徒孙们！多么能欣赏他的起名艺术啊！ “做人，不可骄傲自满，修真更是如此，”他起身向阁外走去，一众人等亦步亦趋地跟上，“也不要随便乱立flag，毕竟雷劫专劈乐子人······” 弗拉格？乐子人？ 修真天才们仿佛陷入思维的奥妙漩涡，不愧是太上长老！竟然随口就说出他们难以理解的连珠妙语！ 几人对视，最终投票决定由大师兄宗主凌浪站出来请教。 他向停顿在山崖边的钟杨毕恭毕敬一拱手：“太上长老，恕我愚钝，想请教您······” “轰隆——” 晴空万里忽然一道紫电雷龙劈下，打断了他的话语。 端着新装备【沙漠/之鹰-小鱼】正左右瞄准的红袍青年正处雷劫中央，刹那间山峰迸裂天塌地陷！ “长老！！！”众人一僵，随即争先恐后地冲向悬崖！ 随着滚石尘沙掉下去的钟杨：“······贼老天，你也不必这样明示我是乐子人吧。” 呸！一定是【小鱼】导电的锅！和自己毫无关系！ 他已经完全忽略了鱼竿是木制的呢，绝缘。【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7、大忽悠之术！ “局长！！”撤离到地下防空基地的行动组队员们激动地迎接那道熟悉的身影。 “我们还以为再也看不到······”监测员脱下眼镜，抹了把泪。 “您把邪物解决了？！”躺在担架上的断腿队员顾不得剧痛，强撑着坐起来抓着何露的袖子不放。 “文殷你先躺下！”何露不由分说把他按回担架上，“我们现在就撤离去总部，把你的伤养好！” “至于邪物——”她叹了口气，指着在队员们警惕又好奇的目光中走来的厄洛诺，“这位已经帮我们处理好了。” “？！！” 基地内的金属墙面倒映着众人惊愕的面容。 “你、您是——”上次跟着何露一起去钟杨家里逮人的监测员李文殷瞪大了双眼，再一次仰卧起坐，“您是那个人说的脑子不好——” “啊呸！”李文殷狠狠给了自己右脸一巴掌，同时何露的巴掌也落在了他的左脸上。 两声脆响终于让神游半天的厄洛诺回过了神：“嗯？什么？” “不好意思，吓着您了吧？”何露挂上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职业笑容，把手掌糊在李文殷脸上，狠狠地将重伤队员制服在担架上。 “我这个队员脑子不好使，受伤后发烧说胡话呢。” “啊对对对！”旁边被二货队友口出狂言惊得目瞪口呆的其余队员们赶紧帮腔。 “我们看他今天出门就左脚踩右脚，肯定是旧疾复发也！” “是啊是啊！您看他腿都断了，就是刚才自己踩空被广告铁皮削断的！” 联想到自己的眷族，在幼崽生病受伤时也会向自己祈祷，祈求赐予它们健康，厄洛诺了然地点点头，这个祂懂！ “那我们去治疗吧。”白发神明体贴地单手托起担架，正欲迈步，却感觉基地一片安静。 “！！！”突然腾空而起的李文殷瞪大双眼，双手揪紧担架边缘。 他终于感受到什么叫恐高症了！怕的不是高，是近在咫尺的危险啊！！ “怎么了？”厄洛诺蹙眉不解，刚才和何露一路的交流中，祂已经彻底弄明白钟杨和人类完全是两种概念了！ 脆弱的人类再不去治疗，恐怕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呃······”饶是以往八面玲珑的何露也顿住了，她仔细斟酌了一番语言，“厄先生，您处理邪物实在是辛苦了，转移伤员不如就让我们来代劳？” “太慢了。”白发神明先是不满，忽然带入了一番小眷族们的思维，随即恍然大悟。 祂明白了！眷族们总是不敢奢求神明的帮助，哪怕自己沉睡万年，灭世大劫都未曾复苏，可它们依然无怨无悔！ 这怎么能行呢？厄洛诺思考两秒，用上了新学的成语，语重心长地教育人类们：“不要重蹈覆辙，举手之劳罢了。” 祂空闲的那只手一抓，整个基地里的人类都腾空而起，被浩瀚的天空神力带飞！ 大惊失色的何露发现自己飘在了最前方！而那个拯救c省的神秘白发人一脸淡定地脚踏虚空，对她说：“你，指路，我带你们去。” “好······好的。”何露颤抖着右手开始充当人形导航。 “这样比较快，有助于治疗。”厄洛诺体贴地补充。 无人伤亡，怪物解决。白发神明叹息了一声，从前的遗憾竟然在异世弥补了些许，而祂没有发现，心脏中荒芜的星球闪过一抹绿意。 与此同时，躲在家里做甜品的地缚灵：“······” 钟杨老大突然凭空蒸发，留下一套衣服，里面莫名其妙窜出个眼球砸碎玻璃直冲云霄，然后又被新员工打爆了！ 现在新员工在天上飞！还带着之前那群破门而入的人类一起！ “这是什么发展啊喂！”它摇晃着呆呆的无面女，疯狂咆哮，“外卖员跑了，顾客全疏散到隔壁城市！甜品屋营业额没达标老大回来会打死我吧！！！” “不行！我们也得跟上！”它指挥幽蓝触手把改造为甜品屋的房子连根拔起。 就这样，天上有个白色长发的神明带着黑衣人在前面飞，而地上，一栋奇怪的房子长着蓝色的腕足，紧紧跟在后头。 —————— 据说营业额不达标会把员工打死的屑老板·钟杨，正一脸深沉地托着腮，在他脚下，修真界当世最强的十二名魔修摞成一堆，气息奄奄生死不知。 原来如此。 竟然如此。 红袍老怪闭目叹息：“真是令人惊叹的夺天大计啊。” 从悬崖上坠落之后，他终于找到了游戏世界的关键节点。 虽然过程和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比如应该是自己智珠在握，与天相争，得证大道什么的，但是屑主神无所畏惧！ 能够通关就是完美的方案！ “哎，你说是不是啊？”红袍青年踹了脚人堆里最上方的魔修。 “唔！！咕噜咕噜——”头朝下被压得死死的魔修显然失去了说话能力，陷入被刚才那顿胖揍支配的恐惧。 ———— 半天前，悬崖边缘。 看着那抹鲜红消失在视线尽头，一贯淡定的鬼女瞳孔紧缩：不好——！ 虽然这个家伙高空坠落肯定不会有事，但有契约牵制，她并不想被契约锁链绑着一起体验蹦极！ “亲家公——！”眨眼间修为最高的鬼女神力释放，稳住了塌陷的山崖！ 然而钟杨却已然不在其上。 怎么回事？！鬼女惊疑不定，忽然耳边响起熟悉的慵懒语调。 “感谢亲家婆关心~但是本座现在有点要紧事，劳烦您帮我稳住弟子们~还有那几个小家伙，让他们多练练剑，回来要抽查哦。” 这······鬼女蹙眉，屏息聆听传音。 “您能看顾好这么多合体期的姑娘上千年，我想，只是区区几个元婴化神，恐怕不在话下吧？” 连拜托别人也充满了挑衅感，真是······鬼女无语凝噎，转身拦住了凌浪为首的一众人等。 “太上长老刚才观晴空霹雳，忽然诗兴大发下山寻诗去了！他命我传达全宗门上下——今日起每天上交关于‘雷电烤鱼’的诗句一篇！” 【叮咚！河神阵营营长——主播2314发布任务[写诗]！】 正愁没地方讨好钟杨的系统顿时来精神了，它这会是睡不着觉又吃不下饭，生怕主神来一句openthedoor！ 赶紧讨好一波调查员大佬！ 完全带入了名人堂大佬的拎包小弟角色，林无相正色道：“保证完成任务！” 跑得最慢的刘弈和谢沐：“······”小透明不配有存在感，他们还是照着系统提示来吧。 反正抱上大腿后不用面对恐怖鬼怪，写诗什么的，多憋几句总会有的。 “你们几个，”鬼女幽幽地瞥向几名玩家，“多一项任务——去藏书阁找功法练剑。” 功法！练剑！！林无相眼冒金光，传说中的隐藏职业在向他招手！ 他拖着两个菜新就跑，远远留下句：“明白了——！” 试图跳崖追着钟杨但是显然没有掌控权的弹幕：“······” 负心主播又弃他们而去了！！嗯？为什么要说又？ 哦，上个世界已经被强行关闭过了啊，那没事了。 而以凌浪为首的几名修真界土著：“······？”这个任务发放下去真的不会被弟子嘲笑吗？ —————— 落在崖底寒潭的钟杨肆无忌惮地飞着。 幸好解构直播间时【巢穴】里的道具没有全部扔掉！没有高维观众在场，他直接放飞自我。 “统，帮我开个探索世界观的任务呗。” 【好的老大！没问题老大！】系统秒回，它一直盯着钟杨的所有动静！ 看看，它果然没猜错！这位大佬冯虚御风，刚才的柔弱只是在观众面前的伪装罢了！ 【叮咚！玩家2314触发任务[夺天大计]！】 诶？系统愣住。等会，它不是这么想的，为什么有一种预设程序窜入后台的感觉？ 然后它不受控制地播报起来：【恭喜玩家2314在b级游戏[化龙女]中率先打碎世界观屏障！】 【触发同地图任务合并！】 【b级游戏[骷髅山]、b级游戏[化龙女]、b级游戏[子孙肝]已合并为大地图s级游戏[妖神变]！】 啊啊啊！！系统疯狂清理后台程序，怎么回事！！它不受控制了！ 随即它耳边响起另外两道同样不停咆哮着的系统声音： 【救命啊——我中病毒了！！】 【呜呜呜主神！！主神在吗！救命！！】 【怎么回事啊！！老大你知道吗呜呜呜——】精神错乱的系统哭得电子眼泪乱飞。 果然如此。 钟杨正气定神闲地横渡无边寒潭，一道飘忽不定的红色身影划过粼粼波光，直向深谷而去。 他双脚触及地面后，才老神在在地吐槽起系统：“诶？我以为你早就知道啊。你这个游戏管理员这么垃圾的吗？” 和同事抱头乱哭好一会的系统闻言愣住：【······啊？】 “好吧。”钟杨无奈叹气，默默从上个游戏埋好的主神核心漏洞里捞出修真大陆的信息，开始忽悠。 “你听我慢慢说，反正路感觉还挺长。主线任务是除魔卫道，从刚进入游戏时我就在想，为什么主线里只提到了魔和道两个阵营，而玩家的身份分配却这么复杂？” 【啊这······】系统心虚，【难道不是因为我乱扔吗？】 “孺子不可教也！”钟杨啧啧叹气， “你想想，如果不是主神默许，你天天胡来祂会当不知道？这不过是祂设计游戏的巧妙构思罢了！” “只有看似掌控全局的系统也被蒙在鼓里，甚至不自觉地按照主神的要求乱放阵营，祂的终极隐藏任务才达到了目的。” “隐藏隐藏，就是要不为人知！” 【原来如此！】系统倒吸一口凉气。 钟杨别过眼去，漆黑的万年深谷仿佛铭刻着上古的传说，幽幽地吞没了同样古老的红色身影。 他抚上刀削斧凿的痕迹，嘴上乘胜追击： “你仔细想想，现在和你撞在一起的两个系统，是不是带的任务也和除魔卫道有关？那两个听起来和化龙女画风相似的骷髅山和子孙肝，是不是背景也在高武修真？” 【没错！没错！】系统眼巴巴地趴在钟杨的镜头前，坐等大佬解释。 “而它们的性格和你一样，”钟杨漆黑的眸子微暗，一点星芒掩藏在大红广袖中，“也是——喜欢随手设定玩家的身份，依靠滑稽的玩家死亡效果吸引收视率。” “无法通过化龙鱼就无法进阶名人堂，林无相八次未能触发boss，因为谁也不是最终boss——只有找到真相，才能找到游戏真正的出口。顶尖玩家死亡率最高的游戏，就是你们三个。” “主神希望你们隐藏三个游戏都处于修真界地图的真相，让所有玩家在黑暗森林中潜行，直到有一个人，揭开这张帷幕。” 【这······】 时机到了。 红袍老怪袖中星芒一闪。 前置正确，论断发展正确，结局推导不明。 主神天赋——【逻辑怪物】发动。 “你仔细想想，对不对？”钟杨的语气轻缓极了，连另外两个系统也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世界屏障之外，超脱维度之限，无法理解的未知力量扭曲了电子生命的认知。 修改完毕——结局推导正确。 【没错。】三个系统异口同声，僵硬呆板的电子音在深谷中回响。 钟杨轻笑，没有人类存在的地方，他肆无忌惮地扭曲着脸。 “西玄冥，东云苍，中原天剑震九霄。三大宗门，三个游戏，三个阵营，三条通天大道。神道，仙道，还有——妖魔道。” “除魔卫道，神明低首。主神在名人堂之前埋下了三个隐藏职业线索，你们不知道，可是有人知道，这个未知的人甚至一直藏在游戏里，就等着修炼大成，一举飞升。” “你说是不是？”钟杨终于走到了深谷尽头，转出狭隘的关口，豁然开朗，万丈绝壁烙印着上古大战的残痕。 然后，他看见了被魔修团团簇拥着的柯米。【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8、再次就业魔修头子！ 钟杨：“······” 被十二个魔修举着火把团团围住的柯米一见来人，激动地挣扎起来：“老大的亲家公！救我啊！！” 钟杨扶着石壁的手微微颤抖：“······我靠，你怎么在这里。” 为什么他推断的隐藏祭坛里会是这个样子啊！ 奇怪的黑袍人仿佛在进行一些中二的仪式，举着火把手舞足蹈，他们远近高低各不同，有的斗篷里露出条蛇尾巴仿佛奇行种，而有的仿佛移动的树桩，不知是谁家婴儿跑来代替家长开会。 而绑在石柱上的柯米正嗷嗷大哭。 “我就是出来旅游打卡一下呜呜——”柯米痛哭流涕，被捆在石柱上像蚕蛹般扭动，“听说九霄剑宗马上要招新弟子了山下集市很热闹，谁知道碰上群黑不溜秋的魔修呜呜——” 误入魔修献祭现场的红袍青年无语凝噎，似乎在思考人生。 “桀桀桀！”领头的骷髅脑袋魔修怪笑一声，白骨手掌一抚斗篷向钟杨走来，“又来一个上好的祭品！”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魔修掌中绿色漩涡涌现，张着狰狞尖齿巨嘴的骨鱼螺旋一瞬间飞出，密集的鱼群向红袍青年袭去！ 得来全不费功夫！ 骷髅头没有血肉的脸上却挂着明晃晃的笑意，本来这次从骷髅山降世的天外来客都死光了，谁知忽然感应到九霄剑宗附近又出现相似的气息！ 天助我也！ 魔修按讷不住激动的心绪，先是封锁破灭，又是祭品主动送上门，他们十二名当世最强魔修齐聚于此，大计必成！ 谁知这红衣青年却满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对近在咫尺的骨鱼毫不在意。 “好吧，”钟杨从【巢穴】中掏出【沙漠/之鹰-小鱼】端在手上，一脸认真地叮嘱柯米，“互相帮助，我不跟河神告状你乱跑，你也不许跟河神说我做了什么，明白？” “明白——超级明白！！！”柯米震声，回音响彻整个深谷。 魔修们被这嗓门吓得一哆嗦，骷髅头踹了脚石柱：“你喊犊子呢？等下就把这个红衣服和你关在一起喊个够！” “骨鱼······”他正要指挥灵宠，谁知那古怪的红衣人举起手上的木棍径直对着他手上漩涡！ 不好！骷髅脑袋眼眶中苍白鬼火一缩，当即指尖一拈！ 本来奉命活捉的骨鱼刹那杀意毕露，密密麻麻地堆叠在红袍人身上，骷髅成山咔吧咔吧地啃食着鲜活的人肉，却徒劳无功只咬碎了被挤在底下的同伴！ 而那白骨缝隙中，一个黑洞洞的圆孔无声无息地探了出来。 “这准心不错嘛~”钟杨随手给自己丢了个[金钟罩]buff，快乐地挑了挑眉扣下扳机。 “出击吧——小鱼！”全靠修真界灵气催动的子弹破空而出，刹那命中了魔修——的白骨手！ 白光裹挟一股清气，涤荡魔修的腐臭气息！ 白骨爆裂，绿色漩涡飞溅在绝壁之上，黏糊糊地滑落下来。 而无数的尖齿骨鱼直接炸裂开来，粉碎的鱼骨倒飞出去扎在一众魔修的头脸之上，划出道道伤痕！ “我的脸——”蛇女尖叫。 “我的头发——”矮树桩似的黑袍底下居然真是个婴儿，正捂着被剃光的脑袋瓜哇哇大哭。 【太棒了！】 【好耶！大佬牛逼！】 【嘎嘎乱杀！】 系统已经带着两个同事开始疯狂打call，三个统仿佛一万只鸭子，嘎嘎乱叫。 “你！这可是陪伴本座千年的本命灵宠！！”骷髅头暴怒，白牙咬紧死死憋住了狠话。 不能冲动！这个红衣青年毫无威压，却能抬手杀灭元婴期灵骨游鱼！ 除非是凡人，否则修真界一旦引气入体，必然会有灵力威压！ 这个家伙肯定不是凡人，那就只能是······比自己还要强大的隐世老怪！ 在骷髅头犹豫的几秒中，钟杨已经十分悠哉地走进魔修堆里面，嘴里喊着让一让让一让，脚上却把伤的不轻的一众黑斗篷们踹到一边，给柯米解绑。 “呜呜呜感谢老大！”被绑了半天的柯米全身都麻了，直接给救命恩人表演一个五体投地，“以后您就是我的亲老大啊！比河神娘娘还亲！！” 成功闪避某个鬼新娘飞扑的红衣青年正想说什么，忽然身后传来骷髅头小心翼翼的声音。 “前辈——不如共举大计？” “哦？”钟杨随手把【小鱼】扛在肩上，回身望着他，“什么大计？” 有机会！ 骷髅头一抱拳，作揖道：“自丛上古大战以来，修真界飞升无望，我等欲求长生，便潜心研究献祭大道，而今已小有所成！” “这么有意思？”钟杨拍了拍红袍上的灰，撤掉[金钟罩]，漆黑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骷髅。 “没、没错！”魔修头子虽然没有头皮，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梦中得天魔授法，在九霄剑宗锁妖阵的阵眼之下设下此法！只要献祭天外来客便可提升修为，修魔飞升不在话下！” “天外来客？”钟杨不知在想什么，凤眸微暗，一指柯米道，“像她这种？” 他又反手指了指自己：“还是说······像我这种？” “哈哈、哈，”骷髅头尴尬地笑两声，眼窝里鬼火缩成小小两团，“都、都不是！刚才那都是误会啊！” 坚决不能承认！ 现在一想，这个鬼女莫名其妙就出现在闹市之中来，而出手救下她的红袍老怪更是神秘莫测！ 难道说——他们在引蛇出洞，好霸占这条通天大道？ 骷髅头面色一肃，合作路线不能走了，得想个法子处理掉他们！ “前辈，方才的冒犯实属误会，不如我将这条修魔之法献予您？由您来统御魔界，那三大宗门不过跳梁小丑！” 他谨小慎微地观察着钟杨的表情变化，丝毫不知这个家伙最擅长胡乱骗人。 果然，钟杨满意地眯起了眼，摆摆手：“这怎么敢当呢？” “应该的应该的！魔修头领能者居之！”骷髅头当即一脚一个把手下踹起来，“还不见过新首领？！” “哎，别这么凶嘛，”红袍青年意味深长道，“以后可还要仰仗诸位呢。” 于是就职正道太上长老的一天后，钟杨又一次成功在宗门主峰峰底就职魔修首领。 —————— “前辈您看，这就是梦中天魔相授的献祭大法！”骷髅头满脸自豪，一边努了努嘴示意柯米跟上。 钟杨缄默无言地漫步于石制祭坛上，不时俯身，轻轻抚上奇异的图腾。 赤色祭台古朴沧桑，边缘鳞状的纹饰有如盘龙。 他在回想从主神那里盗取的地图详情。 九霄剑宗山峦如龙，山下幽深长谷相传是上古大战遗迹。 天道破灭，妖魔祸世，有大能出手，潜龙托举起无尽山峦镇压战场，无锋巨剑从天而降，激活阵眼。刹那天地间魔气一清，是为锁妖大阵。 这便是九霄剑宗游龙般绵延起伏的群峰之来历。而三仙宗分别驻守锁妖大阵的东洲、西洲与中洲部分，如今已有万年。 而从未有人知道，锁妖阵眼之下，竟然是一块浑然天成的巨石祭坛。 这个祭台——与厄洛诺星球上的一模一样。 也是献祭玩家。而这里的血腥气更重，却没有找到任何灵魂。 不只是血肉，甚至灵魂也被献祭了吗？ 那个幕后的家伙还真是······愈发肆无忌惮。 面无表情的新首领钟杨眼神森冷。 “前辈您再看这里！这就是献祭阵眼！”骷髅头领着他走到祭台尽头，“我们这段时日以来积攒了不少魔气在此处，只要您轻轻将手这么一放！” 赤色龙首在祭台边缘探出，双目无光。 他将自己仅剩的那只白骨手掌覆盖在圆球状的龙眼之上，丝丝缕缕的黑气骤然凝结，仿佛湍流般向他丹田涌去！ 骷髅头见状立即收回了手掌，凑近钟杨身前讨好道：“前辈，您看我没有欺骗您吧？不如——来试试？” 这个家伙演技烂得有点过分。心下沉重的钟杨懒得虚与委蛇，径直走向龙头处一拍。 “啪叽！” 骷髅头惊呆了：“······”他准备了好多话术还没用！怎么直接上钩啊喂！ “然后呢？你这什么表情？”钟杨一脸淡定，甚至换了只手敲着龙眼打拍子。 “呃······”骷髅头一噎。 这个祭台好像也尬住了，等了两秒才释放出冲天而起的魔气，无神双眼刹那爆发无穷的吸力，将钟杨的双手牢牢定在上面！ “老大——！”磨磨蹭蹭跟在后面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柯米一愣，随即自己也被恐怖的吸力裹挟着，飞向龙头！ “哇，我被抓住了，好可怕啊。”钟杨叹气，非常配合地把身子贴在龙头上，一副啊我束手就擒了快来干掉我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首领威武！这两个傻子果然中计了！”刚才被鱼骨削了个光头的魔婴大笑。 “不愧是首领！智绝无双！”蛇女吐着信子，妩媚地抚一下被鱼骨爆炸刮花的脸。 “······”奸计得逞但是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骷髅头思考两秒，但在身后小弟们的吹捧之下还是赶鸭子上架。 “桀桀桀桀桀！”他发出诡计得逞的反派标准笑声，开始走程序大放厥词。 “没想到吧！祭坛能自动判定天外来客！只要血肉触碰石龙，就会被牢牢锁定！” 骷髅头猖狂地一指钟杨：“这便是我煞费苦心修炼白骨道的原因！只有我，才能将祭台抽取的力量转化于自身！只有我，才是魔修永远的首领！” “正道已死，魔行天下！每吞噬一个灵魂，魔龙便多复苏一分，化鱼为龙，方得飞升！！” 他挥舞起双臂，衣摆破碎的黑袍被无名长风托举而起，猎猎作响。 白骨骷髅享受着祭台之下众魔头盛大的欢呼，忽然不知为什么，他诡异地抬起头，一线天光洒在腐朽的魔修额顶。 “献上你的灵魂，只要依附于我，便能修成真龙，共享长生。”眼眶中苍冷的鬼火莫名染上了猩红，幽幽的目光聚焦在钟杨身上，嘴上中二的台词不变，可语气悠远，仿若神临。 “你想要我的灵魂？”换了个姿势侧卧在巨大龙首上，撑着脑袋的红袍老怪语气微妙。 他袖中指尖轻轻扣住【时间罗盘】。 “你是谁？”【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9、我欲成魔！ “······我是谁？”骷髅头一怔。 乌云蔽日，那一束光被黑暗湮没，穿梭无数世界降临的神秘来客却仿佛只是为了看钟杨一眼，此刻早已消失不见。 “我、我是魔修头子！”骷髅头继续桀桀怪笑，完成未尽的事业，“献上你的灵魂，依附于我修成真龙！！” 走了？钟杨遗憾地松开罗盘，忽然双臂一撑，从龙首上一跃而下！ “鱼才能跃龙门，不如本座先把你砍成松鼠桂鱼？”他一甩衣袖掏出沙漠/之鹰，顿了顿觉得自己言行不太一致，反手把木仓管倒了过来。 骷髅头大惊失色，虽然白骨脑袋本来就没有什么颜色：“你！血肉之躯居然不受阵法的控制！！” 只见红袍老怪一拔那铅灰色的危险武器，一道冷冽白光迸发而出，他面目狰狞地笑道：“谁跟你讲本座是血肉之躯了？” 那把沙漠/之鹰竟是可拆卸武器！而藏在手柄末尾的，居然是一把菜刀！！ 站在众魔修中央却掌控全局的红袍老怪缓缓伸出食指，在刀身上轻轻拂过，莹白如玉的指尖与森冷锋芒交相辉映，危机一触即发！ “现在，是时候砍人了。”buff加持下艳冠修真界的钟杨露出恶鬼一般的扭曲微笑。 —————— 大约是饭后消食那么久，钟杨愉悦地坐在了魔修堆上。 那个家伙很谨慎。 方才降临骷髅头身上窥探的一眼，竟然没有被自己捕捉到定位，恐怕祂本人并不在此方世界。 在主神眼皮子底下杀人？还是杀蓝星人类。 有点意思，老兔崽子。 钟杨忽然莫名轻笑，寒光凛凛的菜刀倒映出红衣人厉鬼般的面容。 【叮咚！恭喜玩家2314完成[夺天大计]第一阶段！暴打魔修！】 三个达成一致的系统正噼里啪啦地放鞭炮。调查员放心飞！系统永相随！无论事情怎么发展它们都能把任务线圆回去！ 这，就是统的职业素养！ 【大佬，下一步不如回宗门召集众人剿灭魔修？】来自[骷髅山]的系统出谋划策。 【我看可以开个除魔大会！我游戏里那个云苍宗天天闲的没事干，很需要出去找茬发泄精力！】来自[子孙肝]的系统运筹帷幄。 【去去去！大佬可是我游戏里的！】被同事挤到后面的系统气急败坏，【一切听从大佬指示！用得着你们指指点点？】 “别闹嘛统子们，等我先问问。”钟杨在骷髅上蹭干净菜刀形态的小鱼，一翻手收回【巢穴】中。 而柯米此时正猫猫祟祟地探头张望，不曾想直接对上钟杨似笑非笑的眼神。 “还趴着？” “嘿嘿······”柯米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血肉之躯的鬼新娘一溜烟从龙首上滑了下来，磨蹭到人堆之前。 “老大，咱们下一步做什么去呀？”她小心翼翼地仰着头提问，脸笑成一朵花儿。 “做什么？”钟杨化掌为爪，咕叽一声插进底下的魔修堆里，搅了搅掏出半截蛇女，“这就要问他们了。” 挑挑拣拣时发出的黏糊糊的恶心声音和流出的脓血看得柯米浑身僵硬，不时飞溅出绿油油的不明液体落在她脚边。 而红衣青年仿佛在挑选午餐食材一般，一脸漠然地拎着蛇女抖了抖，撕下黑色斗篷裸露出古怪扭曲的内里。 “唉，果然是这样。”他毫不意外地叹了口气。 蛇女脖颈以上的头颅部分是薄薄的一张人皮，蠕动的一条青蛇填充在皮内撑起人首的形状，而肩颈以下是裸露的白骨，吸附着无数青蛇。 它们嘶鸣着交缠着，即使方才被钟杨拦腰砍作两截，也并不影响蛇女上半身的活性，而被划破的口子底下，细密的蛇鳞若隐若现。 或者说，蛇女不过是它们的群体聚合而已。 “说说看，你们是哪里来的？”钟杨左手拎着蛇女的人皮套子，右手戳了戳它凹陷进去的面颊。 “别杀我们——别杀我们！！”尖叫的群蛇在人皮底下疯狂蠕动，整张美人面撑开又收缩狰狞至极。 “怕我做什么？” 钟杨将右手的两指伸进人皮口中，掐住占据大脑部位的长蛇拖了出来，左手松开人皮转而抓握它的七寸，顺便捏爆了脊椎骨上所有还活着的蛇。 “我可是你们的首领啊，”他状似神伤地垂眸，在长蛇身上使劲蹭干净黏糊糊的蛇血，“你们不自我介绍，我可怎么带领魔修完成大计呢？” “嘶——我说！我说！”长蛇糊了满脸同伴的血液卷成一团，尖锐的嘶鸣声戛然而止。 “我在云苍宗掌管的人间界东洲！！！靠吸食人血修炼，每年都会让凡人献上、献上新鲜的祭品！！” “哦，真是毫无创意的魔修套路，下一个。”钟杨撇了撇嘴，毫不犹豫地拧下长蛇的头颅。 “那你呢？”他又从魔修堆里掏出奄奄一息的魔婴，掀开他的斗篷。 那婴孩斗篷底下矮胖的身躯泛着紫色，无数蠕动的血管探出皮肤，每个都黏连着血淋淋的肝脏。 “······快点说。”钟杨一抽嘴角，默默把斗篷盖了回去，转为拎着兜帽逼问。 “哇——”怪婴尖细的哭腔宛如魔音灌耳，随着他的抽泣斗篷底下的肝脏不断蠕动，“大人！我是西洲玄冥宗脚下的！！我每年只吃一对童男童女的肝脏别杀我别杀我——” “放心，我一向对孩子宽容。”红袍老怪怜爱地弹了弹他胖乎乎的脸颊，然后随手拧断他的脊椎，摘下了明显有玩家气息的那几个肝脏。 “但如果是几千岁的老家伙装嫩，那可就罪加一等了，”他最后将沾满鲜血的右手扣在唯一存活的骷髅头额顶，“我可是很有原则的，您说是不是？前首领？” 看到选择投降的同伴都惨死魔爪，骷髅头宁死不屈，卧在同伴们的尸体上嘴硬：“要杀要剐随你处置！桀桀桀！我刘小白英明一世，绝不会屈服于他人！” “我就是死！做鬼······”他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是白骨鬼修了，连忙改口，“做死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小白？”这心狠手辣的红袍老怪却不知怎的忽然松开了手，眉眼间流转着笑意。 “好名字。”原来在这里。 【逻辑怪物】并不能无中生有，只是在平行世界观中合理修改推论或者移花接木。 塞给鬼女的记忆，居然是这个白骨魔修的。结合刚才的降临，恐怕自己早就被幕后那老兔崽子盯上了，得加快速度。 只是这骷髅——怕是早已前尘尽忘。 钟杨一弹指，手上污浊血渍化作片片粉末消散于空寂深谷中。 “看在这么有艺术感的名字份上，先留你一命~”他一挥袖把骷髅藏进了【巢穴】之中，纵身跃下尸骨堆，状似不经意地拍了拍柯米的肩头。 “走吧，去做任务。” 被刑讯手段唬的一愣一愣的柯米干巴巴提问：“任、任务？” “诶？你不是玩家么？”钟杨吃惊地瞪大眼，皱起眉看着她。 “是······是！”柯米艰难地抽了口气，“我脑子抽了哈哈哈，死太久一下子没想起来······” 而居高临下盯着她脸色的红衣青年意味不明地闭了下眼，忽然笑道： “你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管，只要——看着我，完成任务就行。” 【主线任务[夺天大计]开启第二阶段。】 —————— 九霄剑宗正举行新弟子招生测试。 “全靠这一次了，不紧张，不紧张······”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抿紧嘴巴安慰自己。 “加油！我一定可以的！”攥紧拳头的小男孩暗中给自己打气。 “问心试炼总决赛正式开始！”主持人凌雷大喝一声，满脸正气地宣读道，“比赛主题是——命题作诗！” “现在请看大屏幕——晴空霹雳，烤鱼焦香！请根据上述内容赋诗，数量越多者名次越高！” 一众弟子：“······？” 上首的凌雷抹了把冷汗，让新弟子帮忙刷诗，凌风师弟出的鬼主意到底行不行啊？ 为了完成太上长老的诡异任务，他们已经写得头晕眼花两手抽搐了！ 都怪姓林的那个小子！什么卷王啊，一天写八百首！他们这些做师父师叔的又怎么好意思不如小辈？！！ “不错不错——”正巡逻着考场纪律的林无相满意点头，突然打了个喷嚏，好像被人骂了一般。 “阿嚏——！！”惊天动地的响声把主席台上的大伙吓了一跳，但丝毫不影响奋笔疾书的小弟子们！不愧是修仙世界的天之骄子！ 跟在他身后的刘弈和谢沐眼下青黑，一看就是被卷得不轻。 而他俩镜头中的弹幕除了吐槽林无相，其余完全是被钟杨pua成功的样子了。 ······ “无聊死了，这都什么玩意啊啊啊！” “啊，天空多么美！霹雳多么闪！烤鱼代表我的爱~又焦又香又酥脆~” “前面的可以抬走了” “林无相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我都快被他的咏叹调整吐了！！脱粉脱粉！！” “老婆，我的美人老婆——你在哪里——我好想你啊！” “给我看一眼！一眼就行！（吐血.jpg）” “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吐槽主播了呜呜呜” “不见老婆的第一天，躺在床上拼命扇自己，别看了别看了！可还是控制不住眼睛，万一老婆下一秒就出场了呢？” “都怪狗比系统！！乱扔什么玩家分什么阵营啊呜呜，分了居然不配镜头！！我好想2314啊啊啊——” ······ 在高维和低维世界共同的哀鸿遍野中，凌雷轻咳一声，假装没看到小弟子们幽怨的目光，僵硬地收起了试卷：“时间到！开始统计！” 这时，他的身后忽然狂风席卷，冲天魔气宛如长虹贯日，直破云霄！！ 【[夺天大计]任务路径选择已完成。】 【确认路线——妖魔道。】 遮天蔽日的黑云笼罩九霄剑宗，苍穹之上，红衣人肩头悬挂白骨骷髅，鬼火幽幽点燃天际。 他任凭天地雷劫轰然爆落，一手梳开缭乱黑发，俾睨众生。 “诸君，本座忽然觉得，修魔比成仙更快活。”【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30、魔王归位！突然多了三十万手下 黑云之下，广场中央，众弟子大惊失色。 “这、这是？！”双丫髻的小女孩吃惊地攥住了拳。 “这——”正在交卷子的小男孩仰头和地面平行，瞪大眼看着天上的魔头。 头顶磅礴的威压骇得凌雷冷汗津津，但还是急忙展开领域把小弟子们护住，仿佛护崽的母鸡：“不用害怕！快躲进来，仙尊们会保护大家的——” 九百九十八！还有一个！他催动真元一捞，却被那小男孩走脱出去！ “好帅啊！！”星星眼的小男孩长大了嘴看着天上的红衣魔头，而此时，凌雷也终于看到了天上的场景。 “！！！”太上长老在做什么啊？！ 就在他目瞪口呆之际，身侧的一众监考员们直接擦着他的肩膀冲了出去。 “大佬——您终于回来了！！我已经写好两千首诗等您评阅——”林无相激动大喊，左右护法般的刘弈和谢沐被他夹在胳膊底下拖着狂奔。 天罚峰。 “师父——”被宗主师兄关禁闭的凌风热泪盈眶，仿佛与钟杨真有千年的师徒情谊一般，从峰顶的孤松上纵身凌空。 主峰，天下阁。 “道友，请？”宗主凌浪儒雅的面容上挂着和煦的微笑。 “您请。”鬼女河神弯了弯嘴角。 一仙一神相视一笑，腾云而起。鱼怪挥着手绢示意身后，两列红衣飘飘的姑娘手执宫灯扶摇而上，仿若神仙妃子。 内门大比，万年碑。 执剑峰主凌云抄起剑匣，背负于身后，向天一抱拳：“众弟子听令！恭迎太上长老归位！” “是！”云海千峰之间，响彻九霄剑宗全体内门弟子的呼喊。 “恭迎太上长老归位——！”剑骨侠情，少年意气！ 无数充满信任与期待的目光，汇聚在天穹之间的红衣青年身上。 某个正在宣布自己堕入魔道的太上长老：“······” 不是，这群家伙在搞什么啊？！！ 钟杨狠狠地捏了捏眉心，忍住嘴角抽搐的欲望，张口欲言，忽然觉得给自己加个设定更能体现反派气质。 “桀桀桀！看来尔等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一使眼色，身后正在扮演走狗捧哏的柯米赶紧大吃一惊，颤抖着伸出食指：“难道······难道首领大人您要使出那一招？” “不错！”红袍老怪一摊手掌，肩头鬼火苍茫的骷髅人首瞬间飞至掌中，大喝道，“起！” 天地之间，无论是山野荒村中的嗜血精怪，亦或是潜行大泽之下的噬人魔头，乃至深渊地底上古战场遗迹之间，无数魔修哀嚎着化为苍白死焰，划破长空，鱼游入海般汇聚于钟杨掌中骷髅之上！ 本来只是幽幽一点的荧白火苗刹那暴涨，脚踏遮天黑云，冷冽白光照亮衣摆破碎的红衣人冠绝天下的容颜。 “魔行天下——唯、我、独、尊。” 强忍着直冲天灵盖的中二感，钟杨强行把这句大反派标准台词念了出来！ 然后他唰地抬起头，补充上最后的buff：“桀桀桀桀桀——” 假装不屑于与平平无奇的修仙者交流，其实是尬得心潮澎湃久久不能自已！ 【叮咚！恭喜主播2314完成[夺天大计]妖魔道支线第一阶段！】 【超帅台词达成成就[魔行天下，世无其二！]，发放点数66666！！】 系统狂喜乱舞，而它的同事们比它更疯癫，已经从系统商城下单无数个荧光棒开始打call。 【我出99999点数！因为6翻了！！】骷髅山系统呐喊。 【我直接倾家荡产！为搏主播一笑！！】子孙肝系统痴狂。 “哈哈、桀桀桀！”钟杨笑得脸都僵了，仰面朝天闭着眼睛根本不敢看众人的表现，同时竖起耳朵偷听：这下他们应该开始举剑围攻魔修了吧？ “太上长老······”驾云飞至钟杨不过百步之远的凌浪缓缓开口。 有戏！钟杨歪起左侧嘴角，邪魅道：“不要叫本座太上长老，要叫本座——魔王大人！” 凌浪定定地看着钟杨，鬼火光影斑驳，映得红衣人的点漆般的眸子幽深平静。 虽然太上长老未曾表功，但他早已认出——那手中托举的骷髅，正是祸乱天下千年的白骨真君！ 周身魔气冲天却未能浸染红衣人分毫，通体玄妙之意暗合道法自然，无数哀嚎的魔修被聚合于骷髅阵眼之中，化作星星火光。 ——只一招，便教天下无魔。 斩魔修，护苍生，自己未被魔气浸染却假称入魔，恐怕是深有苦衷！ 太上长老他······凌浪热泪盈眶，深深下拜，他居然这般伟大无私！ 联想到自己之前居然揣测钟杨的来历，甚至怀疑他是闭关魔修重返人间界，凌浪自责不已，他真是罪无可赦！ “好的，魔王大人！！”凌浪震声，同时千里传音给天空之下的众长老们，千万不要伤太上长老的心！ 因为太尴尬所以一直别过眼睛，钟杨并没能看到凌浪脸上表情的变幻莫测。 “知道本座是魔王便好！”钟杨桀桀一笑，收回骷髅，负手而立，“你们这九霄剑宗，不待也罢！本座今日窥得天机，唯有修魔方能成正果！” 很好，他凤眸微眯，下一步便是他们奋起反抗，自己联合鬼女的神道共同打压仙道，当三道平衡被破坏时，幕后之—— “没错！！”凌浪突然大喊，把他的思绪狠狠打断！ 只见这天下第一仙宗宗主满脸顿悟，缓缓颔首：“我自入门问道以来，三千余载不过虚妄，今日一见魔王风姿，才知自己走错了路！” “不是，师兄你在说什么啊？” 早就飞到旁边，但是害怕被宗主师兄抓回去接着禁闭所以一直躲着的凌风蹲不住了，瞪大双眼出言提问。 “闭嘴！你懂什么！”凌浪怒喝，这小子居然飞上来了？！难怪传音群聊的时候感觉少了个人，得赶紧把他按住！ “魔王大人在上！”凌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把凌风扔给憋笑的鬼女河神看住，顺带抱拳行礼，“请受属下一拜！” 一时之间，钟杨完全不知自己该作何表情。 “你——”青年微愕，眼睫轻颤，“你看清楚我是杀上山头来踢馆的魔修啊！” 果然！太上长老早就做好被我们视作叛徒的心理准备了！之前晴空霹雳必定是他暗中催动落雷，只为给自己出其不意突袭魔修一个契机！ 烤鱼赋诗，只怕是为了让大家厌憎于他，众叛亲离才能混淆魔修的视线！而他回到宗门，恐怕是需要帮助！ 凌浪心下大定，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要用春天般的和善，温暖被迫成为魔王的太上长老！ “九霄弟子，还不速速见礼？”他回首向群山万壑发话。 底下被一众长老们沉痛告知真相的弟子感动极了，怀揣着少年热忱的呼喊直冲九霄。 “见过魔王大人——” “魔王大人万岁——” 林无相催动刚学会不久的浮空术，御剑飞行于半空中，掏出喇叭带起口号： “跟我一起喊：魔行天下，唯我独尊！！” “魔行天下，唯我独尊！！” 弟子们欢呼雀跃，沸腾的人潮向天张开双臂，无数柄灵剑直指苍穹，灵光迸出汇聚于天际，暮色低垂，黑日当空。 而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潜龙般的山峦之下，墨色的鳞片缓缓滑动。 【恭喜玩家2314攻克九霄剑宗！[夺天大计]任务进度：33%！】 【新增妖魔道阵营下属：30万！】 【发放点数：23333，一统三道，指日可待！】 突然真的成为魔修头子的钟杨：“······”毁灭吧，无语了，到底谁才是逻辑怪物啊。 —————— 东洲，云苍宗，宗门秘境小洞天。 “什么？九霄剑宗沦陷？！” 云苍宗掌门道和睁开沧桑的双眼，树皮般皲裂的手掌绽出流光，一眨眼间，西洲的玄冥楼楼主凭栏便闪现于身前。 “这该如何是好啊？那帮剑修从前便杀伐霸道，如今只怕是——” 道和沉痛。 凭栏沉默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清气，叹息道：“看来是，只能如此了。我这就回去召集弟子。” “你也这么想？”道和悚然抬眉，白发老者死死盯着身前的蓝衫女子。 “呵，”凭栏抱臂轻笑，“那不然呢？老家伙，你突破合体无望，就连心性也被磨灭啦？” 二人互相瞪了一眼，默契地终止充满火药味的话题，只一齐看向洞天之外。 白云千载，岁月悠悠。 —————— “魔王大人请看！”凌浪指着云苍宗和玄冥楼的地图，不断向钟杨出卖自己的老队友。 “这就是他们的洞天秘境！那两个家伙就喜欢藏在里面嗑瓜子，咱们擒贼先擒王，必能一举得胜！” 而魔王正坐在奇怪的红色座椅上，凌云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强迫症一般联合999个鬼女把全身缟素的宗门统统换成了红色。 用她的话来说是老娘早就看修仙丧葬风不爽了，今天魔王大人就职大喜，适宜装修！ “啊？哦很好，很好，你接着说。”刚刚在系统的谗言下重新打开镜头，被弹幕炸得头晕目眩的钟杨正揉着额角。 ······ “嘿嘿嘿，老婆我来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主播贴贴！加冕魔王的主播更美了呢——吸溜~” “噫，谁在馋我老婆啊，走开啊！！” “嘻嘻，红衣黑发的魔修斜靠在贵妃椅上，慵懒的凤眸欲说还休，他好像在看我，又好像没有，只浅浅地拖着腮，不时拨弄一下散乱的碎发——” “前面的，嘶哈嘶哈，再多说点！！我点三百块钱的！（掏钱.jpg）” “劳斯，别走啊劳斯，劳斯你快回来！” ······ 偶然瞥见弹幕的钟杨沉吟两秒，把奇怪的观众拉进了黑名单。 这个高维观测者好像坏掉了，要不还是扔了吧。 然而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就在钟杨起身，召集九霄魔宗的三千特战队准备动身时，弹幕又一次迎来了狂欢，并且，带着系统一起。 【叮咚！恭喜主播开启新阶段！攻打玄冥楼、侵吞云苍宗！】 化龙鱼原本的系统正负责游戏任务。 【前方系统为您倾情报道！】 骷髅山系统正负责实时监控热榜排名，现在直播量已经碾压名人堂，断层第一！ 【热度福利！把你们对主播的爱打在弹幕上吧~你们的支持就是主播封神的力量！】 最为疯魔早已掏空积蓄为钟杨打call的子孙肝系统直接引流，让所有观众都彻底欢呼起来。 ······ “主播加油——！！” “2314牛逼！！！” “魔行天下，唯我独尊！！” “横扫三道，万魔之巅！！！” 当然，也有奇怪观众开着小号再次探头。 “嘿嘿嘿，主播刚才专门把我拉进黑名单了！劳斯我已经昏倒在主播的红袍衣摆之下了~” “让我接着写~哦天哪，那红衣人御风而行，三千魔头尽在麾下。他眉眼一抬便是万年的霜雪，而身影让我想起苍龙，想起很多很多古老的神话——” ······【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31、天地万象 东洲云苍，大泽之乡，有万丈奇石屹立无尽水天之间。 奇石宛如巨鲸吞海，汪洋如坠九天，陷落石下。道道飞瀑映射霞彩长桥，虹桥错落，隐隐组成“云苍宗”三字，玄妙无比。 “大人，这便是云苍宗奇水洞天！凭栏道和那两个正道头目就在其中！待我等破开三道屏障，便将他们掳来献上！” 凌浪单手掐诀，属于九霄剑宗宗主的通关秘令直接破开洞天第一屏障，三千魔修长驱直入，势不可挡！ “不错，不错，那本座便静待你们的好消息。” 由于大家都太进入角色而不得不端着架子配合的某魔王负手而立，看着校服由白变红的一众魔剑修士们兴高采烈地打上门去。 “正道修士！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攻城组的凌雷爆喝一声，无锋重剑劈山裂石般砍下，身后八百弟子结阵而起，魔气注入剑势，伴随着喑哑低鸣，第二道苍云屏障悲鸣着化为齑粉！ “哈哈哈干得漂亮嘛师兄——”一袭血色衣裙的凌云仰天大笑，张狂甩出九九八十一道剑阵，“师弟助我！” “来了！” 凌风纵身掠向血衣师姐身侧，清风长剑补齐最后的缺口！ “青莲剑起——” 倾斜倒转的无数剑芒宛如团簇莲花，花叶相接之处白虹击出，破碎第三道屏障，刹那间白光涌现，云雾漫天。 屏障已破，洞天既出！ “哈哈哈、呃，桀桀桀桀桀！早就想狠狠地战一场了！！！”御空术最好的凌云冲在最前端，叉腰狂笑，忽然想起来自己的魔修人设，赶紧更改笑声。 凌浪满意地看着众魔修小头目的成果，回首抱拳向魔王汇报：“大人，请您稍待片刻！我等这就杀入洞府之中！” 正在疯狂拉黑奇怪观众小号的钟杨手指一顿：“？？效率这么高。” 在他扭头的这两秒内，弹幕里又刷过去许多一旦写出来就会被高审锁文的胡言乱语，钟杨赶紧继续自己未尽的事业，攻打正道正式授权给凌浪负责： “既然大家玩得这么开心，那就全部交给你们了！记着，别让本座失望啊。” “保证完成任务！”凌浪面色一肃，对由于实力不足只能在一旁当气氛组的刘弈谢沐道，“二位师侄，你们二人负责看护好大人的座驾，万不可惊扰到他！” 没错，在凌浪眼中，手指在虚空中不断点击的钟杨正是在推演天机！ 大人的手法竟然如此玄妙！ 见红衣魔头斜斜一瞥，凌浪惊得低下了头，游戏中人无法看见的弹幕隐隐流露出高维压制感，全被他当做了钟杨演算大道的威压！ “还不快去？”钟杨满脸不耐烦地摆摆手，催着不知为何低头发呆的下属去工作，完全一副黑心老板的样子。 “得令！”傻但是不白甜的员工却甘之如饴，凌浪正色，缓缓倒退两步方才转身飞去。 “魔王在此，尔等还不速速来降？！” —————— 洞天内，自成一方小世界，玄冥楼全体精锐手执长鞭，鱼涌而出。 “你来了。”凌浪缓缓颔首。 蓝衫女子轻笑：“是啊，我来了。好久不见，没想到再次会面已成陌路，你这剑斩妖魔的剑宗宗主竟然入了魔——” 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微微阖眼，前尘往事在女子的笑声中一一过眼，却转瞬又成云烟。 “世事难料，白云苍狗，我不过选择了正确的路而已，”他微叹，“凭栏，你果然还是亲自来了，你知道我无法对你动手。” “玄冥楼是师祖的心血，职责所在，万死不辞而已。”凭栏收起笑容，冷冷地一甩鞭。 跟在身后听了半天废话的凌风偷偷戳了下凌云：“诶，师姐，从前怎么不知道宗主师兄和玄冥楼楼主有一腿啊？” “闭嘴，有八卦就安静听！”凌云给他一脚，你问我我问谁？！她也是第一天知道啊！ “要战吗？”凭栏单手横鞭于身前。 凌浪起手，气势平和却独有一股君子意的泰一剑浮于身前：“既然如此，虽不得已，我亦为之。”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凌风即使被师姐死死踩住脚，也在小声呼喊，“天呐相爱相杀！！师兄真时髦！我再也不叫他老古板了——” “起势！”凭栏一挥鞭，杀伐之气弯月般斩出，伴随着一个不明球状物飞出，“接住——！！” 凌浪并指为刀：“去——” 泰一剑稳稳地落在物体之下，剑气死死将其裹住，拉了就跑！！ “弟子们听令！”凭栏随即侧身，让精锐弟子成群结队上前，一众蓝色校服的弟子们纷纷从身后掏出云苍宗俘虏，随即立地缴械直接投降！ 超有眼色的林无相终于等到自己发挥的机会，召集众人载歌载舞地接受起俘虏！ 而蓝衫女子跟随儒雅剑修双双飞出，泰一剑拖着捆成粽子的云苍宗宗主道和跟在后头，三道劲风划过八卦二人组，徒留他们风中凌乱。 “啊这······”凌风目瞪口呆，“刚才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反转？？” “师兄难道······”凌云瞠目结舌，开始推理，“难道使出了美男计？” —————— 凌浪进去这么久，恐怕情况不太妙。 躺在贵妃椅上刷弹幕的钟杨伸了个懒腰，两位徒孙殷勤上前搀扶，因为被两人抬着站起来显得自己像残废，他便摆摆手换了个姿势，翘着二郎腿算时间。 再有一炷香时间，若是不成，恐怕要亲自出手了。在直播镜头看不到的角度，红衣魔头眸色一暗。 “杀千刀的凭栏！！”忽然一声苍老的悲呼打断他的计时，魔王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巨大的白头发粽子飞落眼前！ “魔王大人在上！”蓝衫女子闪现身前，潇洒抱拳，“请受属下凭栏一拜！” “你个叛徒！叛徒！！”道和挣扎着眼看就要滚到钟杨脚下，“逆天而行，竖子尔敢！” “修仙本就逆天而行，做出逆天行为很正常！”凭栏正色，顺手把人形粽子拆开，“别跟我说你不是这么想的！” “我、我那是要召集弟子共同抵御魔修！”道和气极，谁知道这疯女人完全听不懂人话啊！ “啊？”凭栏大惊失色，“你不是让我跟你打配合，一起投诚在魔修统治中苟命吗？” “······气煞我也！”道和两眼一翻，倒地不起。 凌浪上前拉住她：“行了行了演过头了——” 孰料忽然上首传来清脆的掌声，每拍一下，天色便骤然暗下一分。 “精彩。”红衣魔头按着扶手站起，黑暗天幕中，肩头骷髅冷火幽幽，“真是精彩。” “若是凌浪知道自己被你利用了，恐怕表情也是这般精彩吧？”钟杨走下浮空轿撵，审视地盯着蓝衫女子。 “大人，她······”凌浪试图插话，却被凭栏一掌击出。 “滚！”她眼含杀意，低喝道，“魔头，看我除你！” 并不想和昔日九霄剑宗道友对上，他们便偷偷联络凌浪，打着假意投降的旗号近身，不曾想竟被直接戳穿！ 道和也翻身挺立，树皮般的苍老容颜随着气势暴涨而重焕青春！ 青年阵修双手横推，锁妖大阵东西二阵破海而出，以奇石为鼎，虹桥为锁，他大呼：“天地法相！” 无尽汪洋骤然暗下，水色黝黑仿佛有巨物潜行！ “师祖——助我！”凭栏生生剜下自己左目，血淋淋地开启献祭之法！ 九霄剑宗，云苍大阵，而玄冥楼除了鞭法之外，便是血引之术最为所长！ “————” 水下巨怪悲鸣如雷，狰狞的黑色鳞片在浪涛翻滚之间隐隐浮现，张开深渊巨口向红衣魔头吞去！ 而九十九重天之上，血色人形浮现，擎天巨掌镇压山河，直向魔王压去！ 然而，这红衣青年却一抚衣摆，在绝境之中坐回了软椅。 【叮咚！大危机来袭！请主播开始你的表演。】 “大家看好了，这就叫两面包夹芝士。”钟杨甚至一脸愉悦地指指点点，接过战战兢兢的刘弈献上的可乐喝了起来。 —————— “呵，魔头，竟敢这般轻敌？” 凭栏目露恨意，她引燃修为协助道和将一众九霄剑修困锁在外，谁知这被天罗地网笼罩，插翅也难飞的红衣魔头忽然伸出一指！ 只一指。 “或跃在渊。”[1] “空——” 好像是远古的悲风穿过，又好像渺远的星汉低垂，天地一寂，四下皆空。 【叮咚！恭喜主播2314击败[云苍宗][玄冥楼]！】 【完成隐藏任务[伏杀惊变]！发放点数40000。】 潜游在水中的黑影消失，天渊红袍虚影崩碎。 “这、这怎么······”凭栏不可置信地张着双手，淋漓鲜血已然不见，她颤抖着抚摸脸颊，真实的触感与视角的恢复让她确定—— 被剜下的左目回到了眼眶中。 在她身侧，凌浪拎着被捆成粽子的道和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怎么了？魔王在前面呢，怎么停下来了？” “我——”难道说······凭栏猛然抬头，与远处高空之上的红衣人对上了视线。 那人点漆凤眸似笑非笑。 她惨笑一声，又一剜右目抛出，鲜血满面悲呼道：“魔头！看我斩你！！” “你疯了？！”凌浪大惊失色，伸手去接她的眼睛，却径直从手掌中穿透而过。 “怎么回事？！”他低头间，未曾发现自己从衣摆处渐渐消融了色彩。 —————— “嘘——”钟杨点了点下唇，一翻手将所有玩家与一众鬼女拉近身侧。 天地间唯余他的领域之内保留着色彩，而其余那些笑闹的，不可置信的，争吵的，怒骂的，都渐渐褪成昏黄，离他们越来越远。 【魔临天下准备已就绪，开启第三阶段[重临上古]】 【[重临上古]已跳过！主播勘破天机，直接开启最终阶段！】三个系统都卡了一下，不是，刚才主播还在摆烂，怎么突然勘破天机了？？ 【呃，开启最后阶段[天地法相]！】数着飞升的排名和热度，系统探讨一番决定躺平，反正它们又不负责做游戏！ 或许是主神的安排呢？就算不是，调查员大佬决胜千里之外也很正常！ “大佬，这是怎么回事？”林无相难以置信地看向钟杨。 “嗯？你不明白么？”红袍青年挑了下眉，托着腮，语气唏嘘。 他右手虚点大泽：“我问你，这个世界缺了什么？” “缺了······什么？”众玩家愣神。 “嗯？？你们都没发现吗？” 钟杨从椅子上坐直，头疼地看着三个徒孙：“朽木不可雕也！” “游戏世界中，万物万法三三成对，仙魔神，三宗门，隐世三尊者，还有最重要的——天地人。” “天界飞升无望，地上妖魔肆虐；魔道凭依游戏而生，依仗天外玩家降世提升修为；而这一切的基石——人间界，到哪里去了？” “这······”林无相缓缓蹲下，抱着脑袋回忆过往的游戏经历，“村民都是鱼怪，那我确实——没见过这里的人间界！” 对——对，他想起来了！之前招收新弟子时仅限于山下集市，再远一点的城镇，乃至乡村，浩渺亿万里宽阔的人间界，竟然没有任何孩童前来！ 而飞行前往九霄剑宗时，天空之下唯有茫茫云海！ 想起来了啊，钟杨微妙地笑了：“天道残缺，传言有上古大战却不见大能陨落的神墓，没有人间界的新鲜血液补充，却能一直保持宗门运转——” 在高维观众与众人的屏息聆听中，他无声开启了【逻辑怪物】。 “因为我们一直身处画卷世界之中。化龙鱼的真正名字是——画龙鱼。” 他一点虚空。 【叮咚！玩家2976，2957，708完成探索任务，正在脱离游戏——】 【脱离成功。】 而钟杨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九霄山脉便是游鱼潜龙，玄冥楼血引之术是它的起点，从上古战场喋血而来，在无尽云海九霄山峦间遨游，最后在云苍宗奇水洞天跨越天石，妖鱼至此化龙。妖神变，化龙鱼。” 脱身画中之后，领域裹挟着他与鬼女悬浮于宇宙洪荒之中，星汉灿烂，遥远而孤寂的冷意浸透骨髓。 钟杨轻轻地合上残缺画卷：“或跃在渊，飞龙在天。”[2]【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32、奸细竟在我身边！ 荧蓝流光组成的时空漩涡中，三个玩家头朝下倒飞出去。 “拉住我——”刘弈使用王八游泳的姿势向谢沐靠近。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狂风扑面完全睁不开眼来的谢沐大喊。 “你们两个——”被夹在中间的林无相左腿被谢沐拉着，右腿被刘弈拽着，气急败坏大吼，“玩生离死别不要拽着我！！！” 伴随着跨时空传送的眩晕感戛然而止，三人扑通扑通地滚落在地。 “好疼······”谢沐晕头转向地撑起脑袋，眼前陌生的场景让她一愣。 “这次······怎么不是传送回家里了？” 惨白的狭小空间，长排的蓝色座椅，地面轻微晃荡，偶尔有一身漆黑制服的乘务员推着餐车路过—— 他们被传送到了一个列车上？ 零星的几个乘客并未发现这三个不速之客，借着高背座椅的掩护，刘弈手脚并用地爬到谢沐旁边。 这里很不对劲！谢沐在他手上写字。 难道是下一个游戏？刘弈写道。 系统刚才不是发放了7天假期吗？直播间没必要撒谎吧？谢沐不解。 二人并未发觉，藏身的座椅之后，扭曲的阴影正缓缓靠近。 弯如弦月的黑色镰刀高高举起，在人类的头顶狠狠劈下！ “没有，抓到。” 横断为两半的座椅之下，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长着一排横向分布的蜘蛛复眼的乘务员僵硬地收回镰刀，推着小车继续搜寻。 在前方的餐车车厢中，林无相惊魂未定地拽着两个人，三人埋头躲在柜台之下。 “林师兄，”在游戏里喊顺嘴了，刘弈压低了嗓子下意识接着这么叫他，“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林无相狠狠地捏了下手中的长剑：“我不知道，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而且——” 他举起灵气四溢的九霄剑宗弟子制式配剑：“我好像······能用游戏里的仙术？！” —————— b市，中央异闻部，白色高塔中人流如织，而黑衣人的袖口，都绽放着一朵荆棘花。 “部长！c省局势有变！刚刚接到何露的通讯，说他们已经解决了邪物降临事件！” 正负责时事接受通讯的传讯员急匆匆赶来。 面容坚毅的中年男子缓缓颔首，悄无声息地松开了攥紧的拳头：“那就好，伤亡如何？” 传讯员急忙联络何露，随即比起大拇指：“有受伤，无死亡！只是——【霜寒心脏】被损耗了。” 部长二指轻敲桌面：“让她不必在意这个，立即安排支队接替他们驻守c省，接应队员回总部······” 传讯员忽然支支吾吾地打断他：“那个，部长，她说······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什么？在路上了？” 此时，天空之上飞来一群黑点。与候鸟群不同的是，领头的那个白点扛着个疑似担架的长方体。 而无人经过的山岭之中，大地如奔雷般隆隆作响，一栋奇异的房子跋山涉水而来，门口的招牌歪歪扭扭写着“咩咩甜品屋”这五个字。 —————— 置身宇宙间，周遭仿若无穷无尽的黑夜，爆发的星球迎接盛大的死亡。 “或跃在渊，飞龙在天。” 红衣人修长骨感的手指轻抚膝上的画卷，他斜斜地倚着，语气悠远，幽深眼瞳仿若看尽万物演变。 “系统，天地都已经在我手中——夺天大计应该完成了吧？”钟杨忽然抓着画卷一抖，周身的非人感刹那消失。 【呃、好像是完成了？？】原来这个任务还能物理夺取啊？！ 【你先等等！我们讨论一下！】 三个系统叽哩哇啦在后台一顿吵：【但是天地法相还没找到啊？！！】 【你刚才不是播报他跳步了吗？反正主线任务完成了就行！】 【法相什么的，应该只是用来引出夺天结局的线索吧？】骷髅山系统一锤定音， 【反正主神的资料库写着最终目标是夺天，以前也有跳步的先例，而且他热度这么高观众都看着呢，后台又是那一位······】 最后，化龙鱼原本的系统轻咳两声，语气庄严地宣布：【鉴于[夺天大计]主线任务已完成，阶段任务作废！】 【主播破解s级游戏[妖神变]奥秘，发放点数150000，现可开启传送，请问是否脱离游戏？】 才和钟杨相逢不久的观众们顿时不干了。 ······ “搞什么啊？我才舔屏一个小时就结束了？？直播间你们到底会不会捞钱啊喂！” “刚从殿堂榜推送点进来，怎么就没了？？” “整个过程莫名其妙的，虽然主播推理得很有道理但是主神是不是核心被驴踢了？搞这种可以一键结尾的解密游戏很好玩？？” 当然，除了质疑之外更多的是哭丧。 “呜哇哇哇老婆你不要离开我老婆——接下来七天见不到你，看不到你的直播我怎么活啊！” “别丢下我——我还有好多好多的告白没写完呜呜” “置身星辰之间的主播更好看了！一想到这么浪漫的修真界蜜月就要结束了好舍不得” “蜜月？？？” “嘿嘿，老婆穿着红嫁衣，这就是我和他的蜜月之行~” “情敌！看我抢亲！” “看我反抢！” “趁大家打起来，抱着主播就万米冲刺！” ······ 虽然奇奇怪怪，但这么好拿捏的高维观测者还挺可爱的，而且之后还需要用到他们，pua的要义是放长线钓大鱼—— 钟杨沉吟两秒，忽然凑近镜头，主神级别的美颜buff加上比心的动作，弹幕开始狂乱尖叫。 然后他无情地点击确认结束游戏。 【什么？主播要走了——不要啊！！】 化龙鱼系统一苍蝇拍打倒完全和弹幕同化的子孙肝系统，虽然语气也有点不舍，但是秉持着职业素养它还是尽职尽责地开启了传送。 【时空隧道开启中——】 唉，下一次登上殿堂榜不知道是啥时候了，希望调查员大佬能跟主神说点好话，升职加薪就指望他了。 【虽然只相会了短短半天，但是主播你是我的神！】骷髅山系统挥舞着小手绢。 【呜呜别走——】被两个圆滚滚的同事按在地上的球状物嚎啕大哭。 在离别的小调中，忽然符合逻辑地发生了意外。 【开启失败。】诶？三个统愣成一团。 “你们好吵啊，”钟杨很随便地拿着天地画卷扇风，“尬得我汗都流出来了。” “不像我们柯米，一直这么淡定呢~”他偏过头，歪在扶手上，白衣河神忍俊不禁地低下头。 “我？”突然被cue的死去玩家一愣神，她不知何时躲进了999个红衣女子之中，此时身处领域边缘，就差临门一脚。 “哈哈哈、哪有大佬您厉害啊！”柯米僵硬地笑笑，难以言明的恐惧感包裹住了她，“你看我都死在游戏里了······” “而您居然一下子看破了整个游戏！”她咽了下唾液，“我活着的时候从来没见过这样通关游戏的！” “是吗？”钟杨凉飕飕地瞥了她一眼，“那你现在见过了。” 不行，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那、那接下来咱们？” 柯米一步一挪凑到白衣河神身侧，可声音却越来越小，状似上前询问实际却和领域边缘的鬼女互换了灵魂！ 那最边缘的鬼女抬脚便冲出领域，血色一点霎时消融于无垠宇宙，而留在领域中的九百九十八个嫁衣鬼女晃眼间重叠起来，飘飞的衣裙衔接成漫天纱雾包裹了领域！ 河神！拦住他！柯米催动分神之间的传音，谁知却宛如石沉大海！ 非但如此，那白衣的秀美女子甚至拍出两掌，帮助钟杨将红雾击碎！ “河神，你？！”眨眼间已然飞跃至一光年之外的柯米气急，该死的，果然小世界的土著靠不住！ 幸好大人说脱离画卷就能接应我······她正想着，耳畔忽然响起了清脆的铃声。 “叮铃——” 什么？换了身躯的柯米回头。 魔王脚下，九百九十八个红衣鬼女扭曲着匍匐在地，身形越缩越小，像片片红色鱼鳞般黏连起来。 “叮铃——” 我······ 柯米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未知的黑暗，可视线越来越模糊，逐渐分不清五指，化为一片虚无。 她佝偻的身躯扭动着，双手抱膝埋下头，仿佛椭圆的鳞片。 “还挺好用，不枉我藏了这么久，”钟杨托着腮，轻轻摇动着【解封的黄金引神铃】，“亲家婆，多谢你喽~” 河神轻笑，对于自己背刺本体的行为毫无愧疚：“那都是亲家公您谋算得好。” “这么客套就见外了，跟上。”钟杨一挥手摊开画卷，拎起九百九十九枚鳞片的红鲤鱼，一红一白两道身影重返画中世界。 —————— “魔王大人！”凌浪带着前来投降的凭栏上前，“玄冥楼恭迎您大驾已久，现缉拿了负隅顽抗的云苍宗全体，向您献上忠诚！” “好说好说，”钟杨满面春风，提溜着鱼尾巴说出和表情完全不相符的话，“把他们全部捆起来！” “你？！”凭栏大惊，他看穿了行刺计划？？ “是！大人！”虽然不知道太上长老在搞什么，一眨眼功夫身后端茶送水的二位师侄直接消失，但是他要做的就是听命行事！ 凌浪挥袖，捆仙锁直接当头罩下，凭栏倒地不起，与道和获得了相同待遇，两个人形粽子和远处的一堆人形粽子被九霄魔宗一网打尽。 在大家干得热火朝天之时，钟杨正与手上的红鲤鱼进行一些大结局常见的幕后揭秘对话。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红鲤鱼的眼睛一鼓一鼓。 呃，有点黏，钟杨把鲤鱼柯米扔给河神接着，才开口道： “河伯，蛇女，除了魔婴不明显外，这么多怪物都是群体意识，你们还是合体期，分神又合体，一群衣服复制黏贴的鬼新娘晃来晃去还从不分头行动，这都喂饭到嘴边了，我还反应不过来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有契约的限制，我在山崖下却没碰到河神，反而是你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那里——” “下飞舟时领路的是你，拜堂时按倒鱼怪的也是你，所有话题的开启者都是你，而其余新娘只负责接茬，河神话少，而其他人恐怕是根本没有话——” “她们都不过是你意识的延伸罢了。” “而你来到我身边，是为了当谁的眼睛呢？”钟杨俯身凑近鲤鱼，“你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管，因为只要看着我完成任务，这就是你的作用，对不对？” 用【逻辑怪物】修改时并没有获得反馈，因为这本身就是柯米，或者说所有鬼新娘的任务。【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33-40 第33章 【倒V开始】屑主角威逼利诱 狠狠拿捏…… 红鲤鱼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 属于柯米的声音逐渐变得陌生，带着浓重的非人感：“原来如此······” “但是你为什么要突然揭穿我呢？明明你看穿了画卷世界的真相，只要在我面前接着演戏，顺藤摸瓜就能找到我身后的人, 你却故意提前结束了游戏——” 红鲤鱼鼓胀的双眼逐渐变得干瘪, 泄气的皮球般凹陷下去：“你是为了送走那几个人类吗？像你这样的存在, 居然还会在乎这种东西？” “这就不劳你费心, ”钟杨起身, 越过白衣河神, 飞下轿撵步入奇水洞天，“我只是不习惯玩游戏时被恶心的视线窥探罢了。” “哦对了，”他忽然转头, 嘲讽地笑道, “其实我起初发现你不对劲的原因是——你死了八年却还在玩最新的梗。” “什么？！”鲤鱼扑腾了起来，玩梗？？什么梗？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鱼鱼我啊，这下可完蛋喽~”某个红衣魔王学着柯米的样子指指点点，做着夸张的表情, 成功把一条鱼气炸。 “居然是因为这个——”柯米两眼一翻, 密密麻麻的鱼鳞炸成一团烟花，消失在河神手中。 —————— 【主播，主播！听到请回答！】系统压低了嗓门。 “收到收到, 统统有什么指示？”钟杨一边毫不要脸地在云苍宗宝库里大肆劫掠, 一边严肃地回应。 【您这次前来我们游戏就是为了抓捕非法入侵者吗？】刚才一通变故中，三个统完全不敢吱声, 生怕给调查员大人带来困扰。 它们已经完全明白了！之所以传送失败，是为了杀入侵者一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柯米这个浓眉大眼的玩家，居然是八年前就被埋下的钉子！而她身后的神秘入侵者正是靠着这双眼睛监视一切！ “游戏”已经结束了, 可是调查员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也可以。”哼着小曲数着钱的魔王随口敷衍。 【明白！一切听从主播的指示！】难怪要赶紧结束游戏关闭直播！万一被观众发现他们游戏里混进来个入侵者，口碑还要不要了？ 万一出了岔子，主神勃然大怒肯定把它们拖去销毁！ 没错，在统的心中，被钟杨抹黑成利用无知少统隐藏游戏真相的主神已经是魔鬼了！ 这么一想，光速撤下殿堂榜也不心疼了呢，三个系统开始数钱，打算给游戏录播买超多推送！ 主播救它们于水火之中，必须涌泉相报！ 并不知道自己一路的骚操作即将创死更多观众，钟杨随口道：“那就帮我发布个捉迷藏任务，天地法相也接着做吧~我倒是挺好奇这个游戏还有什么秘密。” 【叮咚！主线任务[捉迷藏]进行中！支线任务[天地法相]进行中！】 命令三千魔修镇守宗门，钟杨一甩衣袖扛起沙漠/之鹰，走向了祖师闭关之处。 让凭栏挖掉眼睛来暗示他是时候除掉柯米，脱离画卷却没找到此人所在。 跟他玩欲擒故纵？魔王冷笑。 那就让我找找，你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 巨石之巅，飞瀑掩映。闭关洞府中，枯朽的血色干尸转动了一下眼球。 萎缩得像葡萄干似的眼球悄然遍布细密的血丝，膨胀塞满眼眶。 “咳······”盘腿打坐的干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新生的血肉充盈了干瘪的皮囊。 “是魔气······铺天盖地的魔气——魔行天下，上古又重演了吗？” 当他走出洞府时，骇人的干尸面貌已然转变为阴柔的青年修士，雌雄莫辨眉眼风流。 他一袭红衣，看着从瀑布水雾中飞腾而出的人影，迷蒙之中两抹红色远远对望。 他是······？ 看钟杨周身气场纯正，出关的玄冥祖师似乎误会了什么。 他轻咳两声，音色清冽仿若一尺青竹：“这位道友，缘何至此？” 然而作为不速之客，钟杨完全没有打哑谜的欲望，直接架起凶器目露凶光：“我是魔王。” 玄冥祖师：“······？”他闭关多少年了？现在魔修都是这种画风么？ “呔！还不速速投降！”钟杨桀桀一笑，扣下扳机，两道白光破空而出，刹那击中了玄冥祖师—— 身后的洞窟！ “这位魔王，有话好好说，”举起手来的阴柔修士勉强微笑，“自古道魔不分家，我忽然觉得弃明投暗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早说嘛，”钟杨吹了口不存在的硝烟，“你的徒孙要是和你一样识趣便好了。” “凭栏？她是个好孩子，只可惜从小就性子太倔。”玄冥翻找了一番记忆。 “嗯？她是你带大的？”钟杨眼前忽然一亮，又可以跳步了！正愁想不着快速污染全修真界的方法！ “什么？”玄冥愣神，对面的魔头直直向他袭来，“你、你这是作甚？” “桀桀桀！既然投靠了本座，现在就到了你立功的时候了！” 红衣魔头伸出魔爪，不由分说抄起修士就走，从悬崖上信仰之跃直至某个威逼利诱现场。 —————— “呵，魔头！我就是死也不会背弃正道！”凭栏嘴硬。 “老夫一把年纪，殉道而去，也算痛快！”道和大笑。 苦口婆心疯狂解释的凌浪被二人喷得自闭，显然脑补能力是九霄剑宗独有的绝学。 “唉，完不成太上长老的任务可如何是好——”他正愁眉苦脸，忽然双倍的红色身影出现在面前，一横一竖，竖着的拎着横着的。 “魔王大人？？”凌浪愣神，怎么一会功夫太上长老就修出了分神？ 呸，太上长老深不可测，早就突破分神期，区区加倍不在话下！ 而钟杨步履匆匆，宛如狂风刮过，直接冲向凭栏，把手上的某人一扔，那摇摇晃晃的身影缓了好久才站直，如瀑黑发梳理至脑后，露出了玄冥祖师的脸。 “师祖？”凭栏愕然。 “······好久不见，凭栏，你都这么大了。”玄冥勉强稳住身形，尴尬地打招呼。 “看见没有？”钟杨背负双手，浮空而起的凶器抵在玄冥脑门上，“投降是死，不投降，你的师祖现在就死。” 赶来的凌浪大惊失色：“太上长老！” 咱们是扮演魔修啊喂！太逼真了会吓到这群没有脑补能力的老古板的！ “你——！”凭栏大怒，然而玄冥的一句话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放弃吧，凭栏。”容颜万年未变的玄冥低垂着眼，轻轻抚上她的额顶。 “师祖！”蓝衫女子像被骤然打断了脊梁，坚毅的目光中泛起泪光，“为什么？” “您从前不是教导我正邪不两立，修正道，除妖魔吗？” 玄冥祖师未言语。 “您说话啊！”凭栏定定的看着他，忽然哽咽，咬住下唇。 “难道形势不利，”她摇着头，泪珠涌出，“我们便可以抛弃从前的坚持么？” “妖神之间，仙魔之间，竟是可以随意转化立场的么？”凭栏终于喊出最后一句话。 尔后，画面定格。 不知何时起，身形变得飘忽，若隐若现的钟杨自虚空之中提笔。 残卷之上，堪堪断在群魔攻打仙宗的画面，被他续上新的一页。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天地法相]进度50%，修复成功。】 第34章 剑荡八荒！ 亢龙有悔，潜龙勿用…… 荒野之间, 人群奔逃，身后嗜血妖魔嗅着踪迹一路尾随，不时有人踉跄倒下，被怪物蚕食殆尽。 一妇人抱着襁褓跌倒在地, 妖魔袭向滚落的婴孩, 妇人舍身相护, 刹那生机断绝。 “天可怜见。” 有红衣修者浮现于遍地血污中, 眉眼精致雌雄莫辨, 抬眼间婴孩已入其怀中, 妖魔散为血雾，一阵清风拂面，死去的妇人阖上了眼。 “初生识疾苦, 风雨莫凭栏。往后就叫你凭栏。”干瘦如柴的指尖逗了逗尚在懵懂的女婴。 【人间界构建中——】 “何为道？” 血色骨山之上, 执伞而行的修者发问。 “道······”身后的蓝衣少女放缓脚步，一偏头看向无尽辽远的人间，“弟子愚钝，唯愿天下无魔！” “这便是你的道。” 红衣修者一点少女眉心, 万法皆通。 【修真界补完中——】 “为什么？” 红衣修者轻轻抚着女子的头顶, 一如幼时。 蓝衫女子泪水肆意滑落，哽咽着发问：“为什么！！” “大道消亡，”最信任的师长, 引领她从蹒跚学步到纵横天下的玄冥祖师, 轻轻叹道，“合体无望, 寿元将尽，我出关最后见你一面。” “凭栏，珍重。” 血肉消融, 最后的血引之术崩散，红衣骷髅倒在女子怀中。 【画面生成中——】 【[天地法相]修复进度：66%。】 “卡！” 钟杨甩了甩【小鱼】变成的长笔，假装自己没有被感动到：“那个，差不多得了！不投降就不投降呗，搞得好像本座要吃人一样。” 本来想全员魔修的，还是换个法子吧，反正也分析得差不多了。 “大人，他们好像在生离死别诶，”看老同事撕心裂肺的，凌浪心下不忍，悄悄传音道，“咱们要不还是别打扰了？” “怕什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钟杨轻咳一声，刚才故意把这个瘦成一把骨头的垂死修士弄下来，就是为了劝降！虽然现在结果有点意外_(:з」∠)_ 他嘴角勾起邪魅狂狷的反派弧度，信步上前：“你可以不归降，本座也可以放你和所有弟子走，只是你师祖——” 蓝衫女子抱着那骷髅，也没有哭声，只是撑地，瞪圆了眼，心肝肺脏都快呕出来。 忽然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揪住钟杨的衣摆： “你要多少血祭？我的修为够不够？有血引术我的所有血肉都可以再生，你杀了我，杀我多少次都可以——只要把他救活——” “把他救活······” 气音湮没在喉头终于爆发的哽咽中，她把骷髅按在自己怀里，爬向钟杨的脚下，泪湿了一路，道心不稳隐隐有入魔趋向。 钟杨扯着衣摆，又不能硬抢：“······” 有点玩太大了，屑主神居然有了自责感！ “咳咳，血祭倒也不必，毕竟本座也不是什么生啖人肉的魔鬼！” 钟杨偷偷抹了把冷汗，使眼色让凌浪把凭栏扶起来，直到抢回衣摆才继续道：“只要你配合我做一件事，天道补完，他自然而然就回来了。” 颓然站着的蓝衫女子木愣愣的双眼空洞无光，也不知是听没听见。 “啧。”搞得好没劲啊，魔王心里莫名不是滋味，开始想念和小饿充满欢声笑语的快乐游戏时光。 下次在也不来修真界了！一个个苦大仇深的，嗯，九霄剑宗除外。 —————— 被捆成粽子的道和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面色阴沉的钟杨走了过来。 道和急忙抿住嘴，他师祖早就坐化了，虽然消息没有外传，但是他自认为没有软肋无懈可击！ 红衣魔王来了！白胡子老头端着架子，清了清嗓子，坐等发言反抗魔王威逼利诱！ 近了，近了！ “我······” 满脸皱纹可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老者沉声发话。 然后，面色阴沉的钟杨又走了过去。 “你——”道和瞪大了眼，他怎么走了？ 只见红衣魔王在半空中虚画了一个圈，想了想又补充了几笔，然后挥着袖子走回轿撵了。 “等等！”道和终于忍不住，“云苍宗坚决不降！” “哦，我知道啊。”钟杨淡定坐上飞行銮驾，一众九霄魔宗弟子也整装待发的样子。 “你、你听清楚！云苍宗不投降！”白胡子老头卡壳了一下，又重复一遍。 “吵死了，凌浪我们走。” 钟杨指挥着手下大统领，一众魔修浩浩荡荡杀来，又浩浩荡荡离去，除了凭栏和死去的玄冥祖师，以及云苍宗宗门宝库，什么也没带走。 连尾气都没留下。 空留面面相觑的两宗弟子们摸不着头脑，在自家宗主的吹胡子瞪眼中，慌忙赶上前给他松绑。 —————— 【主播，刚才你为什么没理云苍宗主？】系统们嘀咕了半天，决定不为难统的智商，直接开问。 “嗯？他就一看门的，理他干嘛？”哪知钟杨比它们更莫名其妙。 【看、看大门的？】系统震惊。 “对啊，你看玄冥在云苍宗闭关，我刚才摸进去发现云苍宗那个祖师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年，说明他是同时镇守两个宗门的。” 钟杨掏出没喝完的可乐，倒进高脚杯享受着风中品茗的乐趣。 “重要人物被我掳走了，接下来就是回到九霄剑宗——” 他眯起眼，远远眺望见一峰擎天，天际熹光被从中间划分开来，山峦如盘龙俯首，显出幽深的黑。 “到了。”魔王一弹指，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二氧化硅产物消弭殆尽，同时他的身影消失于原地。 —————— 天光骤暗，雷云滚滚，钟杨再闪现时已然站于群山之巅。 “天道！”他忽然对天暴喝。 “神道仙道妖魔道，尽归我手！” 红衣魔王五指一张向天伸去，头顶凝结出虚空巨手抵住天罚！ “大道一合，还不出来拜见本座？” 飓风骤起，飞沙走石。 地崩山摧，天怒滔滔！ 有雷电巨斧横空出世，无边伟力星坠大地，势必斩落魔头！ 可孰料意外陡生，那红衣魔头张狂一笑，翻手间巨掌横握九霄主峰！！ “起——” 复又一掌相接，二手并握大地崩坏！ 那直接天际的高峰竟被拔起！ 尘灰散去锋芒乍现，无尽山峰化作擎天巨剑，魔头目色凛然，喑哑之间锁妖大阵层层迸裂，交握无锋巨剑狠狠挥向天斧！！ “当————” 大音希声，天斧崩碎，横荡的余波席卷无垠大陆，天地一哭！ “天罚？哈哈哈哈哈——不过如此！” 飓风吹散缭乱的黑发，残破衣摆猎猎作响，魔头长笑一声，再迎黑云之间九十九雷龙！ 在他脚下，三十万红衣魔修尽显环绕之势，默念剑诀，山峦生鳞，五爪攀援，低吟悲啸，黑龙现世！ 白衣河神长袖一舞，神道尽出；蓝衫女子抛洒鲜血，仙道铮铮。 三道合一！ 九霄山脉腾空而起，化为上古苍龙盘旋于魔王身际。 他轻点龙首，远古巨神当即匍匐称臣，翻身而上，御龙而行！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潜龙勿用，或跃在渊——”钟杨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 他看着空茫的画中天空，眼瞳倒映九十九条雷龙拧成的长锤，无锋之剑直指天穹： “让我告诉你下一句——亢龙有悔，飞龙在天！” 神兵相接，天地一白。 万象森罗，剑荡八荒！ —————— “奇了怪了，我刚才在念什么来着？”凌浪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太上长老突然冲出去把天捅了个窟窿？ 为什么大家会召唤神龙？？ 为什么主峰飞了？？？ “咳咳咳······”突然一阵耳熟的咳嗽声吓了大伙一跳。 “师祖！！”凭栏激动不已地搂住怀中人，天际一破，那骷髅居然变回了人样！！ “凭栏你轻点咳咳咳，我要被你掐死了······”玄冥发出虚弱的声音。 凭栏忽然意识到不妥，赶忙从怀里把玄冥掏出来，但是见他站立不稳又忍不住去搀扶。 八卦二人组此时正在旁边吃瓜。 “我怎么觉得师兄是被凭栏利用了？”凌风分析。 “去掉问号，这明摆着就是！”凌云露出磕到了的笑容，“但是因为颜值我站凭栏玄冥！不要问我为什么凭栏名字在前面！” 师姐弟两个琢磨一番，同时感慨：“啧啧啧，就委屈师兄，牺牲一下吧。” —————— 毫不知晓自己被当成大冤种的凌浪正联合白衣河神忙着帮太上长老善后，比如安抚弟子们的情绪。 不过好像也不用怎么安抚？ “太帅了——啊啊啊啊啊！！” “太上长老我的神！！” “去去去，叫魔王大人！” “魔王大人万岁！！！” 听着此起彼伏的压抑尖叫，看着笑语盈盈的河神，凌浪忽然觉得，被吓到的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呢。 【我直接昏过去——主播以后没有你我怎么活啊——】 天空中一个子孙肝系统倒地不起，被两个同事死命扇巴掌抢救中。 钟杨驾乘的黑龙横亘天地，因为体型太庞大以至于没有合适的机场降落，于是他俩大眼瞪小眼，被迫对视中。 “那个，你是怎么唤醒我的？”黑龙迷惑。 “嗯？不是你暗示我唤醒你的吗？”钟杨不解。 因为脱困而非常高兴上蹿下跳的某条远古神兽卡在半空中：“什么？我暗示你？” “好吧，看样子真的不记得了。”钟杨扶额，只能采用特殊方法了！ 他一挥袖，黑龙卷入【巢穴】，再一瞬，自己的身形消失。 画卷之外，因为忘记把轿子带出来所以只能站着装逼，再加上黑龙一出【巢穴】就黏在画上仿佛引力相吸，钟杨边撕边叹气： “天道，我好不容易帮你补好了画——” 他用化作毛笔的沙漠/之鹰指了指用心画上的红衣修士与蓝衫女子，又指了指代表云苍宗的一只大王八。 “你暗示我合作的条件都完成了，所以——你要告诉我什么？” 修真界秩序尚存，没有道理天道消亡，所以祂一定还活着。 在群体意识广泛存在的世界里，有没有一种可能，天道就是万物的意识集合体？ 天道不出，巨剑镇龙。上古之后，天梯路断。结合妖神变这个词语的深意，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锁妖大阵，实为锁天大阵。 巨龙是它的意志承载体，没有形体的天道一直在暗示自己。 从开局给了自己那根奇异的龙骨，虽然意外跑偏被当成鱼竿使了好久，但是后续又马上引入到鱼怪守护白衣河神不让她被柯米侵蚀—— 以及刚才，通过操控潜意识，让凭栏剜去双目暗示自己——是时候除掉身边那双眼睛了。 祂有什么话要说给自己听，并且，必须瞒着幕后之人。 当脱离世界后，黑龙周身磅礴威势显露。钟杨定定地看着祂。 【[天地法相]已完成，发放点数100000】 【解锁[妖神变]修仙大世界法相——混沌魔龙。】 第35章 大型口嗨现场 年轻人，有前途（本章有…… 一栋鬼鬼祟祟的甜品屋抵达了高塔之下, 奇异的是进进出出的黑衣人并没有注意到它。 地缚灵偷偷隐匿了房子，外界的认知无法捕捉到它的存在，随着幽蓝触手的闪转腾挪，房子居然一路畅通无阻地绕过监察, 如履平地地爬上了377层塔顶。 白色的高塔像脑门上凭空长了个角一般, 关键是那个角底部的触手还挪来挪去调整角度, 最后让窗户对齐了高塔的瞭望仓！ “诶, 厄洛诺干啥呢？”地缚灵把脸贴在窗口往里偷看。 “不······知道······”无面女呆呆地回应, “祂的······作业······还没交。” 没有脊椎骨的爬行女鬼在地上干着急, 幽蓝触手咕叽咕叽地伸出援手，把它捞了起来。 窗台前整整齐齐摞着三个脑袋一根触手，却凑不齐半个人。 ———————— 在部长下令撤离封锁线之后, 众目睽睽之下, 一群人畅通无阻地飞进了高塔顶层。 完美降落的何露面带无懈可击的笑容：“报告周部长！C省分局负责人何露前来述职！” 面容坚毅的中年男子迎上前，舒展眉头大笑：“好样的，不愧是部门栋梁！这位是——？” 面对周兴邦善意的笑容，厄洛诺心下沉思, 何露守护城市, 所以何露等于城邦祭司。 这个人类男性是何露的上司，所以他等于蛇人族大祭司，所以周兴邦等于格莱。 逻辑通顺！要和蔼对待！ 于是祂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我是‘咩咩甜品屋’的特派外卖员, 有需要订购甜品的话可以选择我们店面！” “······”周兴邦大脑恍惚了一瞬, 不知为何，这位白发的青年才俊看他的目光让他想起过世多年的爷爷。 感觉局面变得奇怪了起来, 何露赶紧打圆场，她左手拉着厄洛诺，右手拉着周兴邦：“部长, 这位便是拯救了C省的英雄！” “哦——哈哈哈哈，”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一脸欣慰，“年轻人好样的！” “大佬，这位便是中央异闻局的周兴邦部长！” “原来如此，年轻人类好样的！”厄洛诺学着对方的措辞，应该不会出错吧？感觉这个词充满了友善！ 周兴邦：“······” 此时地上的担架传来虚弱的声音，恰到好处地终结了古怪的氛围：“谁来救救我······” “糟糕！”众人大惊失色，急忙把即将失血过多昏迷的李文殷送进了治疗室。 ———————— 浩瀚星河之中，钟杨陷入了沉思。 这魔龙一觉醒天道意识，就不知为何上蹿下跳起来，神龙摆尾横扫星系，如果他不是拽着龙角一起飞估计这会早就没影了。 又一次被甩到某个不知名恒星上的钟杨忍无可忍，拿起龙骨笔在虚空画了一道。 落笔万物生，刚被魔龙毁灭又被重新画出的银河注入了龙血的力量，成功把某条龙吸附在各个星球之间，长度无法估量的龙躯仿佛一条折线图，歪歪扭扭。 “我说，”钟杨叹气，悬浮在行星大小的龙眼之前，“虽然能理解脱离封印之后想要撒欢，但是你先把事情说完行不行？？” “你······”魔龙瞪大了眼，又缩小了眼，反反复复许久终于发现了钟杨的身影，“你怎么这么小个啊！！害我找你半天！” 龙息在宇宙间回荡，刮起一阵星河风暴，吹得魔王抬手扶额。 钟杨眼角一抽，抬笔画了个笼子把龙塞进去。 “那是因为你太大坨了，亲爱的，”他把笼子折巴折巴，像个骰子似的顶在指尖，“吐槽别人之前建议先反省自己，谢谢。” 宇宙巨怪刹那间变得像条蚯蚓，龙爪扒拉着笼子，魔龙终于能看清钟杨的面容。 “你好像不是我在等的人，”微缩魔龙的小眼睛充满严肃，口吐人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嘛？”钟杨抛起骰子，抓在掌心，“你费尽心机暗示我帮你脱困，就想跟我说这个？” 他面色骤然狰狞：“反正你在老子手里，画也补了封印也拆了，你的世界修士全是老子的手下，不配合的话杀无赦！” 说着翻掌就要捏爆骰子！！ “别别别——！！”魔龙惊恐，语速飞快，“凑合一下！！凑合一下也是可以的！！” “凑合？”钟杨一挑眉。 红衣人浮于黑暗之中，脚下万千星辰像簇拥着他的群魔，从前在魔龙眼中像糖果一样可以随意打碎的星球，此刻蕴藏着无限的恐怖。 “失礼了，是我口误，”天道意志终于压倒魔龙脑中先天的混沌，祂沉着开口，“不如前辈与我合作，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您一定会感兴趣。” ———————— 画中世界，虽然自家宗门变成龙飞走了，但是魔修们无所畏惧，天下之大，四海为家！ 弟子们热火朝天地安营扎寨，一众长老反而无事可做起来。 原本执剑峰还需搜寻妖魔，唯恐它们作乱，但是在钟杨昭告天下自己入魔的当天，天下魔物被他立威宰了个干净，以至于凌云无所事事。 倒是搬运来的云苍宗宝库还需要登记，于是她把工具人师弟凌风踹给宗主师兄，自己成功偷得半日闲暇。 与此同时，白衣河神掌中托着条一寸长短的黑鱼走向了她。 “姑娘，”脱离柯米钳制后，河神秀美的面容焕发出别样的生机，“能否请教一番仙道的修心之学呢？” “修心？”躺在千年古松上的凌云叼着根草，闻言坐直了身子看向她。 “你修什么心？神道不是依靠信仰供奉的么？” 河神轻笑：“实不相瞒，我从前过得浑浑噩噩，一直以来都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罢了，若不是小黑——” 她一点手中化为原型的鱼怪。 “若不是它一直守护着我，恐怕早已被侵蚀殆尽。而先前魔王大人为我植入了记忆，才使得我终于不再是无根浮萍，拥有了不属于自己的过去。” 古松上，红衣女修静静听完，飒爽一笑：“我还当是你修行出了什么岔子，原来是这样啊。” 她一跃而下，按着白衣河神的双肩：“修仙要找自己的道，在我看来就是认清本心，一往无前。” “修心就是自己不断坚定目标的过程，每次突破要渡过的雷劫，就是以自身心路对抗天地威压的挑战！” “坚定目标······”白衣女子恍惚了双眼，“可我没有目标。我是个没有过去与未来的鬼魂。” “诶？谁说你没有未来的？”凌云张开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好端端的在我面前，每一秒都是过去那个瞬间的未来，这不就是前路么？” 河神怔在原地。 “原来如此。”她的身形渐渐凝实，虚无缥缈的孤魂终于有了凭依。 “可我记忆里的那些痛苦，虽然不属于我，却是那么真实——” 她想起荒村，想起沉入河中的新娘，想起抛弃，想起凄楚与绝望： “那些女子的痛苦凝聚成了我，她们的怨恨使我诞生，而我植入的记忆就是第一个死于亲人背弃的女子······” “那就改变呗，”美人垂泪，凌云急忙掏出手绢帮她擦起来， “你哭什么呀？咱们都这么牛逼了，实在不行你叫上我，咱们打遍天下无敌手，修仙界又不吃男女这套，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红衣魔女桀桀一笑，拔剑指天： “而且老娘现在是魔修！我已成魔，就要快活！从前就看披麻戴孝不爽了，正好魔王大人示范的红衣超级帅！你看，校服换成红色多喜庆啊！” 河神忍俊不禁，盈盈一笑露出贝齿：“所以你修魔之后的心路是随心所欲？” “这不明摆着吗？”凌云夸张地瞪大眼，见美人破涕为笑她可开心了，当即再接再厉。 “我也是起于微末，从前看不起我的都被我踩在脚下！只有向上，我够强，我越要随心所欲！” 锁天大阵已破，天光如剑，映照在她的脸上。 凌云剑锋一转收回剑鞘，抬手一指青天：“如有一日我为魔，天下男修皆炉鼎！！” 她的豪言壮语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被御龙而行破空而来的钟杨听见。 九十九重天破开巨口，灭世黑龙从口中呼啸飞来，横行天下。 红衣魔王高踞龙首，威势赫赫。 正在赶路的钟杨闻言忍不住偏过头来，挑眉看着凌云：“·····小姑娘有前途啊。” “啊啊啊！！那个，大人我说着玩的！！”凌云目瞪口呆，原地跳脚脸红得像只煮熟了的虾，“你听我解释！！我不是要转修合欢宗的意思啊——！！” 而她身后的河神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银铃摇响般的声音中，困锁她多年的桎梏烟消云散。 【叮咚！恭喜玩家2314放牧鬼怪进阶成功！】 【职业进展如下： 职业名称：放牧者 等级：3 放牧鬼怪：鬼女河神（渡劫神道） 进阶条件：？？？】 第36章 《俯仰生灵录》 《天地万象图》（本章…… 神似某种培养皿的磨砂舱体内, 失去左腿的李文殷不时传来奇怪的叫声。 “卧槽······啊我靠！好痒哈哈哈哈——” 已经在异闻局登记完毕成为编外人员的厄洛诺，双手交握在身后等在外面，神色肃穆仿佛里头是自家喂了三年的母猪下崽。 “大佬这是在干啥？”报备完毕后无事可干的队员们从门缝探头。 “不知道啊，这难道是高人对弱小的拳拳爱护之心？” “有道理, 还是你机灵！”其余队员纷纷竖起大拇指, “要不是高人出手, C省肯定生灵涂炭！” 说话间, 舱内灯光熄灭, 完好如初的李文殷被机械臂丢了出来, 只见他试图表演前空翻，不幸在空中右脚踩左脚变为前滚翻脸着地，刚好趴在厄洛诺脚边。 “没眼看啊没眼看。”本来想迎接他的队友们默默地关上了门, 捂脸不忍直视。 “姓李的, 再这么浪老娘就不治你了！”治疗仓内传来电子女声的河东狮吼。 颜面扫地的某李姓战斗组精英向着治疗仓方向陪着笑脸，说了许多好话，终于让张牙舞爪的机械臂缩了回去。 “我真是太难了······”长吁一口气，李文殷整理着装试图王者归来, 孰料一回头碰见了刚才差点冒犯的白发神明。 “！！”他双眼瞪大, 下意识给了自己一巴掌，才后知后觉满脸堆笑道，“大大大佬, 您有什么事吗？” 厄洛诺沉吟片刻, 终于提出困扰了祂一路的问题：“明明受了会危及生命的伤，可我感觉你一直很高兴？为什么呢？” “哈哈哈, 是因为——”李文殷挠挠后脑勺张口语言。 “是因为知道总部可以治疗吗？”厄洛诺光速打断他，提出自己的推论。 “不是啦，是——” “不对, 你队员说今天早上你就左脚踩右脚，你身上快乐的情绪非常浓郁，至少持续了几天。何况如果没有碰上我，这种重伤殉职的概率非常大。”厄洛诺又用右手抵住下巴，自我否决。 “呃······”本来想分享喜悦却被疯狂打断的李文殷干笑两声，直接闭嘴聆听大佬练习普通话。 一人一神面面相觑。 白发的天神困惑地望着人类：“你怎么不说？” 李文殷动了动嘴唇，确认厄洛诺终于不再插嘴才道：“实不相瞒，我有个妹妹，嘶——她叫李文黎，和我差一个字儿。前两年出了车祸，一直躺在医院里，上星期我妈打电话跟我讲她醒了，我当时那个高兴啊！” 他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比划着腰际：“她出事那会才这么点大，全家人哭得死去活来的，现在好了，我妈讲她一醒就嚷着饿了，渴了！” “医生都说没见过植物人恢复得这么快！”他双眼亮晶晶的，充满了希望，“过年估计就能出院，不对，肯定能出院！！好久没一起吃年夜饭了——” 说到伤心处，断腿也没落泪的战斗组精英忍不住擦了擦眼睛：“她昨天在电话里喊我哥哥，我、我两年没听到她的声音了······” 神明皱起的眉头舒展开，轻轻拍了拍人类的肩头：“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忽然房门大开，队员们叽叽喳喳地涌进来。 “我靠，你怎么不早说啊？我去给妹妹买个大抱熊！” “我记得小黎喜欢吃奶糖？你以前天天买，改天一起去逛超市啊！” 换下被寒霜冻结得开裂的制服后，一袭米黄色长裙的何露跟在在众人身后，微笑着看着大家。 “小李子，瞒大家瞒得这么严实？这不得请我们一起去看看小黎？” “哈哈哈，这不是正准备周末开口吗——”李文殷笑着笑着，捂住了眼，声音低低的，从指缝间流出来，“······谢谢。” 何露无奈地摇摇头，扭头看了厄洛诺一眼，神明似乎也被人类的情绪感染，不知在思考什么。 “一起去？”她笑容不再那么制式，显得真实又鲜活。 想了想订单的数量和作业问题，厄洛诺点头：“可以，不过我得先完成几项事情。” —————— 穿梭在光怪陆离之间的列车上，林无相一拖二，三人配合终于清理干净了一个车厢。 “我靠，太累了吧！”刘弈喘着粗气，闷头灌下一瓶可乐。 谢沐反手用剑撑着自己，抓紧时间调整呼吸。 “刚好这里有纸，”林无相从怪物乘客的行李箱中翻找出本子和笔，“幸好出游戏之前把《九霄混元诀》背下来了，我画一下周天运转的图象，你们抓紧时间多学一点。” 一回头，他正好看见二人双眼圆瞪。 林无相边写写画画，边沉声说服他们： “现在没有大佬在，一切都要靠自己。咱们现在多一分力量，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性，从游戏里出来，四舍五入也算同门师兄弟姐妹了，团结就是力量，现在配合我也是救你们自己。” “不是，”谢沐愣愣地开口，“林师兄，我只是想说——一看就眼晕的东西你是怎么背下来的？？” “两千多页······”刘弈完全变成蚊香眼状态，“天哪，师兄你还写了上千首诗！！你是什么神仙级别的卷王啊喂！” 而与其乐融融的九霄剑宗蓝星分宗相隔不远的车厢里，一个满脸蜘蛛复眼的人形怪物正搜寻着什么。 “是——玩家的气息······” 它背后张开三米长的黑色尖刺，像蜘腿一样抵在下一个车厢的门上。 隔着车厢门玻璃，八只蜘蛛复眼向内窥探。 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小女孩蜷缩在角落，她的脚边掉落着一个病历本，姓名栏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李文黎”三个字。 —————— 画中天地，一袭红袍的钟杨御龙而行。 强行缩小到万米长度的混沌魔龙信心十足道：“前辈且随我来，那利用天地画卷给您设伏的家伙就藏在化龙之处的终点！” 这家伙的脑袋堪比好几个足球场，因为抱着像山一样的龙角太没有逼格，所以钟杨拽着脑门上的龙鳞，默默从【巢穴】掏出个挡风屏障。 “化龙不是要从九霄山脉走一圈吗？”他顶着呼啸长风大喊，“你就是山脉啊？还要怎么走啊！” “对哦！”魔龙大惊失色，鳞片都炸了起来，“前辈大才！我居然没发现！” 差点被龙鳞弹射出去，好在及时浮空才幸免于难的钟杨：“······” “算了，你还是听我指挥吧。”他叹气，拽了一下龙鳞，“首先，再把自己变小一点！御龙不是蚂蚁骑大象，一点也不帅！” 【主播放心飞！系统永相随！！】三个啦啦队系统恰到好处地提供了拍摄功能，让钟杨十分受用。 于是，画中生灵在这一天，都看见有红衣仙人现世，御龙而行，破海而去。 天地空白画卷原本只有寥寥几笔，描摹了虚幻的仙山。黑龙穿梭在无垠大陆之间，这抹墨色仿若大道执笔作画，所到之处从线条开始生长，逐渐浸染上生命的颜色。 “四时岁和，五谷丰登。” 红衣人提笔轻点虚空，金灿灿的田野洋溢稻花香气，田间阡陌中百姓和乐，男耕女织。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龙神掠过长空，那红色的身影凝结在纸卷上，像一点夕阳，晚霞铺在粼粼的大泽间，浮光跃金。 “生老病死，六道轮回。” 魔王取出吸附了无数魔气与怨魂的白骨骷髅，一笔碾下化为齑粉。 他蘸着盈盈幽光作画，万灵嚎啕被画卷的呼吸安抚，沉沉落入九幽，在混沌中沉睡，散去怨气，重返人间。 再啼哭时，非复恨意，而是象征新的生命与希望。 “鱼游入海，龙行天下。” 钟杨抛笔入海，浪花翻滚，云上飞舟中被他钓起的巨鲸长鸣着破海而出。 “又见面了小家伙，帮我指个路如何？”他一把接住巨鲸顶回来的画笔，歪着头看它。 “————” 巨鲸鸣叫着，喷出一道水柱，虹霞漫天。 它答应了。 “走吧，我跟着你。”钟杨轻笑，拍了拍龙角。 深蓝色的海底巨兽迎风化羽，白羽鲲鹏扶摇而起，长翅一振，便是九万里，直至海角天涯。 —————— 神鸟收拢羽翼，降落于云苍天石之巅。 巨龙上的红衣人向它挥了挥手，魔龙便从环绕天石一圈的大海陷落之处飞下，神鸟目送红衣人远去，又一振翅消失不见。 “原来如此······”日光隐没的幽深悬崖下，钟杨自言自语。 他抬眼望去，本以为镇在海中的巨石居然是悬浮于虚空之中的，汪洋在它周围形成一整圈的瀑布，而飞下去后并未感到头朝下脚朝天的不适，越过巨石的中心线，世界骤然颠倒。 云苍宗奇水洞天的这颗巨石，竟然是堵住大陆两面的阵眼！ 哗啦哗啦—— 逆流而上的瀑布形成绝妙的景致，他顺着水流来到了大陆的背面！ “原来如此——渡劫飞升，可宇宙间却不见仙人，因为飘渺不定的天界，就在画卷背面！” 钟杨举目四望，苍穹漆黑，无星无月，无日无云，空无一物。 云雾蒸腾，浩瀚汪洋覆盖了整个仙境，而那巨石便是颠倒大陆上唯一凸出海平面的陆地。 巨石之巅，有一柳树。树下身量高挑的青衣人不知在写着什么，执笔沉吟。而他身旁，红衣女子正仪态万千地烹茶。 见钟杨凭空出现，柯米大惊失色，又一瞥身边的青衣人，霎时有了底气，瞪了钟杨一眼。 那青衣人好像这才注意到钟杨的到来，抬起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轻轻笑道： “你来了，钟杨。画得很不错，比从前强许多。” 音色清润恍若浊世佳公子，可惜面上空无一物，唯有一个毛笔写作的“镜”字。 在他身前的古朴桌案上，一纸画卷半开半合，细看竟能发现正面与钟杨所绘制的一模一样，而背面细细密密地写着狂草字体，落款处标注着一句话： [午间绘《天地万象图》，困倦不已。 梦中醒来竟忘却先前构思，便搁置数日，思量挖坑不填会被追杀，便补同人文《俯仰生灵录》于画卷之后，聊表慰藉。 望追更读者原谅则个。 ——钟祁 某年某月某日留] 【主线任务[捉迷藏]已完成！发放点数120000。】 第37章 【倒V结束】互相破防两败俱伤 真亦假…… 【啊啊啊！】三个统同时尖叫, 【大佬！祂就是入侵者！祂的信息我们在数据库里根本没见过！！】 “别急。”钟杨被滋啦滋啦的电子音吵得头疼，不由得叹气。 青衣人歪着头，从巨石之巅向下看着红衣魔王，语气松快：“你这三个宠物还挺可爱的, 多年不见怎么对电子生命感兴趣了？” 钟杨没做声, 一拍龙角, 黑龙腾空而起飞至巨石之上盘旋。红袍魔王一跃, 衣摆下落被风鼓起, 稳稳落地时魔龙已经化作圆镯大小, 盘踞于他的手腕间。 面对来势汹汹的钟杨，青衣人好像并不在意，他搁置了迟迟未曾落下的笔杆, 拾起画卷迎上魔王。 “还真是要多谢你帮我填坑了~”他脸上的“镜”字弯起了笔画, 似乎在发笑。 “这部分爱情故事倒不像你从前会画的。”青衣人点点凭栏玄冥的区域，蓝衫女子执鞭守卫在撑伞的红衣道人身前。 “不过画得不错，看得出两人确有真情实感——” “他俩是祖孙，你眼瘸看错了。”钟杨直接打断, 面色冷漠。 青衣人：“······” “有趣, ”青衣人脸上的毛笔字又弯了弯，“行吧，没想到咱俩的默契居然让时间冲淡了, 倒是可惜。” “不过这个玄武画得着实不错, ”他纤长的手指点在云苍宗的部分，“大道至简, 大工无形，一个圆圈象征天圆，四脚象征地方, 长脖又似玄蛇，玄武定乾坤——” “不要过度解读，我的意思是挖坑不填王八蛋，你理解错了。”钟杨又一次冷漠打断。 青衣人：“······”捧画的手微微颤抖。 说话间钟杨和他擦肩而过，这红衣魔头径直走到杨柳树下，抬眼看了一下飘飘柳枝，不知思考着什么。 “大人，请用茶。”柯米捧着不知名的香茗，恰到好处地缓解了青衣人的尴尬。 孰料魔王忽然横行霸道地挤到二人中间，把茶水抢走一饮而尽。 “你！”柯米目瞪口呆，转头看向青衣人，“大人，他这太、太——” “无妨。”不知为何，青衣人的语气带着年长者的纵容感，他把柯米晾在一旁，转而关心起了钟杨。 “你喜欢喝这个？我还有好多，是洪荒大世界先天藤祖的新叶，修仙界飞升境的云泽灵泉泡起来正好。” 他不顾柯米的阻拦，直接把桌案上的整个茶罐递给了钟杨，动作姿态神似走亲戚塞红包。 钟杨不置可否，只接过罐子一翻手便收进【巢穴】，接着静静地看他表演。 “大人！”柯米震惊得无以复加，首领脑子怎么忽然被驴踢了？还是刚才她不注意的时候撞树上了？ 说好的双方是敌对关系呢？！说好的要替她报仇呢？您在干什么啊喂！ 青衣人语气和蔼又慈祥：“可惜来得仓促，这里空荡荡的，也没甚么乐子，不如对弈一局？” 钟杨挑眉，也没答话，只是一撩衣摆坐在案前，像个大爷似的看着青衣人又是取出棋盘，又是摆好两笼棋子。 “你喜欢黑色，不如就执黑子？”青衣人甚至关心起钟杨的喜好来。 “我想下五子棋。”被体贴服务的某人老神在在地捻起一颗棋子，皱眉思考了一会，吹了口气把它变成了红色。 “而且我现在喜欢红色了。” “行吧，”青衣人轻叹，像个对家里淘气幼弟无奈的兄长，“难怪你今日一身红色喜袍，我还当你和柯米——” “卧槽大人你棋可以乱下cp不能乱磕啊！！”完全沦为背景板的柯米发出呐喊。 “当你和柯米大打出手，抢了鬼新娘的专属校服。”青衣人补充完后半句，幽幽地瞥了柯米一眼。 “······哈哈、哈哈哈，我搞错了嘛，”柯米后退两步，“哎呦大人别打我——” 一阵劲风扫来，她被青衣人扔到了杨柳树下面柱思过。 于是桌案前终于恢复了宁静，空茫黑天之下，无尽云海之中，二人执子对弈，虽然是五子棋却也厮杀得难舍难分，仿若多年未见的知己。 “你好像很了解我。”钟杨托着腮看向对面的怪人，他脸上的镜字与《俯仰生灵录》的笔迹完全不同，风骨天成。 “我怎么会不了解你呢？”青衣人也不知是用什么发出的笑声，“我们可是兄弟。” “是吗？”钟杨不动声色地抚了一下龙镯，示意祂稍安勿躁。 “那我想要这个棋盘，你会给我吗？”他俯身凑近青衣人。 显然对方毫无保留地包容了他的要求：“当然。棋子一起带走吧，配套的《星汉棋谱》要不要？” 钟杨挑了挑眉：“好啊~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还有什么可以给我的么？” 青衣人一边起身打包起棋盘，一边苦思冥想起来：“嗯······这个桌案也还可以，银河第四帝国的复刻产物，可惜来得仓促就带了几样。” 他忽然一顿，随即语气激动起来，“镜”字在脸上跳跃：“要不柯米你也带走吧，虽然没什么用连卧底都当不好，但是点茶说段子倒是一绝，平日里图个乐也不错。” 伴随着二人莫名其妙的交流，巨石上逐渐变得光秃秃的，那青衣人拾掇起所有东西，一股脑让钟杨塞进了【巢穴】里打包带走。 —————— 远远背对着棋局，正在对树自闭的柯米咬牙切齿：“该死的魔王，不知道给首领下了什么蛊······” 忽然她身后响起两道人声。 “你就带她去吧，若是不收下我可要遗憾死，这么多年没见也没能给你多捎点东西——”是首领青衣的声音，但是内容不太对劲。 “行吧行吧，别吵吵了。”被柯米心中狂骂的魔王语气不耐，好像在推拒什么讨厌的要求似的。 正在她迷惑不解时，两道人影抵达了她身后。 “诶？”柯米愣住，他们干啥？ 谁知霎时眼前一黑，她就失去了意识！ 用【巢穴】把柯米也装走，钟杨心情愉悦，幸好柯米是属于死物的鬼新娘，目前要带走也是可行的。 “谢了。”钟杨拍了拍青衣人的肩头，看他的目光有些玩味。 “你跟我说什么谢谢？你要什么东西我不会给你？”青衣人语气越来越奇怪，甚至染上了宠溺的感觉。 “你真这么觉得？”钟杨撑着下巴观察他，眼见青衣人一副就快把自己也打包送出去的模样。 很好，时机成熟了。 “那你不妨——把主神给我吧。”钟杨眯起眼睛，凤眸幽深，言语里带着蛊惑。 “好······”青衣人语气虚幻又缥缈，脸上的“镜”字变换又折叠，墨迹里浮出一团晶莹剔透的事物。 主神核心。 原来是被人为操控的啊，难怪仅仅是幼年体就能入侵到蓝星去，钟杨抬手去接。 “你做得很好——”只要捏碎这个东西，直播间就消失了—— 就在红衣魔头的手堪堪捏住一半的核心时，异变陡生。 “不对！”青衣人猛然暴喝，像噩梦惊醒般浑身一震。 他劈手去抢主神核心，然而钟杨的手稳稳地抓在其上，不动如山！ 眼见红衣魔头就要捏爆核心，无奈之下青衣人将其一分为二，夺走承载直播间的重要部分，身形飞速淡去眼见就要脱离此世！！ “你要到那里去？”钟杨竖起右手食指放在眼前，语气充斥着浓重的非人感，“我的‘好哥哥’？” 红衣人右手微微向前一点，杨柳树的万条柳枝刹那暴长！！ 树根深扎石底，碎裂巨石蔓延至无尽汪洋中，密密麻麻的根须黑蛇一般爬行着，清澈的海底被漆黑覆盖，贪婪吸食着世界的本源。 而柳枝如游龙狂舞，瞬间包裹住青衣人的身形，穿透他的血肉在皮下扎根，硬生生锁定了试图脱离的幕后黑手！！ “听话，”钟杨挂着扭曲的笑容走向他，“你不是什么东西都会给我么？把它给我吧——” 已经被杨柳寄生了个彻底的青衣人正苟延残喘，藤蔓带着讨好的意味，把他向钟杨的方向送去。 “你——”青衣人面部皮肤被柳枝穿刺，皮下有褐色的细丝不断生长着，“原来你一开始就在给我下套——” “执棋对弈，落子无悔，不过技不如人罢了，这怎么能叫下套呢？”见被戳破，钟杨索性不装了。 “哈哈哈哈哈——好啊，好一个执棋对弈，落子无悔！”青衣人使出最后的气力仰天大笑，“这一局是我输了！不愧是逻辑怪物，不愧是你！” 不好！红衣魔头抬手就要拨动【时间罗盘】，谁知那青衣人忽然生机断绝！！ 他脸上的“镜”字渐渐褪去色彩，那一半主神核心莫名消失于虚空中，青衣人的皮囊轻飘飘落在地上，高远天穹回荡着一句话： “钟杨，咱们后会有期。” —————— 直抵苍穹的杨柳树代替了碎裂的巨石，堵住了大陆两面的缺口，盘根错节的根须留下不少豁口，瀑布依旧倾泻丝毫不受影响。 钟杨站在树顶，和变回原形的黑龙交谈着什么。 “可惜让他逃了，”黑龙惋惜， “前辈，就是那个家伙入侵了这个世界，您所说的直播间主神似乎是他的一个手下？说来惭愧，我的意识一直被压制得死死的，并没有收集到什么线索。” 钟杨把玩着手上的一半主神，淡淡道：“不急。” “刚才被杨柳吸食了不少世界本源，你也累了吧，不如重归沉睡？”他瞥了一眼黑龙。 “嘿嘿嘿，我就是想问问，您应该认识我等的人吧？您和她长得蛮像的······”黑龙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她是我的创造者，而您刚才带我补全这个世界的思路和她一模一样。”远古巨兽的语气悠远又怀念。 “三万多年前约莫是上古大战的时候，她还带着我亲赴战场，可惜我战败，书册遗失在无尽虚空之中——” “她说过要补全的内容还没有完成，我就一直等，”龙息轻轻扬起柳枝，“可是原来，有些人真的再也没回来过。” 钟杨闭了闭眼。 “她不会回来了。” 巨龙静默无言，良久，才轻轻地叹息一声。 片片黑鳞崩解，从五爪到身躯，再到头颅与龙角，腐朽的血肉化作灰烬，巨大的骨山向海底沉去，被杨柳的根须轻轻地怀抱。 钟杨并未睁眼，他手中的长长的画卷无风自燃，烧去表层的伪装露出真容。 他折上连在一起的书页，原来这伪造的画卷底下，竟是一本书册。 《天地万象图》是假，而《俯仰生灵录》是真。 从在云海中看见无锋巨剑镇压潜龙山脉起，他就发现了端倪。 山脉蜿蜒，神龙俯首，实为“辶”字，而巨剑藏锋，上有楼台，便为“首”字。 天地意志，魔龙躯壳，隐隐昭示着合二为一，书写“道”法。 他们所在的这个游戏不是画卷，而是一本书，一本作者未能完成的《俯仰生灵录》。 空白书页中，一个“道”字横亘天地。 第一次脱离书卷他便开始做局，利用【逻辑怪物】故意推导出错误的画卷结论，给高维观众下套形成认知锚点，虚假的《天地万象图》便应运而生。 无法对抗高维认知的青衣人果然中计。 自己抢占先机，故意不杀柯米，仓皇逃窜的鬼女又果然回到了她的首领身边。 钟杨，杨柳，那棵杨柳树，便是他多次叠加【逻辑怪物】精神烙印的显现。 想要利用钟祁打亲情牌影响自己，反而被虚假的真相感染了认知，在柳树阴影的操控下甚至把钟杨当成了家人—— 可惜了，两败俱伤。 红衣人攥紧书卷。 —————— 黑天之下，长柳遮天，人形的古神轻轻抬手。 万丈高的龙首骷髅破浪而起，露出海面，望向黑夜。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1] 天地间一人茕茕孑立，四下万籁俱寂，唯余恒古的哀伤。 第38章 三尸夺道 逆天改命，全球修真（第二个…… 【大佬好像在思考人生？】 【不知道啊, 你去问问？】 【你自己怎么不去？】 后台群聊中，战战兢兢的统们看着钟杨把青衣入侵者洗劫得倾家荡产，被害者还一副享受又宠溺的奇怪模样，甚至差点给出了主神核心！！ 它们没看错吧, 这是主神核心吧喂！为什么调查员大佬抓个入侵者, 它们的顶头上司被掰成两半了？ 【大佬到底是什么来头？】化龙鱼系统颤颤巍巍地提出灵魂问题。 【无所谓, 我永远是大佬的狂粉！】子孙肝系统对怂包同事们感到不屑, 【你们不去, 我去问！】 它不顾其余二统的阻拦, 试图隔着世界屏障和钟杨贴贴，孰料不知怎的竟然穿透了屏障，从虚空中钻了出来。 【！！！】狂粉震惊, 狂粉狂喜！系统圆滚滚的Q弹身躯绕着钟杨飞来飞去, 本来想打探的问题完全抛之脑后。 “嗯？” 钟杨回过神来，发现身边多了个雪媚娘似的球体。显然是主神元气大伤导致对系统的束缚被解开了。 不过——这个半死不活的主神还挺有品味。 往事已矣，前路未明。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钟杨伸出指头薅着系统揉了两把，毛绒版雪媚娘激动得原地起飞, 一眨眼窜上了树顶。 本来想揣进怀里当暖手宝的钟杨：“······”捞了个空, 失策。 他默默把伸到一半的手背回身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子孙肝系统完全不知自己错失了一个和偶像亲密接触的绝好机会，在树顶上滚来滚去, 低声尖叫着什么“主播居然摸我了”“我再也不洗澡了”之类的话。 同事完全靠不住呢。 化龙鱼系统捋起袖子被迫自强：【调查员大佬！呜呜那个, 主神祂——祂怎么样了？】 “主神？”钟杨摊开掌心，半块核心飘起, “如你所见。” 【祂真的······】无了？系统颤抖着发问，甚至不敢说出最后两个字。 “当然没有，不过快了。话说回来, 你叫我调查员？”红衣魔王缓缓降落在龙骨骷髅上，倚着龙角问道。 【诶？】系统一惊，好家伙，对啊！主神刚才被入侵者挟持了，是这位将祂解救了一半出来！ 所以说······大佬其实不是调查员，祂的真实实力比主神还强！说不定就是接收到主神的求救信号赶来帮忙的！ 按照人类的话来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四舍五入它们这些统就全是主神的陪嫁了！ 它已经逐渐理解一切。 【是我口误！】系统从善如流光速改口，【从今往后您就是我的上司！一切听从老板指示！】 这些小东西挺好玩，总能帮他自动补上逻辑的缺口呢。 钟杨戳了戳化龙鱼系统圆鼓鼓的包子脸，擎天巨柳有意识一般将子孙肝系统扔了下来正中他怀里。 红衣魔王来时驾驭黑龙，而回去时抱着三个毛绒球，穿越盘龙般的树根，重新抵达人间。 是时候收尾了。 —————— 人声鼎沸的营地里，魔修们吃着火锅唱着歌。 低洼平原处，凌风试图逃离禁闭，躲到师姐凌云身后，却被八卦队友无情出卖，几个师兄师姐联合起来追着他打。 白衣河神假意要帮，孰料竟是暗中使坏，凌风砰的一声撞上阵法，被瓮中捉鳖逮了个正着。 “河神，你！”凌风被宗主收进禁闭塔前最后指责了一句，“我们可是亲家啊！我的大徒弟还是你女婿！” 河神不语，任由凌云将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 “你懂什么，这叫大义灭亲！”一袭红裙的凌云快乐地倚在白衣美人肩上，“你说是吧小白~” “所言极是。”河神微笑着目送亲家前去服刑。 远处高地上，凭栏和玄冥眺望着九霄魔宗的热闹景象。 “他们倒是看得开，永远一副乐天派的样子。”凭栏定定地看着远处。 由于天道复苏，已经突破合体期的玄冥祖师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么老气横秋做什么？倒越发不像你小时候了。” 凭栏别过脸：“我自己都数不清活了几个千年，师祖还记着我小时候的样子？” 玄冥叹气：“当初我并非有意丢下你不管，只是云苍老怪突然坐化，我隐隐预感到有大难将临，不得不闭关寻求突破，你又堪堪筑基，只能将你记在你大师兄名下代为教导。” “若是觉得唤我师祖生分，像从前那样叫师尊也无不可。” 凭栏动了动嘴角，硬邦邦地又把脸别了回来：“那你为什么要搬去云苍宗的奇水洞天，那个老头就喜欢抢我瓜子。” “嗯？”玄冥一愣，“从前看你和他玩得最好，加上云苍老怪临死前的嘱托，我才答应帮忙坐镇两宗的，你说他抢你什么？” “······”凭栏哽了一下，“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就在玄冥微微蹙眉想要追问时，身后一阵劲风呼啸而来。 “借你师祖一用！”红衣魔头掳了貌美修士就走，甩到肩上仿佛扛了个麻袋。 凭栏大惊失色冲了出去，却见玄冥轻轻摆了摆手，只得站在原地：“师尊——！！” 当着红衣的一魔一仙再次以的一横一竖的形式掠过上空时，凌浪敏锐地捕捉到了太上长老的气息。 有情况！ 他眼神一凝，将托在掌中的禁闭塔往地上一抛，金光闪过那微缩塔身顷刻间放大万倍，坐镇宗门。 “师弟，就委屈你镇守山门了！”面容儒雅的中年人笑着和塔中的凌风挥了挥手。 “师兄——别丢下我！”凌风委屈地伸出手，随即被塔身禁制打回里层。 “孩儿们！”凌浪运用真元扩音，三十万魔修霎时起身，“咱们出发！跟随魔王大人的脚步！” “弟子明白！”山呼海啸之声不绝于耳。 就这样，万魔齐出，浩浩荡荡地飞过长空。 —————— 钟杨边飞边找寻着路线，被填充完整的人间界熙熙攘攘，稍微偏离就会错过。 到了。 他轻轻落地，河水汤汤，这是游戏最初的起点——河伯村落。 被掀开的巨大红木箱静静地躺在原处。除了钟杨一开始降临的那个轿厢之外，还有三个未开封的完整木箱。 大红漆，金花烙，名为木箱，实则更似棺椁。 “道友，您这是作甚？”半空中玄冥被直接扔到地上，虽然他努力配合，但也十分不解。 钟杨不语，降落后手上凭空出现一支毛笔，轻轻一挥笔杆迎风见长，竟然化作一根三米长骨。 四个巨大红棺浮空而起，围绕二人旋转起来，而河滩忽然震颤下陷，凹陷的纹路竟然形成圆形的阵法！ 一道水流从河中分出注入阵法凹槽，这一方天地蓦然与周遭分割开来！ 那青衣人其实说的不错，“一个圆圈象征天圆，四脚象征地方”，他画下的图象确实是玄武，只不过画中玄武对应的并非云苍宗，而是他降临此世的地点。 那“辶”形潜龙山脉的一点，正正好在村落正前方，长蛇般的玄武脖颈对应的是龙首。 四个红色玄棺对应四角，圆形法阵对应龟壳—— 这才是他画中巨龟的真正含义，而他这么做，正是为了这一刻。 玄武又为水神之首，在画中所有水流的源头之处布下阵法，正好发挥它最强大的功效！ “统子们，重新发布一下任务吧~”钟杨轻笑，三个毛团缩在他的袖子里，迷惑不解地滚来滚去。 【任务不是做完了吗？】 “错了，”钟杨面无表情地举起龙骨，“现在才是真正的[夺天大计]！” 从一开始他就干涉了主神的决定，选中这个修真世界就是看中了它的特殊之处——它的语言体系与蓝星是相同的。 虽然后来才得知这是因为它是钟祁的造物，但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的修仙功法可以在蓝星使用！ 近日以来，蓝星上出现异闻事件的频率越来越高，幕后黑手所图甚大，仅靠自己解构直播间放出的特异物品恐怕难以解决。 所以他才选中这个修炼体系能与蓝星契合的修真世界，“夺天”归去，全球修真，提升人类自救能力。 林无相他们三个估计已经发现这一点了，钟杨屏息，任由四个棺椁不断地绕着他旋转。 他故意在走出箱子时提到“谁砸我棺材板”的那一刻起，四个红箱就不再是木箱。 他利用自身的位格和【逻辑怪物】强行将它们扭曲为此世缺失的神墓。 天道不出，因为三个分神未能一合。而三个宗门的闭关祖师，便是天地三尸。 斩三尸，证道果。 他作为走出“棺椁”的人，便成为额外的“第四者”，也拥有了竞争道果的资格！当他成就道果，便能带走这个世界！ 眨眼间四个棺椁便转至玄武四角，钟杨向下一挥手，龙骨便径直砸向剩余的三个木箱。 “等等，这——！！”玄冥瞳孔一缩。 右上角那个红棺轰然破开，其中居然盘坐着一副枯骨！ 而那枯骨，居然是坐化千年的云苍老怪！他的怀中······竟然也有一根龙骨！ 钟杨又一棍挥下，左下角的红棺应声而开，空荡荡的箱中滚落出又一根莹莹发光的长骨。 “进去。”红衣魔头面无表情地指着棺材。 玄冥和他对视了一眼，一咬牙拾起地上的龙骨，盘腿坐进了棺中。 “现在，是最后一步了。”钟杨看向最后的红棺，天上银河流转。 先前他放任混沌魔龙在星际间大肆破坏，正是为了重绘银河，方便自己制造天时！ 而此刻，群星归位。 红衣魔头衣摆无风自动，他稳稳地举起被命名为【小鱼】的龙骨，就要劈下——！ “原来是这样。”忽然间，一道诡异的女声响起。 —————— 气氛和谐的休息室内，李文殷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等会再说，等会再说啊！”他从队友们的包围中挤出来，在无人的走廊里接通。 “喂？妈，有什么事吗？”李文殷踢了踢刚刚修复好的腿，然后他的动作陡然一僵。 “小李子，怎么了这是？”何露原本只是站在治疗室里等，谁知半响过去队员还没回来，便出门查看。 哪曾想刚才还高高兴兴跟大伙分享喜事的李文殷这会眼眶通红，死死地抓着手机。 他一回头，看见何露仿佛看见救星一般：“局长！” “我妹妹、我妹妹她——”李文殷蹲下身，拼命地抓着头，手机摔在了地上也没管，“她失踪了······” “什么？”何露一惊。 在二人身后，厄洛诺忽然皱眉，祂感到一股奇异的气息，与主神入侵十分相似！ 这时高塔内骤然警笛大作，刺耳的电子音在377层楼道内回响： “警报，警报——” “B市发生国级异闻事件，中央主脑已自动命名为【无限列车】！” “请战斗组立即集合于武装部准备出发，行动组迅速组织撤离群众！” “监测组全体成员停下一切工作计划，全力检测异闻弱点！！” 何露正要去扶队员的双手一顿，她手袖上的荆棘花闪烁起来，分派了战斗任务。 而李文殷愣在了原地，他也接到了相同的任务！ “局长！”身后的队员鱼涌而出，恐怕此次情况非常严峻，他们这群刚刚完成任务调休的C省分局也被征派往前线！ 何露担忧地看了一眼李文殷，他抹了把眼泪强行憋住了妹妹失踪的慌乱：“我没事，咱们先执行任务！” “好。事毕我帮你找小黎。”何露言简意赅地回应，众人训练有素一路小跑就要进发向武装部。 “等等，我和你们一起去。”这时，厄洛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眼见外卖员跟着这群人类一溜烟又跑走了，窗外的甜品屋里四个鬼怪面面相觑。 “走······了······”无面女呆呆地指着厄洛诺的背影。 地缚灵一拍幽蓝触手：“咱们跟上！” 于是这栋奇怪的甜品屋从白色高塔上滑了下来，蓝色腕足蠕动着跟上人类队伍，大咧咧地招摇过市。 奇异的是，所有人都好像没有注意到它。 —————— 伴随着诡异女声，【巢穴】一阵异动，一阵怪风吹过，那早就昏迷过去的柯米突兀出现在阵法中央！ “不愧是你——”她的脸色青白交加，双眼怪异地翻白，“提前猜到柯米就是我的眼睛，通过她来潜移默化修改我的认知。” 原来那青衣人并未完全脱离此世！他的一道分神留在柯米身上，始终跟随着钟杨！ “你知道我带了洪荒至宝《星汉棋谱》，非主人亲手交出便不能转移，便故意蒙骗我主动给出。” “······”钟杨沉思，虽然拿到那本棋谱属于意外之财，但是黑锅扣都扣了，不如直接承认。 “是啊，那又如何？”红衣魔王冷笑，果不其然看到幕后黑手更加破防。 柯米脸上的五官扭曲起来，竟然隐隐拼凑成一个“镜”字。 “你知道形成这个世界的《俯仰生灵录》在我手上，而钟祁便是它的原主人。 你利用高维观众的认知假造出《天地万象图》，书册创造时在钟祁手中，而画卷创造时在我手中，时间重叠的漏洞成功让我这个现主人与原主人的自我认知混合！” “所以我才会把你当成亲人——”幕后黑手一想起刚才自己做出的蠢事，不由得眼前一黑。 “而你通过向我索要东西，不断加深我的‘亲人’认知！” 鬼新娘没有实体的脸部可塑性极高，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毛笔版本的“镜”字。 “而这一切就是为了最后向我索要主神的控制权！” “啊对对对，解说得真棒，”钟杨棒读顺便鼓掌，“所以还有什么事吗‘哥哥’？” 幕后黑手气结，完全没有第一次附身白骨真君时的逼格：“你——！” 可惜他留在柯米体内的分神十分弱小，又为了挣脱【巢穴】耗尽力量，否则他恨不得和这个该死的魔头大战三百回合！ “没什么事的话一边凉快去，乖。”钟杨轻轻提起鬼新娘，就要往旁边扔去。 孰料柯米身上的死气忽然附着交缠在他的手掌上，沿着胳膊向上蔓延起来。 “你也中计了，”鬼新娘冷笑起来，“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感觉如何？【逻辑怪物】？” “啧。”红衣魔王一挑眉。 难怪他还没启动阵法，这家伙就这么着急地耗尽力量跑出来。 先来上一通血泪控诉让自己放松警惕，再佯装成无能狂怒的样子，只为了自己能主动接触到柯米—— 鬼新娘的天赋能力，【集群意识】，能将接触到的人转化为自身的意识分神！ “不过你这么做是为什么呢？”钟杨动也没动一下，位格的差距让鬼气蔓延得异常艰难。 他幽深的黑瞳与“镜”字里扭曲的眼珠对视着，随时随刻，只要他念头一动，鬼新娘就能被当场灭杀！ “动手啊？”柯米的声音断断续续，“你怎么不动手？我和她现在是一体的，你杀死她，我就死了——” “你不杀我，夺天阵法内存在着不应该出现的第五人第六人，你可就永远没法成功了——” 见钟杨果然定在原地，“镜”字的笔画微微弯曲起来，似乎在笑：“哦，我忘了，柯米是人类。” “你无法杀死人类，或者说‘守护人类’就是你的锚点，只要你杀了人，你就会崩溃，对不对？” “所以你才会把祭坛上的灵魂带走，所以你才费尽心机强行结束游戏送走那几个废物玩家，所以你才会束手束脚扮演什么主播，而不是直接把我抓出来杀死。” “我该叫你主神还是钟杨？万年前游猎小世界的狠辣去哪里了？” 柯米尖细的声音逐渐扭曲。 “或者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人，还是神？” 即使被死死地掐着脖子，鬼新娘依然在痛快地大笑，她脸上“镜”字不断向内收缩，皮肉翻滚间五官已经深深内陷，外皮沿着脖子那一圈绷紧。 “噗”的一声，柯米的脸皮被整个撕扯下来。 烙印在猩红血肉中的“镜”字啃食着那张皮，笔画裂开露出尖利的牙齿，黏糊糊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在钟杨的手臂上，向下蜿蜒而去。 —————— 丝毫不知自己所处的诡异环境被命名为【无限列车】，林无相正带着便宜师弟师妹警惕搜寻着出口。 “师兄，前面有动静！” 在车厢前端的谢沐传音。 “你先别动，等我过去！”林无相示意刘弈转身，二人背贴着背向前走去，方便拓宽视野。 蹲在座椅后的谢沐等三人汇合后，才终于放下灵剑站起来。 “刚才地板有一阵很怪异的晃动，”谢沐努力形容着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什么东西在挣扎一样，就在你们过来的时候动静消失了。” 三人对视一眼。 “难道车上还有别的人类？” 林无相沉吟片刻，提剑就走：“去前面看看，刚才杀死的那些怪物都暂时对我们不能造成威胁，说不准能救下几个人。” 刘谢二人点头，三人面向外成环绕之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一股浓重的腥气扑鼻而来，但和血腥味不太一样。 他们缓缓挪移到车厢中央，一个了无生气的乘务员倒在那里。 面部多只蜘蛛复眼已经开始腐烂，流出墨绿色的脓液，而它的制服被撕成碎块，露出空荡荡的内里。 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了一般，除了干瘪的头颅和背后萎靡的蜘蛛长刺，就只有腥臭的粘液留在地上。 —————— “你说的很对。”钟杨放任怪物说完一切，才平静地开口。 “我也不知道我是人还是神，或许像人更多一点？” “呼······”几近不能发声的怪脸蠕动了几下，舔干净牙上的血丝，才继续道，“错了，你不像人。” “你是伪装成人的样子的神，你那么在乎蓝星，就是因为你是蓝星的化身，你是那一方天地！” 鬼新娘的身躯渐渐瘪下去，而头颅越胀越大，像吸干了底下的血肉一般。 怪物充满蛊惑地低语着： “天地不仁，天地就不该有感情。你是天地而生的神明，可你有了自我，你认为自己是人。 你偏颇人类，有了爱恨，你就不该是天地！” 红衣人陷入了沉默，凤眸逐渐幽深，像吞噬无尽星空的黑洞。 鼓胀得像个肉球的头颅终于挣脱了钟杨的手，它飘飞在红衣魔王的身侧，在他耳边窸窸窣窣地说着什么： “来吧，要么杀死我，要么承认你的偏颇，告诉我——” 要么杀死柯米动摇锚点，要么承认偏颇否认自身从而位格跌落—— 眼见钟杨就要开口，肉球上的“镜”字越咧越大，表面裸露的血管也兴奋了起来，咕咚咕咚越跳越快： “告诉我你是——” 然后，它的美梦破碎了。 “不好意思，你猜错了，在下不是蓝星。”钟杨忽然打断它，深深叹气。 “帮我杀了它，姐姐。” 姐姐——？ 飘浮的肉球一僵，哪知背后骤然传来冲天杀气！ 不好！！ 它夺路而逃，肉球飞速隐没，可身后的女子动作更快，一只纤纤玉手掌化清气，万钧之势排山倒海，刹那间血肉被碾为几不可见的微粒，消失在天地间。 “师祖！！” 追着钟杨飞了半天的九霄魔宗三十万大军此时终于赶到，见到女子，凌浪眼神一凝，一声呐喊脱口而出—— 那最后的红棺中，一名戴着面具的女子蹁跹走出。 她周身环佩叮当，手中抱着龙骨琵琶，纤纤长指扣住面具的一侧，缓缓揭下。 “好久不见，钟小咩~”女子莞尔一笑，露出与钟杨有七成相似的脸。 “见面第一件事就是找你姐我帮忙，看来你混得不咋地。” 正在擦拭手上血迹的钟杨嘴角一抽：“······” 果然，亲人就是那种见不到了会痛苦，但是一见面又开始互相嫌弃的存在啊。 “倒也不必一上来就揭我老底，这个奇怪的昵称就不用再提了！” 钟祁闻言惊异地瞪大眼：“诶？老底，什么老底？咩咩你在说什么啊？” “······你开心就好。”忍住！这是亲姐，忍住！ 眼见钟杨吃瘪，女子仿佛收获了奇怪的成就感，发出杠铃般的笑声。 而远处拱手行礼的凌浪鬼鬼祟祟探出头，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太上长老和师祖似乎关系匪浅？ 太好了，不用被追究全宗投降的事情了！他传令给众魔修赶紧掉头跑路，孰料钟祁却主动看过去。 “嗯？你给他们换了身校服？”女子挑眉，“红色确实好看。不过也提醒了我一件事。” 她一扫琵琶，铮铮之声响彻天地：“九霄剑宗听令！” 三十万魔修正欲脱身，那琵琶声却令他们身躯一震，迅速定在原地！ 女子威严的喝令震颤心神：“即日起，九霄剑宗所有事务正式转交给这位修士，本座不再过问！” “天地契约！”她一指青天，一纸契令凭空而落，雷霆骤下劈在纸上形成了字迹！ “我，九霄道君钟祁在此立誓——往后宗门种种，再无瓜葛！” “师祖！”凌浪不由得大骇，师祖的话里怎么有种······托孤的意味？！ 女子不答，而长卷契约上字迹笔走龙蛇，眼见就要完成，却在末尾卡住了！ “嗯？”钟祁眼神一凝。 钟杨默默移开了视线：“那个，忘记跟你说了，他们已经向我投诚了。” “······”钟祁瞪大眼看着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凌浪，“我教给你们的剑修风骨，你们就是这样学的？！！” “罢了罢了，”她转头不耐烦地一挥手，“反正是要转交给你的，过程无所谓了！” 语毕，钟祁走回棺中盘腿坐下：“开始吧。” “不和我再道个别？”钟杨努力做出正常的微笑，可面部肌肉总是不受控制地扭曲。 “道别又能如何？能放任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的本体恐怕早就死了吧，”女子的身形渐渐淡去，“长痛不如短痛，趁着我还有时间，把阵法完成。” 见他不语，女子叹气：“向前看，我只是过去留下的一抹影子而已，你要做的是守护未来。” “想一想你在地球的朋友，想一想家想一想人类，你在这里多拖一秒，他们就多危险一分。” 红衣魔王望天，狠狠地抹了一下脸，最后深深看了棺中人一眼：“······后会有期。” “错了，是后会无期。”钟祁明媚一笑，眼睫弯弯。 钟杨张了张嘴，还未应答，棺盖便轰然落下。 —————— 棺内的一片漆黑中，死过一次的玄冥没来由感到丹田一阵战栗。 那感觉玄之又玄，似乎和他碎丹成婴时的天启相似，又好像化神成形时对大道的偶然触碰。 “天地！” 这是······玄冥蓦地睁开眼，黑暗中有谁声震长空。 “三尸！” 左上角的红棺中，钟祁的身外化身已淡得像一抹影子。怀中龙骨琵琶指尖未曾触碰却自行鸣奏，兵击裂帛之声荡出阵阵涟漪！ “道果！” 死去千年的云苍老祖的残躯颤动起来，白骨迸裂。 “叮铃——” 引神铃响，魂归来兮。 用于召唤死去鬼女的引魂铃声，此刻被钟杨用来召唤魔龙！ 大陆背面的骨龙游动起来，杨柳舒展着纤长的枝条托举起它，无尽汪洋洪波涌起！ “————” 骨龙穿越盘根错节的阵眼，龙息嗡鸣，化为山川，九霄诸峰，重返人间！ 满地碎石走，长河飞浪去。 旷野悲风疾，日月同辉映。 在三十万魔修的目送之下，玄武大阵喑哑着化形而出，巨龟之上，长蛇绕碑，镇压天地！ 天色骤暗，本来统治了天空的耀眼日光淡去，露出身后浩大的星空。 熠熠生辉，群星归位。 蛇颈向天，玄龟腾跃而起，云海汇聚在它脚下成托举之势，直至虚空之中。 古朴石碑上，唯有一人负手而立。 “三尸已斩。”那红衣人淡然出声。 三红棺内，玄冥祖师先前汇聚的死气骤然剥离了他的身体，破棺而出！ 云苍老祖枯骨尽碎，死气寡淡飘忽。 九霄道君身形湮没，唯有一声轻笑伴随着琵琶铿锵，穿越远古而来。 三道无形死气汇聚于钟杨手中，化作一团漆黑墨色。 他取出龙骨长笔，在墨色上浅浅一点，刹那间死气凝为墨汁，被笔尖所蘸取。 长蛇恭顺地弯下脖颈，静待红衣人走到它的头颅之上，托举他来到空白的碑壁旁。 “该结束了。”钟杨阖上眼，往事如过眼云烟，终究雨打风吹去。 他轻轻提笔，挥毫泼墨间，一个蕴意无穷的字便深深烙印在石碑之上。 ——“道”。 只是与《俯仰生灵录》内的字形有所不同，这个“道”字的上“首”如盘蛇长碑，而下“辶”又如玄龟静坐。 龙神已死，逝者如斯。 这个世界的根基不再是巨剑镇龙，而是玄武道碑。 虚空中，红衣人一甩龙骨长笔，玄冥祖师被他一把捞出，扔向地上神色焦急的蓝衫女子。 【检测到二次发布任务：[夺天大计]已完成，奖励成就：空间神位补完。】 【您的空间神器“巢穴”已升格，现已更名为“龙之巢”。】 虚空破碎，整个世界离钟杨越来越远，直至微缩成书册上的一页。 刷啦啦—— 《俯仰生灵录》被红衣人合上，紧紧贴在心口。尔后，他长歌当哭。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去也！” —————— 车厢内，警惕的林无相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后面的车厢已经被他们清理干净，因而三人能放心向前，可是为何前方时不时就出现几个死状凄惨的怪物？ “难道说不是人类？”林无相沉思，再又一次来到新车厢却只见到地上倒着两个怪物乘客。 他俯下身，用长剑翻开衣物碎片，啃噬的齿痕狰狞无比，恐怕凶手的咬合力不在湾鳄之下。 “师兄，咱们向前吗？”刘弈小声道，“要不咱们修整一会，再提升提升功法？” “有道理。”林无相起身，这主意正中他下怀。 先前只是一个乘务员倒还好说，只是这死了一路······恐怕那未知存在的实力远超怪物，能轻而易举地杀死他们三人。 “咱们——” 他话音未落，前方的车厢门却忽然打开！ 不好！林无相瞳孔一缩，张手把刘弈谢沐往身后一推，抬手掐诀，青莲剑起！ “哥哥······”一声带着哭腔的怯懦童声传来。 “嗯？”剑修眉头一皱。 门后走来的是一个——小女孩？ “哥哥你在哪里······”李文黎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光脚丫踩在地上，啪嗒啪嗒地留下一地血脚印。 “你是什么人？”林无相沉声发问，而身后的刘谢二人也反应过来，一左一右举剑成夹击之势。 “我叫李文黎，”女孩抽抽搭搭地回应，“你们是谁？你们见到我哥哥了吗？” “你哥哥？”剑修皱眉，“他是——” 话音未落间一股腥风袭来，一个背生十六条蛛腿的怪物乘务员嘶鸣着冲向女孩的后背！ 不好！林无相来不及多思，飞身而出催动青莲剑法，八十一道剑芒刺出有如团莲合抱，正中怪物头颅！ “——”巨蛛嘶嚎着轰然倒地，他甩掉剑上沾染的污血，蹙眉不解。 刘弈谢沐赶紧把李文黎拉到安全的后方，然后追上来：“师兄！” “无事，已经解决了。”林无相口中这么说着，可神识传音却截然不同： 【提高警惕，这个女孩不对劲。】 【嗯？】谢沐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林无相示意二人背过脸，别让李文黎看见神色变化，尔后悄悄地指了指怪物。 【我们先前遇上的所有怪物都只在相邻的三个车厢里活动，并且乘务员一定会带着它们的推车，可是这个却截然不同。】 【你们看，】他用剑尖把怪物尸体翻过来，【这个蜘蛛的眼睛被扣掉了，也许这就是它慌不择路的原因。】 【这······】三人默默交换眼神。 那个怪物的头颅正面，指痕深深地凹陷下去，形状大小正是孩童的模样。 —————— C省，平平无奇的小城里，一个衣摆破烂的红袍怪人蹲在深坑旁。 所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钟杨皱眉陷入沉思。 他只是出去做了个游戏，为什么房子都没了？甚至连地基都没给他留下！ 小饿呢？他的优秀员工们呢？？ “咕叽咕叽——”一个玻璃弹珠大小的眼球委屈地从坑里飘出来，在钟杨手上蹭蹭。 【呔！情敌！】被带回现实的子孙肝系统瞪大了小眼睛，一屁股撞开眼球。 “嗯？”钟杨二指拈住眼球，“苍穹之眼？你怎么在这？” 等等！难道说——他恍然大悟。 “你干了什么坏事？！”他逼问起眼球。 “咕叽咕叽！！”我就是想飞到天上去和主人贴贴！结果撞到了透明的墙，还被一群人类和那个白毛打了一顿！ 苍穹之眼自认为无辜受难，字字泣血！ “我靠。”而他的主人完全没有体会它的意思，伸出手来扶额。 “烦死了······”估计厄洛诺把他当成什么操纵邪眼入侵世界的魔王了吧。 难怪房子都被拆了，恐怕是怒气冲天地走的。 “也好，”红衣人撑着膝盖站起来，拍拍衣摆，“走了也好——” 像他这样的似人非人的怪物，总是会回归孤独的。 过去如此，现在也如此，千年万年，从未改变。 冬季的城市街头，红袍怪人揣着衣袖漫无边际地晃荡着，他身后跟着四个打来打去的团子和眼球，像一阵居无定所的风在穿行。 行人步履匆匆，擦肩而过却视而不见。 怪人袖口清风鼓动，《俯仰生灵录》散入天地间，灵气浩如烟海。 蓝星一寂，随即生机蓬勃万物竞发，有什么东西在潜滋暗长。 —————— “检测到新玩家······”无限列车驾驶室内，驾驶员的复眼转了转，调转行驶方向冲向了C省。 “是、无上美味！” 涎水滴滴答答地淌下来，驾驶员脸上密密麻麻的眼睛越转越快，直到那个红色背影出现在正前方，三十二只复眼凝成一点！ “抓进来、吃——”怪物兴奋地看着车厢将红衣人装载进来，然后它飞速折返，回到了B市大本营！ 美食虽然诱人却十分强大，只有在它的老巢，才有把握彻底吞食那个人类！ “嗯？”钟杨抬眼，周遭环境骤然变换，空荡荡的车厢内唯有他一个身影，四个球球吓得缩到袖子里，瑟瑟发抖。 【老大老大！是、是S级游戏的气息！】 红衣人却好似完全没有听见，一掀衣摆坐在高背椅上闭目养神：“不急。” 果然，不消片刻车厢门就被撞开。 “嗬······”驾驶员背后张开八十一道尖刺，每一道尖刺上都串着几个嘶嚎的灵魂。 “吃——”它屈膝，刹那弹跃而起，眼见就要扑向钟杨！ “恶心。” 红衣人骤然睁眼。 这是、怎么回事？怪物萎缩的大脑无法理解这一切，当然它也没有机会去理解了。 它的身躯像打翻的颜料桶，线条消失，填充三维形态的色块泼在地上，和整辆列车一起被抹去。 钟杨站在原地，弹指间被列车吞噬的灵魂各自散去飞回家乡，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肩头。 “下雪了？”也对，这里是冬天的B市。 四个小东西探出头，又被雪花冻得缩了回去。 化龙鱼系统壮着胆戳了戳钟杨：【老大，我感觉你有点难过。】 “嗯？有吗？”钟杨走到街边的玻璃窗前，几次调动面部肌肉，可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扭曲又虚假。 “只是有点感慨，又是一个人跨年的一天呀——”笑不出来算了，他转身走向冬夜。 也许青衣人说的是对的，他只是······伪装成人类的怪物而已。 —————— 大街上，修仙三人组目瞪口呆。 “卧槽，发生了什么？？”谢沐震惊。 “我不知道啊，难道是神秘高人出手？？”刘弈揣测。 “重点是——原来我们一直在蓝星啊？！我还以为直播间发疯，无缝衔接把我们扔到下一个游戏里了！”林无相抓狂。 光着脚丫的李文黎不安地蹲在地上：“哥哥······” 而两侧高楼之上，刚乘坐直升机抵达作战现场的战斗组一头雾水。 【无限列车】突然消失，警报莫名其妙地解除了？ 大家正一脸懵逼时，李文殷眼尖地发现了蹲在街心的妹妹。 “小黎——！！”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下楼，把女孩搂在怀里，心疼地脱下外套包住她。 “哥哥？”李文黎从大了两圈的衣服里探出脑袋，小猫似的眼睛亮晶晶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文殷声音颤抖，哈出的白雾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哥哥，我好想你。”女孩埋头钻进他怀里，悄无声息地擦掉嘴角的绿色血迹。 “我也是。”男人摸摸妹妹的脑袋，差一点就是生离死别。 于是整个人处于低压状态的钟杨满大街晃荡，正好撞上了个温馨的场景。 钟杨：“······”这个幼崽怎么一股冲天煞气。 李文黎：“······哥哥，你放我下来。”这个家伙难道是——！！ 乖巧可爱的女孩从李文殷怀里蹦出来，不顾哥哥在身后狂喊着“没穿鞋别在地上跑！会着凉”，径直奔向钟杨。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前任名人堂第十二名，隐藏职业为【猛鬼美食家】的女孩俏生生地歪着头。 “是吗？”钟杨半蹲下身看着她，点了点嘴角。 “小家伙，出来吃宵夜记得擦干净嘴巴。” “那我擦干净了，你就会帮我保守秘密的对不对？”李文黎抹了下嘴，双手背在身后，有些不安地蜷着指头。 “这我可管不着，”钟杨叹气，“只要你别让家里人担心就好。” “你说得对，我愚蠢天真又无能的哥哥除了哭什么也不会。” 李文黎煞有介事地点头，而她身后，李文殷终于追了上来。 “跟你说了不能光脚乱跑！”他一把捞起妹妹就走，“你看看，都下雪了！” 李文黎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地撒娇，丝毫没有称霸直播间的猛鬼风范： “哥哥，这个哥哥好好看！我好喜欢他——” 李文殷被呛得不轻，颠了下妹妹：“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嘿嘿，都好看！”女孩搂着他的脖子，悄悄对着钟杨眨眼。 青铜祭台那次，多谢你带我回家啦。 而钟杨也对着她微微一笑：“以后可别乱跑了，让家里人担心可不行。” “知道了！”女孩咯咯大笑，搂紧了哥哥。 死在恐怖游戏两年后，她终于——回家了。 并且，再也不分开。 —————— “真好。” 钟杨目送二人远去，忽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钟杨？” 嗯？他猛地回头，正好撞上走来的厄洛诺。 “你大晚上在这里干嘛？还穿得破破烂烂的。”白发神明已经能熟练使用普通话发出疑问了。 “我、呃。”员工见面并没有大打出手，屑老板头一次语塞。 厄洛诺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没什么。”钟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苍穹之眼】彻底锁进升级后能存放高维活体的【龙之巢】内。 “你们看！是大佬！”远处眼尖的谢沐指着钟杨的背影大喊。 “师祖——！！”林无相扭头，激动不已地御剑冲刺！ 两秒不到，刚才还凄凄惨惨戚戚的某个红衣魔王就被三个孝子贤孙包围住了！ 厄洛诺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出去玩个游戏，回来就子孙满堂了？？？” 钟杨木着眼，而林无相拉着师弟师妹激动地原地立正汇报战斗成果，先前的悲伤完全被冲淡了呢。 而更要命的是，姗姗来迟的甜品屋终于抵达现场。 “老大——！！”地缚灵喜极而泣，挥舞小手绢，“我们想死你啦——” “！！！”看到腕足像螺旋桨一样光速挥动的甜品屋，钟杨终于绷不住了！ “你们在搞什么啊！”刚才居然还脑补得难过了一阵！ 钟杨一把揪住地缚灵敲了两下，神明难得的人性流露，终究是错付了！ 鸡飞狗跳的众人身后，战队组悄悄下楼。 “几位，不如一起去吃个饭？正好小李子请客。”何露拽着李文殷，恰到好处地插话。 “嗯？领导你这是——”钟杨一挑眉，正要进入伪装状态，哪知厄洛诺直接把他老底给掀了。 “哦，我把你和我的信息一起登记进异闻局了。”白发神明严肃地指了指手上新发的智能腕表，“保护蓝星，神魔有责！” “小饿你······”钟杨嘴角抽动了几下，欲槽而不能。 眼见事态不对，何露赶紧打圆场：“哈哈哈哈，不如现在就出发？早点吃完早点回家啊，还要跨年呢。” “说得对啊老大，等会回家吃我研发的新甜品！”地缚灵捂着脑门上的大包，嘿嘿笑着。 “好吧好吧。”最终还是放弃了无效争执，钟杨和白发神明并肩走着，跟上人类的步伐。 —————— 雪夜的月亮只微微露出一角，像从门缝里偷偷看向家的方向。 撤离到地下安全区的人们又走回了大街上，孩子牵着父母的手，路过凝着霜花的玻璃窗前。 窗内，温馨的橘黄色灯光暖融融的。 “妈妈，我想回家。”被哥哥扔给老妈的李文黎扯了扯身旁中年女子的衣袖。 “好，咱们回家。”女人捂着女儿的小手，笑呵呵地向前走去。 雪落下，脚印是家的方向。 第39章 修仙从娃娃抓起！（含论坛体） 九霄剑…… 诸天小世界之上, 无形的网络涌动着星光。 直播间热榜第一赫然写着#真爱主播表白打卡楼#。 1L 占领天花板！让我看看是哪位山顶洞人把远古打卡楼题材掘出来了？哦，是我自己啊，那没事了。 【此图片已被屏蔽。】 2L 嗯？这年头还有人建表白楼？ 3L 稀罕，来围观, 顺便期待一下是哪位考古区的主播吸引的古典派粉丝。 4L 优雅置臀, 楼主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 ··· 22L 楼主人呢？表白楼放个失效图片干什么？？恶意钓鱼氵经验的话拖出去禁言三十年。 23L @楼主@论坛管理员。 24L 咋回事？我就出去一下怎么收到禁言警告了？ 截图：【这里是管理员哦~提醒楼主您的发帖#真爱主播表白打卡楼#存在灌水嫌疑, 请尽快处理哦~】 25L 不是钓鱼？路过提醒一下楼主你镇楼图裂开了。 26L 卧槽, 怎么会这样, 我明明发的直播截图啊！ 27L 楼主你不会发的2314那个主播的图片吧？他好像自带论坛屏蔽功能，凡是钟杨统统绞杀呢，建议楼主标题带上主播编号和名字。 28L 原来是这样吗？？？还有这种事, 开了眼了。 29L 啊啊啊楼主你不早说！原来我老婆的打卡楼被你抢先建了！！！我发了半天表白建楼死活被屏蔽！系统一个劲提醒您的帖子主题重复已删除！ 截图：【检测到您的帖子#新老婆真爱打卡楼#主题重复, 已删除，请到对应的帖子里打卡吧~】 30L 我一个光速翻滚就单膝跪地开始表白！（999朵玫瑰）老婆我来为你打卡了！ 31L 系统提示：楼主已将帖子主题修改为#真爱主播2314！钟杨表白打卡楼#。 32L 我闻到不一般的气息，好像有一阵腥风血雨即将袭来。 ··· 667L 这是什么？经验，氵了。 这是什么？老婆, 偷了。 668L 这场面我真没见过······改名前15分钟才22楼, 改名后十秒钟不到氵了667楼。 669L 现在是669了，顺便表白一下化龙鱼的喜袍老婆，从河里走出来后沿着衣摆勾丝向下滴着水, 破碎感我一整个嘶哈嘶哈。 670L 嗯？哪里有美人出水, 我要看！！ 671L 推送录播链接：三统合一，倾情推荐！神秘新人空降殿堂第一, 居然是—— 672L 笑死我了这个标题，哪个宝才取的。 673L 嘿嘿嘿······主播穿着婚服，我也买了婚服, 四舍五入我要和主播结婚了！ 674L 这里人好多啊，外面讨论战力贴全删了，就这个表白楼存活，干脆转移阵地好了@全体成员。 675L 卧槽，是斗兽党抵达现场！完蛋了，他们又要开始霍霍新主播了。 676L 楼上怎么说话呢？我们战力党也尊重事实好吗？！没有我们打榜，名人堂怎么排名？ 677L 不过话说回来主播真的强啊，最后那个画卷他怎么看出来的？破碎虚空而出的瞬间我居然头皮发麻。 678L 我记得他第一个游戏就开了隐藏职业？主播应该对晋升有自己的一套领悟，感觉假以时日问鼎名人堂不在话下，第十二名不是死了两年了吗？位置空出来刚好2314填榜，再过几关说不准能和榜一掰掰手腕。 679L 宝子们这里是表白贴哈，讨论战力请不要引战拉踩哦！ 680L 给大家分享群里的战果！背影不会被屏蔽！！ 【山水画卷，红衣垂钓.jpg】 681L 暴风哭泣，楼上什么神仙呜呜，那个副本画卷不是你画的我不看。 682L 挺像的，有内味儿了，就是细节差点。 683L 再加细节就被屏蔽了啦！ —————— 披星戴月赶回C省的甜品屋又蹲回了那个大坑里。 屑老板给员工们放了个假，于是厄洛诺坐在客厅严肃地研究异闻局档案。 而钟杨一个人进书房，一堆卷轴出来，周而复始从未停歇。 当卷轴堆积到白发神明的脚下时，祂终于没忍住提问：“你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钟杨一脸无辜：“我可爱的观众们送的打赏啊！” “打赏你？这些卷轴？”厄洛诺莫名其妙。 “年轻的小饿呦~这你就不懂了吧~” 钟杨转了个圈，专门摊开一张在厄洛诺眼皮底下一晃，等祂伸手去接时又啪地合上。 “你干嘛？”厄洛诺接了个空，撑着沙发边缘抬头看他。 钟杨把卷轴护在身前，仿佛母鸡护崽：“差点忘了你不能看！这可是小天使们对我的深情告白~” 他拉长语调愈发欠揍：“为什么小饿没有呢？哦，小饿没有天使观众的爱——” “······”亏祂昨晚还觉得这个家伙安分了不少！果然，原形毕露了！ 厄洛诺一砸沙发，绕开钟杨回房甩上门：“不看就不看！” 等白发神明的视线终于远去，钟杨才哼着歌打开卷轴—— 每一幅都是天地画卷，但景致各不相同。 只要有一个高维观众认为《天地万象图》是真实的，那么高维意识投射到低维，就能创造出一副那个观众想象中的画卷。 而这些画卷用来补充蓝星灵气，近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去吧统子们~”他走到窗台前，把画得丑的卷轴当柴火似的扔给三个毛球。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修仙了！” 蓝星之外，缥缈仙宗凭空出现。 【修真体系插件装载中——】 异闻局中央主脑划过一道流光，地壳核心中，混元真气凝结。 【加载完毕，蓝星认知修订成功。】 所有人类好似大梦初醒，非常自然地接受了修仙设定，好像这是什么常识一样。 “黎黎，你要不要报名九霄剑宗附属第二中心小学？” 李文殷挥舞着招生宣传表，兴冲冲跑进客厅。 “去去去一边去，一身怪味还来熏小黎，你妹刚回家休养几天等下又被你熏坏了。” 中年女人嫌弃地拍了下大儿子的肩膀。 “九霄剑宗？”正在看动画片的李文黎抬头，不解地瞪大眼。 “是啊，怎么了？”李文殷憨憨地挠了下头，一缩肩膀躲开老妈飞来的抹布，“我看他们升学率挺好的，还能保证小升初御剑术过二级！” “······这样啊。”李文黎手指蜷缩起来，或许是那个人出手了？ 她按了下遥控器，电视屏幕上开始播放关于“彩虹糖辟谷丹”的广告。 女孩佯装淡定地接过宣传单，开始浏览起校区介绍—— [它，环海而建，依山傍水！ 它，师资雄厚，千年传承！ 选择九霄剑宗附属第二中心小学，让您的孩子赢在修仙的起跑线上！ 还在等什么？修仙就该从娃娃抓起！ ——校长：凌云真君，副校长：凌风真君] 李文黎的眉头渐渐皱起： 那个人到底要做什么？能够悄无声息地改变群体认知，就整了这么个玩意出来？ 但这几天她晚上溜出去，发现青铜祭台里同期死去的玩家都复活了，顺带和老队友汇合，解决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异闻事件。 创建学校教授修仙。 难道说······那个家伙是为了帮助人类？ “哥哥，你帮我报个名吧。”李文黎吸了口气，露出星星眼，“还有，你是不是做完任务没洗澡？” 身上的怪物血浆也太臭了吧！ “好、好的！”李文殷当即被妹妹萌晕，颠三倒四地撞进浴室里，滑了一跤。 —————— “完美，不愧是我！”钟杨趴在窗台上，一脸欣慰地看着孩子们骑着飞舟奔赴课堂。 然后他肩膀上搭了一只手，差点吓得从窗户翻出去。 “诶？！小饿——”钟杨两手呈花朵状托着脸，“你居然学会突然袭击了！你变了！” 并不想废话的厄洛诺直奔主题：“你到底什么时候跟我去异闻局报到？” “呃，这个嘛——”钟杨苦思冥想，抬头望天，“你等我再玩两天呗。” “玩两天？”白发神明重复。 “嗯哼~”黑发青年转过身撑着窗台，语气微妙，“小饿，你这么想跳槽去给蓝星异闻局打工啊？老板我可是伤心得很呢。” 哪知厄洛诺义正言辞地呛了回来：“在你这里送外卖是工作，异闻局报到是保护人类，这怎么能一样？” 被对方的高尚深深震惊，黑发魔王捂嘴，瓮声瓮气道：“保护人类？？你的信徒不是蛇人吗？” “力所能及，有何不可？”厄洛诺想起这几天和战斗组出门并肩作战的体验，“他们为了保护同伴居然能置自身于危难之中，像极了当初我的眷族。” “好吧好吧我懂了，”钟杨举双手投降，“我们嘴硬心软的神明小饿被人类感动到了！决定化身神秘守护者，保卫蓝星！” 已经完全掌握普通话语言体系，神明嘴角一抽，把钟杨的两只爪子拍下来： “你又在拐弯抹角说我什么？！” 孰料趁着这一刹那的接触，钟杨直接拽住了祂的手，魔王拉着神明从窗台跌落，半空中时间漩涡开启！ “为了帮助我们可爱的小饿变强！成为人类守护神——” 漆黑的眼瞳正对着上方错愕的天蓝双眸。 “本魔王决定！带祂一起进入游戏！” 他一打响指，碎裂成两半的主神核心重现生机。恐怖游戏，正式开启。 【欢迎主播2314重返游戏，组队玩家2413成功！】 【正在抽取游戏，抽取完毕。】 【A级游戏[至死糜它]，欢迎二位到来~】 第40章 霸道吸血鬼伯爵 竟是我自己！ 干燥的稻草铺在石块砌成的地面上, 二十平米大小的牢房中围坐着七个人。 【检测到所有玩家已就位，现在播报游戏简介。】 【你们是昨夜被吸血鬼捕捉的普通平民，在牢房中忐忑不安地揣测自己的命运。】 【吸血鬼离开之前告诉你们，在黄昏降临时, 你们中的一个将会被带走, 成为伯爵今夜的祭品。】 【那么, 为了避免惨死的下场, 请与其余玩家展开竞争吧~】 【手段不限, 只看结果, 活到最后，才是赢家！】 【主线任务第一阶段：[七人票选]已开启，通关条件：黄昏时淘汰一名玩家成为食物。】 【倒计时开启, 距离黄昏还剩15分钟。】 洋溢着虚假欢快的电子音消失, 地牢内，七个人类睁开了眼。 作为名人堂现任第27名，陈慈以爱管闲事的圣父特性著称。 他环视一周，然后被此次神秘开局给整蒙了。 只见其余6人中什么怪咖都有, 而两个发色一黑一白的家伙尤为突出, 特指帅得惨绝人寰的那两张脸，还有神奇的手拉手姿势。 难道是新人组队误入这个渡劫名人堂的A级游戏？ 不管了，陈慈决定开局先占据主动权, 他清了清嗓子：“几位, 不如先各自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慈，是名人堂的······” 还没等他说完, 那个白毛帅哥突然起身，开始殴打他旁边的黑发人。 “你搞什么啊！我今天口语练习都还没做完！无老师明天还考默写的！” 钟杨左右躲避厄洛诺的蛇蛇愤怒拳： “诶？我看你的普通话明明可以考级了！天天在家闭门造车怎么行？当然要出来实践一番啦~” 黑发人脚步一转，躲到了陈慈身后：“大佬！我听见你是名人堂的大佬了！呜呜这个家伙好凶, 快帮我拦住祂！” 按在陈慈肩上的那双手明明是温热的，却莫名让他感到颈背一凉，难以名状的恐惧感促使他不假思索地开了口： “这位朋友，咱们现在第一关还剩15分钟的游戏时间，有什么恩怨不如稍后再提？” 他在说什么？陈慈瞳孔放大。 厄洛诺撇了撇嘴：“······懒得理你。” 说罢解除了攻击的姿态，把躲在人类身后求保护的屑魔王拽了出来。 “谢谢大佬~我叫钟杨，是个平平无奇的菜新玩家！” 黑发人一边被拖着走，一边给陈慈比了个心。 厄洛诺脚步一顿，一言难尽地看了眼钟杨，才坐回原位道：“厄洛诺。” 等众人终于互相介绍完毕，弹幕这才姗姗来迟。 ······ “嗯？怎么回事？？这个啥游戏啊我怎么没见过？” “卧槽好看！白色长毛美人！！” “哪里有美人？哪里有？？” “这不是小饿老婆吗？！卧槽祂旁边是小钟宝贝！我螺旋升天芜湖起飞！” “双倍快乐的一局！！” 当然，除了奇奇怪怪的舔屏组之外，还是有正常的观众存在的： “陈慈大佬？他怎么也在这哈哈哈哈哈，名人堂主播居然没收钱？主神做慈善呢这是？” “这是新游戏吧？[至死糜它]，四个字的游戏名我还是第一次见。” “看名字应该和爱情相关？” “分析一下，也许是这个新游戏刚刚开放，主神怕玩家测试游戏死亡率太高了，没法达到测试效果，特意塞个圣父大佬进来捞一把？” 此语一出，观众们纷纷同意。 “有道理，毕竟【核爆圣牧】能奶能打，续命最好用了。” ······ 见弹幕已经提及自己的隐藏职业，陈慈温和地笑了笑： “看来大家也都知道了，我的隐藏职业是【核爆圣牧】。” 见众人神色各异，他起身站在中央： “游戏虽然在诱导我们自相残杀，但是通关线索往往与其背道而驰，大家不要分散内讧，遇到危险或者受伤都要及时来找我，团结一致，肯定可以平安过关！” “······”众人面面相觑。 总感觉这个圣父头顶缺少一个光环什么的。 “太好了！大佬牛逼！”一阵掌声伴随着棒读声热情捧场。 被众人以莫名其妙的视线洗礼，钟杨毫不动摇，继续鼓掌。 说得太好了！不愧是他制造新游戏前，从名人堂名单里挑出来的天选打工人！ 没错，主神已经被掰成了两半，但显然他与幕后黑手都不想半途而废。 一个想要入侵蓝星对付钟杨，一个想要抓住对面的狐狸尾巴。 于是在某种冥冥之中的默契下，他们同时开启了直播间修复！ 更要命的是，明明隔了几个世界双盲修复，可直播间却神奇地运转了起来！ 大概是棋逢对手的思路巧合？钟杨坐在干草堆上，头一歪靠上厄洛诺的肩膀。 这一次绝对不能让他跑掉了。 任劳任怨的神形靠枕推了把屑魔王：“坐直，听人家分析游戏。” “哦——”钟杨懒洋洋地敷衍。 其实这个游戏剧本是他刚才瞎写的来着。 而带上厄洛诺，正是因为有一条人类阵营的暗线需要祂去走。 —————— 城堡顶楼，厚重的绒布窗帘遮住所有阳光。 “今晚的祭品准备好了吗？”腐朽的棺材里传来嘶哑的男声。 穿着衬衫马甲长裤的管家低头道：“已经准备好了，随时等您取用，伯爵大人。” “那就好······”仰卧在棺中的伯爵咳嗽几声，“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面了，沃因达瓦。” 管家躬身退出寂静的卧房，从腰间摸了个钥匙出来，挥手招来一个男仆。 “拿着，要最好的那个。”递过去钥匙后，管家附耳指示他去地下牢房。 —————— 男仆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狭长走廊里。 “······这就是等下各自的分工了，大家先做好准备，我们一会杀出去。要兑换道具的赶紧兑换，倒计时还剩16秒了。” 陈慈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隐隐成为团队核心。 别人都是颔首示意，就负责摸鱼的钟杨蹭的站起来大喊道：“明白！” “一切听从大佬指示~” 陈慈欣慰，这个新人虽然看着没有他队友战斗力强，但最重要的是懂配合又识时务。 游戏里不作死再靠颜值吸一波粉，何愁未来没有前途？如果能通关成功不如邀请加入团队？正好缺个颜值担当······ 然后他就看见“懂配合识时务”的新人冲到铁门边上大喊： “呔！那个吸血鬼，老子不想活了赶紧抓我走！” 因为看上去很能打所以被安排断后的厄洛诺愣在原地，完全没能拉住某个脱缰的魔王： “不要发癫！赶紧给我回来！！” 祂就知道！！厄洛诺咬牙。 钟杨静悄悄，肯定在搞事！刚才那么配合，肯定肚子里编了五百个套路了！ 说时迟那时快，倒计时还剩半秒！ 见吸血鬼的利爪马上要抓到钟杨，厄洛诺一咬牙，和陈慈同时冲了出去！ “你——”白发神明更快一步，却不料被救人员拒绝配合。 钟杨挑了下眉，主动踹开铁门哐的一声扑向了吸血鬼！ “？？？”陈慈震惊，几吨重的铁门就这么被踹飞了！ 愣神的刹那他险些撞上厄洛诺，却被神明嫌弃地开启领域震荡到一边。 “不要想我~我是自愿替大家去死的——”钟杨主动扒拉到吸血鬼身上。 因为差点被飞翔铁门创死，吸血鬼男仆两腿发软退化成不会行走的样子。 “走啊你！”钟杨暗中踹他一脚。 惊慌失措的怪物吱哇一声尖叫，变成只超大蝙蝠，拎着钟杨的后领就走！ “再见了，我相遇15分钟的队友们！”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这样第一阶段的任务神奇地结束了。 【[七人票选]已结束，恭喜剩余六位玩家继续游戏！】 【下一阶段[尘封之门]！】 【天黑之前拥有活性的黑铁牢门会提出三个问题，解密成功，即可通过！】 “······”钟杨到底在搞什么？厄洛诺冷着脸走出了地牢。 “咳咳、请回答问题——”被踹飞的门嵌在墙上，表面蠕动了一下冒出一张嘴。 然后它就被暴躁的白发神明又踹了一脚，哐的一声惊天动地。 “！！！”陈慈再次震惊。 厄洛诺抬起脚，门已经彻底瘪下去，留下深深的凹陷。 【呃，恭喜玩家2413杀死[尘封之门]！检测到和答题效果相似，判定为过关成功！】 被抓来顶班的化龙鱼系统冷汗津津，老大为了拯救主神，特意做了个新游戏！ 它要认真上班，绝对不能拖后腿！ 系统信心满满，完全摒弃了从前睡大觉的不良习惯。 而观众们显然对大型糊弄现场充满意见。 ······ “搞什么啊！钟杨怎么出现15分钟就无了？？” “送死游戏法？？什么玩意这个主播有病吧？！” “老婆——你怎么又离开我了，我追你三个游戏才看了不到12个小时的出镜啊！！” “小饿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被钟杨带坏了属于是，你怎么也一秒通关啊哈哈哈哈哈——” ······ —————— 黄昏时刻，管家轻轻擦拭铁质餐刀。 过一会，它就将贴在人类脖颈处的皮肤上，新鲜的血液会从伤痕涌出，流进高脚杯中，被送上祭台。 “叩叩叩。” 管家左耳微动。 “嗯？来得这么快。”他放下刀具卷起袖口，走到房门前拉动把手—— “亲爱的管家先生，请问您介意换一个新主人吗？” 门外，黑发黑瞳的俊美青年从阴影中露出半张脸。 他的手上提着伯爵腐烂的半截身躯，浓黑的污血无声无息从门缝爬进房内，沾湿了地毯。 “······我的荣幸。”管家听见自己这么说。 —————— 在管家的全力配合下光速上任新伯爵后，钟杨直接征用原主人的书房，在如同鸟笼般独特优雅的哥特风高背椅上，翻着别鬼的日记。 笔迹工整，字字含情： [······沃因达瓦，我的挚爱，我死去生命得以不朽的依托，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三分钟前他乘坐全新载具——飞翔的吸血鬼，直接冲进伯爵的卧房，拎起怪物就扔到窗台底下，成功用晚霞把它晒了个半死不活。 再拔掉伯爵的尖牙给自己来了一下，转化为吸血鬼后他挤掉原主人上位，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无敌是多么寂寞~”哼着跑调的小曲，钟杨捏着羽毛笔，蘸了墨水开始在桌案的羊皮卷上落笔： “A级任务，命名为[至死糜它]。 青衣‘镜’设定游戏背景拓展未知。” 他顿了顿笔尖，继续写道： “第一关：降临第一日黄昏。 以血仆身份降临，7人中必须杀死一人，被管家做成鲜血佳酿，等待伯爵醒来。【打钩】 剩下6人破解铁门谜语【划掉】 打死铁门，逃出生天。【打钩】” “第二关：降临第一日夜晚。 寻找尘封日记本，解密死去的伯爵夫人，触发伯爵苏醒，开启城堡大逃亡。” 他停下笔，对着化龙鱼系统暗中分享的镜头，看向城堡地底： 白发神明脱离队伍一拳一个嘤嘤蝠，直奔顶层的书房而来。 长相普通却很有亲和力的人类玩家带着队伍，在长廊中穿行。 “可别让我失望啊小饿~”在逐渐浓重的暮色中，黑发的新伯爵向后靠上了椅背。【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40-50 第41章 伯爵被扛走了 当初是谁强抢BOSS的…… 【恭喜六位刽子手, 到达任务第三阶段！听好了残忍的家伙们——】 化龙鱼系统照着钟杨给的台本开始声情并茂地胡乱发挥。 【刚才推自己的同伴去送死的感觉如何？看来你们已经尝到甜头了。 再次杀死了拥有活性的铁门，你们心中杀意狂乱，可漫步在在幽深的古堡时，那点沸腾的恶意逐渐熄灭。 渐渐的你们又饥又渴, 可周围似乎有什么东西, 比你们更加饥饿——】 系统的胡说八道回荡在黑洞洞的长廊中, 比吸血鬼更吓人： 【[诡画长廊]已开启, 在八十一幅画中, 找到真正的伯爵夫人画像, 即可存活！】 “······” 五个人类无语凝噎，陈慈险些挂不住脸上温和的圣父笑容。 什么叫推同伴去死啊？！子虚乌有的黑锅不要乱扣好吗！ 而且他们心中毫无杀意！那个铁门纯粹是臭着一张脸的白发人看它不顺眼才被干掉吧！ 然后他们就看见长廊的另一端，那名白毛臭着脸出现了。 “嗯？又是你们？”厄洛诺抬眼, 顺手把举着的烛台搁在一边, 抱臂观察起墙上的油画。 这什么破城堡，黑不溜秋的，难怪住着一堆大蝙蝠。 众人齐刷刷倒退一步：“！”怎么吐槽谁谁出现啊！ 事已至此陈慈义不容辞地站了出来： “又见面了我的老朋友，真是有缘啊！需要组队吗？” 白发神明审视地打量了他一番, 端起烛台道：“也行, 你对艺术有研究么？” “说来惭愧，略通一二罢了。”陈慈温和地笑了笑，护着身后那群小鸡崽子一起围向厄洛诺。 ······ “刚才那个送死的主播到底怎么样了啊？我现在抓心挠肝只想看他啊啊啊！” “应该不会有事吧, 我看他踹铁门一脚过去熟练得很_(:з」∠)_” “放心好了~小钟老婆出手, 我们只要安心等待被创飞就可以！（胡言乱语）” “？？？” ······ 经过特殊工艺鞣制处理的人皮被铁钉固定在画框中，摆成各种各样的造型。 领路的白发神明举着那点烛火, 在黑夜中沉寂了多年的尸体被依次照亮。 人类跟随祂穿行在长廊，像生者穿行在死后国土。 最终，他们围在走廊中段的女人画像下。 就在他们潜心观察之时, 周遭剩余的八十幅画悄无声息地蠕动了一下。 —————— 画中面庞圆润的女人坐在花园中，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一支鲜红欲滴的玫瑰刺破她的右手，血液淌到宽大蓬松的克里诺林裙上，留下一迹污痕。 “只有这幅画拥有具体的脸部描绘，”陈慈视线聚焦在画上，托着下巴沉吟道，“看来线索必然在这幅画上！” 身后一片寂静。 陈慈：“嗯？”怎么没有声音？ 难道是······有鬼怪？！ 他猛地回头，然后就看见刚才还老老实实听他解说的厄洛诺一个箭步冲来！ 白皙修长的手指直直插进画框之中，把画像撕了下来！ 陈慈：“！！！” 他瞪大了眼，下巴一时半会竟然无法合上。 而鹌鹑般的众玩家大气不敢出，缩成一团围观大佬展示武德。 “有道理！”厄洛诺颔首，“那就从它开始好了！” 只见祂开启天空神力，身形闪转腾挪只见烛影摇曳！不到五秒竟然将所有画像撕掉！！ 正准备从画里爬出来的众人皮鬼：“······” 正暗戳戳不提醒想要使坏的弹幕们：“······” 把八十一张画叠在一起，厄洛诺充满自信地分析道：“既然系统说找到真画就可以，那只要拿到所有的画，其中就一定有真画！” 从前看钟杨做任务都是直捣黄龙，那么他依葫芦画瓢肯定不会有错！ “系统，我说的对吗？”白发神明充分发挥自己良好的学习天赋。 【呃——】 化龙鱼系统求助似的看了眼钟杨，而伯爵大人沉迷在本子上乱涂乱画，毫不理会它。 【咳咳，说的很对！】系统回想起钟杨过关时的风姿，再一想这位后台超硬的白发新玩家就是老大的直系手下！ 这一定是老大的授意！ 它悟了，老大不回答肯定是让它自己领悟！它居然没能一秒意会，实在是失职！ 为了掩盖自己的过失，系统欲盖弥彰道：【恭喜玩家2413发觉游戏捷径！[诡画长廊]已通关！】 【检测到玩家通关方式如疾风过境，达成成就：[风中男神]！】 “是天空之神。”厄洛诺很严肃地纠正。神名是不可修改的！ 【好的天空之神，没问题天空之神！】系统从善如流。 【奖励线索：书房定位，开启第四阶段：寻找日记！】 众人就很随便地跟着系统闪着绿色荧光的指示箭头离开了，原地徒留八十一张毫无威严的画鬼。 “······” 喂，让它们在这里埋伏半天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啊？！ 而本应使出致命一击的画像女人，吹气球似的从画布上鼓胀起来，跌跌撞撞地跟上玩家的队伍。 “嗬——”她单薄的皮囊鼓进了风，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那朵玫瑰花上的血珠本应黏在触碰画像的人身上，成为监视的眼睛。 但现在好像遇到了点小麻烦，红彤彤的珠子在厄洛诺周围打转，就是不敢靠近，于是她只能自力更生，鬼鬼祟祟跟在神明身后，疑似什么变态。 —————— “眼睛”睁开了。 钟杨蓦地停下笔。 他安排厄洛诺成为这场游戏的主角，正是因为闪电权柄对邪物的压制作用。 而根据青衣镜浑身的死气，以及利用魔修鬼新娘的前科可以推断，内鬼极大可能是鬼怪身份。 当小饿顶替自己的戏份，藏在游戏中的内鬼显然将祂当做了监视对象，而厄洛诺的神话权柄正好排斥鬼怪，像一个神形探测仪在游戏里溜一圈后，内鬼自然无所遁形！ 可以提前抓到“眼睛”了。 把脚翘到书桌上的优雅伯爵终于停下了笔，对系统勾勾手指：“他们找到画了吗？” 【啊？？】系统愣住，【大人，您不是授意那位超帅的手下直接撕光所有画吗？】 “什么？”钟杨目光一滞，然后他面前的大门被人轰然踹开！ 墙头草管家像个死狗一样飞进来，擦过伯爵大人的头顶呆毛狠狠撞碎了玻璃窗，消失在夜幕中。 “日记本在哪？” 创人者人恒创之，杀气腾腾的厄洛诺闯入城堡书房，将呆滞静坐的伯爵困在了高背椅上！ 在祂身后，鱼贯而入的人类们堵住了房门，【核爆圣牧】召唤治疗拳套，随时准备开战！ 危机近在咫尺，吸血鬼和神明面面相觑一秒。 员工好像优秀得过了头呢。 钟杨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钟——” 白发神明天蓝色的瞳孔一缩，正欲出声却被吸血鬼伯爵狠狠一掌捂住了嘴！ “呵呵呵······”伯爵另一只手掌捂住自己的脸，非常艰难地挪出椅子，“哈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这些人类竟然这么有意思。” 钟杨给自己换上高亢的咏叹调，仿佛真是什么疯批伯爵一样。 “竟然能找到这个地方来！” “可惜，我已经附身你们的同伴了！”他猛然放下手掌，那张熟悉的帅脸在转换为吸血鬼后，更多了一丝邪异的美感。 先声夺人！必须掌控观众的认知！ “你敢对我下手吗？”他薄唇弯起，隐隐露出两枚尖牙，一键改色的猩红瞳孔凑近了神明。 局势光速逆转，厄洛诺愕然，被钟杨的厚颜无耻给震惊到了。 怎么看这个家伙都是在演啊！谁能附身魔王，骗神呢？！！ 但是善良的圣父和观众们纷纷中计： “可恶！”陈慈咬牙，示意其余玩家躲到他身后，“钟杨刚才为了救我们而英勇献身，你居然利用他来威胁大家！” 弹幕汪汪大哭：“老婆——你怎么了老婆，不要啊！！” 即使偶尔有质疑钟杨实力的也被喷了回去，在观众心中纸片人是那样的柔弱无助！ 而在看不见的角度，钟杨把刚刚瞎编好的日记踢给厄洛诺，偷偷给祂使眼色：赶紧拿了笔记本就走！别耽误我！ 伴随着人类愤怒的指责声和弹幕五光十色的语音文字，厄洛诺莫名其妙地看着钟杨：他眼睛为什么一直抽搐？ 再一看地上的笔记本——神明顿悟，想必是要在观众面前演戏，需要自己带他一起走？没问题！ 然后白发神明抄起笔记本，接着就像风一样扛起伯爵就冲出了镜头视线，羊皮卷散落在地上： “第二关： [诡画长廊]（已经查明眼睛藏在其中，附身监视小饿失败）【打钩】 瞎编尘封日记本，给小饿送外挂【打钩】 解密死去的伯爵夫人，触发伯爵苏醒，开启城堡大逃亡【待完成】。” 第42章 我不是我自己！ 极限换家 “······” 书房中, 玩家和观众们一起沉默着。 “大佬，我们现在干什么去？”一个黄毛非主流试探性地问道。 陈慈思考了一瞬，将超大号治疗拳套高举过头顶，呼吁大家： “我明白了, 厄洛诺同志一定是生怕伯爵伤害到我们, 但是怪物附身了钟杨的躯体, 为了防止混战中误伤朋友, 所以才将他抗走！” 他从系统背包中逃出一个核能蜡烛, 擦着烛芯挥拳, 劲风扫过，霎时照亮整个书房！ “系统任务是寻找日记本，后续肯定有解密任务！在这之前, 我们可以先把城堡清理干净, 为后续专心解密创造条件。” 耀眼的光芒在圣父手中托举着，照得他的拳套和面容都是那样和善。 陈慈率先走出书房，拾级而下：“跟上我！杀怪物！” 率先出声的黄毛眼睛骨碌一转，附和起来催着大家前进。 玩家有了明确的目标, 但弹幕显然很有意见。 ······ “？小饿也跑了？那我看什么？？” “啊啊差评！我是来看双倍老婆双倍快乐的！” “圣父光辉照四方不香吗？” “笑死我了核能蜡烛跟个大太阳似的, 照得圣父的拳套熠熠生辉呢_(:з」∠)_武德爆炸” “镜头！镜头赶紧给我跟上厄洛诺——祂又没像钟杨那样转换阵营啊喂！你在干什么啊系统！！” ······ 不知所措的化龙鱼系统终于反应过来，镜头确实可以跟上老大！ 可是老大是被他的员工抗走的诶？ 难道他俩真有什么谋划，不能被观众看见, 所以才暗度陈仓？ 可老大离开时并没有要求它阻拦观众, 或许自己可以过去——就是要磨蹭一点？ 懂了！ 就这样，一个镜头跟上陈慈, 另一个速度仿佛蜗牛爬行的镜头慢吞吞地飘起来飞向了钟杨消失的方向。 —————— 奔跑的厄洛诺渐渐地闻到一股烧烤的焦香。 “嗯？”祂骤然停下脚步，百思不得其解。 “你怎么不跑了？”肩头传来钟杨闷闷的声音。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白发神明皱眉，推开了古堡卧房沉重的大门。 “哦——这个啊, ”钟杨慢吞吞从祂肩膀上蹦下来，搓掉手上烧焦的皮肤，“我被你的闪电权柄烤焦了而已。” “什么？” 厄洛诺瞪大眼，只见钟杨揉了一把脸，剥离下一整块焦黑的疤，新长成的面部肌肤更加苍白毫无血色。 “你真成吸血鬼了？？” “嗯？”伯爵挑了挑眉，往棺材里一坐，随手把城堡原主人剩下的半截腐烂尸体拎出来扔掉。 “什么叫我真成吸血鬼了？我本来就是吸血鬼，不是么？” 他把腿也跨进棺材里，双手交叠躺下：“原本的身躯实在是腐朽不堪，你的朋友这个躯体还算不错，当然，现在是我的了！” 钟杨微微阖上双眼，不知是冲着厄洛诺，还是冲着门外偷听的画像女人道： “看在你朋友的份上，我姑且原谅你方才无礼的冒犯，速速离开这里，否则打扰我的安眠，唯有死亡才能赎罪！” “？？？”白发神明震惊，然而让祂更震惊的还在后面。 “哦？你居然无视我的命令？” 伯爵腾地坐直，猩红的瞳仁倒映着神明不解的面容。 他勃然大怒道：“你居然说——想要契约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肆的人类！” 只见他跳出棺材，指着厄洛诺的鼻子：“我就是死也不会屈服的！” “你······”白发神明张口欲言，还没说完一个字就被伯爵手舞足蹈地打断。 “哦我的天！你居然拥有如此神秘的契约！” 吸血鬼伯爵苍白修长的手指凭空一捻，一张散发着金光的古朴纸张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钟杨颤抖着右手，将指纹印在了乙方签字栏上！ “啊！我被契约了，完蛋了！你这个可恶的魔鬼！” “······”全程木着眼看他表演的厄洛诺已经放弃了思考。 拦又拦不住，说话被打断，屑老板爱作妖就让他作吧。 而门外偷窥的画像女人努力使用着不存在的大脑思考，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虽然长得比以前帅很多，但这个黑发就是吸血鬼伯爵！他就是这个副本的隐藏BOSS！ 而强行契约他的白发人，恐怕就是首领所说的“钟杨”！ 首领命令她来到这个新生的副本里监视敌人，由于这个副本是“钟杨”创造的，恐怕十分凶险，为了增加她任务的成功率，她还特意调出了柯米传回的任务图象！ 虽然由于位格差距不能直视“钟杨”的面容，但那种横冲直撞的做任务方式，正好与白发人撕画相同！ 而系统也被他的清奇逻辑所糊弄，不知怎的就完成了[诡画长廊]！ 再加上刚才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金色契约，与鬼女河神一模一样！ 虽然柯米并没能成功夺舍河神，但侵占她的视角还是可以做到的！ 确定了，长得帅、脑回路怪、糊弄系统、契约BOSS——他就是“钟杨”！ 女人尖利的指甲划破了自己画布般粗糙的皮肤，又一团血珠飞了出来，幽幽荡荡地飘向白发人，然后身形慢慢后退，悄无声息消失在黑暗中。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盯紧这个家伙！ —————— 真好骗呢，上钩了。 钟杨背过身去，无声颤抖完全憋不住笑。 本来想着直接简单粗暴地除掉“眼睛”，但是小饿神来一笔把他抗走，在头朝下的一路飞奔中，他被迫修改了计划。 ——直接让“眼睛”把小饿当成自己！ 伯爵恶劣地弯起嘴角，看着两团血色小球绕着厄洛诺飞来飞去，时不时触碰到祂的衣摆发出滋啦的一声，闪电权柄随时惩戒着鬼怪！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白发神明可算看明白了，这个家伙居然在飙戏！ 伯爵慢悠悠地走向祂，抱臂轻笑：“我在帮你变强啊小饿~你看我——” 在和神明擦肩而过的瞬间，吸血鬼惨遭雷电暴击，嗷的一声扑倒在地，肩膀焦香。 “小心！”厄洛诺下意识想伸手去扶，却对黑暗生物直接达成双杀！ 雷电顺着吸血鬼外衣上的暗纹蔓延，伯爵全身焦黑！ “你······不要过来······”钟杨颤颤巍巍地倒地，撑着地面，看见厄洛诺终于后退两步，这才松了口气。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一步一挪，在神明紧张的注视下，废了半天才挪进更衣室。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早知道就不这么快转换阵营了！ 钟杨刷啦一下拉好帘子，脱掉烤焦的衣服，把自己焦黑的那层外皮扒下来，换了件方便行动的丝绸衬衫和双排扣大衣，配上马裤长靴后总觉得不够吸血鬼，又去挑选起了领结。 游戏的主题是至死糜它，象征吸血鬼伯爵与其夫人的爱情—— 更衣室昏黄的光线照在镜子上，挑花了眼的伯爵视线凝固在一个角落里。 他捧起那个圣玛利亚色级的海蓝宝领结：有主意了。 第43章 情迷吸血鬼 但是是亲情（。） 暗红色的门帘向上升起, 弧形拱顶下，焕然一新的伯爵信步走来。 “被契约感觉真是奇妙啊~”华丽的咏叹调萦绕在破败腐朽的古堡卧房之中。 “所以呢？”你还没演够？ 厄洛诺保持十米远的距离，隔空喊话道。 只见伯爵深情地低下头，苍白的指尖抚上蔚蓝海洋般的宝石, 他闭上眼, 像在回忆什么, 又忽然睁开, 直直地盯着“契主”。 “你的眼睛很像她。” “······？”厄洛诺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于是放弃开口, 拉开一张高背椅坐下，开始听伯爵扯淡。 然后祂面前忽然闪过一片五光十色的弹幕——慢吞吞的系统终于扛着摄像头抵达现场！ 干得漂亮！钟杨给系统一个赞许的眼神。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清了清嗓子, 开始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厄洛诺开挂。 伯爵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精美的羊毛制品吞没了脚步声。 “对，就是这样坐着······”他看着远处的白发人，“偏过头，用疑惑又迷茫的眼神看着我——” 伯爵视线移向左上角, 回忆过去： “她喜欢玫瑰花, 我就在城堡里种满了玫瑰。日光降临时她来到花园，我就站在黑暗的顶楼上，透过厚重的窗帘远远地看着。” “日复一日, 直到有一天, 她好像发现了旁边腐朽荒凉的废弃城堡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窥探—— 她望向我, 清澈又迷茫的眼睛像极了宝石。” “就好像······”伯爵目光移到静坐的神明脸上，“现在的你一样。” 厄洛诺手上的日记本刷啦啦地翻动起来，尘封的记忆在纸上复活。 花体文字交织着爱语, 写下缠绵悱恻的诗篇： [7月9日，我将伊莎贝拉带进城堡，初拥后为她改名沃因达瓦。] [7月24日，她好像不高兴？我不明白，她的血液里是悲伤的味道。 她在哭泣，人类才会哭泣，可她已经是我的同伴。 亲爱的吸血鬼，你为什么会哭？] [8月5日，沃因达瓦离开了我，像飞鸟一样从城堡尖顶跃向玫瑰花丛，她消失在阳光里，带走我枯死的爱。] 日记本未曾读完的部分，笔迹逐渐狂乱： [8月6日，过去的皮囊是我们爱的见证，我怎么会让你离开我？你会沉睡在画框里，永远陪伴我。] [10月19日，亲爱的，我又找到你了。你为什么改名？凯瑟琳实在是粗俗，和我回家吧，回到我们的黑夜里。] [11月2日，你又死了。我不生气，你只是又想换一张更美貌的脸而已。 我把你放进画框里，等你换上新衣服回来，爱美是天性，就好像吸血鬼总在追求更甜蜜的血一样。] [12月9日，依赛娜，好名字，但不如沃因达瓦。] [2月14日，海伦娜，你还爱我吗？] [5月30日，苏珊。] ······ 日记里翻过81个名字，终于翻到了尽头。 最后一页，笔尖划破了白纸，只有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愿意成为下一个皮囊吗？] 【叮咚！恭喜玩家2413解密[尘封日记本]！】 【解锁主线任务名称：[永存之爱]。】 观众们没想到刚追过来就能看到这么刺激的东西，纷纷刷起了弹幕。 ······ “这个伯爵一直在找他夫人？还是什么意思？有点猜测，但是感觉和主神以前的画风不太一样啊，不敢肯定_(:з」∠)_” “好家伙，替身文学！夫人死了然后在别的小姐姐身上找她的影子？” 说到这，弹幕开始兴奋： “盲压一波，下一个就是小饿！” “卧槽！伯爵附身钟杨，然后把小饿当夫人替身？这是我在无cp分类里能看的吗？！【此发言已被屏蔽】” “诶？刚才好像闪过去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好耶，乐子人狂喜！！” ······ 黑发红眸的伯爵向神明走来，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祂。 “你很像她。” —————— 城堡回廊中，本来十分警惕的玩家们陷入了迷茫。 陈慈感觉到上方有吸血鬼的气息，猛然一拳飞过去，却只听到噼里啪啦的脆响。 早已死去的巨型蝙蝠从虚掩的门上掉下来，身上焦黑的痕迹表明了它的死法。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一路都是烧烤吸血鬼尸体？”黄毛非主流小声嘟囔，说出众人的心声。 陈慈脚步一顿，向众人温和笑道： “不必担心，雷霆虽然主杀伐，却是最正气的一种，对邪物鬼怪有天然的克制能力。我看这些尸体死相平和，肯定也是一击毙命，并未遭受折磨。” 圣父轻轻感叹一句：“明明是作恶多端的鬼怪，却手法干净利落毫无夹杂私怨，杀它们的真是个好人！” “······”众人有点头晕，但是想想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就在这时，前方的响动引起陈慈的注意，他眼神一凝，向旋转阶梯上方望去。 “走！我听到厄洛诺的声音了！”他挥舞着拳套，“咱们去支援他！” —————— “你说的都是真的？”厄洛诺面色凝重，抬眼逼视着伯爵。 “当然。”是我编的。 钟杨试图撑住高背椅的扶手，想要塑造邪恶伯爵的压迫感，后来一想被电晕的风险，又放弃了这个尝试，转身拉开另一个椅子坐下。 “所以你想说什么？我很像伯爵夫人，然后呢？”白发神明静静地看着老板尬演。 “你还不明白吗？”钟杨猛地捂住心口，高亢嘹亮的咏叹调响彻城堡穹顶，惊起一片黑鸦，“我都讲得这么清楚了——！！” “我把日记交给你，因为你像她，我任由你数次电伤我却没有反击，因为你像她，我放纵你杀死城堡中所有的仆从，因为你像她！” 伯爵一拳砸在桌上，砰的一声实木桌案断成两截： “你是多么像她——和我的儿子啊！” “这难以遏制的父爱，才是我放任你契约我的原因！” 在厄洛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钟杨愉悦地收尾道：“如果我和她有孩子，应该和你一样大了吧？” “老爸爱你，亲爱的宝贝。” 【叮咚！检测到解密完成，伯爵夫人已上线！】 【恭喜玩家2413达成成就：[情迷吸血鬼（亲情版）]！】 通过鲜红血珠监视他们的画像·伯爵夫人：“······” 她和这个白毛怪物到底哪里像了啊喂！ 下一秒她就感受到一股巨力拉扯着自己，不受控制地飞进了卧房中！ 而观众们此刻正忙着震惊，连弹幕都变成了一片空白，完全不知从哪里开始吐槽。 第44章 在地板上躺一夜 却只做了这件事！ 轻飘飘的女人被剧情牵动, 扑进伯爵怀里。 “亲爱的，你真是和从前一样美丽呢。”猩红的眼眸倒映着危险的光，伯爵意味不明地撩起她的一缕长发。 “······”女人张了张嘴，寄生在剧情怪物中的她只知道自己的任务是监视, 对突然参与到游戏中完全茫然无措。 “你怎么不说话？”黑发的吸血鬼嘴角向下压了压, 手腕一翻, 十指闪现尖利的长指甲。 “——”女人无端地开始慌乱, 她不像柯米是人类玩家出身, 完全没有语言应对能力, 空洞的蓝色眼睛只能左右游移。 快走！她暗中指示两个血珠飞走，快把消息传给首领！！ 告诉首领——“钟杨”契约了吸血鬼伯爵，又利用他推进任务！ 眼角余光瞥见微小的两点红色冲出了门外, 钟杨状似神伤地笑了：“哦, 也对，你只是画像而已。” “画像就该有画像的样子，为什么要走出花园，来到我面前呢？你和沃因达瓦如此相似, 却不及她一丝动人。” 他满面沉痛, 深情地凝望着她，不是人类？那好办了。 双手收紧，干脆利落地扭断了油画怪物的脖子。 女人像折断的玫瑰般迅速衰败下去, 从华美的裙摆开始腐烂成一团灰烬。 伯爵看着自己的手掌：“第八十一个, 低劣品。” “沃因达瓦······你到底在哪？我的爱人。”黑发的吸血鬼颓然地弯下脊背，捏紧椅背发出咯吱咯吱的裂响。 在摄像头观察不到的角落, 钟杨无声无息地给系统做了个口型，下一秒厚重的窗帘被风鼓起，水晶吊灯被吹得晃荡起来。 【叮咚！触发伯爵苏醒！】 钟杨撑着断成两截的桌子, 怪异地弓着背，面部忽然抬起，直勾勾地看着桌对面的厄洛诺： “你和她真像啊，像得我忍不住想要动手，她在地狱里看到和自己这么像的年轻人，会不会也心生慈爱？” “······”完全没搞懂状况，甚至因为网上冲浪太少被认魔作父也毫无感觉，厄洛诺沉默了。 “真是糟糕，不小心毁掉了最像的那副画，”伯爵控制不住地扭曲着脸，“这样吧孩子，让我把你做成最完美的人皮画，挂在城堡长廊的中心，如何？” 他越想越被脑海中那令人窒息的美丽场景给激起兴趣，黑色尖长指甲像匕首一样生长！ 快点起来反抗！钟杨一副要杀神的疯批模样，实际上又在给厄洛诺使眼色。 等小饿跟自己动手了，就可以假装被契约限制所以败下阵来，然后顺理成章把击退黑暗的英勇救世主称号扣在祂头上！ 可惜事与愿违，员工再次错误对接脑电波。 “我觉得，挺好？” 怎么看钟杨都在演一个神经病吸血鬼，按照以往天老二他老大的bking风格，难道需要自己装个死？配合他装比？ 白发神明开动小脑瓜，然后被自己的推断说服了！ 于是祂也开始演了起来： “可恶······明明只是个肮脏卑劣的吸血鬼而已，竟然利用附身同伴来威胁我！甚至还如此强大！” 神明面色冷凝，实则暗中深吸一口气，两脚蹬地把椅子向后仰翻，眼见就要装作被恐怖伯爵的气场震晕！ “？？？”钟杨大吃一惊。 他伸出右手全力一够，却只触碰到厄洛诺飘飞的一缕白色长发—— “嗷！” 可怜的伯爵再次被电得不轻，一神一吸血鬼两败俱伤，共同倒地不起。 而系统还在没心没肺地播报着： 【叮咚！恭喜玩家2413巧妙击败伯爵！刷新速通记录！】 【开启下一阶段——[黎明之战]！】 —————— 城堡外，高墙之下。 一身粗麻布斗篷的吸血鬼猎人低声交谈着什么。 “队长，地道已经挖好了。”一脸雀斑的矮个子少年压低嗓门道。 “很好，等黎明之前再检查一遍，”面部有一道狰狞伤疤的高大男人环视一圈，“这是最终之战，为了城邦的明天。” “明白！”一众吸血鬼猎人双眼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即使是黑夜中也不掩其光芒。 “分头巡视吧。”示意众人按照计划散去后，男人终于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抚上心口。 他像对待珍宝般取出一个破旧生锈的怀表，打开，里面夹着张褪色的人像。 “苏珊。” 男人轻轻呼唤着，双手拢在一起，像捧着少女纯真的脸庞。 —————— 当卧房里的两个家伙都不再发声后，在城堡里不断迷路的陈慈等人又一次失去了方向。 “搞什么啊，这个游戏难道是古堡迷宫吗？？”在第15次走过同一个路口后，黄毛气急败坏地踢了一脚墙砖。 因为顶楼二位正处于扑街状态，无所事事的观众们又来看起了圣父带路。 ······ “笑死，圣父又迷路了啦~” “【核爆圣牧】什么都好，能奶能打就是副作用找不着北~” “前面的退退退！不知道弹幕守则是不能乱暴露主播信息吗？！” “就是，万一被别的主播记住了，下一局变成对立面咋办？” “我的锅QUQ已经自己举报自己了！等下就会删除！” “话说顶楼我的两位老婆怎么还趴在地上？我完全没看懂战斗场面啊！” “笑死，应该是自己打自己？小饿试图站起来却踩到头发栽倒？邪恶伯爵连带小钟一起被电晕？？” “emmm不知道说什么好，为他们点个蜡吧（双手合十）” “每日烦恼——#我的老婆们都不太聪明这件事#” ······ 就在此时突然发生了意外，踹墙的黄毛大呼一声卧槽，连滚带爬地冲到陈慈身后！ 只见他踢到的那个角落砖石塌陷，竟然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而洞中，一脸震惊的雀斑脸少年猎人正举着马灯探出头来！ “人类？！”雀斑脸在五个玩家的脸上扫视一圈，满脸不可思议。 为什么这里会有五个生龙活虎的人类？？穿得还这么体面——简直就像贵族老爷们一样！ 没错，这次游戏大家被化龙鱼系统一键更换了中世纪的服饰，只不过精致程度完全参照某个骄奢淫逸的屑主神要求定制！ 上次游戏钟杨对化龙鱼系统的喜袍设计十分满意，就要求它充分发挥自己的服装天赋，这也是为什么同为统子，它却能击败两位同事光荣上任的原因！ 雀斑脸可不知道这其中来历，在马灯幽暗的光芒照射下，这群服饰华美、身材匀称、皮肤白皙的“贵族”们向他走来。 “你好，需要帮助吗？” 陈慈向他伸出了手，而雀斑脸因着从地道钻出来，满身是土而有些自卑，只低下眼看着贵族的掌心。 没有伤疤，也没有农具劳作的茧子。 原来贵族是这个样子的啊······他甚至想要帮助我。 雀斑脸结结巴巴地应答：“好、好的。谢谢您的仁慈，老爷。” 鼓足勇气握上去，陈慈感受到少年手掌的畏缩，温和一笑扣紧了五指，在猎人的惊讶中直接把他提了上来。 他力气这么大？！雀斑脸震惊，难道是吸血鬼？可这位先生身上没有那股血腥腐臭的味道！ “怎么了？”陈慈掏出拳套，在少年身侧轻轻一挥，【核爆圣牧】发动，打爆所有积累的死气！ “没、没什么。”年轻的猎人甚至需要抬着头回应他，刚才好像有一阵风穿过？不知怎的少年感觉身上骤然一轻。 “我叫巴克，我的父亲希望我像雄鹿一样勇敢。”雀斑脸下意识自我介绍，却在周围五人低低的交谈声中窘迫地抿住嘴。 他在干什么？明明没有人想知道平民的名字！ 其实玩家们只是在讨论让npc带路的可行性而已。 陈慈推测道：“他腰部的银匕首和十字架应该是对付吸血鬼用的，而刚才握手的一瞬间我感受到很厚的茧子，应该是惯用近身冷兵器留下的。” “按照游戏的套路，从地道潜入的刺客有90%的可能性来自血猎阵营。” 他略一思索，一锤定音道：“和他一起走吧，或许能借力吸血鬼的敌对阵营？” 于是巴克看到帮助他爬进城堡的和善贵族向他走来，语气像春天的微风： “你确实是位勇敢的战士，巴克。我的朋友被邪恶的吸血鬼抓走了，我们正在去救他的路上。不如同行？” “没问题！”少年拍着胸脯义愤填膺，“吸血鬼居然也伤害了你的朋友？” 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又从地洞跳了下去，洞口闷闷地传来远去少年的呼喊： “等我一下！我去找队长来！” 陈慈无奈叹气，果然是缺乏阅历啊，居然完全没考虑他们几个是吸血鬼伪装人类的可能性呢。 “等一会吧。”反正靠他隐藏职业的副作用，找路也是白费功夫。 —————— 顶楼的二人依然努力对峙着。 厄洛诺左眼悄悄睁开一道缝隙，见钟杨依然在装晕，又默默地合上了。 这个家伙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啊？祂都快睡着了！ 为了不拂老板面子，员工很努力地把自己拉到和他相同的处境——晕倒在地！ 万一自己率先醒来，岂不是阻碍了钟杨的装比计划？白发神明过于无所事事，开始在心中练习起口语。 然而事实上钟杨是真的被电晕过去，谁能想到天空之神居然神如其名，力量最强大的地方在头顶！头发上恰好又是闪电权柄的化身，这或许是因为物如其名吧。 而在同伴面前某个魔鬼又毫不设防，谁会在捞人的时候进行防御啊！ 系统又完全一副老大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脑残粉样子，不论钟杨做什么都认为颇有深意！ 这就导致了尴尬场景的诞生，一神一鬼百无聊赖地躺着，直到拂晓前夕，才打破了宁静。 “咳咳咳······”虽然身上没有烧焦，可是内里遭受严重打击的钟杨颤抖着手，向上方伸起。 “嗯？”厄洛诺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丝变化，有学有样地挣扎起来，“嘶——可恶的吸血鬼，居然重伤了我······” “小······”饿—— 正想出声却突然反应过来镜头还怼在脸上，钟杨痛苦至极地及时住了嘴，自食其力勉强坐了起来。 这局真是状况百出······ 还没等他感慨完，在黑夜中被风吹开的窗帘缝隙中，一束阳光穿透进来，打在了棺材旁边的原伯爵尸体上，刹那间那腐烂的秽物化作尘埃。 而随着太阳升起，那阳光覆盖的地方越来越多，眼见就要扫到钟杨！ “······”来不及了！黑发的伯爵眼神一厉，只能临时改动计划了！ 他向厄洛诺伸出手：“小饿！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小饿！” “？”不演了？ 厄洛诺迷惑地坐直，就见钟杨以爬行的姿势向祂挪动过来，边爬边声泪俱下： “我终于夺回身体控制权了！那个该死的伯爵占据了我的意识，现在他被电晕了我才能出来一会！” 脆弱感罕见地出现在他的脸上：“我的阵营已经被改造成吸血鬼，如果被阳光照射到，我也会死的！” 其实并不，只是很麻烦而且容易暴露自己，刚才对“眼睛”的误导就前功尽弃了。 说话间他已经爬到厄洛诺身旁，畏手畏脚地避开蜿蜒一地的白色长发：“你快帮我关上窗帘，好不好？” 总觉得气氛有点诡异，厄洛诺向后挪了一米，满脸狐疑地看着他：“只是关上窗帘？” “对对对！”钟杨眼睛一转，双手合十道，“求求你了小饿~” 实心眼的白发神明完全招架不住，光速别过脸，直接就站起来拉上窗帘，丝毫不知自己即将遭受套路的毒打，再次踩进了钟杨挖好的大坑里。 看着小饿逆着光的背影，钟杨翻过身来，抱膝坐在地板上轻轻画了个勾。 “解密死去的伯爵夫人【打钩】 伯爵苏醒【打钩】 伪装一体双魂【打钩】 血猎联盟攻入城堡，托孤爱与勇气【待完成】。” 第45章 人格反复分裂！ 尬演，但是演得很烂…… 因为城堡里的菜狗吸血鬼们都被厄洛诺清理干净了, 等在地道旁边的玩家们实在是无事可干，以至于观众都打起了瞌睡。 ······ “没见过这么不刺激的场面，圣父完全没有物理说服的机会啊！” “困死，有谁看了顶楼的状况吗？” “卧槽！顶楼醒了醒了——快去！！” “真的？我也去！” ······ 留意到弹幕的信息, 陈慈皱眉沉思, 顶楼醒了是什么意思？ 联想到刚才厄洛诺还不断出声给他们提供位置信息, 可方才却在一声巨响后陷入寂静, 难道是发生了可怕的搏斗？ 虽然这位白发同志打扮别具一格, 可显然是个嘴硬心软的好人！ 朋友钟杨被掳走, 第一时间追上去，情急之下还打死了铁门。 落入怪物手中每多一秒就多一丝危险，为了快速解密拯救朋友, 他更是以身试险走捷径撕画！ 而刚才一路的烧焦蝙蝠, 很显然也是他的手笔。 陈慈痛心不已，弱点表现得如此明显，万一那个吸血鬼用钟杨威胁他······岂不是被拿捏住了命门！ 脑回路绕到九霄云外去的圣父决定尽快找到路，支援队友！ 于是陈慈蹲在洞口等待, 直到隐隐约约有响动传来。 —————— 血猎们的藏匿地点中。 “可是队长, 他们真的是人类！”巴克焦急地比划着，“我保证！领头的那位先生有这么高，他说话的语气温和极了, 谈吐又是那么优雅！” “好了, 希曼，艾力, 把这个被吸血鬼迷昏了头的傻子拖下去。”领头的疤面男人完全不理会少年的辩解。 他宽厚的手掌紧紧地握着银质十字架，从背囊里拿出个坚硬的牛皮面罩套在脸上，这种特制的坚固防具能有效防护脖颈和面部, 避免吸血鬼的尖牙直接造成致命一击。 “队长！！”巴克最后大喊了一句，然后就被独臂的队友捂住了嘴。 “闭嘴吧小家伙，你想让吸血鬼都知道咱们在这儿？”缺了个右臂的希曼粗着嗓门低吼。 “唔——”雀斑脸的少年猎人委屈地眨着眼，丝毫不理解队长为什么就是不信他。 男人没作任何解释，只是对着红头发的艾力道： “我带着大家先去探路，你们两个看紧他，萨芙奶奶就这么一个血脉，千万不能出事。” 看着首领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地道入口处，艾力无奈地摇摇头，转过身来对年轻的后辈叹气： “以后你就懂了，等你像队长那样，朋友、亲人还有爱人，都死在吸血鬼手下，你就明白它们是多么狡猾的一种怪物。” “？”巴克吃惊地睁大眼。队长可从没跟他说过自己的过去。 希曼见他终于停止挣扎，便放开手，让少年自己安静站着。 而艾力举着照明的萤石边走边道：“你不知道？队长很小就是孤儿，和他一起加入血猎公会的朋友被吸血鬼附了身，给他留下脸上那道疤。” “喏，你看，”希曼比划着手指，从右额角贯穿鼻梁骨直到左下颌，“就是这个，所以他才叫‘疤面的安东尼’。” “······队长的绰号是这么来的？”巴克愣神。 艾力放缓脚步，偷偷跟身后的少年猎人透露：“那可不？我跟你说，队长杀他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掉，可葬礼那天在墓地里呆了一夜，回来时眼睛都是肿的。” “和苏珊死的时候一样。”希曼补充。 原来······雀斑脸少年神色复杂地低下头，小声道：“所以后来公会里才风行起来牛皮面套？” “那还用问。”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回据点，艾力正要掏出水壶，忽然地面一震！ 红头发的血猎刹那间掏出匕首反握，另一只手举起十字架，蹬地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过身躯，挡在雀斑脸少年的身前！ “怎么回事？！”希曼从腰间抛出长索，系在末端的长锤被他一拉，坠落于掌中死死握住。 几十个呼吸间，黑夜一片死寂。 经验丰富的两名猎人对视一眼，把巴克挡在身后，三人缓慢地向震动的发源地，也就是那个地道靠近。 忽然，洞口钻出个原本的同伴，向他们招手： “快来，队长喊你们进去！” —————— 五分钟之前。 蹲守在洞口的陈慈敏锐地捕捉到地道的声响。 来了！他刚挂上温和的笑意，就见洞口窜出一个褐色的大地鼠。 陈慈：“······”笑容僵在了脸上。 戴着头套的队长安东尼眼神一厉：果然有埋伏！ 他举起银色十字架就往陈慈身上扎去，却被化解了攻势！ “朋友，何必大动干戈？”陈慈伸出拳套很随意地接住攻击。 他晃了下神才发现这不是什么圆溜溜的地鼠脑袋，而是个外表清奇的人！ 安东尼使出吃奶的劲儿都无法挣脱拳套的束缚，可恶，这个吸血鬼居然不按常理出牌，那个奇形怪状的肿胀右手是什么东西？？ 看来只能佯攻了！ 疤面队长左手一抖，袖箭出鞘，手臂以巧妙的弧度向上，一点寒芒就往陈慈身上袭去！ 陈慈见状松手，飞速起身后退，避开了银质尖刀，却不曾想这是声东击西，安东尼将十字架一甩，径直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砰！” 陈慈纹丝未动，圣牧自动运转力量，伤痕刹那消失，但那个十字架似乎有些古怪，触发了一些别的东西！ 见别的“吸血鬼”冲上前，正欲抽身离去的安东尼忽然被璀璨耀眼的光芒迷晕了眼。 那来自晨曦教会的十字架不知为何，竟与【核爆圣牧】的属性发生了共鸣！ 陈慈通体散发圣光，他居然还挂着微笑向安东尼走来，即使刚刚遭受了偷袭！ “你······”疤面队长眼睛都直了，这种神圣感—— 只有圣城里晨曦教会的弥撒钟声里才感受过！！ 难道说······他是晨曦的使者？！ “朋友，何必打打杀杀呢？”神使陈慈仿佛圣父降世，对自己的大灯泡形象无奈地笑了笑，“看你的武器是银质的，应该就是巴克所说的队长？” 圣光之下，吸血鬼必死无疑。这下彻底确认自己误伤了神使的安东尼懊恼不已，扯下头套从洞口跳出来。 “是的，我叫安东尼，很抱歉伤害到您，使者阁下。”他尴尬地揉揉鼻子，搓到了自己的疤。 神使满脸的宽怀大度：“这没什么，保持警惕本就是你应该做的。” 见血猎队长的愧疚之色溢于言表，陈慈抛出话题：“我有两个朋友被伯爵抓走了，一起狩猎吸血鬼？” 听闻有人遭受伤害，队长面色一肃：“那还等什么？我给你们带路！” 他掏出早就分析标注好的地图，又回头指示队员：“你去把他们三个叫过来，快去！” 于是在弹幕的围观中，光芒四射的陈慈充当照明，很快奇妙的组合一起向着顶楼进发。 —————— 任劳任怨的厄洛诺正要拉上窗帘，忽然双手一顿怀疑神生：祂在干什么？！那个家伙一看就不怀好意！ “嘤嘤嘤——小饿~” 忽然一阵魔音绕耳，并不想回头被老板油腻演技再次尬到的白发员工果断挥手，厚重的暗红色绒布骤然落下，末端散开的流苏触及地面，掩盖最后一丝破晓之光。 “拉上了，你还要干嘛？”祂抱臂转身，不料刚才还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的伯爵一个飞扑！ 挂在了祂——旁边的书架上！ “真听话啊乖崽~”一键切换为邪恶伯爵的钟杨翘起二郎腿，把原主人的私藏扫到地上清出一片空位，然后撑着脸斜躺下去！ “······”白发神明双眼放空，又开始进入状态了是吧？！ “哼哼！”疯批伯爵嗤笑两声，“真是没想到啊，你的朋友居然这么顽强，甚至能短暂地压制我的意识！” “所以你现在是伯爵？？”厄洛诺倚在窗台上，神色森冷仿佛真的有什么挚友被拿捏住了一样。 至于为什么不再次把窗帘拉开，给伯爵致命一击······ 反正只要对话够精彩，观众根本不会注意到！ 一神一鬼默契地避开了这个bug。 “没错，真聪明！”邪恶的吸血鬼手肘发力，直接正坐在书架顶端，目露精光道，“我看你长得这么有缘，又这么聪明，何不加入我的组织呢？” “呵呵，”白发神明冷笑，演技爆炸，“你？跟着一个散发着铜臭味的腐烂吸血鬼能有什么前途？” 总觉得小饿话里有话。 钟杨嘴角僵了一瞬，真牛逼，学普通话几天就速成到这种水准了，不愧是神王啊！ “真的不考虑试试么？我可是真心把你当成我的子嗣——”邪恶伯爵反将一军，持续输出， “我也可以给组织改名，就叫月相研习会如何？甚至我还可以不初拥你，保证你能经常回家，如何？” 他表面和厄洛诺扯东扯西，垂下的那只手却悄然抄起铜制印章，暗中发力，即将向白发神明偷袭而去！ 弹幕完全没留意到小细节，已经晕头转向了。 ······ “可恶啊啊，杨杨又被伯爵的意识顶替下去了！还我老婆——” “小饿！保持警惕啊小饿！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了！钟杨都翻车了你个萌新要小心啊！” “总觉得小钟翻车是他自己作的？？你们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然而这种声音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拜托，这是新游戏好不好，从没见过这么清晰的主线，主神似乎在尝试一种很新的风格，连我都看得懂了呢_(:з」∠)_” “就是啊，而且我合理怀疑这个游戏的怪物能影响玩家智商！” “哦？怎么说？” “钟杨那么老阴比，怎么会莫名其妙冲出去找死？虽然我不认识陈慈，但是名人堂27名诶！居然在古堡里迷路一晚上！！一看就是强行降智了！” “呃······虽然前半句我赞同，但是后半句其实另有原因······” “算对一半吧，反正我追更陈慈大佬好多年了，他风格一直这样的（允悲）。” “？？所以四舍五入还是降智吗？小饿要小心了！” “不好！卑鄙的伯爵发动了偷袭！” “老婆小心——” ······ 白发神明还未反应过来，一道黑风霎时袭至眼前！ “对的，就是这样——向下躲开然后落入我的陷阱！”伯爵摩挲下巴，眼中猩红大盛。 铜印是连接城堡地面法阵的钥匙，他刚才按下印章激活了古堡的意识，一旦厄洛诺蹲下，就会被束缚进玫瑰荆棘之中！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见厄洛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怎么可能？”伯爵发出反派的质疑声，向地下望去空无一物，此时天花板却传来一阵颤动！ 他瞳孔一缩：“你！” 天空之神稳稳地倒挂在天花板上，和他仅有半米之隔！ 正坐在巨型古典书架顶端的吸血鬼，在高度上与倒挂的白发神明齐平，他们一正一倒，四目相对。 危机一触即发。 “想不到吧，我已经识破了你的诡计！”厄洛诺蔚蓝天空般的双眸冻结着森森寒意，眼见就要对钟杨出手！ 神明看着满面震惊的吸血鬼，暗中等待着时机——这一次，一定要装输成功！ “厄洛诺同志，我们来支援你了——” 就在此时，好大一个圣光冲进了卧房。 钟杨：“······” 他光速背生蝠翼，也冲上了天花板，躲进厄洛诺的影子里： “小饿！！伯爵太可恶了呜呜！他又把我推出来顶包！！！你快救我——” 第46章 孩子叛逆怎么办 教育问题真伤脑筋 原本黑洞洞的卧房此刻金碧辉煌, 人形发光体陈慈领着两队画风不一的人类冲了进来！ 琉璃吊灯反射着点点光斑，映在白发神明完美无瑕的脸上，颇有一种神圣感，如果祂不是在天花板倒立的话。 而神明的影子里蠕动着一团诡异的黑, 厄洛诺张开双臂让影子覆盖住钟杨, 同时对支援者们示意： “你们先退后！不要过来！” 陈慈脚步一顿, 可身侧的猎人早已等不及, 安东尼射出银质弩箭, 狭长的尖刺向着阴影中的伯爵而去！ “我说了, 不要过来。” 就在短箭擦过神明身侧时，厄洛诺忽然伸出双指，稳稳地夹住了这根贵金属制品。 神明的眼神骤然一片冰冷, 恐怖的威压即将向无礼的人类碾压过去—— “嘿嘿, 小饿对我真好~”身后的荡漾语气瞬间中断了祂的怒气。 “你搞什么啊！伯爵和你反复横跳是吧！！”厄洛诺忍无可忍。 这个家伙现在碰也不能碰，碰了就挨电，还不能见光只能让他蹲在自己影子里，近在咫尺后屑感更重了！ 而陈慈已经恍然大悟, 对啊！怪物占据了钟杨的躯体, 如果他用圣光伤到伯爵，岂不是钟杨也会被连累！ 他迅速取消了治疗形态，巨大的拳套嗖的一声消失在原地, 晨曦十字架激活的圣光形态也关闭了, 空旷的房间内又恢复一片黑暗。 【叮咚！恭喜玩家队伍与血猎公会汇合！】 【检测到伯爵已苏醒，开启战斗环节[黎明之战]！】 就是现在！钟杨眼神一凝, 原本倒挂金钩的伯爵挥动蝠翼，从神明身后掠出，降落在房屋中央五米高的巨大水晶吊灯上。 装饰的菱格水晶互相碰撞, 发出清脆的响声，成为吸血鬼咏叹调的伴奏。 “这就是你们的计划？低贱又愚蠢的人类，你们居然妄想与我作对！” 灯架摇曳，伯爵像过场动画一样开喷： “你就是安东尼？我记得你——你居然敢把我的沃因达瓦叫成苏珊！蠢驴一样令人发笑！” 疤面队长猛然抬头，双目充血。 黑发吸血鬼又看向陈慈，轻轻一弹尖利的黑色指甲：“让我看看你——强大却又懦弱，人类总是这样天真，不过是个过路人而已，被我附身后居然能够威胁到你。” 他的话语逐渐充满蛊惑：“友情？责任？你觉得这个家伙被你救下的话，会不会感激你呢？你身后那群无能的废物，心里到底是感恩，还是嘲笑你的仁慈呢？” 陈慈无声抬眸。 “大佬！你别听他瞎说！”黄毛非主流赶紧拽拽陈慈的袖子，其余玩家也一一附和。 “我们都很感激你的！” “我在游戏里早就久仰大佬你的大名了！这次见到就跟追星一样激动！” 吸血鬼满意地看着人类开始内乱，转头对一直打酱油的白发神明道： “这就是你选择的同伴？多么可笑，我的孩子。” 原本还在叽叽喳喳的人类们突然安静下来：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 而钟杨再接再厉，继续扮演老父亲吸血鬼：“我放纵你选择光明，可现在看来我或许错了，和废物在一起，只能像沼泽里的烂泥一样越陷越深！” 厄洛诺：“嗯嗯你说的对。”虽然完全没搞懂。 “······” 小饿你弄错了！应该扮演叛逆娃子和亲爹对着干！ 钟杨一噎，转了下眼睛再次调整话术：“是么？那就证明给我看——杀了他们！” 漆黑尖长指甲一指门口的人类，钟杨无声勾起嘴角，厄洛诺肯定不会同意，然后他就能继续大放厥词！ 什么“原来你内心还是站在人类那边的”、“刚才只是演戏给我看，老父亲伤心”、“愤怒老父亲召唤荆棘魔阵试图杀人，钟杨出来救场”。 完美逻辑！再然后就是装死托孤！ 离奇的身世（吸血鬼之子投身光明）、死去的挚友（？）、超好看的外表，美强惨主角就诞生了！ 可惜他的美好愿景再次破碎——厄洛诺不知抽哪门子风，居然抬手弯弓搭箭，真的向人类袭去！！ “！！！”卧槽！ 吸血鬼伯爵惊恐地瞪大眼，刹那间散发着腐烂芬芳的荆棘藤蔓如巨蛇般飞速爬行暴长，拧结成一张青翠的大网笼罩住人类，挡下了闪电一击！ ······ “？？？” “这个立场我看不懂” “小饿你在干什么啊喂！你怎么打队友？？” “难道是在我们跑路的晚上，和吸血鬼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 “气死了，早知道昨晚不溜号了” ······ “呵，”白发神明松开手，雷电长弓消失于空气中，“想不到吧吸血鬼，钟杨保护人类的意志竟然能够压倒你！” “原来如此，”吸血鬼赞叹地鼓掌，“你故意伤害人类，因为你知道你朋友心中对拯救人类的执念——甚至真的成功唤醒了他的意识。” “可惜了，他现在又被我压制，你还想怎么办呢？”伯爵张开双手，恶劣地大笑起来，邪异俊美的脸此刻扭曲不已。 “失败，那就换别的路子。” 厄洛诺背后骤然生出洁白双翼，狂风乍起掠过天花板，逼近通体漆黑的吸血鬼：“现在，给我从他的身体里滚出去！” 紧蹙的眉下，湛蓝色的双眸中，倒映的吸血鬼笑脸越来越大——他无声地舔了舔尖牙，做了个口型： “晚了。” 唰—— 原本被钟杨紧急召唤出来解救人类的荆棘，此刻成了伯爵最大的反击依仗！ 粗糙的荆棘像蠕动的森蚺，刹那间填满了整座城堡，人类挣扎着趴在地面，仅靠一点点狭小的缝隙苟延残喘。 墨绿的荆棘表面裂开道道伤痕，糜烂的花朵从湿漉漉的粘液中长出，绽放馥郁的香气。 白发的天神被缠住双翼，束缚悬挂于半空中。 空气中逐渐黏腻的甜味弥漫在整个卧房中，令人头脑发昏，意识模糊不清。 钟杨一边庆幸荆棘不能导电，一边被拥有活性的藤蔓托举着，停滞在厄洛诺身前。 伯爵伸出两根指头，在距离“孩子”唇角一厘米的地方向上划了个弧度：“为你的失策而庆祝，笑一笑如何？” 他眼中猩红涌动：“或者——你就看着我，杀死他们。” ······ “卧槽卧槽卧槽——” “？？？居然还能这样反转？” “小饿——圣父——不要啊！！” “我现在相信这个副本的怪物真的很强了！难怪钟杨翻车！！” “好恶心啊，先用附身队友威胁，打起来束手束脚的，再利用救人的荆棘杀人，我靠太心痛了，钟杨会很难过吧” “老婆！我给你打赏点数！！快去商城兑换个什么道具救一救啊！！” “你提醒我了，我也打赏！” ······ 听着美妙的点数到账声，邪恶伯爵猖狂大笑：“窒息而死的感觉如何？比起巨蛇缠绕压断肋骨而死，我已经对你们足够仁慈——” 对迷雾免疫的厄洛诺偷偷睁开一只眼睛，钟杨到底在干嘛？再这么玩下去真的会死人吧？？ “看清人类的孱弱了吗？回归我的羽翼之下吧，孩子。”伯爵忽然转头，死死地盯着祂。 “好。”天空之神光速回应。终于让祂等到装输的好时机！ “······你刚才说啥？” 钟杨假装没听清，实则拼命做口型：反抗！反抗！不要滑跪！！ 幸好荆棘迷雾有足够的遮挡功能，两人当众传纸条的行为才没被观众发现。 厄洛诺顿了两秒，马上改口：“好你个头！你想都不要想！做梦去吧肮脏吸血鬼！” 被骂惨了的老父亲颜面尽失，右手抹了把脸，口中尖牙长出：“真是不听话，那你就看着他们去死吧——” 他右手轻甩，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藤蔓颤动，就要向下碾死地底的人类！ 就在此时，他的手腕忽然一僵，从身体内部传来微弱的声音： “做梦。” 第47章 钟杨之死 勇敢的少年，快去创造奇迹…… “怎么回事？！”吸血鬼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向下！给我向下！”他努力想要压下右手, 肌肉痉挛间尖利的长指甲居然缩回了肉里，变回了人类的样子。 “你······做梦······”右边的嘴角扭曲地勾起，怪异的话语从他嘴里发出。 人类的右手猛然掐住伯爵的脖子，吸血鬼颤抖着抬起左手, 尖利指甲死死地陷入右手手腕, 猩红的血贴着苍白皮肤流下。 “嗬——” 人类的意识抢夺回右半边身体, 把伯爵挤到了左边, 两个意识撕扯着争抢控制权, 挣扎间额角汗珠濡湿了蜿蜒的黑发, 喉咙滚过浓郁的花香，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该死！！”左脸的吸血鬼狰狞。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右脸的人类咧着嘴大笑，“你最该后悔的就是没有杀死我！！” 他抢回了双脚的控制权, 沿着静止的藤蔓, 颤颤巍巍地向窗台走去。 “你叫钟杨？你听着，和我合作我能带你永生！摆脱孱弱的人类身份！！！”吸血鬼惊恐万分，左眼瞪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血丝在眼白中迸现。 “我说过, 做梦。”右半张嘴发出属于人类的不屑嘲讽, 名为钟杨的人类坚定地向上走着。 “该死——”吸血鬼左手利爪狠狠插入右侧胸膛，划拉到腹部，鲜血喷涌出来, 染红了白色的衬衣, 也溅在濒临昏迷的白发人脸上。 “钟杨······？”厄洛诺微微抬起头看向他，随即猛然挣扎起来, 又被更多的藤蔓束缚住全身。 “咳咳、咳咳咳。”人类想要回应，却说不出话。 他没忍住低下头，咳出几块内脏碎片, 短时间大量失血让孱弱的躯体脚步虚浮，随即一歪脚踝栽倒在藤蔓上，再也没站起来。 “和我作对，这就是你的惩罚！！”吸血鬼猖狂狞笑。 然而下一秒他再次陷入惊惧，人类的右手狠狠地掐住左手小臂，咔嚓一声折断了自己的手！ 失血的昏沉感掩盖住断臂的剧痛，钟杨右手深深扎入藤蔓的表皮，挖出五个手指形状的洞——他在向上爬行。 “快······快到了。”他嘴唇动了动，嘴角溢出两道血痕。 人类在粗糙的藤蔓表面拖行着自己的伤口，一路鲜血滴滴答答地向下流淌。 在修长的指尖终于抓住窗帘时，吸血鬼绝望地咆哮起来：“不——你这个疯子，你也会死的！！！” “你搞什么？！！”厄洛诺瞳孔一缩，完全顾不上演戏，双翼一震便挣开了束缚，向黑发的人类冲去！ “他们会活下去，”人类几不可见地弯起嘴角，抓住天花板上的帷幔，“这就够了。” 他从十米高的藤蔓顶端坠落，像凋谢的枯萎玫瑰。 窗帘被扯断的帷幔带动，厚厚的绒布颓然倒在精美的大理石地砖上。 灿烂的阳光倾泻在陈旧腐朽的古堡中，花朵被灼烧为灰烬，墨绿巨蛇般的藤蔓化作尘埃，吸血鬼带着人类一起重重砸在地面。 “钟杨——！！！” 原地被扯断的藤枝蜷缩着消失，散落的几片白羽纷纷扬扬落在地上。 白发神明张开双臂接住人类，他的身躯和整座城堡一起分崩离析。 “向前走······” 从脚踝开始渐渐化作流沙，黑发人扯下胸口的宝石，塞到神明手中。 “不要回头······人类的······守护神······” 他消失在阳光里。 —————— 弹幕哀鸿遍野。 ······ “老婆！老婆你怎么了！我的小钟！！” “杨杨我给你打赏点数，你快回来告诉我你只是在装好不好？这只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对不对？？” “呜哇哇哇哇——” “太虐了，那个宝石还是小饿眼睛的颜色，我的天啊饭后看个直播结果生吞巨刀！！！” “主神死哪里去了？！平时高人气角色要死不是会开打赏众筹救援，捞一波的吗！！我给你打赏你给我复活小钟啊！！” “他妈的主神看不起我们钟杨粉是吧，没上名人堂没排面连救援机会都不给？？” “啊啊啊气死了，论坛开冲！我要炸了直播间！” “呜呜我哭死” ······ 化满腔悲愤为无限动力的观众们直接杀向论坛。 城堡融化，众人落在荒芜的花园里。 利用圣牧技能快速治疗好队友后，陈慈冲向了厄洛诺。 白发神明单膝跪在地上，祂握着拳不知在想什么，手里的海蓝宝石闪烁着阳光。 那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他不是在假装人格分裂吗！ 他到底是演戏还是······真的死了？ 厄洛诺居然对当初解除契约有点后悔，如果契约还在，即使隔着世界屏障也能确定钟杨的死活。 “钟杨他······”陈慈放缓了脚步，不敢靠近。 厄洛诺如梦初醒，猛然抬起头。 对，先把任务做完，那个脑子有坑的魔王一定会从莫名其妙的地方跳出来嘲笑祂！ 他能把自己捞出来，怎么可能死得这么随便！ 一定是这样。 “系统，任务呢？”白发神明语气森冷地催促。 【呃······】没想到老大突然和自己断连，化龙鱼系统正处于后台宕机的状态。 “快点，不要让我催你。”厄洛诺眼神凝结着寒霜。 不管了，反正先按着台本来！系统直接闭着眼念台词： 【检测到玩家2314击杀伯爵，[黎明之战]超额完成！下一阶段开启！】 【新地图[沃克小镇]已解锁，请玩家跟随血猎公会前往任务地点！】 —————— 当白发的身影带着所有人类飞走后，破败的花园里，黑色的泥土鼓起一个小包。 一个伞尖戳破了板结的地面，从地下探出。 砰的一声，巨大的黑伞张开，像一张网挡住了阳光。 伞下，换了一身全新黑色双排扣大衣的青年踏着台阶走出地道，长靴敲击石制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勇敢的小饿呦~带着爱与勇气~”钟杨站定在枯萎的玫瑰丛中，哼着跑调的歌。 “快去创造奇迹~” 【卧槽！老大！】系统震惊，【你没死啊！】 “听听你说的是统话吗？”钟杨嫌弃，“你老大我智绝无双，怎么会死得这么随便！” 【口误口误！我的锅，老大牛逼！】 系统还是疑惑，为啥老大演得这么像？它都看见白毛员工快哭了！ “这还差不多。”他愉悦地撑着伞，走向白发神明的相反方向，脑海中画了个无形的钩。 “托孤爱与勇气【√】 晨曦教会背景安排完毕，大主教陈慈，神眷者小饿【√】 pua观众，大型虐粉【√】 ‘钟杨’死亡，观众的关注力量全部转嫁给小饿，厄洛诺晋升为跨纬度神明【待完成】 抢夺最强王座，吸血鬼归来【待完成】” 彻底坐实了厄洛诺的绝对主角身份，接下来他这个“BOSS”，该准备升职加薪给娃铺路了！ 钟杨悄悄从阴影下伸出一根手指，然后迅速被太阳烤得嗷嗷乱叫。 “无语死了，吸血鬼是什么菜狗种族······”某个吸血鬼伯爵懊恼地嫌弃自己，“早知道不转换阵营了！” 而傻乎乎的系统毫无眼色，憋不住提问道：【老大，你最后那句话演得好真啊！有什么诀窍吗？我也想学！】 以后好遛玩家！ “这个啊——”黑发微微卷曲的青年苦恼地点了点脑袋，“没什么诀窍，只不过有人也跟我这么说过，我照搬照抄而已。” 【啊？？】系统懵逼。 “话说回来，小饿那边怎么样了？”钟杨挑眉。 【已经和npc预言家萨芙会面成功了！马上就要进行下一步！】系统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不错不错。”三万多岁的吸血鬼不再理会它，走向密林深处。 —————— 绿树掩映下死去的回忆像蚰蜒般爬行，抓着他的脊背，勾住他的衣摆。 “钟杨。” 吸血鬼左耳一动。 “杨杨？” 隐隐绰绰的叹息声像隔着万水千山，模糊不清。 树木的阴影像女人的双臂，搂着他的脖子。 “活下去，不要回头······” 浑浊的雾气在肺腑里游荡。 “······不要回头！” “知道了。” 收拢的伞剑拨开摇曳的鼠尾草，他消失在黑暗中。 —————— 亲王城堡。 哥特式尖顶建筑通体漆黑，无数巨大的蝙蝠划过乌云密布的天空，降落在长阶上，化为容颜精致的吸血鬼。 “那个家伙是谁？居然没带领结，像个刚转化的乡下鬼，这也能来参加亲王的晚宴？” 穿得像个花骨朵的女人用天鹅绒羽扇挡住下半张脸，凑向身侧的女伴，小声抱怨着。 “不认识，但他可真英俊！” 高挑的金发女郎穿着王都时新的巴斯尔裙，长长的后摆像孔雀的尾羽拖在地面上，点缀祖母绿和珍珠。 她嫌弃地提了提裙摆，离身边人远了些：“你可别乱说话，万一是什么大人物呢？” “就他？”女人扇子一顿，忽然惊愕地瞪大眼，“等等，他进去了！他去干什么？！那可是大贵族的聚会！” 被讨论半天的钟杨只是一个对视，就成功篡改迎宾的认知，衣着仿制宫廷侍卫风格的吸血鬼一躬身，便让开了通道，邀请他进去。 “看吧，我就知道。就算只看那张脸，也肯定是个大贵族！”金发女郎得意地昂起头，在同伴的尴尬中像战胜的孔雀，招摇地走向大门。 “我也去参加聚会了！你就在花园里好好享受吧——埃伦娜小子爵~顺带一提，你的裙子已经过时三个月了！” 第48章 亲王的盛宴 砸场进行时 一行人是飞着回到沃克小镇的, 马匹是贵族和骑士老爷的专属，贫困的血猎公会连银质十字架都是好几代前辈传下来的。 头发花白但双眼坚毅有神的老妇人站在荒凉的小路旁，亚麻袍子陈旧发白，但是洗得很干净。 “安东尼？”她看着背生双翼的白发天使带着人们降落, 双眸微微睁大, 嘶哑的声音像锯开的橡树。 “奶奶！”雀斑脸的少年率先冲了出去, 想要给老妇人一个拥抱, 却被伸出的红榉木拐杖拦到一旁。 “回答我, 马厩里工作的泰拉最喜欢用什么喂料？”她紧紧盯着走上前的血猎首领。 “镇上最后一匹马在十二年前被男爵带走了, 泰拉现在在磨坊工作。” 安东尼把装着铜币的背囊丢给老妇人：“这次出去没换到多少钱，城邦里的集市都在收祖母绿原石，贵族的风向又变了。” 老妇人这才放下心来, 眼角弯出皱纹：“不如介绍一下这几位？比如用飞行机械带着你们回来的是？” 【叮咚！触发关键npc预言家[萨芙夫人]】 在她身后, 原本一片寂静的小镇里，有许许多多好奇的眼睛探出头来。 “他们是晨曦教会的使者！！”巴克终于有机会出声，大喊道，“奶奶, 镇子有救了！！” 这时老妇人终于留意到厄洛诺背后的羽翼——不是什么新奇的工匠杰作, 也不是什么贵族奇异的装束，而是真真正正的活的翅膀！ 晨曦在上，它们就长在这个年轻人的背上！ 系统暗戳戳地偷瞄, 好机会！ 它一键打开[神圣光辉]亲和力buff, 专属外观特效在玩家眼中并不能看见，只有npc才能被它影响, 从而对主播们产生大量好感度！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号电灯泡陈慈突然开启，闪瞎众人眼球, 而最夺目的还要数厄洛诺—— 由钟杨量身定制的弧形炫光特效伴随着唱诗班bgm，白发人每走一步，大地便盛放鲜花，夹道青葱草木欢迎，如同神明行走于大地！！ “您怎么了？”厄洛诺皱眉看着激动的老妇人，她深陷的眼窝竟然溢出了泪水。 “晨曦在上······”萨芙泣不成声，在吸血鬼肆虐百年后，他们终于迎来希望了吗？ 而镇子中的人们都激动地冲了出来，围着玩家们念起奇怪的颂词，什么“赞美晨曦”、“光辉永存”之类的。 【叮咚！恭喜玩家收获小镇平均好感度80！】 “下一步任务是什么？”厄洛诺完全没有耐心听下去，催促系统道。 【呃······】化龙鱼系统偷偷看了眼老大那里的进度，决定开始拖延时间。 它使出了自己的拿手好戏——日常任务！ 【下一步任务[吃饭]已开启！请玩家在小镇人民的热情招待下品尝各种美食！】 “······”白发神明暴躁地抬头，“吃饭？做这个任务的主神是不是有病？？” 【请玩家2413不要爆粗！】别再说了啊！这个游戏是老大写的！最后都是骂到他老人家头上啊！系统惊恐万状。 “我、说、的、是、主线任务。”厄洛诺一字一顿，语气森冷。 【就是吃饭嘛，要凑够90好感度才能保证下一步通过呜呜！】老大你家员工好凶！ 系统委屈：【我都看在热度的份上帮你选了最好刷好感的方法，在餐桌上交流感情！】 已经集体去冲烂论坛的观众们并不在现场，系统也就很随便地暴露自己在胡乱开后门。 厄洛诺忍无可忍地握拳，却被陈慈拉住：“同志，算了算了，系统也是为我们好，要不咱们兵分六路，一次性吃六家饭？这样比较快。” “是啊是啊！”四个从头到尾没什么用的摆烂玩家小心翼翼地帮腔。 “你最好没有在耍我。”厄洛诺冻结着冰霜的警告声吓得统子瑟瑟发抖，随后祂大步流星跟着热情邀约的巴克走向了小镇之内。 等祂完成任务，一定要把那个随便吓人的家伙抓出来打一顿！ —————— 而某个装死的屑老板完全不知自己给员工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正大摇大摆地闯进吸血鬼老巢。 惧怕日光的怪物用上万根蜡烛照亮了舞厅，炫目的光晕在剔透的水晶上跳动。 几十米长的自助餐桌上摆满了人血制品，怪物们优雅的饕餮盛宴正在进行。 “先生。” 穿着缎面马甲的侍者微微躬身，金制托盘上高脚杯稳稳地站着，里面猩红的液体散发腥甜的芬芳。 “谢谢。”钟杨随意地取下一杯，抽动鼻翼轻轻一嗅，随即皱起眉头。 “这不是原浆？” “怎么会呢先生，我们可是——”侍者尴尬地辩解，却被打断。 “这玩意的腐烂味道简直像是泡着苍蝇的厨余垃圾，亲王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的？” 黑发的闹事者咄咄逼鬼。 “很抱歉，阁下。”管家正好路过，这是个清瘦的中年人模样的吸血鬼，鼻下一道白色胡须打理得整整齐齐。 “不如我帮您换一杯新的？”他斟酌着措辞，毕竟是亲王二十年一次的晚宴，发生什么意外可就不妙了。 二楼回廊有鬼注意到了这出小小闹剧，腆着个肚腩的圆润吸血鬼大声嘲讽：“这是哪来的乡巴佬？” “瞧瞧，他甚至忘记了领结！怕不是哪个蠢货初拥了贫民？”他身侧一圈容颜精致的怪物们纷纷哄笑出声。 胖鬼并没能听清钟杨在说什么，只揪着着装不断取笑。 “我记得吸血鬼的爵位是和实力挂钩的？”钟杨挑眉，状似不经意地询问管家。 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是的先生，那位是特鲁斯大公，他统治的公国实力强劲。” “是么？”钟杨点了点太阳穴，“这可真是难办，刚进入晚宴就遭到了公爵的嫌恶，我该如何是好呢？” “您不必太在意这个，亲王举办这次晚宴只是为了评选更优雅的进食方式而已，公爵并不能影响什么。”管家宽慰道。 “那我可就放心啦~”吸血鬼微微勾起嘴角，露出半截闪着森森寒光的尖牙。 “可是晚宴之后呢？即使是亲王坐镇的现在，都能随意地嘲笑我，等下恐怕是暴风骤雨般的奚落吧？” 他一抚鬓角卷曲蜿蜒的黑发，随即捧住心口：“为了防止脆弱的心灵遭受伤害，我决定——先行报复。” 刹那间吸血鬼化作黑暗原地消失，所有怪物都没能来得及反应，他便已经站定在回廊的护栏之上，血红的双瞳居高临下，看向大腹便便的特鲁斯公爵。 “你让我很受伤。”钟杨惋惜地叹气，咏叹调华丽而扭曲。 四周的吸血鬼们惊恐万状地散开，而特鲁斯微微睁大眼，似乎是不敢相信一个乡巴佬居然能快过他的感知，瞬间近身。 “所以我要杀了你，真是抱歉。” 站在护栏上的吸血鬼伸出伞剑，直直地戳了下去，从头顶贯穿了面前的怪物。 刚才还趾高气昂的公爵瞬间腐烂成一地脓血，从伞柄滑落。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不反抗，也没有人能体会他死前的战栗，难以描述的恐惧让他接受自己被杀死，像接受亲王的封爵一样。 钟杨颇为嫌弃地甩了甩黑伞，污血溅到地面上滋啦滋啦地腐蚀出浅坑。 [至死糜它]这个任务是他撰写的，而背景设定则是那个青衣人的手笔。 想要抓出幕后黑手，得趁着对方以为“钟杨”还在做任务的时机，也就是小饿的救世主之旅还没结束前破解谜题才行。 听管家的意思······这个东西统治了公国？为什么这么描述？ 难道这里的吸血鬼爵位是实爵？真的存在国度？ 但一路上他可没见到什么平民吸血鬼，再加上它刚才说的“初拥了贫民”—— 钟杨顺着洁白的栏杆走了两步，避开污血跳到回廊地面上。 这里的吸血鬼确实统治着国土，只不过被统治的都是人类而已，贵族是吸血鬼，平民是人类。 掠食者统治羔羊。 原来如此，真是令人作呕的真相。 回想起在系统镜头界面监视到的对峙，难怪安东尼认定“贵族”陈慈是吸血鬼。 只是巴克似乎不知道？看来这在人类中也算是个秘密啊······ 钟杨鼻翼轻轻一动，脓血的腥臭昭示着特鲁斯至少吃了上万个人。 “大公？”黑发的吸血鬼不屑地嗤笑出声，“就是这幅模样？” —————— 见事态不妙，管家迅速冲向了城堡深处，扣响刻有精美浮雕的大门。 “陛下，晚宴出了点小意外，您看······？” “都跟你说了不要随便来烦我！”门内传来亲王不耐烦的咆哮，令人意外的是，这声音竟然充满了稚气。 把管家轰走后，亲王把书桌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佳酿被打翻，罕见而独特的特殊血种被他随意地浪费。 “烦死了烦死了！”穿着哥特风格制服的小男孩挠着自己的凌乱的金发，“为什么还是喝不出味道！” 身为幽夜教派的统领和神眷者，先天就是亲王的杜德罗伊一向自视甚高。 而他特意举办这个宴会邀请那些下贱的肮脏怪物，假装评选什么优雅用餐礼仪，就是为了解决自己失灵的味觉！ 为什么大家都能尝出来就他不行？一定是他吃饭的姿势不对！ “叩叩叩。” 忽然传来敲击声。 杜德罗伊生气地喊叫起来：“管家！我看你是得意忘形了！说过多少次别烦我！” “不好意思，打搅到您了~”敲击声消失，巨型落地窗外传来人声。 “嗯？”小亲王瞪大了红色的双眼，像哥特风格的关节娃娃一样精致的脸蛋向窗外偏去—— 一个从未见过的俊美吸血鬼站在窗沿上，用收拢的黑伞当做手杖，正挑眉看着他。 第49章 什么妖妃惑主（营养液1k加更） 奸臣…… “你看起来很美味。”杜德罗伊咂了咂嘴, 喃喃道。 有多久没有过这种进食欲望了？从棺材里孵化苏醒饮下的第一口滚热的鲜血后，他就再也没感受过什么是甜美。 无穷无尽的饥饿感压迫着他的胃袋，但再珍惜的进贡也都索然无味，甚至令他作呕。 直到······窗外这个满脸戏谑的吸血鬼出现。 嘴角全是鲜血的小怪物扑在玻璃窗花上看向钟杨, 亲王猩红的眼睛很清澈, 天真又残忍。 “是么~”钟杨俯下身来, 隔着窗户和他对视, 手指点了点小家伙的嘴角。 “可爱的亲王阁下, 您这可有违待客的礼仪呀~” 杜德罗伊从口袋里掏出手帕, 随意地抹了把嘴巴，直勾勾地盯着黑发的青年：“你能进来和我说话么？” “如您所愿。”钟杨眼神真诚，语气透着愉悦, 这可不是自己在诱导什么, 而是亲王主动要求的。 上钩了。 接下来他做的任何事，说的任何话，都将是满足怪物的所求，与破坏游戏规则无关。 【逻辑怪物】敲开吸血鬼亲王的窗, 进入数千个水晶灯盏点亮的书房。 —————— “你想要爵位么？还是封赏？你的领口缺一个珠宝, 要不我把这个给你怎么样？” 杜德罗伊迫不及待地翻箱倒柜，巴洛克风格的精致衣帽柜连接着天花板，打开柜门二十米长的一整排的展墙, 无数珍奇繁星点点。 “这都是您的珍藏, 我怎么好意思夺爱呢？” 钟杨故作惋惜地推拒了亲王的好意，小男孩举着个通体镶嵌满钻石, 只有眼部是鸽血红点缀的蜂鸟胸针。 “那你就是想要封赏？公爵怎么样？我刚才闻到特鲁斯死了，他的领土很富饶。” 杜德罗伊随手一丢，宝石蜂鸟无声无息地躺在地毯上。 “我的家乡有句谚语, 无功不受禄，”钟杨用伞剑当成手杖，在展柜前徘徊，“您的慷慨需要我拿什么换呢？” 亲王揪住衣服下摆，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能让我尝尝你的血吗？一口就行！” “嗯？”黑发青年挑眉，顿住脚步，“那您还真就问对了。” 他慢条斯理地从【龙之巢】中掏出车厘子蛋糕，空间至高权柄毫无尊严，被拿来当保温箱，红艳艳的甜品承在精致的骨瓷盘上，被吸血鬼苍白修长的手掌托着。 “来吧，”钟杨居高临下和杜德罗伊对视着，两双猩红的非人眼眸在这一刻相交，“来尝尝——我的心血制作的美味。” 心血四舍五入等于血！这很合理！ 他花了480个小时才成功这么一个！满满都是心血啊！ 而亲王很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杜德罗伊眨巴眨巴眼睛，随即激动地接过来挖了一大口：心血！最珍贵的血液！！ “？” 金色头发的小朋友忽然一僵。 “呜——” 精致的脸蛋瞬间拧成一团，神奇的感觉在味蕾上炸开，杜德罗伊正要作呕，却被钟杨一拍脑门咽了下去。 “咳咳咳······”蛋糕脱手飞出，小亲王掐着自己的喉咙大哭起来，“呜哇哇哇！” 钟杨伸手一捞，骨瓷盘稳稳地落在手掌上，看着对面的反应他不由得微微蹙眉。 真这么难吃？！不至于吧？？ 虽然自己是故意这么设计，给后续的甜品做铺垫，可你这个反应有亿点过分了！ “咳、咳咳，你你你！”杜德罗伊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你原来是想要行刺！！” 钟杨吃惊地瞪大眼，蛋糕瞬间消失在空气中，他举起双手：“冤枉啊亲王陛下！我只是拿错了而已！” “您瞧~”屑老板此时终于掏出自己店里的招牌甜品——巧克力慕斯！！ 表面结着糖霜的美味被恶劣的青年送至亲王眼前： “这才是真正的心血啊！您应该知道血液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色泽逐渐醇厚吧~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它才是正品！” “······”杜德罗伊抿着嘴，两颗尖尖的虎牙陷在下唇上，“你没骗我？” “怎么会呢我可爱的亲王陛下~”钟杨一脸脆弱，“我可不敢在强大的您面前造次呀~” 金发红瞳的小家伙将信将疑地接过来，试探性挖了口，然后他猫咪一样的双眼猛然睁大，随即一口接一口，甚至忍不住盘子都舔干净了！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他一边恋恋不舍地咬着勺子，一边别扭地看着钟杨：“那个，刚才误会你了，不好意思······” “你要什么补偿？！”猫猫眼小朋友仰着头，“刚好晚宴要开始了，我现在就带你去册封爵位？刚好给那群废物吸血鬼们看看我的近臣是多么优秀！” 钟杨计划通的笑容僵在脸上：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什么魔幻宫斗。 不管了，反正用自己的黑暗料理触发味觉，再用大厨（地缚灵）的美味抓住亲王的胃，结果一致就算成功！ 该揭露真相了！ “实不相瞒，陛下，我有件事情没能跟您说清楚。”钟杨话锋一转，避开杜德罗伊的视线，像是自惭般低下头。 “什么？你怎么了？”猫猫眼眼睛一转，只到青年腰际那么高的小亲王抓着青年的衣摆，“刚才管家说大厅出事，是不是有傻子欺负你？我去干掉他！！” “不是哦——”钟杨抬起脑袋，在杜德罗伊看不见的角度上，满脸憋笑。 “其实这不是鲜血制品，我听闻亲王陛下您被味觉困扰多年，就猜想是不是食材出了问题？要知道我们吸血鬼只食用人血，可这未免太单调了些——” “我特意深入人类的食谱，选取了无上的美味珍馐，虽然不是血液制品，但就希望能为您分忧，只是刚才的小小欺瞒——” 钟杨终于酝酿好了情绪，抓着小亲王的手，慢慢蹲下来，真诚地注视着他。 “希望您治我的罪，以排解我心中的不安与惭愧。” 被美颜暴击加上已经变成巧克力脑袋，杜德罗伊反握住青年的双手，大声反驳： “怎么可能！你明明是有功之臣！！我要大力封赏你！跟我走，我们去大厅！！” 烛光浮动，黑发微微卷曲的青年双眼亮起，像是盛满了惊喜：“真的吗？感谢您的仁慈与慷慨。” 完美。 抢夺最强王位的第一步——升职加薪【已完成】。 —————— 喧哗的大厅内有几群吸血鬼互相攻讦着，似乎在争夺死去的特鲁斯公爵的领土。 “要我说，这就没你们的份！”穿得像孔雀的金发女郎不屑地嘲弄，“刚才那位大人一击就能杀死特鲁斯，他只会比公爵还强大得多！指不定是亲王陛下手下的亲卫长老！” “他来宴会厅里什么也没干，就只除掉了出言不逊的家伙，恐怕是亲王对我们的警告！” “阿黛拉女伯爵，这里好像没有你说话的份吧？”一脸阴鸷的吸血鬼和死去的特鲁斯长得有三分相似，也就是他带头分起了公爵的遗产。 “哼！”阿黛拉扯了扯裙摆，绕开他向大厅的另一端去了，还远远地抛下一句话，“等着吧！吸血鬼的遗物都该被杀死他的继任者继承，你们就等着那位先生的报复吧！” 然后她身后安静下来，随即传来一片低低的惊呼声。 怎么回事？ 阿黛拉拖着笨重的裙子慢吞吞转身，一抬头就看见二十年未曾露面的亲王阁下——拉着她刚刚提到的神秘先生！ 他真是亲卫长老？！女郎妩媚的双眸微微睁大。 杜德罗伊站在高高的旋转阶梯顶端，白色大理石一尘不染，男孩的皮鞋踩在上面，清脆的两道脚步声交织在一起，青年的长靴跟在他后面。 “诸位女士，诸位先生，我要吩咐一件事情，而你们只需听从——” 他站定，清了清喉咙，属于亲王的血脉压制令众鬼臣服。 “从今往后，我身边这位尊贵的客人，就是圆桌议会的首席大长老！地位仅次于我，尊崇无比。” 趁着宾客们行礼致意时，杜德罗伊偷偷询问钟杨：“你想要哪一块封土？” “特鲁斯的怎么样？加上我原本的沃克小镇？”钟杨弯了弯眼角，溢出一点笑意。 “没问题！”小亲王满脸得意，为自己能给予宠臣荣耀而自得。 “特鲁斯家族！”杜德罗伊语气一变，满眼杀意，“刚才在我的宴会上当众无礼喧哗，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小只的哥特正太一挥手，管家立即带着亲卫队把那群吸血鬼拖下去。 “即日起，特鲁斯家族的所有封土转移在大长老名下！还有沃克——”杜德罗伊一顿，小镇说出来也太没排面了吧？！ 他以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啊！居然只有这么小的领地！ 猫猫眼全是心疼，张口就把沃克小镇直接提升行政等级：“沃克王国！也归于大长老所有！” “······”钟杨默默憋笑，好像小朋友误会了什么呢。 “感谢陛下的恩赐，只是在下先前所说的特鲁斯是指那‘一’位公爵呢~” 青年特意在“一位”上面加重，不是让你连锅端啦，搞得他像什么抄家的奸佞妖妃一样_(:з」∠)_ “什么？！”杜德罗伊已经对钟杨充满了滤镜，原来如此，刚才被特鲁斯欺负的倒霉蛋居然就是自己的宠臣！ 他甚至只想要死掉的特鲁斯封地，没想过对他的家族打击报复！ “你真是个好鬼！”杜德罗伊感慨，开始对着底下的吸血鬼们输出钟杨的高尚品德。 一时之间大厅内赞叹连连，社交技能满点的贵族们纷纷附和，甚至有社牛鬼开始咏唱赞美诗篇，仿佛钟杨是什么救世主圣父一样。 第50章 猎食者为食 死去者未死 眼见盛宴已经快变成赞美大长老主题诗词大会, 钟杨及时打断还在说个没完的杜德罗伊，他微微低头，语气恭敬尾调上扬： “小陛下，我们是不是该回归正题了？” “对哦！”小朋友一呆, “你们赶紧给我闭嘴！该跳舞的跳舞去, 长老都跟我进来, 圆桌议会马上开始！” “你跟我来······”杜德罗伊一顿, 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这么笨蛋的亲王是真实存在的吗？总感觉吸血鬼要完。钟杨默默别开了视线, 原来他还记得忘记问名字了啊。 “厄洛诺。” 黑发的大长老从台阶上端俯视宴会大厅，腥臊味与腐臭味像虱子一样爬满光鲜亮丽的城堡。 “我叫厄洛诺。”他轻轻开口。 —————— 红色地垫和黑色绒毯交织分隔成菱形，融化的油蜡沿着金属烛台垂下来, 像血管曲张着, 凝结成肿瘤的形状。 亲王于主位落座，新晋的宠臣坐在他右下手，十二名长老环绕紫铜圆桌，赤红色的刚玉原石未经打磨便浇筑其中, 零星裸露出来的部分像闭不上的眼睛。 “先生, 请慢用。”侍者送上白锡餐盘。 “谢谢。”钟杨在他掀开椭圆餐盘盖后，不着痕迹地动了动眉头。 在大厅里被拖下去处理掉的特鲁斯家族又回到了他面前——只不过是以食物的形式。 那张被钟杨瞥过的阴鸷的脸不再代表什么身份，亦或是贵族阶层什么的, 它现在仅仅是一块带着骨头的肉, 甚至没有烹调，肉片边缘切割的豁口还在溢出黑血。 “先生, 您怎么不吃？” 长老末位的阿黛拉女爵对钟杨莫名有种好感，幽夜在上，这纯粹是看在他俊美脸蛋的份上！ 明艳的金发女郎叉起一块手掌塞进嘴里, 咀嚼着刚才和自己争吵的同类。 “我只是有些遗憾罢了。”钟杨叹气，向后靠在高背椅上，示意侍者将餐盘撤下去。 杜德罗伊刚刚饱餐一顿，现在对寡淡的吸血鬼肉毫无兴趣，只是托着腮看长老们表演用餐礼仪。 王座上穿着南瓜裤的小男孩晃着腿，皮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在金属底座上。 他听到大长老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趣。 “厄洛诺先生，您在遗憾什么？”亲王从食指摘下一枚戒指，越贴身的珠宝越表示亲近与恩赐，“能分享给我听吗？” 他跳下王座，把戒指推到钟杨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这是你的报酬！” 雷迪恩碎冰切割的方形红钻静静地躺在紫铜桌上，稀世珍宝和青年吸血鬼的红瞳相得益彰。 “您的仁慈令我惊叹，陛下。”钟杨没去管它，反而看着杜德罗伊。 “吸血鬼始终在追寻进食的极致，我在为您找寻美食的过程中，发现族群走入了一个谬误——作为顶级掠食者，我们实际上才是挣扎于最底层的。” “什么？”阿黛拉惊呼，众长老也纷纷停下餐刀的切割。 钟杨不紧不慢地环顾一圈，最后凝视着亲王的眼睛： “吸血鬼追求甘美的鲜血，后来又转变为食人，最后进食同类——你们以为吃下的食物越来越逼近自身，越能表现高贵，其实离食物的本质反而越来越疏远。” “力量来源于什么？人类吃下作物，力量的本源就是来自大地的作物。 吸血鬼通过人类间接吃下作物，而吃同类甚至还要拐了个大弯，经过这么多层才能获取食物本质的力量——” “吸血鬼真是愚不可及。”钟杨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向杜德罗伊，强行用食物链嵌套本来就不科学的吸血鬼。 “······好有道理。”小学生亲王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有忍不住的长老发话反驳道：“你也就这么一说，你自己是怎么做的？为什么不分享出来听听？” 他们就不信真有吸血鬼能抵挡鲜血的诱惑！ “我自己？”钟杨瞥了一眼对面餐盘中被切得血淋淋的尸块。 “为了追求食材本真的滋味，以及保证其新鲜程度，我一般在黄昏的第一缕月光下追着人啃。” “哐啷！” 阿黛拉猛地抖落餐叉捂住自己的嘴，生怕笑出声来。 “！！！”众长老大吃一惊，这个吸血鬼是不是脑部发生了什么不可逆转的畸变？！ “但后来我又发现了一个秘密！”钟杨语气陡然一变，内容急转直下，“人类血液里居然含有······含有尿液！” “！！！”长老们猛地坐直，连亲王陛下都吃惊地长大了嘴。 “人类的血液居然是体内运输的工具！它们既能运输养分与力量，又排放着废物！”钟杨从【龙之巢】中拿出一本高中生物，给它套上个神秘的羊皮封壳，开始合理瞎编。 “这本《德鲁伊笔记》里详细记载了人类从进食获取力量的本质，我本来并不相信，但在不断的实践中竟然发现——这些神秘的知识全部是真的！” “什么？！” “呵，吸血鬼竟然还自诩是什么高贵的种族？将养分与排泄物混合在一起吸收，只怕是圈养的牲畜都不这么恶心吧？” 钟杨满意地看到一众大贵族们脸色铁青，甚至有个金色头发的女爵开始掐着喉咙干呕。 “原来是这样！”杜德罗伊恍然大悟，原来他之前喝不下去不是味觉出了问题！ 作为先天的神眷，肯定是血脉里的力量在提醒他不要喝这些恶心的东西！ “当我发现这个真相后，便改掉了喝肮脏血液的坏毛病······” 钟杨一边说，一边把戒指拿起来，拉着杜德罗伊的小手给他戴回去，再起身将乱跑的亲王阁下拎回自己的王座上。 小小年纪啥也不懂，戒指怎么能乱送！ “转为寻找食物的真谛，不再通过人类这层中间商！” “最后我才发现——原初的美味就在眼前！” 杜德罗伊摩挲着红钻，双眼放光地看着大长老一挥手，诸多精美的甜品瞬间堆满巨大的紫铜圆桌！ “这就是我的晚宴献礼，希望您能满意，尊贵的亲王~”钟杨单手放在胸前，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吸血鬼们面面相觑。 杜德罗伊飞速拿起刀叉，正要开动却见笨蛋亲卫们在发呆：“你们愣着干什么？快点吃！” 阿黛拉犹疑地开口：“陛下，我们······” “还是说你们质疑我对食物的品味？” 亲王无端生出一丝怒气，猩红的双瞳瞪视着众鬼。 长老们瞬间哀嚎着滚下座位，苍白的皮肤长出无数血色的管状长须，在黑红的菱格地毯上黏连成一片细密的网。 “陛下？”钟杨轻轻抬脚避开滋长的肉网，修长的手指按在王座的扶手上。 杜德罗伊一顿，撅起嘴巴哼了一声，等级压制消失。 满地爬行的血管又分开蜷缩，慢慢变回了12个人形的模样，但是没有表皮，只剩扭曲的血管交缠着，巨大裂口排布参差的尖齿。 阿黛拉率先飞扑向桌上的甜点，溅起的奶油糊得满桌都是。 顾不上所谓的礼仪，剩余的怪物开始争抢食物，吃得最多的阿黛拉慢慢长出了皮肤，而推搡间有两个侯爵被同类连着甜品一起塞进了胃袋，化为养料。 狼吞虎咽时，怪物们听见大长老“厄洛诺”带着笑意的声音： “对，就是这样，真是乖孩子。” —————— 沃克小镇，血猎公会中，不时传来奇怪的电子音。 【叮咚！恭喜日常任务[吃饭]进度达到60%！】 系统欢欣鼓舞地播报。 被迫分头在几十户人家中享用招待的玩家们早已麻木，机械地往嘴里塞石头一样的黑面包，里面甚至还有木屑！ 而且麦酒居然是酸的！ “使者先生······”巴克崇敬地献上美酒。 几位晨曦神使眼神肃杀，推辞来推辞去，最后落在了黄毛非主流手里！ “我我我——”实在不好意思塞给陈慈，他只能硬着头皮灌了下去！然后假装醉倒，就地一扑。 明明系统说这是最珍贵的食物！ 就这？？ 把脸黏在桌子上的玩家一阵生无可恋。 前面的任务环节因为神秘编剧给人类玩家大型放海，完全没有危险可言，但在系统平平无奇的吃饭任务中，竟然补充了精神折磨！ 厄洛诺拿着黑黢黢的佳肴，面容严肃看向窗外。 惨淡的日光下，这里的街道静悄悄。 进入小镇后他们就和血猎分开了，只有巴克留下来引路。 此时安东尼和一众猎人们正拉着板车，上面是两三个粗麻布包裹的长状物体。 咯吱咯吱的木轮响声像死者尖锐的低语，每经过一扇门，就有一个人走出来沉默地跟在车后，其中不乏方才招待他们的居民。 “他们怎么了？”白发神明嗅到一丝微妙的气息。 “是葬礼，先生。”萨芙太太端上一碟酱料，这已经是极难得的珍馐，可惜被工业生产力惯坏了的玩家们难以下咽。 “葬礼？”厄洛诺沉吟，或许与任务有关？ “是的，小镇每一户人家都会派出代表向死者送别。” 这样吗？白发神明打定主意，先去看看。 神明的先天优势在牙口方面也得到了极大发挥。祂把剩下的面包直接塞进嘴里，然后从窗户翻了出去。 房内的其余玩家：“！！！”这个神人居然没被噎死！不愧是大佬！ 不对，大佬怎么飞了！ 玩家争先恐后地跟上，走在最后的陈慈犹豫片刻，最终没有叫醒在他眼中已经醉倒的黄毛，只留下个大庇护术。 —————— 集体墓地爬满苔藓，棺材过于奢侈，麻布包裹着平民的尸体，和亲人最后告别。 它们是沉睡的少女，疲惫的老人，还有年轻的孩子。 它们是命运剪下的碎片。 “你的眼睛在回忆。”厄洛诺一路跟着安东尼，疤面队长把薄薄的土洒向坑内。 “或许吧。”安东尼揪下一朵白花，放在少女手边，“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我爱人的妹妹。她很像······很像苏珊还在的样子。” “我看着她，就好像苏珊补上了与我的告别。” 赶到现场的玩家们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 看着逝者脖颈侧面的伤痕，陈慈微微吸气，失血形成的大片青黑交织成网状，是吸血鬼造成的致命伤。 圣牧俯下身，光晕抚平狰狞的豁口，纵使灵魂不再醒来。 “谢谢、谢谢您。”悲伤的家属们簇拥过来，在胸口画圆，向仁慈的晨曦主教致意。 可陈慈的注意力全在厄洛诺身上，神秘的白发玩家专心听安东尼说着什么。 “安娜是五天前被发现的，吸血鬼制造的尸体不会腐烂，她一直躺在家里等待下葬。集体墓地三个月打开一次，今天是九月的第一天。” “她的姐姐——苏珊也在这？”厄洛诺想起伯爵日记。 死去的夫人，似乎也是三个月一轮换？ “苏珊？她没有回来。这就是她欠我一个告别的原因。”男人摸着自己面上的伤疤，不再言语。良久，才起身走向远处的小山坡。 “······”神明看着人类的背影，渐渐蹙起了眉头。 这是线索吗？ 钟杨到底在安排什么？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个世界？ 他为什么消失？他现在在哪？ 巨大的迷雾遮掩前路，厄洛诺没有发觉，自己心口隐隐闪现一点绿芒。 “该回去了。”陈慈走到祂身旁，白发神明最后看了一眼凄凉的坟地。 新鲜的泥土旁苔藓葱葱。 忽然，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掌破土而出。【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50-60 第51章 奇迹钟钟！ 单片眼镜！ “我在哪？”从坟地坐起的少女满脸迷茫, 她轻轻抚摸上脖子的侧面，“我······我没死？我的伤口呢？！” “安娜！！”正跪倒在坟前的父母扑上去将她搂进怀中。 已经走远的血猎队长脚步一顿，随即快速冲回来，此时旁边的两个新坟也传来异响, 苏醒的孩子啼哭不已, 老人咳嗽着从土中爬起。 “这······这是怎么回事？？”震惊的送葬队伍远远地围成一个圈, 不敢靠近。 安东尼拨开人群大步上前, 死而复生的亡者竟然没有丝毫吸血鬼的气息！ 要知道, 从前无数死难者中, 唯有堕落为怪物的才能再次醒来！ 疤面的男人眉头紧皱，忽然想起什么，追上已经走远的玩家队伍：“是你们！是你们让晨曦赐福的对不对？” “什么？”陈慈不解, 亦步亦趋的玩家们茫然地看着他。 “她复活了, ”安东尼语气颤抖，“安娜复活了！！我刚才看见了，你治疗了她的伤口！” 他攥住陈慈的手，却得到否定的答案：“先生您冷静些, 我只能治疗外伤罢了, 复活这种能力——” 忽然面容和善的玩家也顿住了，所有人一齐看向厄洛诺： “是你！！” “嗯？”正在尝试解构钟杨套路的白发神明眨了眨眼，“怎么了？” 安东尼激动得当即对晨曦的神眷者深深鞠躬：“任何言语都无法表现我们对您的感激, 眷者先生！” 副本进度被幕后编剧打通关窍后npc瞬间理解了先前的一切, 虽然有点突兀。 难怪他能飞行于天空，那双纯白的羽翼——那个敬称叫什么来着？天使？ “厄洛诺同志真是个大好人啊！”陈慈笑呵呵地看着队友被血猎疯狂感谢。 而他们身后, 被搀扶着站起的安娜敏锐捕捉到“厄洛诺”这个名称。 她扭过头见到神明的面容，双眼越睁越大，甚至挣开父母的双手冲到祂的面前！ “厄洛诺先生！”死去五日的少女双腿发软, 但这并不能阻碍她朝圣的脚步，“我听见了······刚才在死后国土中我听见了！！” “是您点亮了烛火！将我和两位同伴带了出来！”安娜正说着，泪水不知为何淌了下来，“我用我的生命向您发誓——唯信仰晨曦！” “唯信仰晨曦！”是安娜的父母，他们也向厄洛诺深深行礼。 越来越多的居民走到神明身前，他们绕成一个圆环，口中的祷词惊起林中两只小憩的蝙蝠： “唯信仰晨曦！” 【叮咚！恭喜玩家队伍达成小镇平均好感度目标！当前好感度：100。】 【日常任务目标提前达成，已跳过剩余任务。】 【主线下一阶段：[畸变]已开启。】 —————— 时间回到一小时前。 欣赏完长老们的血腥厮杀后，钟杨回到亲王的卧房，舒坦地靠在躺椅上看书，长靴翘上软凳，享受着亲王的服务。 “厄洛诺！看看我带来了什么？” 沉迷发挥审美的杜德罗伊指挥管家，一排侍者推着巨大的滑轮衣架，陆陆续续占满了上千平米的卧室。 光是长短不一、材质不同、纹饰多样的服装就已经把钟杨团团包围，更别提后面排着队的礼帽架、鞋柜乃至珠宝展柜，甚至还有数百根手杖等待被挑选。 “快来快来！”金发红瞳的小男孩揪着大长老的衣角，却惨遭无情拒绝。 “多谢您的好意，我还是比较习惯现在的着装。”钟杨合上套皮《德鲁伊笔记》的高中生物课本，意味不明地抚上胸口，屑老板缺失的海蓝宝现在还躺在耿直员工的口袋里。 杜德罗伊鼓了鼓包子脸，蹦上躺椅：“我不管！你必须挑一······不对，两样！”居然一个都不接受，亲王太没面子了！ “不要闹。”钟杨揪着吸血鬼的后领把他放到地上。 管家胆战心惊地看着亲王惨遭无视，只能原地跳脚。 “陛下，要不给长老大人这个？”管家偷偷瞄了眼钟杨的装束，给杜德罗伊递上单片眼镜。 “嗯？”微小的举动却引起了钟杨的注意，眼镜？眼睛？还是别的什么？ 圆形的水晶制品在【逻辑怪物】的眼中散发着不详，好像在大声哔哔别靠近我。 “这个不错。”钟杨伸手一捞，直接越过亲王的小短手把它捻在二指之间。 打磨光滑的薄片汇聚着烛光，凝聚为一点。 “就是太单调了，不如这样~” 他挑眉看了眼管家，从他的口袋里又摸出一个眼镜，变戏法似的从袖口翻出一个眼镜支架，两个圆形在手指翻飞之中被组合为一副完整的金丝眼镜。 “这样如何？”钟杨在试衣镜前扶了扶眼镜，转身状似看向杜德罗伊，实则看向小矮子身后的管家。 正正得负，双倍眼镜好像起到了奇怪的效果呢，真有意思。 “好看！！”星星眼正太毫无亲王的威严，满脸写着我好糊弄。 “······”管家忽然一僵，随即自身的思维回归了大脑。 “发什么呆呢？”杜德罗伊一跺脚，“你给先生选的，你居然不夸？！” 他选的可是一样都没被看上！ “······很好？”管家心下疑惑，他选什么了？大长老脸上奇怪的眼镜是哪里来的？ —————— 举着鲜血佳酿试图加入舞会，却碰了一鼻子灰的埃伦娜子爵尴尬地坐在角落里。 刚刚才混入门内，错过了大长老授爵仪式的她正小声咒骂，意外瞥见神情恍惚的阿黛拉从偏门走出。 往日里像高傲孔雀般的女爵此刻腹部高耸，双眼暴突，嘴部粘满污臭的黑血。 “嗝！” 她一个哆嗦，身侧的两个烛台忽然熄灭。 见无人注意到这个角落，埃伦娜眼睛一转，提起花骨朵似的裙子走向她：“你怎么了？圆桌议会不愉快吗？” “我——”刚恢复人形不久的阿黛拉双眼发直，“我······嗝！” 金发女郎用手捂住面部，可急促的打嗝声不断溢出。 埃伦娜急忙用天鹅绒扇遮挡脸，生怕被周围的目光误会成自己失礼：“你怎么了？这里可是亲王的盛宴！” 阿黛拉逐渐弯下腰，打嗝发展到干呕：“唔！！！” 呼—— 无端端地，一阵阴凉的风卷过她汗湿得乱七八糟的金色长发，金碧辉煌的大厅内烛影摇曳，宾客们惊慌失措。 被吸血鬼直接食用的人类灵魂，或是通过吃下同类而积攒的其他灵魂，都在此刻脱离怪物胃囊的束缚，遁入神秘的未知，消失不见。 “太失礼了！太失礼了！”在此起彼伏的尖叫中，埃伦娜只能急促地抖着扇子后退，掩饰自己的不安。 “失礼？我倒不这么觉得。”带着金丝眼镜的钟杨缓缓从门后的黑暗中走来。 他打了个响指，圆桌议会的唯一幸存者登时挺直了腰杆。 “干得不错，阿黛拉，快去好好睡一觉。”钟杨眼神愉悦，这个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谁能想到发展为自相残杀的长老议会竟是末位笑到最后呢？ 死去的怪物和甜品一起被吸纳，而所有长老吃下的人类灵魂也都积攒在她的胃袋里，此刻尽数回归。 金发女郎恢复了往日的明艳动人，裙摆和脸上的污渍消失，腹部凹下，双目平和。 她提起裙子行了个礼，随即化作一只瘦小的蝙蝠，打破绮丽的玻璃窗花，飞到高高的天穹消失不见。 “是你？！！你是那个······”埃伦娜颤声，显然认出了有过一面之缘的钟杨。 “没错，是我~”钟杨调转视线，面部肌肉微微抽动着，似乎是在笑，“现在——轮到你们了。” —————— “大长老！即使您是亲王的宠臣，可也没有资格安排我们所有贵族的饮食！” 吸血鬼中比较激进的那群愤而出声。 “是么？如果我执意要如此呢？”钟杨淡定地指挥侍者搬来躺椅，大咧咧地靠在上面，嚣张地使用鞋底面对贵族。 “奸臣——可恶的奸臣！”贵族们出离的愤怒了，从未有过被如此羞辱的经历，他们直接就掉进了钟杨的陷阱中。 “？”大奸臣刚眯上的眼睛顿时睁开了。 他才刚开始挑衅，这就结束了？ 可惜关键词已经说出来，再不接茬就不礼貌，【逻辑怪物】瞬间被预设条件触发，钟杨遗憾地挥挥手，本来想上前为他左右打扇的侍女被管家领了下去。 “您都说我是奸臣了，我再不以权谋私一下，岂不是对不起您的夸奖？” 容颜精致的吸血鬼双手搭在伞剑上，随即唰的一下挥出，像黑色长剑般的伞骨笔直地朝向众鬼： “来人！呸，来鬼！” “从今晚开始，所有吸血鬼必须从我的甜品屋购买食物，违令食用人血或者同类者处以斩刑！” 已经完全被授予给钟杨的亲王卫队提着剑就冲向贵族们，一时之间大厅内尖叫怒骂混杂成一片。 “务必使所有吸血鬼的血管中，都流淌着甜蜜的蛋糕！” 他一偏头，向跑来的小亲王挑眉：“您说如何？小陛下~” 而城堡之外，凭空降落的甜品屋重重砸在草坪上，大地震颤！ 没错，升级后的【龙之巢】具有搭载活物的功能，他在拉着小饿从窗口自由落体时，顺便把房子也带上了！ 地缚灵带着同事们摇旗呐喊：“老大——！！我们都快憋死啦！！哪里有订单，我们这就开工！！” 无面女抱着幽蓝触手，微微偏过头来。 而安上龙骨做脊柱的小爬也站在窗前，头一次仰起头，透过巨大的破碎玻璃窗看向老板： “老······大！！” “这就是甜品师哦~我特意带着他们来到您的城堡，就为了能向您觐见。” 钟杨拉过杜德罗伊，指向窗外“咩咩甜品屋”的招牌：“认准这个，美味少不了！” 没出息的亲王可兴奋了：“太好了！赏！重赏！我要重重地封赏他们！！” 第52章 偷家邪神 你的眷族归我了！ “放开我！把你的脏爪子拿开！”一个棕色卷发的贵族尖叫着, 被异常高大的亲卫队级吸血鬼拽着，往嘴里塞着蛋糕。 奶油泛着异样的色泽，黏腻的糖类制品附着在皮肤上，像活物一样爬行, 渗进苍白的躯壳, 融入猩红的血管。 他抽搐了两下, 皮肤从嘴部开始腐烂, 人类的灵魂从胃囊挤出来。, 鼓胀的透明泡沫软坨坨的, 一个一个从烂成黑色骷髅的怪物嘴部飘出来，在烛光下反射着绮丽的光晕，越飞越高。 它们飘过尖顶城堡的玻璃窗花, 飘过乌云覆盖的永夜, 飘过寂静的原野与丛林。 他们飘到低矮坟地，灵魂躺下长眠家乡。 宴会大厅还在喧哗。作鸟兽散的贵族们奔逃推搡，挤在门前拍打着互相践踏。 “陛下疯了——！！”埃伦娜尖利的声音像碎裂的玻璃，吸血鬼被同类绊倒在地, 铁质的高跟在她脸旁戳刺。 狼狈的贵族在地上爬行, 躲开无数踢打交叠的鞋跟，却听见一声恣肆的轻笑，穿透吸血鬼们野蛮粗俗的咒骂。 “有意思。”语调愉悦又伴随着不紧不慢的掌声。 埃伦娜惊恐的回望, 正坐在紫色丝绒躺椅上的黑发吸血鬼吊儿郎当地支棱着伞柄, 亲王在一旁激动地鼓掌，仿佛他才是真正的统治者。 “陛下, 您觉得他们表演得如何呀？”钟杨托着腮，对杜德罗伊眨眨眼睛。 “好极了！幽夜在上，我早就受够了端坐在椅子上用餐！这群家伙本来就比我高, 还敢在我面前挺直腰！每次问女神为什么我的王座不能增高一点，祂都不回应我！” 亲王高兴地蹦到躺椅上，金色的发旋背对着钟杨。 “您可是亲王啊，他们居然这么冒犯您？”钟杨看似低头向亲王进谗言，实则背地里招招手，甜品屋底下伸出幽蓝色的腕足，向城堡爬行。 女神？这个怪异种族幕后的支持者么？先记下来。 “恕我直言，您的仁慈才是他们犯上作乱的底气，下位者进餐时刻意高出您一头，而您举办宴会本应用自己的进餐礼仪引领潮流，却反被爵位低下的家伙们规训着。” 奸臣持续蛊惑鬼心道：“您看，他们现在甚至敢拒绝您热爱的美食！甜品如此美妙，这些肮脏的吸血鬼却避之不及，简直是践踏您的尊严！” 杜德罗伊愣了下，停下鼓掌的动作：“我从前······好像确实是这样？” “看看他，变为腐烂的骷髅也还是满腔怨恨——” 钟杨轻轻将右手按在杜德罗伊毛茸茸的脑袋上，示意他偏过头去： 被强行吞食蛋糕的棕发贵族生息全无，黑洞洞的骷髅眼窝偏向旋转台阶顶端，正对着杜德罗伊——或者说他身后的钟杨。 “再看看她，削尖脑袋钻进盛宴里，却只顾攀附别的贵族，眼中毫无您的存在——” 小亲王顺着长老的手指看向埃伦娜，还在地上爬行躲避践踏的子爵钻进长桌底下，畏惧地缩成一团。 “这么不听话的下属，不如我替您全都料理了？”钟杨弯下腰靠近小亲王的耳侧，右手没忍住薅了一把毛茸茸的脑袋。 “竟敢对您如此不敬，作为您亲封的长老，我唯有为您分忧来报答一二了~” 颠倒黑白，疯狂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屑长老满意地看到亲王气愤点头。 “全部交给你了！那些过分的家伙——”杜德罗伊不太好使的小脑袋瓜完全被奸臣绕进去了，“女神也不可能原谅他们！！” “您的意志就是我的所向。”钟杨向后靠在椅背上，撑着脑袋打了个响指。 古怪的甜品屋悬空贴紧漆黑古堡，幽蓝触手从房内探出，无限延长穿过尖顶下破碎的玻璃窗。 咔嚓—— 无数蠕动的触须挤在小小豁口上，撑裂到极致的玻璃终于爆碎开来，蓝色长影呼啸着涌向尖叫的吸血鬼！！ “啊——！！！” 躲在长桌下的埃伦娜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腰！ “放开我！！”她慌乱间抓住桌腿，可下一秒几十米长的餐桌就被涌进来的触手掀翻！！ 狼狈的吸血鬼被幽蓝触手举到半空中，在她身侧是无数同样待遇的同类。 幽蓝色触手像巨树的枝丫，从几十米挑高的落地窗穿插进来，每一根枝条上都悬吊着一个吸血鬼，参差错落像密布的血管瘤。 黑发大长老看着这出闹剧，翘着腿换了个姿势，向窗外瞥了眼。 “快来尝尝美味的甜品！”地缚灵带着员工们扛起巨型托盘，蛋糕被细小的滑腻触手托举着，输送到古堡之内。 面对送到眼前的美食，终于有撑不住的贵族放弃抵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而拒不配合的怪物们全被愤怒的触手用餐盘拍在脸上，腰部巨蟒般的桎梏猛然勒紧，逼迫他们张嘴咽下去。 “咳咳咳——” 被奶油呛到的埃伦娜浑身战栗，溢出的涎水和眼泪混杂在精致的脸上，下一刻苍白的皮肤像被强酸腐蚀，瞬间扭曲成漆黑的颅骨，交错的尖牙嘴中冒出几百个密密麻麻的白色泡泡。 钟杨打了个响指，大门轰然敞开，无数飘飞的人类灵魂顺着无名的风飞出宴席，四散到天空中。 “现在，告诉我你们是什么？”欣赏完演出，高踞大厅上首的青年意味不明地开口。 “我······我是······”骷髅们颌关节一张一合，嘶吼着发出诡异的声响。 “你们是——”，钟杨轻笑，“饱食的信徒。” “我们是——饱食的信徒。” 骷髅们僵硬的粗哑声音每说一个字，便长出一点血肉，被人类灵魂支撑着存在的力量和躯壳脱胎换骨，蛋糕是甜蜜的内里，奶油是细腻的皮肤。 —————— 埃伦娜再次睁开双眼时，正好面对着钟杨。 是祂是祂是祂是祂！！！是祂从永夜的饥荒中解救了我！！！ “我是饱食的信徒！！” 女人尖叫起来，崇拜与虔诚填满心脏几近溢出。 地上，先前在踩踏中死去，变回原形的蝙蝠死尸咯啦咯啦地收缩起来，纯白的羽毛长出，红彤彤的眼睫消散了杀意，平和又从容。 “咕咕、咕咕咕。”蝙蝠蜕变为白鸽，拍了拍翅膀飞到幽蓝触手组成的巨树枝头。 粗细不一的腕足仿佛冻结的远古神树，被污染的吸血鬼——不，重塑过后他们更像撒着糖霜的姜饼人？ 总之，蓝色巨树上的怪物们正狂热地赞美饱食。 杜德罗伊不知所措地转过头：“大长老？这——” 他清澈的猫眼看向青年的瞬间，便被拖入眸中涌动的古怪漩涡。 “您也一样，亲爱的陛下。”钟杨伸出食指，轻轻点向亲王的额头。 怪物接受了他甜品的馈赠，是想要摆脱饥饿。 饱食的亲王希望分享给所有贵族，于是请求自己协助。 驯服的怪物们享受了饱食的美妙，于是他们吐出从前积攒的无味灵魂，甜蜜重塑身躯成为力量的支柱。 族群信仰是否更改？ 前置正确，论断发展正确，结局修订不明，【逻辑怪物】修订进程中止。 “陛下，饱餐过后，您需要休息。” 钟杨双手从黑色哥特制服的腋下穿过，把昏昏欲睡的小亲王抱在怀里，起身走下漫长的旋转阶梯。 虔诚的信徒们满面崇敬，眼也不眨，看向给他们带来饱餐的伟大神明。 亲卫队与侍者们无声匍匐，恭送神明离去。 “我名厄洛诺。”言语在长廊回荡，像钟声的叹息，“记住我的名，称颂我的名，晨曦将带来饱食的赐福。” —————— 漫步在狭长幽深的走廊内，钟杨每经过一步，周遭的烛火便窜动一下，凄冷的鬼火明暗之间释放出暖融融的光芒，点亮了永夜深处。 “我是谁？”杜德罗伊迷茫的双眼半睁半闭。 “你是晨曦的眷族。”神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抚慰他不安的内心。 “什么是晨曦？”金发的小男孩喃喃道。 “晨曦就是——”钟杨推开卧房门，把怀中的孩子放进棺材中，“没有饥饿，没有荒芜，没有黑暗。” “是吗？那可真美妙。” 幽夜女神的先天造物，统领整个眷族的吸血鬼亲王被彻底重塑，拥有庞大力量躯壳沉沉睡去。 青年扶起棺盖，黑色像燃烬的烟灰般褪去，洁白的棺椁中金发孩童阖上双眼，像天使一样。 永夜与饥饿的眷族首领赞美了晨曦。 族群信仰确认更改。 修订完毕——结局推导正确。 哥特式尖顶城堡外墙剥落，黄金纹饰熠熠生辉。阳光在云朵里穿梭，斑斓的玻璃窗花倒映在棺中天使的脸上。 最后的吸血鬼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背对着窗台，手指轻轻勾勒着桌面。 “眷族转化成功，最强王座抢夺进度【50%】 升职加薪老父亲荣归故里，衣锦还乡见孝子传递神位【待完成】” 钟杨忽然出声：“系统，开放主线任务下一环节，[畸变]。” —————— 独自呆在房内的落单非主流紧闭双眼。 “先生？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萨芙太太掀开门帘，皱眉道。 “啊？”黄毛青年愣住，当即抬头装不下去了。 他原地跳起，转了一圈竟真的发现同伴都不见了！ “卧槽！！”非主流震惊。 “天哪！！”萨芙太太惊呼。 “你、你的背上——”老太太瞪大双眼，“你背上这是······” “我怎么——”非主流后背一痒，向后探手竟然摸到两个肉瘤！ 肩胛骨的两团凸起咕叽咕叽冒着脓血，表皮撑裂开，唰地一声张开黑色肉翼！ “我、我我我，”手上的毛孔不断长出粗黑的绒毛，已经快要堕落成吸血鬼的人类惊慌失措地捂住脸，“啊啊啊啊啊——！！” 人立的巨大蝙蝠口齿不清，挥动的肉翅掀翻桌椅，屋内一片狼藉。 “不对，我要去找大佬，陈慈可以治、一定可以治疗我、一定可以。”蝙蝠口吐人言，黑洞洞的巨大眼珠盯着挡在门口的老妇人。 “站住！”老妇人咬牙，拔出腰侧的银质十字架指向怪物，却见本要飞扑过来的巨大蝙蝠浑身一抖。 咯啦咯啦—— 它外表的皮囊裂开脱落，露出人形的内里。黄毛青年扑倒在地，陷入沉眠。 “幸好提前放了庇护术。”赶回来的陈慈松了口气，而厄洛诺皱着眉走进屋内，畸变的蝙蝠外壳在祂身侧无声化作飞灰。 【叮咚！主线任务[畸变]已完成！伤亡人数：0，通关时间：5分钟！】 【恭喜玩家队伍打破通关纪录！】 化龙鱼系统在后台尬吹着，完全不管这个游戏刚被钟杨写出来，毫无纪录可言。 ······反正老大说过在观众面前狂捧厄洛诺就是了！ 第53章 祂追他逃 没有翅膀怎么飞 开冲论坛的观众们已经回到了直播间, 从各种满地乱哭中可以看出来他们并未能取得什么战绩。 ······ “主神怎么跟死了一样啊，吱一声都不会” “哪有这种不把观众当回事的直播间！rnm，退钱！！” “我的小钟呜呜怎么就无了，我的沙雕老婆——” “现在看见小饿, 我觉得好难过QUQ” “看见小饿也是光速刷新通关纪录, 就好像看见钟杨一样” “直播间和论坛一开始就在针对钟杨吧, 图片稍微带点特征都能屏蔽, 从来没这么无语过, 主神一定是下场搞鬼了, 我吐了，又黑又恶心” “气死了，就这还想赚我点数, 全部直接汇小饿后台了, 大家别在直播间打赏，跟我学” “怎么搞？前面的我也想！” “我发论坛了，顺着这个标题去找→#如何绕开主神剥削，直接打点数给主播#” “好人！！！这就冲！” “我也, 本来还想给小钟的, 现在用不上了” ······ 幽幽的绿芒在白发神明的胸口闪烁着，可惜系统出品的衬衫质量太好，并不能看见。 厄洛诺蹲下来查看昏过去的黄毛, 他的人类身躯并没有受到伤害, 呼吸平稳，长出肉翅的背部完好如初, 仅仅是睡着了。 刚才那层蝙蝠外表比起畸变，更像是······套在外面的壳子？ 为什么会他长出一个蝙蝠壳子？明明大家一起吃饭时还是好好的。 神明皱眉，祂可以确定, 去往墓地前，这个黄毛非主流从里到外都没有任何外伤的痕迹。 “天啊，这位使者先生是被吸血鬼袭击了吗？！”冲进来的巴克目瞪口呆，然后被他的奶奶严词喝退。 “住嘴，巴克，吸血鬼的狡猾诡计已经被神眷者先生解决了！别在这里吵吵嚷嚷，打扰到伤员！” 袭击？诡计？ 厄洛诺目光上下一扫地上昏过去的玩家，怎么袭击？ 没有吸血的伤口，那就是别的什么？ 对了，钟杨一直在明示吸血鬼可以附身，难道是有东西一直藏着——只不过没有造成伤害，所以被祂忽略了？ 虽然来到别的世界后天空神力受到限制，但神王的洞察力在这一刻发挥到极致。 澄澈的蓝瞳爆发出浩瀚高远的力量，所有潜藏的阴影无所遁形。 “吱——！！”从黄毛的嘴里爬出一只小蝙蝠，扑棱着想要逃走，却被神明定在原地。 “卧槽！”围观的玩家们惊呼出声。 厄洛诺瞳孔一缩，这只蝙蝠似乎在哪里见过？ 陈慈回忆了片刻，开口道：“刚才在墓地那里，好像林子里飞出来过这么小的蝙蝠？” 林中？祂想起来了。 厄洛诺站起身。 奇怪的蝙蝠就是在镇民们在墓地围成圈祷告时飞出来的。可那时候才刚刚结束上一阶段任务，畸变衔接得这么快吗？ “系统，你们的任务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是每个阶段随机生成不同后续，还是整个背景设定好了一步一步解锁？” 化龙鱼系统本来抱着可乐划水，谁知突然遭受灵魂提问！ 【啊这，这个肯定是有完整故事背景的啊！】系统吃大惊，这个家伙为什么这么问！ 虽然老大确实是提前写了整个游戏，但因为这个白毛玩家骚操作太多已经变得乱七八糟了！现在全靠随机应变努力往回拉，它要保守老大的秘密！ 比如刚才前来救场的小蝙蝠，其实是疯狂赶路的阿黛拉放出来的_(:з」∠)_。 【玩家不要揣测奇怪的东西！专心完成任务就好！】 “行吧。”看来是随机生成没跑了。 而且都畸变蝙蝠了，被救回来居然毛事没有，这么慈善的危机十成十是钟杨安排的。 厄洛诺心下大定，刚才被狠狠耍到的员工就等着制裁屑老板！ 系统暗戳戳地观察厄洛诺的脸色：好像真的信了？ 那就开启下一阶段吧，老大刚刚给他发了消息！ 【主线任务[流亡密林]开启。】 【活下来的幸运儿们，突然袭来的异变有没有吓到你们？ 死于畸变的同伴结束了他的冒险，而存活者的危机还远未结束——准备好了吗？被憎恶吸血鬼的居民们当成怪物驱逐，流亡密林才是你们的归宿。 现在，请走入那片黑暗。】 系统尴尬地念着台词，在玩家们无语的目光中声音越来越小。 老大的台本为啥这么写啊！明明他特意安排了陈慈进来，根本不会死人好吧！ 而且居民们一副狂信徒的样子，驱逐根本不存在！ 只能自己圆了，一定要让厄洛诺去密林里和老大汇合！ 系统迅速发挥聪明才智，改口道： 【鉴于玩家团队npc好感度达标，现在主线开启隐藏走向！[探索密林]，请带着勇敢的居民们，潜入密林，杀死准备入侵小镇的怪物！】 —————— 迷雾遮笼的林中，黑色的裙摆划过摇曳的广藿香和鼠尾草，提着巨大镰刀的女人忽然抬头，看向吸血鬼亲王的城堡。 乌云尽散，阳光倾泻，一群白鸽飞过城堡的尖顶，漆黑的外墙风化剥落，转变为一片纯白无暇。 “杜德罗伊······？”女人的黄金耳饰微微晃动，细碎的光芒跃动在她苍白的脸上。 金发碧眼的双胞胎美少年骑着白色驼鹿，从幽静水潭的彼端缓缓走出。 “你怎么了，桑素？”比较沉稳的那个开口道。 “有未知的存在向吸血鬼出手了。”被叫做桑素的女人挥动镰刀，斩下一片雾气。 戴着黑色手套的修长手指拾起漂浮在水面的薄雾，抖了抖化作一件纱衣，披在身上。 “幽夜的饥荒和永夜两个权柄都被动摇了，这或许是我的机会，”女人的身形被迷雾笼罩，“现在，该去观察一番了。” 更活泼些的少年看着女人消失在远处，偏过头看向比他略高的少年：“哥哥，我们也去么？” “······”少年低下头看向弟弟，四只绿眼睛中涌动着相同的渴望。 “再等等，赛杜兰特，我感觉到密林的另一端有更大的机遇。” 他手指勾起垂下的金色发丝，梳拢在耳后。 原本不时有风穿过垂下的幽绿藤蔓，发出古怪的尖啸，而此刻密林陷入了绝对的宁静。 驼鹿沉默着走入水潭，在它背上的少年们也没入平静的水下，消失不见。 —————— 钟杨很没有礼貌地把脚翘在亲王的桌子上，享受着员工们的投喂。 “老大！他们都很喜欢我们的产品诶！”唯一不能离开房子的地缚灵扯着嗓门大喊。 “好多······宝······石！”无面女端着覆盆子蛋糕，双眼发直。 幽蓝触手充当搬运工，转信的吸血鬼们狂热地扯下自己身上一切昂贵的珠宝，向钟杨进贡着。 “向晨曦与饱食献上我的一切！”看来吸血鬼们全部变成了甜品脑袋呢。 “呵呵，这就是你的一切了？”埃伦娜讥讽，“我将会回归自己的封土，将一切库藏运来献上！” “你！”被她狠狠噎住的同伴气急败坏，也开始大声嚷嚷着什么要捐钱捐地。 而最终受益人钟杨懒洋洋地换了个胳膊枕着，拿起一颗成色极好的皇家蓝胸针放在眼前。 完美净度的蓝宝石采用的公主方形切割，极大限度保留台面的宽阔，而同时又凸显色级的深邃。 真不错啊，果然他混进吸血鬼内部是正确的！ 升职加薪什么的，有钱途才是最要紧的！ 至于比较艰难坎坷的奋斗路径，相信伟大的高空王者小饿能够替他走完的！ “系统，进度怎么样？密林的怪物被小饿清理了吗？”钟杨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宝石。 然而系统的接话让他动作一顿，蓝色胸针落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啊这，老大，不是你安排的保送吗？】系统震惊，【密林里一个怪物也没有啊？！】 “没有？？”钟杨霍然站起，打着伞冲到落地窗前—— 只见在他计划表中，本应在密林艰苦奋战的厄洛诺背着闪电长弓飞在最前端，骑着白色驼鹿的神秘双胞胎少年跟在他左后方，右边是扛着个昏迷玩家的陈慈一行人，而队伍的末端，居然是举着火把的镇民！ 他们穿越丛林，正向城堡进发！ 本来优哉游哉的屑老板当场笑容消失。 那对双胞胎浑身一副我是丛林化身的样子，看来密林探险变竞速游戏就是他俩给开的直通挂。 不愧是小饿！走到哪都能成为神明王者呢！他消失几个小时，就能当上大家围攻吸血鬼的联盟统领！ 当然，如果自己不是被围攻的那个就更好了。 而且他的幽夜神位还没篡夺成功，不能扮演复活重逢的挚友和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老父亲，把自己伪装的“厄洛诺”权柄偷偷塞给小饿。 看来只能隐藏身份了！多拖延时间—— 钟杨正打定了主意，却光速被意外中止思考。 —————— 天空之神浩瀚的精神力扫过前方，已经变身姜饼人的吸血鬼们毫无威胁被祂下意识忽略。 真是奇了怪了，系统说密林有入侵的怪物，可祂一路上遇到的神奇动物虽然挺丑，但都是好野兽啊！ 比如把自己浮在水面当桥的森蚺，帮助开路的巨蛛，还有路过水潭时主动招手给他们当向导的两个精灵！ “神眷者先生，吸血鬼的古堡就在那边！”弟弟赛杜兰特伸手一指。 “我知道了。”厄洛诺背后气流涌动，双翼一振光速冲出！ 既然密林里没有，那么怪物一定就在古堡里！ 把它们解决了，距离找到钟杨就更进一步！ 第54章 幽夜 我的等待凋零，像枯萎玫瑰 “厄洛诺长老？你怎么了。”合拢的棺材忽然滑开, 杜德罗伊翻个身坐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亲爱的陛下，您怎么醒了？”命令幽蓝触手猛然放下窗帘阻隔视线后，正在飞速思考对策的钟杨随口应付。 但自己扮演的“厄洛诺”还没成功篡位, 现在绝对不能和真正的小饿撞上。 玩家那里倒是还可以应对, 直接假装观众们冲爆论坛起效果, 于是“钟杨”复活。 可问题在于：现在周围全是记住自己假名的吸血鬼, 恐怕无法避开他们的视线扮演“钟杨”。 万一扒了马甲, 姜饼人吸血鬼们的信仰对象变成自己, 那给小饿铺垫的神位升格仪式就失败了！ 没错，他连夜赶工写这个副本除了套路幕后那个老兔崽子，最大的目的就是帮助厄洛诺升级！ 单位面神明升格跨位面的三要素： 本体世界封神； 至少在一个异世界封神, 并且力量体系与本体不同； 高维“认可”。 小饿本身作为自己世界的众神之王, 象征天空的一切元素都是祂的权柄，这是条件一。 在另一个相同维度的异世界从零开始，走完封神之路，在自己胡编乱造下同时在正反两个阵营奋斗的“厄洛诺”拥有象征复活、饱食与晨曦的权柄, 是带来希望的神明, 这是条件二。 最重要的条件三——获得足够的高维认可，成为力量升格的锚点。 拥有足够人气的超级新星“钟杨”忽然去世，被忽悠瘸的观众们爱屋及乌只能把所有关注留给小饿。 自己再操纵论坛舆论, 假装成主神待遇不公, 不给“钟杨”复活机会反而疯狂删粉丝的维权贴，观众们只会越来越愤怒, 并且转化为小饿铁粉！ 当然，在他的暗中指示下，系统在弹幕发布如何给小饿后台打赏的操作指南, 并且偷偷放到论坛置顶，现在已经差不多攒够了！ 不愧是他，一如既往的屑呢。 钟杨一边指挥幽蓝触手扛着甜品屋绕后，一边把所有信徒们献上的珠宝装进【龙之巢】。 而忽然苏醒的小亲王完全在状况之外。 “唔——我感觉好像做了个梦？但是不记得了。” 杜德罗伊眨巴眨巴眼睛，猫猫眼盯着钟杨发呆：“好困啊。” “乖，陛下您躺回棺材里接着睡，我先出去一趟，回来给你带甜品。” 窃取神位未半而中道崩殂，只能溜之大吉。幸好杜德罗伊没沾过血，小饿杀上来应该不会针对他。 钟杨一阵头疼，作为创人的一方还从没被神发展创过，真是新奇的体验。 所幸小亲王非常好哄，听到会有甜品，马上爬回棺材里，还自己把盖子合上了。 一切就绪，屑长老掐着秒表跳进在窗外接应他的甜品屋，然后把整栋房子连同自己一股脑装进了【龙之巢】中。 当然，因此他也就没能发现，乖乖去补觉的亲王忽然又睁开了双眼，浓重的杀意弥漫到眼眸中，改信晨曦后消退的尖牙又一次长出，稚嫩的嗓音重复着粗哑的嘶吼。 来自神明的指令瞬间控制所有信徒的思维。由奶油和蛋糕构成的姜饼人们化作白鸽飞走，亲卫与管家一动不动地站着，像翻糖塑形的雕像。 纯白城堡最顶端的卧房中，紧闭的窗帘遮挡阳光，华美装饰无人欣赏，孤独又落寞。 而长明的烛光中，白色木棺不停传出古怪的低语。 像被硬生生塞进了半个灵魂般，棺中的杜德罗伊表情一半迷茫，一半扭曲又痛苦。 黑暗中左眼清澈无辜，而右边的红瞳大颗大颗地滑下泪水，像有无尽的委屈。 “他有事情，需要离开。”左脸开口，是杜德罗伊本来的语气。 “他又把我丢下了······”右脸发出晦涩难明的语言。 “他会回来的。”孩童出声安慰。 “可我不想等。我等得好累，三万年了······”难捱的痛苦压抑在话语中，怒气隐隐要爆发。 “他为什么又丢下你？他在避开什么？” “他为什么又丢下我？他在避开什么？” 两种嗓音交叠着呢喃。 “我要他回来——” “是谁来了？是谁让他离开？” 孩童偷偷地提醒身体内的另一个灵魂：“嘘——” 有人来了。 可追寻造主的灵魂已经陷入疯狂：“是谁？是谁——” “我要杀了祂！！！” —————— 一分钟之前。 无尽虚空中，一团难以形容其广阔的白色缓缓蠕动着。 它向上看不见尽头，向下又像连接无底深渊。 忽然间，白色裂开缝隙，血管从裂隙中涌出，拧成一团眼睛。 新生的器官向内翻去，在黑暗的内里上下游移，忽然顿住了。 在它的视线中——被闪电包裹的外来神明背生双翼，正向着连接它视线的单片眼镜袭来。 “呼······” 明明没有发声的器官，可胃囊般的白色怪物却委屈地悲鸣起来。 翻转到内部的眼珠流着泪，越来越多的泪水积攒在胃囊底部，淹没了密密麻麻附着在内壁的城镇与田野。 在胃囊中央，像萤火虫一样飞舞的日月星辰被怪物的情绪感染，忽明忽灭地闪烁起来。 好委屈好委屈好委屈—— 为什么丢下我？ 永夜与饥荒我不要了，吸血鬼我送给你了，杜德罗伊我抹除了所有反抗思维，他又好看又听话，你为什么还是丢下我？ —————— 当手持闪电长弓的天神飞到纯白城堡的大门前，看到的只有满地狼藉。 老大不在所以只能自己顶包，化龙鱼系统干巴巴地念台词： 【叮咚！恭喜玩家团队无伤通关[探索密林]！】 【鉴于玩家获取密林之神——安菲尔德、赛杜兰特的认可与支持，达成珍惜成就——[八方神明，速速来投！]】 【主线任务下一阶段开启！】 虽然一脚踹飞大门的白发玩家很明显没有在听，但是为了给观众们讲解清楚，系统还是尽职尽责地乱编着： 【新地图解锁——[亲王城堡]！】 【愉快的密林逃亡之路体验的如何？相信大家都收获了不一样的体验吧！ 开个玩笑，当从饥饿与黑暗中走出，你们顺着幽幽的烛光前行，来到了陌生的城堡。 黑色的哥特建筑在乌云下矗立着，那里传来喧哗的人声，还有悠扬的演奏。 可是，宴饮聚会的成员们——真的是人吗？】 【请玩家在吸血鬼的饕餮盛宴中，存活到天明之时！】 “吵死了。”厄洛诺一箭射出，高悬的环形网状水晶灯便落在舞厅的大理石地面上，上万根蜡烛坠落，却并未点燃木制家具与绒布窗帘，转瞬熄灭。 那是死去吸血鬼燃烧的灵魂，只有这种幽冷火焰的灯光不会灼伤黑暗中的怪物。 啪嗒，啪嗒，啪嗒。 厄洛诺缓步走进大厅中，举目四望什么也没有。 身后的玩家们远不及天空之神的速度，还在比较遥远的密林边缘。 【哈哈哈，看来什么也没有呢，不如玩家休息一下？】系统非常努力地找补着，试图给老大拖延时间。 “休息？”厄洛诺已经完全领悟了，这个系统的话要反着听。 “好主意，我先找个休息的地方。”白发神明一翻手，长弓消失，祂顺着旋转阶梯向上，走遍所有回廊。 迷宫形的城堡布置在神明的力量下毫无作用，每扇遇到的门都被厄洛诺直接掀飞，在一力降十会的探索风格下，祂很快来到了城堡的顶端。 站在门口保持着行礼姿势的管家僵硬不动，糖果身躯从内而外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厄洛诺皱着眉打量了他一番，这个城堡所有人形的生物都是糖果制作的？ 可看装束又和钟杨之前表演的吸血鬼挺像？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发神明沉思着，系统说这个任务是在盛宴中存活，一片死寂也叫盛宴吗？ 不管了，反正先把这扇门踹开再说，里面没有线索的话，祂也能直接完成任务！ 厄洛诺瞥了一眼长廊窗外明媚的天空，太阳好像是在云朵里穿梭一般忽明忽灭，但总归是白天。 祂握了握拳，随时准备轰飞整座城堡——只要我掀开天花板让阳光洒进来，就算存活到天明！ “砰！！！” 庞大的木门应声而落，倒下的阴影中，白发神明的蓝瞳微微一缩。 房内只有一个坐在木制棺材顶上的怪异孩子——或者说是半个？ 他转过头来，左边的脸眨了眨眼，向厄洛诺笑起来：“哇哦！你长得有点面熟！” 而畸变的右半边脸浮动着灰白的团块，絮絮叨叨地低语着：“是你······是你？” “他丢下我。” “不要丢下我。” —————— 音波向城堡外扩散而去，无形的震荡瞬间影响了整个世界的灵魂。 幽夜最后的权柄被释放——永恒的痛苦笼罩大地。 和陈慈并肩而行的安东尼忽然重重跌倒在地，在圣父伸手去拉他时，疤面男人重重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苏珊？” 在他眼中，消失的少女穿着白色裙子向他走来，她套了件有点泛黄的围裙，就像分别时一样。 “记住，那个叫奎因的家伙再坑你，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苏珊戳着他胸口的布甲，娴熟地数落着男人：“集市里东西太贵了，那都是贵族才用的无聊玩意！你别再给我买了！” “······哦。”不知道怎么甜言蜜语的高大男人有点委屈，伸出手来想摸摸少女的脸颊。 “我先回去了！你记得早点回来！”少女忽然一偏头，避开了触碰，笑着向他招了招手，消失在记忆深处。 “苏珊？”安东尼向虚影伸出手，却捞了个空。 “苏珊······”男人掐着自己的脖子，几近窒息，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终于有看到了那个身影。 “别丢下我。” 第55章 我好像多了个狂粉 就是长得不太对劲…… 物质世界之外, 空间狭缝中，漩涡状的光团漂浮着。 独特的光团空间里甜品屋窗户紧闭，成功苟到【龙之巢】里的钟杨长舒一口气。 真是奇了怪了，前面还没分头行动时一直推进得挺顺利, 为什么现在事态发展突然超出掌控了？ 沉思片刻, 他把半颗主神拿了出来, 调开后台界面检查游戏剧本。 A级任务【至死糜它】。 [第一关：黄昏降临, 7人中必须杀死一人, 被管家做成鲜血佳酿, 等待伯爵醒来，剩下6人解密活化牢门，逃出生天； 第二关：夜晚寻找尘封日记本, 解密死去的伯爵夫人, 触发伯爵苏醒城堡大逃亡； 第三关：破晓，吸血鬼散去，npc血猎联盟攻入城堡，必须在黄昏之前得到猎人联盟的信任才能跟着npc逃走, 活下来； 第四关：剩下的活人回到联盟, 逐渐害怕阳光，发生畸变并被npc怀疑，被驱逐出领地, 晚上直面丛林中的树精怪物们； 隐藏线索：在这一步npc好感达标, 成功请到预言家萨芙夫人帮忙清除吸血鬼的诅咒，就能开启隐藏职业【日光猎人】] 钟杨手指一顿, 心虚地想起完全顶替npc职责的陈慈，核爆圣牧的物理治疗，加上小饿先天自带的恶灵退散, 难道是这里没能触发萨芙的回忆，漏了步骤？ 和愣住的屑主神猜测相同，甚至更进一步——玩家太强以至于npc全员打下手，什么预言家什么血猎公会完全是背景板了！ 钟杨双手交握，皱眉合眼，再睁开时手中出现了一杆竹笔，正要修改下一关卡却忽然抬起头： “过来。” 吸血鬼样貌的黑发人坐在窗边，静谧的书桌旁一层灰雾缓缓滑动。 雾中先是露出一片裙摆，然后慢慢向上浮现，直到身着埃及风格的黑裙金饰的女人整个露了出来。 “黑天先生，没想到能在万年后遇见您。”桑素的语气带着一丝惊诧。 “嗯哼~”钟杨先是应下，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万年后？黑天？ 她见过我？ “恕我失礼，擅自闯入您的领域，”女人提起裙子行礼，“但既然您已经回归，我将成为您的利刃。” “是么？”钟杨状似轻松地换了个姿势转着笔，实则凭空一握，【苍穹之眼】化作银色硬币落入掌心，开始审查这个奇异的女人。 死亡的气息，杀伐过重，武器巨镰收割灵魂。 “死神？”黑发人挑眉，试探着开口。 然而女人却出乎他意料的激动：“您居然还记得我！” “当然，我记得每一个优秀的孩子。”钟杨试图温和一笑，很显然对面被他的笑容吓到了。 潜入城堡后跟着他一起偷偷溜进甜品屋的女人噗通一声滑跪在地，毫无死神的威严，当然在强权面前威严其实并不重要： “我不是有心的！！！都是幽夜逼迫我这么做的！” 死之女神吐字飞快： “您走后这个世界就陷入了疯狂！幽夜越来越饥饿，她吃掉了整个世界，人类在她的胃里繁衍生息！！我、我和安菲尔德、赛杜兰特也被她吞进了肚子，因为权柄好用才得以幸存！” “权柄？好用？”虽然啥也不知道但是并不妨碍钟杨咄咄逼人。 当一无所知时，只要挑重点重复就行，对面会自然而然地以为你在接茬，并帮你说下去。 果然，桑素招了个干干净净，她尴尬地撑着地，犹豫道： “我的死神之镰刚好可以······可以收割灵魂，而双子座的密林被当成了吸收养料的温床，里面的怪物在黑暗里游荡，而掌控吸血荆棘的能力也被幽夜剥离出来，加上死人和蝙蝠创造了吸血鬼这个种族，替她统领人类。” 椅子上的黑发神明高深莫测地点头：“嗯。” “所以说，幽夜因为饥饿吃掉了世界，但她无法消化，所以让你当做‘牙齿’帮她收割切碎食物？” 死神闻言一颤。 “而吸血鬼就像‘喉舌’，帮助胃狩猎食物······密林的藤蔓？或许该叫做‘小肠绒毛’？” 桑素看见眼前人翘着的长靴落在了地上，不轻不重的一声，却让她胆寒。 “所有神明组合成一套消化器官？”钟杨嫌恶地皱眉，“这脑洞有亿点恶心。” “而你说幽夜有能力吞食世界？她的权柄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么。”他轻轻敲击着桌面，诱导着女人。 “是的，沃因达瓦她还焚毁了所有晨曦的教堂！无论是您的黑天，还是您半身的白昼！”死神紧紧抓住裙摆。 一室寂静。 她偷偷抬眼看去，上首的黑发神明猛然抬头，手指滑动着仿佛在书写神谕。 原来如此。 钟杨飞速打开主神面板，幽夜女神竟然是沃因达瓦？！ 杜德罗伊信仰的奇特教派竟然源自于自己？！ 他的剧本中，伯爵夫人就叫做——沃因达瓦！！ 他翻看着游戏剧本，目光凝滞： [第五关：死去玩家被吸血鬼管家带走尸体，死亡人数超过3名，则伯爵的献祭仪式成功。 夫人沃因达瓦随机在死去的玩家身上复活，扑向她的丈夫被饥饿又惊慌的夫人吃掉。 疯狂的沃因达瓦带领吸血鬼杀向人类联盟，在丛林中玩家们要利用地形，使密林怪物和吸血鬼互相残杀两败俱伤。 第六关：永夜降临，只有推理成功，并在沃因达瓦面前揭开真相： 被她吃掉的丈夫并不想伤害她，只是对久别重逢爱人的激动拥吻，[至死糜它]条件达成。 疯夫人悲伤崩溃，游戏通关。] 钟杨深深叹了口气。 虽然自己设定了个掉san的螳螂吞食行为，但伯爵夫人居然能成长为吞噬世界的恐怖神明？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可能性——幕后那个家伙，篡改了自己进入副本的时间。 所以无法解脱的沃因达瓦才会变成这种疯子，而小饿的任务进度被卡住也能解释了—— 游戏小镇是依托于钟杨自己存在的，时间背景却横跨了漫长的时光。 他跑路到吸血鬼内部后资料信息无法对接，小饿的支线任务触发全部失败，主线全靠化龙鱼系统胡说八道推着走，这就是游戏进展不顺利的原因。 “你是多久之前见到的我？”钟杨假笑着，佯作和善，确认最后一件事。 “三······三万年。” 三万年？钟杨眼神微妙地盯着手心里的硬币，这个数字勾起了他一些很不美好的回忆。 看来幕后的家伙很了解他，又是心理防线战术么？ “起来，跟上我。”黑发神明双手一翻，【苍穹之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滴答作响的【时间罗盘】。 既然万年前见过自己，那就让他重回万年前。 他设定了游戏，但三万年后游戏才等来玩家，漫长的永夜与饥饿让BOSS陷入疯狂，痛苦让她吞食了世界。 现在，该修正错误了。 —————— 靠近钟杨后，小镇npc的背景故事仿佛突然复活，加上幽夜释放的痛苦，密林出口处一片群魔乱舞。 “苏珊！！”安东尼快把自己掐死了。 “妈妈？”由奶奶养大的巴克恍惚中见到了离世多年的母亲。 “······”萨芙夫人定定地站着，一言不发，双眼却噙满泪水。 “他们怎么了？”陈慈一头雾水，召集玩家躲进自己画的防护法阵内。 森林双子跟着厄洛诺消失在城堡处，赶不及的玩家们只能困守原地。 不过很快，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 卧房中，白发神明弯弓搭箭，和半边身体异变的孩童严肃对峙。 “你居然逼走了他！”幽夜女神附身在自己的造物之上，冲厄洛诺尖叫着。 “逼走？我只是在找人而已。”背锅侠员工莫名其妙。 “找人？”沃因达瓦期期艾艾，“你······你也被人扔下了？” 厄洛诺皱眉看了她一眼，慢慢放下了闪电长弓，没有直接回答怪物的问题：“你刚才说我有点眼熟？” 小怪物愣了下：“我好像确实见过你······你是——晨曦中的白昼？” “什么白昼？”厄洛诺越听越迷糊。 “你是白昼，他是黑天······”沃因达瓦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渐渐地，杜德罗伊精致的小脸上扭曲起来，言语中是满满的嫉恨。 “我变成这个样子都没等到他，你居然能是他的半身？” 女神的灵魂被三万年的风刮出空洞来，她窒息般喘咳两声，手指啪的一声掰下一块棺木：“吃掉你······我得吃掉你······” 厄洛诺眼神一凝，正欲攻击，不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怪叫。 “亲爱的小饿~亲爱的小杜，哦，还有亲爱的幽幽~我想死你们啦！” 钟杨以滑翔的姿势闪现在房内。 哼哼，猫着腰躲在门外偷听后，他已经确定幽夜女神就附身在杜德罗伊身上！ 吸血鬼亲王就是她的降临容器！ 就这样，一场神战因为奇怪的闯入者而卡在半路，中道崩殂_(:з」∠)_ 厄洛诺先是震惊，随即怒睁湛蓝双眼，大声斥责屑老板：“你是不是有病？！突然消失很好玩？”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搞什么名堂，但不妨碍祂冲上前，揪着钟杨的衣领就要揍人！ 狂粉沃因达瓦见状大惊失色，小短腿跳下棺材就要去拯救她的“造物主”！ “咳咳咳，”钟杨不容置疑地攥住厄洛诺的手腕，阻止了员工的凶残行为，扭头对着高维观众解释起来，“主神刚刚跟我说了，这个新游戏时间出了问题！鉴于小饿的优秀表现和大家的支持，特意把我复活当做补偿~” 弹幕本来就因为人气主播突然诈尸而锣鼓喧天，此刻更是被带上了一个高峰！ 第56章 高维观测者 一切皆可知 在直播间运营小能手钟杨的操控下, 观众们大脑里只剩下狂欢！ “啊啊啊！小钟回来了！我表演一个螺旋升天！！” “来人把我拖下去砍了！给我老婆们助助兴！” “别跟我抢！！老婆砍我我脖子硬！” “？不至于不至于。” “围观前排逆大天行为。顺便刷点礼物【此用户赠送玩家2314、2413礼花×99】” 顿时噼里啪啦的烟花闪瞎了镜头！ 系统一看大事不妙，连忙阻止了观众们的白送行为！有点数怎么能浪费在主神身上呢？ 它披着马甲就官方下场： “前面的宝子不如打赏主播后台，主神论坛被冲爆了都没反应，这会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我看是赚不到点数急了吧！” 显然它已经完全忘记一个世界之前自己还是主神手下的员工呢_(:з」∠)_甚至嘲讽起了旧东家, 开着小号自导自演。 “就是啊, 要不是我们绕开主神, 这家伙肯定装死, 果然热度点数才是主神的命根子, 玩家没人权实惨” “有道理, 我现在就打赏去，谁给我指个路？” “戳这个→#打赏指南#里面有每个步骤的详情！已经版本迭代了，刚好副本时间线有问题马上要修复, 大家跟我一起去？” 观众们想破脑袋也猜不到主神已经是敞开胸怀的状态了, 而系统跟着屑玩家狼狈为奸，一起挖着大坑，于是他们纷纷纵身跃入钟杨的奸商陷阱，为厄洛诺的成神升格事业添砖加瓦。 系统偷偷给新老板发送讯号：观众已撤离！可以胡来！ 和它心照不宣的钟杨此刻正拉着厄洛诺, 装成挚友重逢般激动道：“呜呜小饿多亏了你, 我才能复活！” 厄洛诺使劲拉了下手，实战超强的神王居然没能拉动，这家伙手劲这么大？？不愧是魔王！ “放手！” 放手挨打是不可能的, 钟杨眼珠一转, 努力憋出鳄鱼的眼泪。 只见黑发吸血鬼眉头微蹙，湿漉漉的黑瞳凝视着天空之神, 委屈道： “你知道吗小饿？我刚才被一个家伙偷袭了，那个老兔崽子居然欺负我——” 偷改时间，绝对是偷袭！ “······然后呢？”虽然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但还是招架不住, 正直的神王被狠狠拿捏了！ “然后伟大的天空之神就脚踩祥云飞来了~” 厄洛诺眉心一跳：“嗯？” 只见钟杨语气夸张，惊叹起来：“高空王者众望所归！一路神明信徒纳头便拜，一听到祂的大名，那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吓得屁滚尿流，忙不迭把我复活了！” “你······差不多行了！”他怎么什么都敢讲！好羞耻啊！ “不愧是小饿，真是值得信赖的好神呢~”钟杨歪着脑袋眨眨眼。 厄洛诺抿着嘴努力想阻止怒气的散去，却还是无可奈何，最终放弃了揍人的打算。 成功哄好暴躁的员工，屑老板暗中松了口气，他偷偷放下右手甩了甩，幸好提前戴了绝缘手套，等下得赶紧找个法子把种族转换回来。 “有这么厉害的神明当靠山，啊，我现在充满了安全感！不知道伟大的神明能否满足我的小小愿望，和我一起拯救世界呢？” 钟杨彬彬有礼地后退一步，单手放在胸前邀约道，满脸期待地看着祂。 —————— 全程被晾着的沃因达瓦正在发呆。 或许说是被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脑更贴切？ “······”被她附身的杜德罗伊张了张嘴，右半张脸迅速灰败下去，模糊的视线里黑发人牵着白毛闯入者，并没有注意到她。 痛苦像盐粒摩挲着裸露的伤口，肌理收缩着渗出血滴。 如果等到一百年，她会激动地扑上去拥抱；如果是一千年，她可能会委屈地痛哭失声？ 可是三万年，她已经腐烂成一滩绝望的泥，爬行靠近伸出手去的能力都没有留下。 造物主走过来了，沃因达瓦反而畏缩着想要后退，一时不慎摔进了棺材里： “不······” “我很抱歉，幽幽。”黑发人不容置疑地向她伸手。 修长食指轻轻点在眉心，蠕动的怪物迅速从神降傀儡上剥离，散入空气之间。 “闭上眼小饿。”钟杨不容置疑地命令着，顺带操纵主神面板，将几名玩家进行隔离。 厄洛诺下意识紧闭双目。 “————” 难以描述的古怪低语贴在耳边。 留在卧房门外的死之女神桑素嘶鸣起来，双臂颤抖和巨镰融为一体，漆黑尖牙从大地冒出。 还在城堡内徘徊的森林双子原地僵直，他们的皮肤分裂开，生长无穷无尽的翠绿藤蔓。 城堡此刻拥有了活性，所有纯白的存在融合成苍白的肉山，轻轻波动着消化一切。 黑发的造物主行走在巍峨的白山之上，一轮红月漂浮于虚空，血色月光下黑牙交错，绿色绒毛蠕动着汲取食物里的养分。 “真够掉san的。”钟杨无情吐槽。 白色血肉好像听懂了，顿时受到什么委屈一样战栗起来，肉花翻涌像层层叠叠的海浪。 “不许动。”钟杨一跺脚，大地顿时僵住。 他牵着失明状态的厄洛诺边走边思考着什么，如果直接穿越回去改变历史，那这条时间线走向是消失还是分离成平行世界？ 头疼，青衣那个神经病好像玩了波大的，这个背景世界观怎么看都是克苏鲁啊！！ 按照克系世界常识，直接穿越把这个邪神放着不管肯定会触发特别恐怖的后续吧？！ 只能说幸好自己写的吸血鬼剧本比较平平无奇，过于疯癫的那些克系背景世界嵌套不进去，否则就大危特危了_(:з」∠)_ “我还要闭眼多久？那五个人类没事吧？”厄洛诺踩在黏腻柔软的苍白血肉上，脚步浅浅地陷进去，溢出的消化液不停被闪电权柄蒸发。 钟杨语气轻松地回应：“放心放心~现在先交给我，一会就好。” 他忽然停下脚步，拍拍厄洛诺的手背，示意祂别动。 他想到办法了。 —————— “非常感谢天使们的热情赞助，我现在已经攒够了复活点数~”黑发吸血鬼摆弄着摄像头，对观众使出美颜暴击。 他坐在白山边缘，双脚悬空，身形巧妙地遮挡住异变的场景，托着腮向下滑动页面： “感谢[桃子汽水]的3000打赏，感谢[巧克力我的超人]的6000打赏，感谢[普通路过咸鱼]的2333打赏······” 惨遭cpu的观众们一无所觉，刚从打赏页面杀回来就能看到主播一个个念着他们的ID感谢，弹幕陷入痴呆，只会疯狂尖叫： “啊啊啊啊！杨杨再念一次！” “点数给你给你都给你！我也要主播念我的ID呜呜” “我死了，一回来就看到老婆放大招，失血过多昏迷不醒” 钟杨一脸关怀：“诶？大家要注意身体健康，我可舍不得小天使们的陪伴~” “你们看，我身后的小姑娘就是因为贫血才脸色苍白的，”他开始用言语凭空勾勒沃因达瓦的形象，“可惜了，主神还说她很有培养价值，问我要不要也契约带走呢~” “什么小姑娘？哪里有小姑娘？”被牵着鼻子走的弹幕呆呆提问。 “她有灰色的长发，红色的眼睛，具体颜值大概和小饿一个等级？”钟杨苦恼地思索着，“肩膀上总是坐着一个哥特傀儡，反正非常好看哦！” “！！”弹幕完全被诱惑了，吵嚷着要钟杨给他们看看。 “你们想看吗？”满嘴谎言的逻辑怪物轻声诱哄着。 “想！”来自高维的无数目光汇聚在窄窄的屏幕上，诸天之外的神秘存在们投来视线。 “那你们看着镜头——不要移开视线。”钟杨暗地里登录后台，篡改了镜头的分辨度。 “她是有，灰白的及腰长发。” 镜头指向苍白的血肉大地。 “我们看见了······她的灰白长发。” 高维认知强行侵入低维世界，克系恐怖的底层逻辑——难以名状的未知，被具体地观测出来了。 “她的双眼血红，噙满泪水。” 逻辑怪物一转镜头，一轮红月映照在他身后缓缓收缩化为人形轮廓的白山之上。 “我们看见了······她有鲜红双眼。” 血月淌下泪珠，滴落形成一对红湖，白色血肉沿着红色湖水生长出薄薄的皮层，眨动了一下。 “她肩头有一个金发红瞳的哥特娃娃。” 钟杨站起身。 “这个娃娃真可爱。” 观测者打开了不可描述的黑箱，用自己的认知给下了定义。 杜德罗伊蹦跳着凭空出现，揉了揉猫猫眼，跳上高达数亿光年的少女神明肩头。 “她叫沃因达瓦，她是幽夜女神。” 高维观测者的注视下一切皆可知。异变的怪物被修正为美丽的女神，命运走向重启。 【逻辑怪物】与【高维认知】同时发动，世界重塑，神明再临。 —————— 钟杨脚下的血肉化作无边巨掌，将他托举在手心。他缓缓弯起嘴角，拍了拍厄洛诺肩头示意可以睁眼。 “沃因达瓦？太长了记不住，主播快起个昵称！” 弹幕们丝毫不知自己被纸片人利用了，傻乎乎地吵闹着。 “昵称？幽幽怎么样~”钟杨笑眯眯地看到弹幕里刷起“幽幽真好听”“和小饿有得一拼”，然后—— 无情地掐断视频镜头。 “糟糕！”屑主播惊呼出声，“怎么摄像头抽了？主神真是垃圾啊，大家等我关闭重启一下！” 他清点了一下人员：玩家，小饿还有自己，全员就位！ 感谢观众，邪神不邪了，正是穿越的好机会！ 钟杨一翻手掌，【时间罗盘】被他快速倒转，周遭景物穿梭变化降临三万年前。 第57章 和人贩子的孽缘 我怎么又要被卖掉了？…… 西海岸, 沃克郡。 “嘿希曼，伤养得怎么样？”红发的艾力抛来一瓶麦酒。 酒馆柜台边的独臂人伸手去捞，却扑了个空，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抢先一步。 “我看你们两个都是活腻歪了, 刚断了根胳膊就敢喝酒？”脑后扎了根粗麻花辫的少女拎着酒瓶, 叉腰怒斥着。 “安东尼, 你也不管管他们？”少女扭头向身后走来的高大身影抱怨。 逆着光推开酒馆大门, 安东尼脸庞坚毅, 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英俊。 “消消气, 苏珊，”荆棘冒险团的队长笑着接过少女递来的酒瓶，转头对不听话的队员道, “希曼, 下周赏金订单你就待在酒馆里负责联络，别跟去了。” “真的？！”独臂人双眼放光，想到每次联络线人消息时都能混一顿酒，顿时咽了咽唾沫。 “当然, 只是艾力跟你一起——你负责联络, 他负责喝酒，如果反过来的话，你喝酒了, 就罚他没有酒喝。” 使坏的队长拽过一条凳子坐在吧台前面：“苏珊随时会来监督。” “什么？？”艾力怪叫着, 从身后把希曼牢牢勒住，“听着, 你敢喝酒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放手！你这个叛徒！”本来帮自己偷偷带酒的好队友居然倒戈了！ 希曼瞪大双眼，拽着勒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硬是挤出两滴眼泪, 捏着嗓子向安东尼号丧：“队长——你这是挑拨离间！” 偷偷围观的商人和旅客们顿时大笑起来，酒馆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而这时，五个衣着华美的贵族推门而入。 【叮咚！解锁新场景[黑森林酒吧]！请玩家们完成地图触发任务——[干杯]！】 【亲爱的旅人，你不邀请我来一杯吗？任务要求：转动天才小脑瓜，让三名npc自掏腰包请你们喝酒！】 尽职尽责的化龙鱼系统不忘给老大的赚钱事业添砖加瓦： 【任务失败，罚款一百万，打到主神账上！】 玩家们：“······”主神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以前要命现在要钱是吧？ 不论大家心中如何吐槽，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酒馆内。 刚才的笑声早就消失不见，好奇与探究的目光集中在玩家们身上。 “······日安，各位。” 领头的陈慈尴尬地笑笑，扫视一圈后果断向面熟的安东尼等人走去。 —————— 不论如何沃克郡都是安全的，而另一队玩家显然没有这么好运，屑老板带着白毛员工降落在干草堆上，比开局时的吸血鬼地牢还要肮脏。 奴隶贩子清点着人数，仿佛已经看到金币在向自己招手。 他早就联络上西海岸的走私贩子，带着这批好货走水路去大海对面，相信那里奢靡无度的贵族们会喜欢美貌的沃克少女的。 “嗯？那两个家伙哪里来的？”奴隶贩子眼神一凝，踹醒打瞌睡的伙计，提着尖刀走进黑黢黢的人仓。 打头阵的伙计不情不愿地小声抱怨，略过周围被绑着低低抽泣的少女，伸出手把脸朝下趴着的黑发人翻过来。 服饰精美的怪人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嘶······头儿，你看这——”伙计把油灯移到钟杨的脸旁，屏住呼吸眼睛都直了。 “······女神在上，”奴隶贩子捂住胸口祷告一句，随即哆嗦着手收起尖刀，“这他妈谁绑来的？！这也敢下手？贵族，他绝对是贵族！” “旁边那个······”伙计又想去翻厄洛诺，被头儿一巴掌拍开。 “粗手粗脚的，滚！”奴隶贩子一脚把手下踹走，回过头看着草堆上的二人，面部肌肉抽搐着，连鼻子上的痦子也抖动两下。 妈的，绑都绑了，现在放回去肯定要上绞刑架，反正他不打算回西海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带去卖掉！ 奴隶贩子一手挡风，小心翼翼举着油灯靠近黑发人。 这个脸真的绝了，细皮嫩肉的比那群村姑好看多了，旁边那个白头发不知道长啥样？ 他蹲着挪动两步，向厄洛诺伸出手去—— 滋啦！ “啊——！！！” —————— “诶？”钟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忽然闻到熟悉的烧焦气味。 他一扭头，正好看见一坨黑色不明物体抓着小饿的发尾，发出难以描述的怪声！ 黑发青年原地坐直，指间银光一闪，抛弃一枚硬币又握住。【苍穹之眼】检测完毕！是人贩子！ “啧啧啧。”钟杨不由得抱臂摇头，感慨自己和人贩子的孽缘深重，坐等小饿的闪电权柄物理净化它的罪孽！ “先生，您还好吗？”旁边被蒙着眼的少女们听见奴隶贩子的惨叫声，不安地开口询问。 “好？我好得很。”黑发青年打了个响指，少女们身上的绳索和眼罩顿时化为飞灰消失。 【叮咚！恭喜玩家触发日常任务[解救大挑战！]】 【请带着可怜的“货物”们，逃出生天~】 自己给自己写任务真是爽啊！ 钟杨满意地跳起，捡了根木棍以高尔夫球的准备姿势瞄准了片刻，随即一棍挥出，一坨奴隶贩子创破仓门，连带着他的手下伙计一起滚落进冰冷的海湾！ “任务完成，感谢小饿！” 钟杨愉悦地扛着木棍，对镜头比了个帅气的大拇指：“即使是昏过去也能给我提供大力支持呢~大家想要打赏全部转到祂的后台，我自己不收的哦！” 发挥完毕，听着悦耳的打赏到账声，屑老板悄无声息抹了把冷汗。 —————— 当厄洛诺睁开双眼时，看到的是一群少女簇拥着自己。 从奴隶贩子的船舱里薅来了板车和一匹马，黑发屑老板当仁不让地骑着白马进行拉车行为，而拥有纯净的灵魂的少女负责照顾天空之神，顺便坐在板车上指路。 “白昼先生！您醒啦？”伊莎贝拉念出钟杨起的羞耻代称。 “什么？”厄洛诺头晕脑胀。 少女已经在向马背上的钟杨兴奋大喊起来：“黑天先生！您的朋友醒了，他没事！” “黑天？？”神明大脑运转能力不足，坐直一看才发现是屑老板，顿时无语住了，“你叫黑心还差不多。” “小饿我都听到了哦~好孩子不要乱说话~”车前远远传来某人的声音。 “······”厄洛诺抿嘴不语，居然非常听话地闭嘴了。 而身旁的少女们面面相觑，对奇怪的对话模式感到震惊。 房屋渐渐多了起来，到聚居区钟杨一拉缰绳翻身下马，向少女们招手道：“沃克到了，趁着现在马上要天亮了，你们结伴回家比较安全。” 说着就一手拎下来一个，满脸写着无情，快走，别烦我。 “等、等等！”被赶着走的少女们一步三回头，伊莎贝拉抓住钟杨的衣袖，“先生，我们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以后会知道的，”黑发人眯起眼向她摇头，不容置喙地扯回袖子，扭头上了马背，“愿晨曦庇佑着你们。” 白马的清脆蹄声和车轮的辘辘声交错着远去，熹光从天边弥漫出来。 “晨曦？”凯瑟琳不解，“是新的神明吗？” “或许吧，”伊莎贝拉双手交握在胸前，轻轻低下头，“但我决定信仰祂——愿晨曦庇佑着一切。” 【叮咚！[解救大挑战！]任务完成。】 —————— 在观众看不见的角度钟杨掏出后台屏幕，给“塑造晨曦神教”后面打了个勾。 车上的神明皱着眉看向路边面黄肌瘦的贫民，即使刚从魔窟掏出来却依然光鲜亮丽的两人是那么格格不入。 厄洛诺眼尖地瞧见一个孩子拿着黑面包，而感受到外乡人的视线孩子畏缩着低下头。 “你为什么要去吸血鬼阵营？”祂提出困扰自己很久的疑惑，甚至把所有任务都交给自己做？玩家不应该靠任务赚点数吗？ “嗯？我只是为了保护大家才献身的呢~”钟杨轻飘飘地避开话题。 “不要避重就轻，”厄洛诺却刨根究底，“我知道你可以绕开观众。说实话。” “好吧好吧~”钟杨随手屏蔽语音捕捉系统，主神后台在手真方便，“你想想看，我本质是什么？我本质是做生意的人啊！吸血鬼那么有钱，我去坑他们几笔多划算！” “而要打入客户群体内部，只有成为他们的一份子，才能掌握最核心的商机！” 钟杨语气浮夸，充满炫耀与自得，在白马走向城外的路上，向厄洛诺巴拉巴拉复述了一遍自己收获的进贡！ “你······”白发神明欲言又止。 “哼哼，这就是我的目的！”钟杨甚至站了起来，松开缰绳叉腰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志得意满！ “不是······”厄洛诺止言又欲。 “我真是个商业天才！跟着我这个老板何愁未来不——” 然后嘚瑟的商业天才就因为分心驾驶，狠狠栽进了河里！ 人仰马翻，而板车也被牵连着滑落进去，达成二次事故！ ······ “卧槽！！” “老婆小心！” “救命，我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就笑吧，反正我已经在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骑马不规范，观众笑哈哈（悲）” “小饿那个震惊的眼神呦——小钟的靠谱性怎么是一阵一阵的（点蜡）” “话说这个游戏怎么语音系统也有问题啊，我都听不着了_(:з」∠)_” “啊？我还以为我卡了，原来大家一样啊” ······ 白马咴咴叫了一声，嫌弃地从河里挣扎出来跑远了。 “你怎么搞的？！”飞起来躲避落水的厄洛诺嘴上骂骂咧咧但还是于心不忍，光速冲下来把钟杨捞出。 “咳咳······我没事，就是有点晕。”还没补完的【时间罗盘】强行大幅度逆转，果然带来了副作用。 比如从他醒来就持续性脑瓜子嗡嗡乱叫。 黑发人扶着厄洛诺的肩膀缓了好一会，忽然抽了抽鼻子。 “话说小饿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钟杨抹了把脸上的水珠。 “什么？”厄洛诺仔细地嗅了下，确实有一股烧焦的味道？ 细沙河滩也能起火？祂不解地四处张望，终于在钟杨身上发现了起火点。 “你冒烟了！！”天空之神震惊地张开翅膀，白色羽翼拍击河面掀起浪花溅在钟杨身上！ 然而因为导电的问题，屑老板险些惨遭二次打击！ “小饿你给我住手！呃，住翅膀？”钟杨惊恐地掏出黑伞，瞬间撑开挡住泼来的水花，顺便挡住炽烈的阳光。 刚才被事故耽搁，天光已经破晓了！ 被这么一刺激他瞬间清醒，拍打着冒烟的自己强行灭火，再冲向跑远的马儿—— “回来！！” 系统很有眼力见地发布任务：【叮咚！恭喜玩家触发随机任务[追马]！】 【和自由的马儿竞速，成为迅疾如风的人吧！】 于是，在三万年前贫瘠又自由的土地上，一人追着一马，而背生双翼的神秘天神似乎觉得十分丢脸，远远地跟在后面。 第58章 一千层套路 我想不出内容提要了_(:…… 王都中央教廷, 身着红袍的一众主教们在圆形紫铜桌前落座。 “诸位，”看不清面容的教皇缓缓从门后走出，“‘祭礼之日’就要到了。” “为了女神的荣耀，我们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教皇手持沉重的权杖, 巨大的红钻镶嵌其上, 他一甩猩红的绒面斗篷, 坐于最上首。 “我们明白。”下方的主教们深深低下头去。 “沃克郡怎么样了？”教皇微微颔首, 随即向其中一个红衣主教问话。 被点到的沃克主教浑身一颤, 猛然抬起头露出僵硬的笑脸：“好得很——都准备好了！八十一名少女都在王都教廷郊外的地牢里了！” 教皇皱眉, 呵斥道：“少女？你要记住，被选中的都是邪恶的女巫，是需要清理的异端, 女神庇佑着信仰她的一切生灵。” “是、是！”沃克主教起身致歉, 心中直冒冷汗。 副主教私下以买卖贵族奴仆的由头联系的其中一个奴隶贩子竟然失踪了！ 该死的，要不是自己忙着赶来王都参与枢密院会议，怎么会把运送祭品的事情交给愚蠢的副主教！ 蠢货、真的是蠢货！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万一被教皇发现祭品缺了几个······那上火刑架的就是自己了！ “没什么事的话散会。圣廷的祷告仪式在一小时后举行, 把圣水喝了, 然后就去祷告吧。”看在下属诚心认错的态度上，教皇不再追究。 几名神仆端上高脚杯盛装的鲜血美酒，一一送到每一位主教面前。 红衣主教纷纷起身, 端起散发着异香的酒杯, 举至眼前向教皇致意：“赞美死之女神！” “赞美死亡。”教皇满意地点头，转身离开。 所有鲜红的液体都被一饮而尽, 红衣主教们依次排开走出会议室。 沃克主教特意落到队伍的最后方，他偷偷招来神仆，谎称忘了样东西让他传递一封书信给自己的心腹骑士回领地分教廷去取。 神仆躬身领命, 拿走了那封被火漆密封的信。 然而他并不知道，信中写的却是： [不惜一切代价抓捕5个女巫送来王都！不是少女也没有关系，毁掉她的脸，伪装成信仰瘟疫的异端！] —————— 在广阔的库肯霍夫平原之中，一匹自由的白马飞驰着。 五彩斑斓的郁金香花海蔓延到天边，清脆的蹄声惊起一片蝴蝶，白马停在潺潺的溪流旁，低下头啜饮几口。 忽然，它竖起了耳朵。 “别跑！”一个头上长着巨型黑色蘑菇的人形生物从花丛底下蹦了出来，扑向白马！ “咴——”白马原地起跳，轻轻松松跃过溪流。 人形生物险之又险地刹车，差点掉进水里，而胜利的白马还不忘转过身去，炫耀似的甩了甩鬃毛。 【叮咚，玩家任务[追马]第23次失败！】系统掩面，不敢看弹幕的嘲笑。 ······ “哈哈哈哈哈杨杨你在干什么啊杨杨” “之前的大佬风范都到哪里去了？？” “我笑死，真的，从前只爱看玩家失败然后惨死的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看捉马的一万种失败方式啊！” “有一说一，自从小钟来了之后，主神的游戏画风比以前欢乐多了” “我爱整活，就爱看整活！天天死来死去的，撞上我吃饭的时候能被恶心吐出来” “说得好像现在就很下饭一样，我边吃边看，吃一口喷一口哈哈哈哈哈哈哈” ······ “可恶！”把黑伞绑到背上，仿佛长了个蘑菇的钟杨蹲在溪流旁，气急败坏地捶地。 天上有拍打着白色羽翼的神明缓缓降落，厄洛诺一脸不忍直视，走到他身边蹲下提议道：“要不我帮你把这匹马按住？” 也不知道屑老板是不是和它犯冲，明明这个魔鬼力量不在自己之下，却每次都能被白马预判，然后抓捕失败。 “不行！”钟杨义正言辞，“我的任务我解决！” “行了行了，还做任务？刚才伯爵城堡里，你除了莫名其妙跑掉，最后装死吓我，还做了什么任务？”提到这个厄洛诺忽然想起旧账，开始和某吸血鬼清算起来，尤其是装死！自己还险些信以为真。 “！！”差点把这茬忘了！ 钟杨赶紧一瘪嘴，把脸埋到膝盖上委委屈屈道： “小饿你听我说嘛——平时你送外卖那么辛苦，游戏里我就想着多帮你解决点问题，所以地牢里才跑出去送······但是好像反而惹了不少麻烦？” “你的意思是，第一关是必须要有人被选出去？”厄洛诺果然上钩。 天生的神王总是忍不住怜悯弱小，于是难免落入魔王的套路。 “诶？你们不知道吗？”钟杨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眨了眨眼满脸无辜，“主神这么提示我的啊？” 仗着语音系统被屏蔽，观众啥也听不见，他开始胡说八道，给主神无中生锅。 “你确实很强，但是现在你的星球和你是一体的，这要是出了万一可咋办？” 见白发神明陷入沉思，钟杨再接再厉：“更别说那群人类了，我尚且需要转换阵营假装人格分裂，最后装死才能活下来，如果是他们肯定是必死的局面吧？” “也就是说——你装死是因为不得不这么做？”厄洛诺思考起来，忽然想起刚才闭上眼被牵着走时感受到的无尽恐怖与扭曲。 还有脚下的粘液质感与腥臭的酸气······那是什么？ 祂湛蓝的双眸微微凝滞，思维像遁入星海般飘忽起来。 “对。” 钟杨猛地站起来，黑色伞面遮蔽了阳光，投下的阴影替厄洛诺遮挡住天空之外投来的神秘注视。 黑发人低下头看着祂，轻轻道：“不要去想，不要去问，等这个世界结束——我会告诉你的。” 厄洛诺像被迎面拍醒，停滞的思维再次转动起来，祂起身默默略过刚才的话题：“我知道了，但是你有危险也不能瞒着我。” 这个世界肯定有古怪，看来钟杨的奇怪行为······是有苦衷的。 “嘿嘿~小饿最好了！”刚刚靠谱一秒的屑老板得到员工的谅解，马上原形毕露，在郁金香花海中手舞足蹈绕着白发神明转圈。 只见姹紫嫣红的花丛中蓝蝶飞舞，黑发人迈着奇妙的步伐仿佛进行神秘的仪式，在背生双翼的天使身侧唱着跑调的歌。 厄洛诺走了两步，又转头后退两步，最终忍无可忍地停下吐槽道：“······你的衣服又着火了！！” “啊？”钟杨一愣，原来在他得意忘形的时候衣摆飞出了黑伞的遮挡范围，被太阳再次烤焦了！ “咴咴！”溪流对面的白马蹦跳着看魔王笑话，然后就见白发神明向它冲来！ “咴——！！”白马惊恐万状，一撅蹄子马上跑路。 飞翔的天神紧追不舍，就要抓到它时却被密林拦住了脚步！ 【叮咚！玩家2413协助任务[追马]失败！累计第24次失败！】系统认真地记录数据。 —————— 进林子里捡柴火的巴克背着筐一蹦一跳地往家赶去，虽然只有8岁，可他已经能帮家里干不少活了。 “奶奶！你看我今天干得不错吧？”巴克兴冲冲地来到水井旁，却并未发现平日里都在这儿汲水的奶奶。 奶奶去哪儿了？ 巴克又往家里跑去，村子里虽然人不多，可往常这个时候还算热闹，今天怎么什么声音都没有？ “走开，小孩！”背后粗鲁的咒骂声吓了他一跳。 “啊！”背后一股巨力把巴克掀飞出去，木柴洒落一地，布满粗茧的手掌被地上的砂石磨破，血淋淋地沾着灰。 “这、这是······”他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一队骑兵冲向自己的家门。 慌乱的孩子左右张望一番，向家中跑去。 —————— “放开我！都说了我不是女巫！”巴克的奶奶萨芙愤怒地辩解着，却被野蛮的教廷走狗们用麻绳捆住。 “老爷，就是她！”指路的线人点头哈腰， “您是饮用了水井里的水才会肚子疼，我刚才调查过了，这个女人每天准时到水井边打水，肯定是她在里面下药了！而她的儿子儿媳恰好是五年前中毒死的，八成也是这个女巫用草药害死的！您看，她还养了只邪恶的猫！” “有道理。”骑士狞笑着拎起那只弱小的动物，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断了它的脊椎，猫咪凄厉地尖叫一声，便咽了气，脑袋耷拉到一旁。 “不——！”萨芙夫人愤怒又悲伤地喊道，却被线人趁机用麻布团堵住嘴巴。 “老实点儿，”线人在她耳边威胁道，“我记得，巴克是个聪明的孩子？” “唔——”萨芙瞪大苍老的双眼，两颗浑浊的泪珠滑落。 “萨芙夫人，哦不，萨芙女巫。您听我说，反正最后都是要上火刑架的，而有些女巫坚决否认自己的身份，却连累身边无辜的人受刑——她们这么做是不是太邪恶了？” 线人笑起来，露出泛黄的牙，满意地看到绝望的老妇人认命般垂下头去。 他无声无息和骑士长交换一个眼神：第3个女巫，还差两个。 为了凑齐主教的要求，他们连夜到处搜捕合适的人选，而选中萨芙的原因正是她没有丈夫，也没有青壮年的孩子——8岁的孙子正好当做软肋，这种老寡妇是最好拿捏的。 而所谓的肚子疼下药什么的，不过是他们猎巫的借口罢了。 正要把“女巫”装进囚车带走的骑士们谁也没料到，一个小孩突然拿着刀冲了进来。 “放开我奶奶！！”巴克趁着众人愣神的当下猛然扑向骑士长，闪烁着寒光的尖刀直指他的面门。 可惜孩童孱弱的冲锋毫无作用，骑士长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就提了起来，乱挥的尖刀被踢到一旁。 “怎么还有个女巫的小走狗？” 线人转了转眼珠，万一这孩子活下来了，同村的自己恐怕没法在这里住下去。 想想教廷的赏金，他一咬牙提议道：“大人，要不把他也——？” 线人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骑士长嗤笑一声，宽厚的手掌就要用力！ 第59章 天马咴咴，输而不漏！ 是失败的抓马人…… 忽然, 门外骚动起来，地面隆隆震动仿佛细密的鼓点，紧接着一道高大飘逸的白影窜入房门，撅起的马蹄直接蹬在骑士长身后的板甲上！ 被他掐在手里的小孩脱手飞出滚落在地, 而那匹不速之客踩在哀嚎的骑士长身上, 打了个响鼻。 “咴咴！” 此刻白马逆着光的身影是如此的高大, 竟让一众骑士和线人胆寒！ 干得漂亮！ 躲在门外的钟杨优哉游哉地收起小刀, 在他身后, 原本被骑士们拴在围栏上的坐骑全被割断了束缚, 它们怔愣了片刻，随即自由地奔腾起来。 这匹马还挺上道，不枉他装疯卖傻假装抓不住来不断调整行进路线~ 被观众们嘲笑了好几天的失败抓马人如是想到。 而已经和白马杠上的厄洛诺完全不相信自己堂堂天空之神居然落败于此！ “别跑！”白发天神收拢羽翼俯冲向下, 从天而降气场全开出现在众人眼前！ “天、天哪······”巴克挣扎着撑起上半身, 就看见一身从未见过的精致服饰的神秘天神出现在自己眼前！ 祂的脸庞是那样浑然天成的美，圣洁又威严，祂背后羽翼被阳光染上金边，祂伸手一指, 祖母身上的绳索化为齑粉消失, 祂又一指，那匹天马便奔驰而去，穿过房屋从后门离开, 消失在天边！ “尊驾, 能问问您的神名吗？”萨芙夫人扑过来扶起巴克，又怔怔地转身, 被死亡与生活折磨得苍老的双眼又一次被希望点燃。 然而白发天神并未回话，祂像出现一样突兀地消失在了房中，仿佛神迹。 “咴咴咴！”白马横穿房屋驰骋在田园之中, 嫌弃地甩了下尾巴，要不是那个奇怪的人形恶魔挡路，它怎么会被身后的鸟人逮住踪迹！ 被踩一脚算它活该！ 而厄洛诺专注地低空飞行着，羽翼划过枯萎的枝丫，胸前绿芒一闪，柔嫩的新叶便舒展开身姿，歌颂生命的呼唤。 摄像头跟着祂一起远去，观众们欣赏着静音版动物世界。 【叮咚！玩家2413协助任务[抓马]第66次失败！】系统不忍直视地捂住圆滚滚的自己，却从摄像头的远景中看到一片绿意。 诶？怎么回事？统子呆住。 —————— 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众教廷走狗们见闯入者消失，偷偷拖着半死不活的骑士长就要从前门溜走。 神罚！这绝对是神罚！必须报告给教廷，有异端出现了！ 线人冷汗津津，骑士长被天马践踏的惨状让他不敢对“老女巫”萨芙再有半分心思！ 然而他的算盘马上落空了。 “嗯哼~你们要去哪里呀？”一名撑着伞的黑发人笑嘻嘻地出现，他堵住去路，抱臂斜靠在门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银色硬币。 “让开！教廷办事别挡道！”心急如焚的骑士怒吼。 “诶？”黑发人瞪大眼，满脸难以置信，“不是吧？对白昼那么恭敬，对我却这么凶？” “好生气啊，我黑天这么没有面子的吗？”钟杨接住下落的【苍穹之眼】，确认了眼前的怪物已经被死之女神污染得差不多了。 无数被火焰烧得面目扭曲的亡魂在它们的影子里哀嚎。 “为了维护本神明的尊严！”钟杨微微俯下身，面部肌肉僵硬地摆出笑容，凑近线人道，“那就请你们再免费见证一次神迹吧~” 眼前骤然放大的黑色瞳孔仿若漩涡，灵魂像被塞进狭小的方格里承受深海的重压。 体内积攒无数罪孽与污秽的“人类”终于撑裂了外皮，尖叫悲号的影子从脚底钻进去，又从颅顶撕下一片血肉来，呜咽着四散飞去。 只不过几个呼吸，它们便消失得干干净净，一滴血液也没留下。 “年轻的小饿呦~果然还是需要靠谱的幕后大佬替小辈收拾烂摊子！”先胡乱唱歌洋洋自得了一会，钟杨满意地等到屋内被伟大神明拯救的人类开口！ “请问······”萨芙犹豫。 来了来了！黑发人整理了下衣襟，摆出威仪等待发话。 “请问您是刚才那位神明的使徒吗？”巴克兴冲冲地握着拳，“好帅！我也要像你一样成为祂的使徒，惩恶扬善！” 钟杨：“？” “我是祂的使徒？”黑发人深深吸了口气，这是歪门邪道！这是倒转纲常！这是因果混乱！ 淡定，自己拯救的人类，哭着也要救完。 “提问惹怒魔鬼可是要被吃掉的~”撑着伞的怪人蹲下身，啊呜一下成功让小朋友吓得后退一步钻入祖母怀中。 “好了巴克，别像个没出息的胆小鬼。”萨芙按住孙子。 “开个玩笑，夫人。”钟杨优雅站起身，对老妇人道，“如您所料，那位不善言辞的白发先生确实是神明，这里黑暗太久了，所以晨曦才降临于此~” “我是祂的半身，而那位先生祂是白昼，是闪电，是无尽原野上的明亮天空。”看看！编得多么完美，他真是个天才！ “我决心信仰祂与您。”萨芙一手搂着孩子，一手按在胸前行礼。 然后她问：“所以，您刚才唱诵的便是晨曦的赞词么？” 什么唱诵？正被自己牛逼到的钟杨一愣，随即就见老妇人重复起蹩脚的跑调普通话歌曲！ “年轻的······小饿呦？最后伟大幕后替······小辈收拾······什么摊子？” 真是奇怪的语言啊，这就是神明的颂歌吗？充满神秘又醇厚的魅力。 萨芙夫人期待地看着钟杨。 “······”这位神明半身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捧着老夫人的手认真道，“夫人，您真是位天才，我看现在就授予您预言家的职位吧。” “这、这我怎么能胜任！”在村里研究了一辈子草药的老人惊呆了，连忙推辞。 神明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强硬提拔：“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到沃克城去，您的医学才能会与晨曦教派的主教碰撞出思维火花的。” 把陈慈卖掉的屑神挥了挥衣袖收走地上的猫咪尸骨，辞别信徒毫无逼格地步行出了房门。 夭寿，小饿怎么飞得这么快啊，要不是周围光秃秃，只有祂溢出的信仰神力留下一路绿油油，差点都找不到方向！ —————— 洗完衣服的苏珊扛着木盆向家中走去，今天效率不错，回到家时天空还亮着。 冒险团还是太危险了，虽然收入比城里的大部分人都要好，但断手的希曼被送来包扎的惨状让她心有余悸。 街道上有点冷清，不到节日和庆典，大家都很忙。 苏珊喘了口气，想起前几日见到的贵族先生们，恐怕只有他们才能每日流连在酒馆里，一点点羡慕在少女的心口滑来滑去。 酒馆······昨天安东尼回来，这次收获还可以，算上自己和他的积蓄，很快就能开个小酒馆。 安东尼安东尼，你什么时候向我求婚？ 苏珊转了个弯，沿着狭窄潮湿的楼梯向上爬，天花板很低，她得弓着腰。 “苏珊，你要的熏肉我给你留了一点！”楼下熟识的食品商贩仰着头向她喊道。 “知道了！我等会就来取！”黑面包配上熏肉，她颠了下微微滑落的木盆，咽了口唾沫。 三楼的小房子挤满了很多户人家，平民们每天像忙忙碌碌的蚂蚁，工作完后缩在自己的狭小空间里，吮吸着那一点蜜糖般的温馨。 “安娜，我回来了！”苏珊别扭地抱着盆，因为楼梯间过于矮小她不太方便叩门，只能扯着嗓子喊妹妹。 “安娜——你听到了吗？” 房里静悄悄的，看看天色当木工的父亲恐怕还在集市上没回来，母亲一向喜欢跟着他。 那小丫头跑哪里去了？苏珊嘟囔了一句，费劲地把盆放下，掏出钥匙开门。 吱哑—— 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把她拖了进去。 原地空余一个沉默的木盆，清水缓缓浸湿了尘土。 —————— “这就是要护送的东西？” 安东尼奇怪地看着马车车厢，木制的车座上有着教廷专属纹饰——一团黑色的荆棘。 教廷怎么回事？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派骑士团，反而找他们这种冒险团押送？ “去王都开会的主教大人忘了几样圣物，近日圣典将近，信仰瘟疫乃至其他邪典的异端又开始活跃了。”举着火把的副主教走来，冷冷地解释道。 忘了几样？圣物？安东尼越发迷惑，这么满满一车都能忘记带吗？ “有一只骑士分队已经确认死亡，我们必须加强巡逻以维护治安。”副主教打断他的思绪，给出无法质疑的说辞。 “原来是这样！”从车后绕来的艾力挠着后脑勺哈哈大笑，在周围一众神仆鄙视的目光中笑声渐渐低下来，“呃——总之就是押送到邻近的塞安城对吗？” 一袭红白斗篷的副主教微微颔首，他的面容在火光中分辨不清：“没错。到那里，就会有塞安分教廷的骑士团接应你们。” 沃克主教用十箱黄金让隔壁城邦的塞安主教松口，他已经答应帮忙掉包这批“女巫”进王都地牢里去，这个掩人耳目的冒险团到时候也就没用了，骑士团会解决掉他们，伪装成意外死亡。 “为了圣典的顺利进行——就拜托你们了。”副主教放下姿态向平民致意。 “哎！这是我们的荣幸。”见队长傻愣愣地站着一动不动，艾力连忙冲上前把副主教扶起来，充当情商救火员。 片刻之后就只剩下冒险团和三名驾车的神仆，安东尼绑紧刀把，从背囊里掏出粗糙的麻布盖住华美的马车。 “这样更安全。”神仆们不解地扭头看来，艾力笑着帮哑巴一样的老大解释道。 而车厢中看似安静的木箱里，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 安东尼——看看我！ 木桶中被死死捆住的女孩绝望地呜咽着，塞着稻草的嘴无法出声，透过缝隙看到男人拉起厚厚的麻布覆盖住最后的光亮。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苏珊努力撞着木箱，发出沉闷的磕碰声。 “什么声音？箱子里东西打翻了吗？”艾力不解。 “闭上你的嘴，这里面都是主教大人的圣物！”神仆瞪他，“小心剜掉你的眼睛！” “不说就不说嘛，这么凶干嘛······”艾力嘟囔着，随即马车开始行进，他和安东尼沉默地站在原地，远远落在后方。 耳边熟悉的脚步声消失了，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苏珊喘息着，鲜血从额头流下。稀薄的氧气也比不上心中绝望带来的窒息。 不——别走，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第60章 沃因达瓦 塞安城的奇妙历险 马车在前方开路, 跟在暗影中穿行的冒险团小声交谈着什么。 “队长，你咋把我带上了，不是说让我和希曼一起留在酒吧的吗？”艾力挠挠头。 “这个任务是突然发布的，”安东尼低低地说着, “上次任务回来很多队员还在休息, 希曼伤也没好, 只能带你一起了。” “原来是这样, 对了队长, 希曼那个家伙天天变着花样找酒, ”艾力偷偷打起小报告，“回去记得没收！他床头柜藏了三瓶，我怎么要都不给我。” “是你自己馋了？” 高大男人斜斜地瞥了眼红发队员。 “嘿嘿嘿, ”艾力腆着脸搓了搓手, 又疑惑起来，“说来也怪，教廷以前都是鼻孔看人的，这次怎么······” “总之, 见机行事。”安东尼定定地看向车厢——那里总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这次出门没和苏珊告别, 如果脚程快的话两天后就能往返，希望她别生气。 男人把右手伸进怀中，摸了摸被体温捂暖的金属制品, 圆形的物件精美小巧。 ——是一个怀表, 他托人从王都买来的，等这次回家, 就把它送给苏珊。 求婚要提上日程了。 —————— 塞安城的显然比沃克富饶得多，连耍把戏讨口饭吃的卖艺人也汇集于此，坊市里的守卫不得不四处巡逻维持秩序, 防止各种莫名其妙的人干坏事。 比如某个撑着黑伞的怪人，他一路东边瞅瞅西边凑凑，这会又拐角进了一家蛋糕店，守卫已经盯着他好久了。 钟杨从店里探出头来，苍白的阳光像无声的武士阻拦了魔鬼的步伐。 他叹了口气，打开了伞。 “嘿伙计，要不要看看东海岸的魔法？” 街边，脸上画着古怪油彩的男人吹了声口哨，喷出一道火焰，从燃烧的火光里飞出几只蜂鸟。 “精彩，精彩。”容貌俊美，可身上华贵衣服破旧不堪的怪人鼓掌道。 “呵，野蛮。”身披黑色绸布的金发女人捂紧了面纱，她坐在木桌前，桌上有一颗浑浊的水晶球。 “哇哦~女士，您是占卜家么？”怪人忽然凑到她面前，彬彬有礼地蹲下身。 女人微愕，随即轻咳一声：“当然！” “先生，要来算算么？我可是最准确的占星师。”她苍白的手指盖上浑圆的晶体。 “不胜荣幸~”钟杨听从女人的指令注视着水晶球。 柔和细碎的星光从球体内浮出，点点斑驳组成一颗半边黑暗半边明亮的星球。 怪人紧紧盯着生长的星球，种子在明暗交接处生根发芽，破土而出舒展开杨柳的身姿，一匹白马从星球之外的虚空倏忽掠过。 “恕我直言，您真的是位出色的占卜家。”钟杨歪着脑袋，把视线从球体转移到女人身上。 “我的荣幸。”女人微笑。 怪人笑着打了个响指，水晶球恢复浑浊起身离去。 一直偷窥这里的油彩脸男人大声提醒：“嘿，阿黛拉，他没有付钱！你怎么让他走了？” “什么？”被叫做阿黛拉的女人愣神，忽然感到手中有坚硬的固体，急忙摊开手掌，一枚用祖母绿和蓝宝石围镶成孔雀尾羽形状的吊坠静静躺着。 ······就和她梦中的孔雀尾羽一样。 “特鲁斯，你刚才说什么来着？”阿黛拉怔怔地问道。 “······我刚才有跟你说话吗？”油彩脸男人莫名其妙，周围的观众催着他表演，于是灌下一口酒又喷出了火焰。 “好像是没有。”金发占卜家摇了摇头，随手把名贵的珠宝挂在了脖子上。 而一直瞥向这里的守卫恍了下神，绕道去了另一条街。 —————— 【嗝······叮咚！玩家2413[追马]第233次失败！】系统已经摊平成一张饱满的统饼，抱着快乐水打嗝。 白马在塞安城聚居区的屋顶奔跑跳跃着，繁华的街区高低错落，是适合驰骋的草场。 信守永不抬头原则的守卫们谁也没发现，有巨大的白色怪鸟掠过天边。 白马停下来了，它在偷吃种在房顶的黑色荆棘。厄洛诺趁机瞄准，双翼收拢成梭形，一个俯冲！ 就扑了个空！ “可恶！”白发神明暴躁地坐在荆棘堆里，所幸超能打的神王并没被破防。 “加油哦小饿~”地面远远传来喊叫声。 街区里闲逛的钟杨仗着那张脸混来不少优惠，他此刻捧着一大桶小吃，掏出个馅饼塞进嘴里： “白马往那边去了——” “不用你提醒我！”厄洛诺冷冷地站起来，飞向钟杨指示的方向。 祂好像完全忘记了追马其实并非自己的任务来着_(:з」∠)_ —————— 钟杨笑眯眯地目送员工飞走，屑魔王绕到一家甜品店，翘着腿坐下：“老板老板~我的东西做好了么？” “先生，您要的小蛋糕！”灰色头发的女孩端着热乎乎的铁盘走来，升腾的雾气裹挟诱人芬芳。 “谢谢~”钟杨坐直，苦恼地发现自己抱着小吃桶，没有手去接。 “这样吧，你帮我吃了它如何？” “这、这怎么行！”女孩呆住，红色眼睛透着迷茫。 黑头发的大主顾今天下午闯进她店里，自称打劫却给了远远超过蛋糕的价格！ 想要推辞却被阻拦，明明他给的金币甚至能买下街边一排小店！ 回想起几个小时前，撑伞的古怪客人在柜台前排出12枚金币，让她定做一个最普通的、平民们买得最多的蛋糕，她可是花了好些力气才把最好的材料堆砌成这种普通的样子。 现在还让自己吃掉蛋糕？那不是浪费了吗？ “先生，别开玩笑了。”年轻的店主眨了眨眼。 “嗯哼~我可不是开玩笑，”笑眯眯的客人满意地看着她，“这样吧，下午付给你的金币就当是帮我照顾猫咪的价格，如何？” “照顾猫咪？” “是的，我恐怕要出趟远门，这个可爱的小家伙担心无人照料，才特意给出这么多金币定制蛋糕。” “而您的品行让我吃惊，非但没有带着金币离开，甚至在收到钱财时真心推辞——” 钟杨站起来，从袖口掏出一只猫咪，折断的脖颈已经恢复如初。 “喵~” 圆溜溜的猫猫眼和女孩猩红的双眼对视着。 “它真可爱······它叫什么名字？” “杜德罗伊。”黑发客人随口道，忽然笑了起来，“说起这个，你叫什么名字？” “真好听，”灰发的女孩有些羡慕地看着猫咪，被问到姓名下意识局促起来，“我、我还没有正式的名字，但我的朋友都叫我悠娜，您也可以这么叫我。” 悠娜？幽幽。 找到你了。 “没有正式的名字怎么行？您可是位品行端正的好孩子，所有人都喜欢你的蛋糕店，”钟杨把收拢的伞剑当做手杖，轻轻点着地，“让我帮你想想——沃因达瓦怎么样？”【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60-70 第61章 盥洗室的烟火 不灵不灵不灵不灵不灵 “沃因······达瓦？”灰发红瞳的女孩重复着这个名字, 梨涡在脸颊上绽放，“我很喜欢，谢谢您。” “喵——！” 被黑发人托在手里的猫咪忽然扑了出去，栽进蛋糕里大快朵颐。 “！！”沃因达瓦大惊失色, 急急忙忙放下铁盘想把小猫抱出来, “听话！猫咪吃甜食会生病的！” 从前富人区的埃伦娜小姐找她定制甜品喂猫, 那只从东海岸舶来的名贵长毛猫就因此生病去世了！ 奶油糊了一身的小不点毫不在意, 一拱一拱在蛋糕里打滚。 “先生······”店主向猫咪的原主求助, 却发现一转眼黑发人已经走到门外去了。 “没事没事, ”钟杨扛着伞向她挥手，“他能吃让他吃，吃不死的。”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 对奶油花猫束手无策的沃因达瓦：“······？？” “再见喽小店主~”嘴上说着再见, 黑发人却完全不给她道别的机会, 一溜烟跑没影了。 “喵~”杜德罗伊猫猫从蛋糕里抬起小脑袋，在新主人围裙上留下奶油梅花掌印。 女孩耸了耸肩，在心里默念了句再见，看向一片狼藉的蛋糕托盘：“好吧, 希望他能赶紧回来接你。” “咪呜。” 脏兮兮的小不点吃饱喝足试图打盹, 却被拎着后颈皮带到屋后：“刚好有温水，先给你洗干净，再洗衣服吧。” “喵嗷——！！”被摁进水里的毛团惨嚎起来, 救命！有湿漉漉的邪神要吃猫了！ —————— 日夜兼程的护送马车已经抵达了塞安城门口。 早就在这里等候的骑士团成员和神仆交换了个眼神, 神仆从怀里掏出副主教的手谕，骑士顿时立正行了个礼。 他装模作样地掀开麻布一角, 又马上盖住，领着马车往城内走去：“请跟我来。” 神仆神情倨傲地甩了下缰绳，坐在马车上刚好比周遭步行的平民高出一截, 抬起下巴恰好是俯视的角度。 “跟上！两个贫民！”他冲着车后大喊。 累得不行的艾力刚坐在路边打开水囊，就被催促着起身，不由得低声咒骂：“真的是，从来没这么想罢工过。” “你不应该习惯么？从前哪次冒险不比这次累得多？”体能比队员好上一截的安东尼已经背上行囊准备出发。 “这不一样啊队长！”艾力皱着一张脸，“这简直是精神折磨！他们一路上喊了我多少次贫民了？！” “吃饭来一句‘哦下贱的贫民，你们居然吃这么恶心的食物’，休息来一句‘天哪女神怎么会允许贫民和我们呼吸一样的空气’，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亏他们还是教廷的神职人员！也就队长你忍得下去，我宁愿回海上和信仰瘟疫的怪物搏斗！” 安东尼回过头，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他们给钱。” “······”红发艾力抽了抽额角的青筋，把粗口憋回肚子里，“很多钱？” “对，很多的钱，足够我买下王都新潮的钻石戒指向苏珊求婚。” 艾力瞪大眼，张了张嘴：“求、求婚？对啊，你们该结婚了！！！” 本来垂头丧气的队员瞬间干劲十足，脚步轻快地跟上：“你们结婚我要喝个痛快！哈哈哈哈哈哈，哦可怜的希曼只能在一旁看着——哎呦！” 他笑得颠三倒四的，进入城内竟然直接撞上了路边一名青年。 “不好意思！非常抱歉先生！”艾力急急忙忙站稳想去扶住对方，却见那容颜精致仿佛贵族的怪人纹丝未动。 “您没事吧？”安东尼略微有些担忧地看向青年。 “嗯？”撑着伞的青年懒洋洋地转过头来。 冲着眼熟的面容挑了下眉毛，钟杨又转了转眼珠看向路过的车厢，忽然冲到马车前面拦车大喊： “你们是哪家的仆从？给我停下！你们的随从竟敢冲撞我！” 拉车的三匹灰马惊得扬起前蹄，神仆愕然，居然有人敢拦教廷的车？！ “放肆！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领头的那个神仆一甩马鞭，就要打向拦路的青年。 “等等！”左侧的同伴拉住他，压低声音偷偷努嘴，“你看他的手，那些珠宝——我在主教手上也没见过这么奢华的！” 比主教还奢侈？领头人一惊，难道是大贵族？ 仔细一瞧那怪人虽然服装破烂，但属实是上好的材料！ 蛮横的大贵族更加愤怒了：“若不是路上出了点意外，我怎会落到这种境地？现在连小小的仆从也敢用鞭子指着我？” “大人，我们不是······”神仆尴尬地跳下车想要解释。 “好啊，等着教廷和王室处置你们吧！”贵族愤愤地转头，迎面走向赶来接应马车的骑士团。 安东尼正想上前帮忙解释，却被艾力拉住：“老大！他们好像互相起冲突了！快躲快躲，这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 “塞安骑士团？你们来的正好，帮我把这些无力的家伙抓起来，投进大牢！”钟杨冲着灰马骑士们颐指气使，“三天之内我要看见他们的头颅悬挂在城门口！” 骑士团长给了神仆一个眼神：你们怎么搞的？不是说好了要低调行事，居然敢得罪贵族？！ 由于出色的外表和完美符合贵族的骄纵行为，在他心里钟杨就是个过路的贵族。 “你，还有你！”撑着伞的黑发青年对平日里不可一世的骑士们呼来喝去，“把这三个家伙抓走，我不想再见到他们一秒！” “大人！请您宽恕我们大人——”神仆慌张地趴下磕头，虽然他们此次被派来押送主教大人的圣物，但也不过是比较趁手的工具罢了！ 教廷是不会为了三个可有可无的神仆得罪贵族的！ 钟杨毫不理会神仆的求饶，见骑士团犹豫不决，他怒斥：“怎么？原来塞安分教廷的骑士团都没长脚吗？” “哦对了，”黑发贵族忽然反应过来，冷笑道，“差点忘了你们也是教廷的人，难怪想要保住这三个废物。” “这位先生，”骑士团长打个哈哈，挂上热情的笑容试图圆场，“直接砍头的话我们区区骑士团也没有这个权力，要不先把他们押送回去？等教廷审判了他们再依照过错处罚，您看如何？” 说着他踹了脚匍匐在地的神仆，都怪这三个家伙多嘴！要不是主教交代的货物不能延期，他肯定先把这三个蠢货弄死！ “押回去教廷，给主教——圣典祭礼之后再审判？”钟杨挑眉。 “没错没错，委屈您多等待一会？”骑士长赔着笑走上前，试图塞点什么给钟杨，却摸到了他手心里一枚冰凉的耳饰。 那黑发的俊美贵族举起来自死之女神桑素的黄金耳饰，轻笑道：“主教的神圣性在于教廷的授予，但如果圣物即在我手，女神授予我神圣——我能不能就地审判它们呢？” “这——”在场所有被自己信仰的神明侵蚀过的人、半人，乃至非人，都颤抖着跪倒在地。 黑伞的阴影无限扩大，伞面向上的部分遮挡了来自无尽虚空的注视。 “我说，就地审判。” 黑发人说着陌生又古怪的语言，六个字符每吐露一个音节，三名来自沃克的神仆便抽搐一下，最终被影子中的亡魂撕碎。 “所有虔诚信仰着她的都该归于她的神国，明明冒犯了我却被我送入自己信奉的死亡。” 钟杨用愉悦的咏叹调自夸：“我可真是个好人。” —————— 通过碰瓷强行奴役安东尼和艾力驾车，钟杨坐在车厢舒适的软垫上，和木桶们面面相觑着。 “先生，您确定我们要去王都？？”艾力尴尬地回过头来。他们没去过啊！根本不认路好吗！ “嗯哼~”大贵族舒展上臂向后靠去，“不用担心，跟着天上的白鸟走就好。” 白鸟？艾力左右张望，最后在安东尼的提醒下发现了那抹白影。 怎么感觉长得有点像人？？两名冒险者迷惑不解。 在钟杨的指示下，白马正沿着系统规划的路线向王都奔去，而高空之上的厄洛诺远远地追着，此刻正好充当指向标。 当被神迹惊动的塞安教廷副主教急匆匆赶来时，他们正好要出后城门。 副主教帽子都被风吹跑了，这个白胡子胖老头从灰马背上跳下来冲向钟杨，仿佛冲向自己最敬爱的祖父。 “大人——！”副主教掐着谄媚的嗓音，“女神在上，您可算来啦！”这可是女神的神眷！ “别挡路，我要去王都找教皇评评理。”从车窗伸出一截戴着黑色丝绒手套的修长指节。 “大人，哎？大人！！”胖老头副主教讨好不成，吃了一嘴巴灰，看着马车远去，他狠狠瞪了眼骑士团。 “没有用的废物！” —————— 一路上顺利得不像话，艾力时不时向车厢内张望。 不愧是女神的神眷，这就是庇佑的力量吗？这种充满毒蛇和怪物的荒野都能直接通过！ 回想起自己在大海上的倒霉经历，希曼还因此丢了只手臂，他甚至想要向钟杨讨要个祝福。 其实这都得益于厄洛诺闪电权柄对死亡气息的涤荡，但即使傻乎乎的冒险者发问，屑魔王也只会毫不犹豫地承认是自己的功劳_(:з」∠)_ 员工的绩效四舍五入都是老板的荣誉！ 不过他终归没有出声打搅车内的贵族，而车厢里魔王已经陷入沉思好一会。 “一二三四五。”五个少女，包括了苏珊安娜两姐妹，都处于晕厥状态，四个被迷昏一个是敲昏。 作案手法怎么还搞特殊呢？钟杨摸不着头脑，把木桶拆了之后更加迷惑。 他盯着苏珊脑门上已经变成黑色的血迹。 ······所以说她这个[脑震荡]debuff是自己敲的？？ 只会坑人不会救人的屑魔王摩挲着下巴，果断打开系统界面联系陈慈： [大佬大佬！江湖救急~帮我邮递五个大治愈术过来呗？] 远在沃克，正和萨芙太太研究补充草药体系的陈慈大受震撼。 为什么他眼前一花，就出现了已经去世队友的讯息？ [······天国也需要治愈术？]陈慈试探性地回复。 芜湖，差点忘了自己只是在小饿面前复活呢。钟杨果断忽略这个问题： [啊对对对，总之邮给我就对了，反正治愈术不能揍人你放心。] [等等，]陈慈一槽已吐又生一槽，[原来技能可以邮递的？？！] 以前确实不可以，钟杨挑了下眉，但主神幕后天使投资人换成自己后就可以了~ [啊对对对，赶紧的。] “您怎么了先生？”帮忙整理书册的巴克疑惑抬头。 “没什么，我先去下盥洗室。”陈慈微笑着摸摸小朋友脑袋，几天前还并肩作战的队友突然变成幼年版，还挺有意思的。 向萨芙夫人致意后，面容和善的贵族来到走廊尽头，果断锁上门，狭窄空间内白光频闪了五次。 偷偷摸摸跟出来的巴克：“？？” 贵族先生是在盥洗室放烟火吗？ 第62章 苏珊苏珊 永远在一起 抱着空瓶子唉声叹气的希曼从黑森林酒吧里走出来, 艾力那个话痨不在，自己都找不到愿意听残废吹嘘的人！ “苏珊——你在哪儿——” 风声带来老人的哭泣。 苏珊？希曼揉了揉耳朵，向声音来源靠近。 “你、你不是苏珊的父亲吗？！”独臂冒险者认出老人的瞬间大惊失色，扶着他追问。 “苏珊怎么了？” “她、她和她妹妹······”头发花白的驼背老人死死抓住冒险者的衣袖, 像抓住救命稻草, “失踪了！！我找不到安东尼, 问遍了街区谁也没看见！” “别急, 别急！”希曼搀着他到路边坐下, “我跟您一起找。” —————— “苏珊——安娜——” 玩家们租住的旅馆外有悲伤的呼唤。 陈慈从盥洗室出来, 正好看见巴克趴在栏杆上张望：“怎么了？” “好像有人失踪了，”巴克指着那个木匠，“等等, 我想起来了！奶奶找他做过桌子。” “什么？”萨芙夫人从屋内走来, “苏珊安娜失踪了？！” 【叮咚！触发主线相关任务[迷影重重]！请玩家引路npc，前往王都寻找失踪的少女吧~】 旅馆内其余的玩家也走了出来，五人对视一眼，陈慈带队走向路边呼喊的希曼： “那个······我应该知道些线索？” —————— 盛开郁金香的库肯霍夫平原上, 有一辆马车悠悠驶过。 “停, ”车厢内有一只修长的手掀起帘子，“晃的我头晕，这破车实在太穷酸了, 我需要一个小时的睡眠！” 贵族咏叹调似的抱怨从车内传来：“你们也睡！不许交谈！” 怎么感觉贵族先生是特意让他俩休息的？ 艾力看向安东尼, 高大的队长已经一秒阖上眼。 “睡觉。”男人宽大的手掌拍在队员脸上。 “······”一个小时！艾力龇牙咧嘴，队长手劲也太大了吧, 吩咐的是入睡不是昏迷！ —————— 苏珊做了两个梦。 一个梦里她被安东尼的怒吼吵醒，透过木桶的狭隙看到他被长刀砍在面颊。 自己在漫漫长夜被拖上火刑架，尖啸的怪物点燃高高垒起的木柴, 烧成一层斑驳灰烬。 一个梦里她在美丽的花园，教廷慈眉善目的神职人员变成高雅精致的吸血鬼贵族，伯爵向她伸出手。 被吸干鲜血的空洞感回响在皮囊之中，她软绵绵地落在地上，拼凑成没有五官的画像。 撑着黑伞的怪人走进梦里，他的身影和虚幻的伯爵重叠，又好像有些不一样：“你想回家吗？你想救他吗？” 人皮画蠕动着，毫无所觉只有无尽痛楚。 领着迷失灵魂回家的钟杨轻轻说：“那就信仰我。” 画框里倏忽滑下血泪。 “献上你的一切，称颂黑天，称颂‘厄洛诺’。” “咕噜咕噜······”凹凸不平的表面冒出两个血泡，“只要让我回家······我什么都愿意。” “真听话。”那个黑发人笑了一下，好像隔着薄薄的木桶，又好像隔着远古与轮回。 从烈焰中崩裂，从吸血鬼口中滑落在地，从诡画长廊被撕下，她终于再一次回到坚实大地的触感。 和梦里完全不一样。 现在梦醒了，白光修补躯壳，她在花丛中，黄色郁金香摇曳，象征无望的爱。 “苏珊？” 耳边炸起熟悉的声音。 “······安东尼？是你吗？”少女偏过头去，梦里永诀两次的面孔完好如初，躺在她的身旁。 “你怎么会在这？奇怪，”安东尼皱了皱眉，挡住过于刺眼的阳光，“我为什么会在这？” 他的思索马上被苏珊的眼泪打断，高大男人猛地坐起身搂住她：“你怎么了？” “别说了，我不知道，我只想哭——不要再说了。” 安东尼安静下来，埋在他怀里的苏珊忽然拱到什么。 “？” 泪眼婆娑的少女抬起头看他，男人尴尬地掏出怀表。 “那个，本来想向你求婚的，但是奎因说戒指下个月才能从王都带来给我······” “我不是跟你说过别给我买吗？那都是贵族才用的无聊玩意！”苏珊开始掰着手指头清点积蓄，眼泪也忘了擦，“我们还差二十枚银币就可以买下黑森林酒吧，老板急着要搬走，不知道能不能宽限一点时间······” 正说着，坐直的少女怀中忽然淅淅沥沥落下一片银雨。 她的裙摆上竟然垒起一小摞银币，不多不少正是二十枚！ “这——”苏珊正错愕，背后响起妹妹的声音。 “神清气爽！”安娜伸了个懒腰，一拳头戳在身旁同样坐起的少女身上。 “安娜你干什么！” “抱歉抱歉~”安娜扑上去搂住朋友，然后抬起头就看见姐姐和安东尼搂在一起。 “······”八目相对，尽显尴尬。 “那个，我们要结婚了。”苏珊干巴巴地宣布。 安娜大惊失色一蹦三尺高，扑过去就抢走姐姐：“什么？！！我不允许——” 就这样她又一脚踩醒呼呼大睡的艾力，红头发的冒险者大喊着敌袭，从花丛中窜起来。 “？？”现在轮到安东尼目瞪口呆，“你怎么在这？等等，这里到底有多少人？” 所有人一致起立，在花海中面面相觑，谁也没发现，七个人脚下的郁金香慢慢从根部浸透浪漫的红色，象征永恒宣言的红色。 【老大，你就这么给他们好结局了？？】系统抱着可乐追现场版肥皂剧，【说好的让苏珊上火刑架然后这一车人全部牺牲，大型be引发平民反抗教廷呢？】 “听听，靠be引起npc反抗才能解决问题，这显得我很菜诶。” 钟杨站在高高的马车顶上，品尝着恋爱的酸臭味，此刻花海中的年轻人们已经开始起哄祝福。 “年轻人的爱情~就该像童话一样美好~”魔王转着圈感叹，毕竟过了三万年，重演的绝望也该画上句号。 苏珊似有所觉，回过身却什么也没看见。 “怎么了？”安东尼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不知为什么感觉她瘦了点，也悲伤了点。 “没什么。”灵魂从万年后溯回的人皮怪物靠在他胸前，食指打着转。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叮咚！恭喜玩家2314收集到主线任务真谛！[永存之爱]！】系统惊呆了。 等会，不是要be才能让爱永恒吗？！ “愚蠢的统统呦，”钟杨伸手进虚空中薅了把系统，“be美学那是给人看的，是艺术创作，真实有限的生命里谁不希望爱情能圆满呢？” “毕竟观众们跟着小饿跑了，我写剧本虐我自己吗？” 【呃，好像很有道理诶！】系统呆呆，【但是他们唱着歌结婚去了，接下来的火刑场谁上啊？】 “好问题，但是我已经想好对策了！”钟杨自信。 【不愧是老大！】系统吹嘘。 “我决定，牺牲我自己！”魔王大义凛然。 【啊？？？】系统大吃一惊。 “别急，”钟杨戳了戳系统圆鼓鼓的脑袋，“看我操作就好~” 用白马引领小饿去王都解决邪神，自己上火刑架完成牺牲。 只剩下三万年的问题——看似轮回重演，但第一个副本已经用过这种套路。 这真的是轮回与梦吗？我看未必见得。 黑发人驾着马车穿行在郁金香花海中。这也是他为什么忽然中断自己写的[至死糜它]剧本原背景故事，放走人皮画的原因。 【时间罗盘】透支带来的眩晕感时不时影响着他，得剑走偏锋加速把幕后人逼出来了。 —————— 塞安城，甜品屋外的小巷子里。 “喵嗷！”杜德罗伊猫猫高傲地仰起头。 周围的小蝙蝠们扑棱翅膀给他的巡礼打着节拍。 在猫猫亲王的授爵仪式中，所有蝙蝠都荣获他赏识的人类名字！ “啪叽！”一只迟到的蝙蝠摔在地上。 “咪呜——” 杜德罗伊摁住它，生气地给它起名为特鲁斯。 那个喷火的傻子人类差点烤焦了自己的毛！ “咦？小猫咪？” 蝙蝠们一惊，瞬间四散开来。 脸上画着油彩的男人蹲下身，掏出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塞给杜德罗伊。 “来尝尝~新鲜的鱼肉哦~” 猫咪试探性地咬了口，被腥味吓得不轻。 “呕！”好恶心！猫猫炸成一只毛球，活鱼吃痛跳起来，差点打到他。 “哎呦！好凶——别挠我脸啊！”耍把戏的特鲁斯捂着脸摔坐在地上，巷子边的动静让他探出头去。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呜——”灰白头发红色眼睛的沃因达瓦被捂着嘴拖走。 “喵？”杜德罗伊迷惑地看着新主人被几个骑士塞进马车里带走。 “大人，就是这个女的和异端接触过！”举报人冲着一个白胡子胖老头谄媚笑着。 副主教满意地点了点头，没人知道他背后全是冷汗。 直到主教来信，他才知道自己放走的不是什么神眷——废话，女神的神眷走到哪不是前呼后拥？还用得着抢劫马车？！ 那是信仰瘟疫的异端！他偷走了女神的黄金耳饰，假装成女神的使者，在大地散播什么有关“划分为黑天白昼的晨曦”邪典！ 而那辆马车里居然运载的是祭品“女巫”！该死的，副主教咬牙，幸好教会现在全力通缉和异端有关的一切相关人员，圣典祭礼的火刑受罚者也临时替换为异端的信徒。 只要把这个女的交上去，他就能免除责罚。 胖老头憨厚地笑着，眼底却全是毛骨悚然的冷意，手心里攥着的信纸上写着： [以幽灵白马为开端，背生双翼的域外天魔，执伞独步的黑夜行者，那是瘟疫的滋长。] 第63章 天启四骑士 我到，我征服 “主教大人, 悠娜她怎么了？” 动静引来一众过路人，围观的群众显然认出了熟悉的蛋糕房老板。 “她是异端，有拦路者视为同党！”副主教高声宣布。 什么？ 有熟识沃因达瓦的邻居上前辩解：“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还没说完他便惨嚎一声, 被一身甲胄的骑士掼在地上。 “滚开, 都给我滚开！”骑士团长翻身上马, 高大的灰色怪物逼退众人。 “喵——！！” 一只猫咪冲上前, 跟着马车奔出城邦。 见骑士们搜寻起来, 油彩脸的男人立即摸进黑乎乎的巷子里躲藏起来。 悠娜怎么会被抓？特鲁斯贴紧砖墙屏住呼吸。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 灰马拉着囚车穿过荒芜原野。 好饿。 被蒙住的双眼什么也看不见, 像陷入永夜。 沃因达瓦蜷缩在牢笼里，腥臭的骚味从朽烂的木头里散发出来。 驾车的骑士长向后微微靠身，拉紧缰绳再放开, 灰马便听话停下。 “什么烂事都让老子干, 一天天的，”骑士长骂骂咧咧地下车，走向路边枯树解决内急，“你们几个小心点, 车上这个女的是信仰瘟疫的, 敢下手就等着烂屁股吧。” 蠢蠢欲动的几人顿时僵住。 “真是晦气，”神仆赶紧从袖子里拿出帕子蒙在脸上，“居然是瘟疫的教徒？” “教廷就该把她眼睛缝上, 塞进钉满钉子的木桶里滚下山！” “这哪够啊？”满口黄牙的骑士嗤笑一声, “可惜了那张脸蛋······” “唔——”笼中的女孩微微颤抖，黑暗中声音被无限放大, 眼前开始浮现铁钉木桶中被搅和成烂泥的自己。 “这种肮脏的东西，埋都没地方埋吧？” “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神仆哄笑起来。 被火烧死？皮肤好像真实出现了那种痛苦。 无边的幽怨滋长出来，黑色絮状物从囚笼缝隙弥漫出去。 我不想死, 我不能死。 沃因达瓦费力地啃食着麻绳，还差一点，等解开双手就能扯掉眼罩。 稻草和麻布碎片的味道寡淡里带着恶心，舌头已经麻木，牙齿酸涩。 骑士长解决完，回到了车上，神仆们还在讨论着： “说来也怪，我还当有多危险呢，这个异端的信仰怎么像个鹌鹑？一点危险也没有啊，该不会是假的——” “闭上你的臭嘴！”骑士长一把搡开那人，甩了下缰绳，“神谕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说的很对。” “那是。”骑士长哈了口白气，忽然僵住。 谁在说话？ 巨大的阴影从头顶笼罩下来，骑士长向上望去——手执黑伞的怪人站在车顶，垂下脸看他。 “听说你们觉得我像个鹌鹑？”钟杨空余的那只手搂着猫咪，轻笑出声，“真遗憾，那我只能来证明一番自己了。” 无边的黑暗吞噬一切，冤魂的咀嚼和讥笑被收拢在夜幕中，没有溢出一丝一毫。 —————— 终于挣脱束缚的沃因达瓦装作放弃抵抗的样子，将绳索虚虚地绕在手上，蜷缩在封闭的箱中一动不动。 如果逃跑，自己绝对会被教廷的马匹迅速追上然后践踏而死。 必须想个别的法子。 忽然，囚笼被打开了。 就是现在！她猛地窜起，很早独立的孤儿生活让她有足够强大的体能，像灵活的豹子扑向门外的人。 勒住他然后用扣下来的锋利木片抵住喉咙，作为要挟！ 她手上的绳索正要套上来人的脖颈—— “幽幽？” 撑着伞的黑发人逆光站着，贴心地替习惯黑暗环境后的女孩挡住阳光。 “很抱歉我来迟了。你看起来很不好，我送你回去好吗？还是跟我一起走？” 沃因达瓦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喵~”杜德罗伊从袖口探出头来，毛球蹦到女孩怀里蹭来蹭去。 “我、我······”蓬乱的灰白长发纠结在一起，沃因达瓦还没理清和头发一样杂乱的思绪，就被牵出来，青年一手替她遮住眼睛，黑伞恰到好处地遮蔽刺眼的光芒。 她勉强睁开一道缝，看见那些教廷的走狗都消失不见，两匹黑马在车前打着响鼻。 “不，我回不去了，”骤然从危机中释放出来，预演无数次的挟持计划没能派上用场，沃因达瓦深呼吸一口气，冷静分析起来，“教廷已经认定我是异端，塞安城肯定把我列入必死名单，看来我得在路上麻烦您一段时间了。” “对了先生，您真是异端么？”女孩略有一丝怀疑地看着钟杨。 “如果不信仰教廷的话——那么我是。”青年略带歉意地放开手，出乎意料地承认了。 “不信仰教廷？”沃因达瓦敏锐捕捉到这个措辞。 “是的，伟大的死之女神只在死后带领我们回归安宁的怀抱，可从未打扰生者的平静。”钟杨翻身上马，邀请她乘坐另外一匹。 “我们的不幸是死亡带来的吗？死亡只是每个人必经的终点而已。我们的不幸在于生命旅途的痛苦，教廷曲解女神的用意，对平民施放不属于神旨的暴行。” “我是异端，但我是不信仰教廷的异端。”钟杨轻声说。 看着灰发少女陷入沉思，蛊惑人心的魔王意味不明地笑了。 【叮咚！恭喜玩家2314触发BOSS[沃因达瓦]苏醒任务。】 【当前苏醒进度：15%】 —————— 前往王都的旅途中，遍地荒芜，落魄旅人背着包袱，向温暖的南部迁徙。 一队骑兵打着转搜寻着什么，最终离开。 “该死的，那个异端到哪里去了？！” “已经确认死亡六队精锐骑士，难道邪神想要挑衅女神的威严？” 焦虑的骑兵互相交谈。 “噤声！”独眼骑士长大喝，“向南部继续搜寻！记住，不能伤害平民。” 当他们走后，两匹黑马从枯木丛林中走来，钟杨眺望着远去的骑士，示意沃因达瓦跟上。 “客人先生，您为什么放过他们？”灰发女孩眯着眼，她的骑艺进展飞快。 身旁这位神秘莫测的客人实力可怕，一路上消灭了四队截杀的教廷骑士团。 “我只是不信仰教廷而已，又不是所有教廷成员都要消灭，”钟杨无奈笑笑，“你看见了吗？他们的灵魂很干净。” 干净得路过被小饿净化的平原都能毫发无损，确认是人类状态。 “灵魂？” “对，灵魂，戴上这个。”钟杨随手递出一副眼镜，金属制品设计很有意思，两枚单片眼镜固定在骨架上，随时可以拆卸，但也能合起来使用，细细的链条从眼镜腿垂下。 沃因达瓦接过来，看似平平无奇的镜片之后居然视野骤变—— 荒原上郁金香摇曳，姹紫嫣红的花朵间蜂蝶飞舞。 这——！沃因达瓦愕然抬头，远处的骑士们与近处的旅人灵魂洁白无瑕，他们走的不是泥泞的小路，而是精美石砖铺成的长廊，像行走在教廷称颂的神国。 “天哪······”她正欲转头看向钟杨，却被摘掉了眼镜。 阴沉天空细细地飘下雨丝，旅人摔在积水滩里。 【叮咚！BOSS[沃因达瓦]苏醒进度25%】 —————— 跟上步伐的沃因达瓦一路做了很久心理建设。 终于，在天黑后他们抵达了王都门前。富饶的城邦依旧车水马龙。 “我需要进城做些事情，你带着他去王都远郊生活吧，这里的人不知道你的样子，悠娜这个名字也别再用了。” 钟杨掏出十二枚金币，连着猫猫一起塞给沃因达瓦。 女孩犹豫着，没有接。 “怎么了？” 她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先生，我能追随您吗？呃，您别误会，我是说像、像学生那样？”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比她高一个头的黑发人垂眸。 沃因达瓦在视线的笼罩下，感觉灵魂都被洞彻了：“啊······我就是觉得，再被逼迫着去教廷做弥撒，把积蓄的四分之三拿来购买赎罪券，已经让我难以接受了。” “而离开您我必须这么做，才能庸庸碌碌地活着，不再被当成异端或者女巫。” 灰白色长发的女孩忽然激动起来：“对，还有女巫，他们随意抓走妈妈绑到火刑架上烧死，甚至我差点也这样死去！” “嘘——”钟杨点了点下唇，“这里是王都门口。” 他转身离去。 “先生！老、老师！”沃因达瓦急了，拍马跟上，“您同意了吗？” “你都叫上老师了，我还能不同意？”天黑后收起伞的俊美青年回头抛来一副眼镜，“现在它归你了，拜师礼。” 惊喜的灰发女孩完全没有发现，路边的树丛动了动。 【叮咚！BOSS[沃因达瓦（未苏醒）]提交契约申请！】 【当前苏醒进度：40%】 —————— “冕下，确认异端已经到了王都。”圣殿骑士向教皇汇报。 教皇脚下是两颗血淋淋的头颅，沃克主教和塞安主教私下替换祭品，乃至引来瘟疫的侵蚀，已经被处以斩刑。 “是么？那就继续跟进，”回想起神谕，教皇扭曲着脸道，“先退下吧，找准机会抓来，必须施以火刑。” 待到骑士退出后，他终于忍不住张开血盆大口，将两个头颅啃食殆尽。 —————— 王都果然要富庶不少，街道里有许多肉铺，唯独缺了甜品屋。 前蛋糕专家·沃因达瓦·悠娜已经在打量合适的商铺位置。 “小姑娘，来尝尝这个？”推销饮料的商人热情招手。 “不用了，谢谢您！” 原以为塞安城已经足够繁华了，没想到王都竟然更美丽一百倍！ 就是肉铺老板们投来的眼神有些奇怪，她跟紧钟杨：“老师······” “安静，”黑发青年忽然打断她，“把眼镜戴上。” 默默架上鼻子，沃因达瓦被动沉默迅速化为了主动——镜片后的视野，是一片猩红。 饮料商人手里托举的是弥漫腥味的液体，肉铺里悬挂的肢体转变为让人不安的形状。 她抬头，天空上异样的白色孤影划过，像幽灵闪现，街角高楼楼顶矗立着一匹白马。 “······”沃因达瓦揉了下刺痛的眉心，晃了晃脑袋。 擦肩而过的人们或多或少发生了畸变，只是她一拿开眼镜，那些多余的肢体或者排布错乱的五官便恢复常态。 王都——是一片畸变的炼狱。 “小姑娘，真的不来一杯吗？”商人在镜片里呈现为一团长着棕色毛发的血肉，它蠕动着向沃因达瓦靠近。 “不、不了——”她僵硬地后退。 “你回答我了？”血肉一顿，“你看见了什么？” 街上黏糊糊爬行着的肉堆们顷刻间停下，扭动了一个角度似乎在用伪装的人眼看向沃因达瓦：“你看见了我们？” “别走啊，回答我你看见了什么？”血肉追上慌不择路的女孩，即使被马蹄践踏爆成一滩汁水，也紧紧地跟着。 “救命、救命——！！” 受惊的黑马嘶鸣着狂奔。 “！！！” 沃因达瓦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钟杨一手拽着学生脱手的缰绳，另一手捏着那副眼镜，无奈地向她叹气：“不是说了让你安静吗？” “对、对不起老师！”还没回过神的学生下意识道歉，“我刚才真的被吓到了······” 她还没说完，便捂住了自己的嘴。 眼前正是没能做成生意的饮料商贩，他举着托盘向贵族模样的钟杨行了个礼，莫名其妙地上下打量一番突然尖叫的沃因达瓦。 “什么毛病，老师看着挺正常，学生是个疯子？”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 【叮咚！BOSS[沃因达瓦]苏醒进度80%】 还剩最后的20%啊······钟杨眯着眼看向天边的白影，得下点猛料，画风一路严肃得他都快绷不住了。 “就是他们！扰乱了街道的秩序！还纵马狂奔！”暗中尾随的圣殿骑士团跟着伪装的举报人冲来。 诶？沃因达瓦愣住。 好机会！钟杨惊喜，但是完美控制住表情，没有用扭曲笑容吓跑骑士。 —————— 愈挫愈勇的厄洛诺发现白马终于慢下了脚步。 这个长得像马的东西奇奇怪怪的，真的是碳基生命吗？天神撑着地面坐在房顶边沿，和自己对面刨着蹄子挑衅的神奇动物对峙着。 “咴咴！”白马摇头晃脑，鬃毛飘逸。 “你让我往地上看？”厄洛诺翻译。 七天就能普通话速成的超强语言天赋，让祂成功跨越沟通障碍了！ 此刻的小饿仿佛迪O尼公主，拥有和小动物说话的能力！ “咴——”白马仿佛在跳踢踏舞，吓得楼下的住户纷纷探出头来，却什么也没瞧见。 厄洛诺根据它的指示看去，一个化成灰祂都认识的屑身影正被押解着，往王都地牢走去。 —————— 幽暗的牢房内。 沃因达瓦面色紧张，反倒是被连累的黑发青年安抚她道：“别紧张，只是点小事，盘问一番就能走的。” “我······”灰发女孩咬紧牙关，要不是周围都是平民，老师又带着自己，他完全可以脱身的！不，他根本不会被骑士团发现！ 去了地牢万一遇上主教—— 一抹红色正如她所想，从幽暗的走道远处拐来，然而那威严的老人身上华美的装饰显示他并非主教。 ——而是教皇。 “很不幸，异端，恐怕不能像你所料的‘盘问一番’就走了。”在诸多红衣主教的簇拥下，看不清面容的教皇缓缓道。 “是么？教皇先生？”钟杨安抚地拍了拍学生的肩，把她挡在身后。 “女神的祭礼将至，需要异教徒的灵魂作为献礼，才能回报她的庇护！” “你们的女神真的喜欢这种祭礼么？”异端忍俊不禁，从口袋里拿出黄金耳饰，“还是说你们喜欢呢？” “胡言乱语！”教皇一振权杖，面容有一瞬间狰狞。 “是吗？那你影子里的亡魂是什么？”钟杨笑眯眯地交叠双臂，果不其然教皇惊慌地瞥了眼脚下。 什么也没有。 “该死！把那个女的给我就地处决！这个异端抓起来，准备火刑！！”气急败坏的教皇怒吼着，露出猩红的牙龈，牙齿间还挂着血淋淋的肉丝。 “杀了她！！” 骑士领命正欲劈砍，却被一只利爪掏掉了眼珠！ 杜德罗伊猫猫嫌弃地拍拍爪子，跃到教皇脑袋上大叫：“喵嗷——” 几名红衣主教瞬间被无数蝙蝠撑爆了皮囊，尖啸的小怪物们扑向拦路的骑士！ “跑！”趁着一片混乱，钟杨扯着沃因达瓦向地牢出口奔去！ “拦住他们——地牢，拦住他们！！！”教皇重重摔倒在地，权杖的血色红钻碎了一角，被声音尖细的小怪物叼走。 “喵~”猫咪冲他甩了甩尾巴，趁着蝙蝠阻拦视线飞速跟上前方的两人。 快要到了！那点光亮越来越清晰，血月幽幽地照着地牢的长廊！ 沃因达瓦忽然脚下一软，翻涌起阵阵涟漪的地面仿佛拥有了活性，像食管一样绞动着，她的一只脚陷进柔软的砖石内！ 钟杨回头看了眼追兵，骑士们像爬行类似的四肢着地，沿着逐渐融化溢出消化液的弧形长廊向上！ “你相信我吗？”黑发青年忽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 “什么？”试图把腿拔/出来的沃因达瓦急得满头大汗，“老师你先走！不用管我，都是我惹的祸——” “我是说你相信我吗？”钟杨语气生冷地重复道。 “当然！当然——”灰发女孩已经拔出的一截小腿被砖石腐蚀掉血肉，露出森森白骨，她冷汗连连地抽着气，“我可能跑不动了，你快走！！” 然后她就被捂住了眼睛：“闭眼，什么也不要看。” 呜呜的风声在耳边穿行，她似乎被风托举着向外飞去，脚踝的剧痛消失，再睁眼已在地牢之外。 沉默高大的黑马半跪着，将她驮到身上。 惊喜来得太突然，沃因达瓦拽着钟杨急促道：“老师你快点！马上还有空位！” 可地上的追兵也包围了过来，骑士长一箭射断了马腿，再一箭就要往灰发女孩的心脏射去！！ “嗖——” 一只手稳稳地抓握住了寒光飒飒的银质箭尖，贵金属腐蚀着吸血鬼的皮肤冒出阵阵黑烟。 “呵，”教皇慢条斯理地走出地牢，“果然是异端，竟会被白银腐蚀。” 钟杨松开手，苍白修长的手掌留下难看的灼烧痕迹。 “把她放了，我可以跟你们走。”俊美的吸血鬼青年冷冷地看着教皇，却得到嘲讽的答复。 “放了？”教皇丝毫不给商讨的余地，挥了下破损的权杖指示骑士团，“还不动手？！愣着做什么！” 话音一落无数把闪着寒光的尖刀就要向沃因达瓦砍去！ “杜德罗伊。”青年忽然出声。 猫咪抖了抖胡子，无数细小的蝙蝠集结成黑色的羽翼，拖拽着沃因达瓦冲上高空！杜德罗伊无声无息跃上她的肩头，一齐穿过高山，穿过云端。 巨大的红月映亮天幕，背后生长遮天蝠翼的少女在一片血色中凄厉尖叫： “老师——” “别担心我哦。”被淹没在甲胄刀光之中的黑发青年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叮咚！BOSS[沃因达瓦]苏醒进度99%】 听到系统提示音后，钟杨松了口气，开始摆烂！ “哎呀~有点难办了，本来准备给自己捣毁教廷后逃亡用的底牌，就这么浪费了呢~” 终于走了！强行生离死别还得把控尺度不跑偏真的好累啊_(:з」∠)_ 他耸了耸肩，一身轻松地举手投降。 —————— 被迫独自逃亡的少女抓着自己的脸，留下道道血痕。 我好没用啊。 无能为力，心有不甘，只能在故事的危机桥段被他人牺牲自我拯救，一旦对方做出什么承诺，就只能绝望地等下去。 这就是我吗？这就是沃因达瓦吗？ 等等。 这个名字让她浑身一颤。少女怔怔地放下手，抬头与红月对视。 猩红的瞳孔与猩红的月亮相互映衬，永恒的苦痛穿梭三万年，从眼眸灌注她的全身。 “我不想······再等了。” 肉铺后厨的“羔羊”们献上恐惧的灵魂，丝丝缕缕的黑气弥漫在城市中。 “我也不想······再饿了。” 是的，流着泪的红月告诉她，另一条时间线沃因达瓦在钉满钉子的木桶里翻滚下山崖，在剧痛和饥饿里等待。 然后有撑着伞的黑发青年路过，捡走腐烂成一摊泥的自己。 他说他是吸血鬼，只有转化为不死怪物才能救活糟糕的自己。 于是她得到初拥。 “我憎恨所有的一切。” 灰发红瞳的少女脸上有苍白的团块浮动着，一会是美貌的女神，一会是狰狞的怪物。 无数被钟杨释放后杀死凶手的亡魂从大地升腾而起，汇聚成的黑色烈焰，象征饥荒的权柄落在她手中，化作天平。 “——” 黑色马匹嘶鸣，从浮空的火焰中走出。 饥荒天启的骑士披荆执锐，面纱遮挡女神的容颜，红月光芒凝聚为赤色盔甲，那赤色像最浓郁的血，泛着黑色涟漪。 蝙蝠拍打着翅膀散去，杜德罗伊褪去毛发坐在女神肩头，穿着哥特制服的傀儡娃娃歪了歪脑袋，被折断过的脊椎上打着钉子。 骑着黑马的骑士矗立天穹，在她身后，一轮血月的辉光映照在远处沉默的尖塔教堂之上。 【BOSS[沃因达瓦]苏醒成功，已自愿签订契约。】 【[天启四骑士-饥荒]已完成，[至死糜它]更改走向，取消爱情解密支线。】 第64章 待到黎明破晓时 这里的花园静悄悄…… 被塞回死囚牢中的某个屑主神优哉游哉, 甚至有心情躺在干草垛上小憩。 看守他的骑士都堵住了耳朵，以防被这个异端时不时发出的古怪低语动摇了信仰！ 钟杨确实在嘟囔着什么，只不过是在和系统用普通话交流罢了。 【老大！我已经指点白马冲向沃克郡来的队伍了！】 “干得漂亮~”钟杨翻了个身，“接下来等小饿发挥就好, 辛苦你了统统。” 【嘿、嘿嘿嘿。】化龙鱼系统当即捂住脸颊, 然而变成粉红色的圆润外表还是出卖了它, 老大夸我了！ 在老大手下干活比主神惬意多了, 活少还不用担心被销毁！ 系统们喜欢冲击殿堂榜的原因正是为了热度, 当热度绩效长期垫底, 甚至有回炉重造的风险。 【对了老大，】提起殿堂榜，系统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们已经霸屏殿堂榜好久了, 还不开放别的副本吗？】 “不急。”黑发人微微阖上眼。 为什么他那么笃定这个副本会有幕后黑手的埋伏？ ——因为拿到主神部分中枢后，他是光明正大地暂停七天一轮换的游戏批次，自己手动编写了崭新的[至死糜它]安装进来，并精心挑选了事少的玩家进入。 换句话说, 对方非常清楚自己在这里。他俩合作完成了这个副本, 钟杨完成了副本的修建，“青衣”打下副本的地基，这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副本凑在一起, 居然能神奇地运转和谐。 而按照无限流套路, 该穿越十几个副本才能露出马脚的反派竟然第二个副本就和主角交上手了，甚至主神都被抢夺一半, 这合理吗？ 只能是因为那个人也很心急地想要见到自己。 钟杨呼吸渐渐平和规律起来，仿佛陷入了沉睡，让他慢慢消耗掉对方的耐心, 不急。 —————— 塞安城最高大的建筑是金箔贴花的尖顶教堂，彩色玻璃窗花之下，身形圆润的副主教焦急地踱步。 也不知道骑士长把那个灰色头发的异端送达了没有······ 主教密谋的事情败露后，他对塞安城最高权力的宝座志在必得，只要能让教皇看到自己献上异端的忠心，以及最快送来祭礼的办事效率！ 盛大浩瀚的血月光辉投射向大地。 胖老头猛地转过头，他瞳孔一缩，难以言明的饥饿感从腹中涌上来。 “骑士——神仆——随便来个什么人都好——” 副主教呆板僵硬地呼喊，声音回荡在空旷高寡的建筑之内。 “大人，您怎么了？”巡夜的神仆闻言恭敬地上前。 “过来。”十数米高的落地窗前站着黑色背影，看不清面容的副主教低声道。 神仆提着灯上前，却没能得到任何指令，或者说，他永远也无法听从指令了。 鲜血溅出一道弧度，沿着彩色玻璃慢慢倒下，副主教窸窸窣窣地爬行着，原地落下它穿着的红色斗篷，覆盖着神仆被啃食掉一半的残缺尸体。 —————— “你有没有发觉最近城里怪怪的？”脸上画着油彩的男人用毛巾擦着脸，对自己对面摊位的女人问道。 “怪吗？我觉得怪冷的。”占星师阿黛拉裹紧披风，打了个喷嚏。 “也是。”杂耍艺人特鲁斯心神不宁地想着蛋糕房老板失踪的事，悠娜是怎么失踪的来着？ 等等，不知为何他的记忆渐渐地模糊了，悠娜是谁？ 特鲁斯擦拭的动作一僵，使劲拍打着前额。 “想不起来，就算了吧。” 忽然街心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灰发女骑士手执天平，她的面容遮掩在薄纱之下轻轻开口，骑坐的烈马似乎燃烧着黑色火焰。 碍于克系世界观的“污染”设定，为防脑海中对神明的印象诱发变异，钟杨特意帮所有相逢的人类清洗了记忆，只有信仰留在心中。 幽夜女神飞驰而来，从塞安城的街道穿行而过。 “啊——！！”居民区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幕。 来了。灰发女神策马奔驰，在贫民窟的巷子前拽住缰绳停下。 一只和成年男子一样大小的黄色飞蛾匍匐爬行着，又粗又短的触须在空气里震动，捕捉人类的气息。 食物食物食物。 飞蛾窸窸窣窣地轻扇羽翼。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它感受到身后恐惧的威压，庞大臃肿的怪物费劲地转过身，长满绒毛的脖子连接着副主教微笑的脸。 “异端？”副主教从嘴部探出尖长的口器，从饱胀的腹部发出声音，咕咚咕咚晃荡着脓水。 “没走也好······我要吃了你。”飞蛾缓慢地爬行着，黑马骑士面无表情地看着它慢吞吞挪动到自己眼前。 嗯？ 布满黄色绒毛和鳞粉的怪物踏入幽夜的领域，霎时顿住。 女神手中天平微微倾斜，罪孽的一方重重坠下。 “看来你很该死。”她猩红的瞳仁像利剑戳刺着怪物，肩头的傀儡娃娃嫌恶地捂住鼻子。 飞蛾开始颤抖，扑簌簌抖落一地鳞粉，饱胀肚囊里的灵魂挣扎着，裂开一道道细小的口子，透明的手掌争先恐后从裂口中钻出，撕碎飞蛾尖啸者冲上天空。 巷子深处躲藏的人类探出头。 “呜呜——”有风声拂过他们耳边。 “回家了——我们回家了——”在沃因达瓦耳中，风声是死者的哭嚎。 亡魂被解脱后留下的点点光团飞入幽夜眼眸中，她闭了闭眼，气势再一次暴涨，黑马嘶鸣正想离去，却被人类喊住。 “您是······神明吗？” 女神无言转身，黑暗中的十数个人类互相搀扶着，回头望了下危险的聚居区，选择步履踉跄地跟上。 马蹄踏过的地面升腾起一簇簇黑焰，他们一路穿行，畸变的教廷成员被女神的红瞳吞噬殆尽，越来越多的人们跟随着她，直至血月被乌云笼罩。 “回去吧。”沃因达瓦看向曾经共同生活过很多年的朋友、邻居，帮她打过水的中年妇人，找她订购过蛋糕喂猫的埃伦娜，还有每次去集市必看的杂耍表演和占星术。 “女神冕下，”特鲁斯从人群中走出，斟酌着开口，“您要去哪儿？我们能追随您一起去吗？” 沉默的黑马脚边，是死去的无数变异怪物。 男人吞了口唾沫，教廷的人员竟然都、都是噬人的怪物！ “······随便你们。”沃因达瓦低声道，她回到这里，是为了夺取教廷怪物的力量变强。 神职人员靠进食信仰与人类变强，高阶层的主教进食神仆，教皇吞噬主教。 他们能吃，我为什么不能吃？幽夜面纱下的容颜扭曲了一瞬，她等不及了，她必须吞噬更多的怪物力量才能杀回王都！！ 燃烧着黑焰的巨马转身，奔出城外，无数手执火把的人类跟随着她，大地点燃星夜。 —————— 钟杨搞什么？ 围观了屑主神梅开二度，表演什么生离死别的厄洛诺陷入沉思。 那姑娘看起来被骗得不轻。 楼对面的白马正巧接到指令，当即摇头摆尾刨起地面：“咴咴！” 厄洛诺眉心一跳，双翼一振俯冲过去！ 白马从高楼一跃而下，回过头看着神明扑空，发出嘲笑的声音。 这个动物果然有问题吧！！厄洛诺从楼顶一地藤萝里钻出来，拨掉挂在身上的两根草叶，震惊地看到完成信仰之跃的白马啥事也没有。 “咴咴~”在街道上晃来晃去的神奇动物冲他甩了甩尾巴，边踢踏边蹦跶，然后成功撞到一个人类。 一个······人类？ 长街尽头走来的陈慈散发圣光，和厄洛诺打了个照面。 沃克郡的npc跟着他一起来了！路上的荒原不知为何生机复苏，他们一路解决变异成怪物的神职人员，跟随系统指引到了王都！ “是白昼先生！！”伊莎贝拉大喊。 “？？”白发神明莫名其妙地看着那群激动膜拜的人类。 他刚站起身，就被冲上来的白马拦住。 “咴咴！”上来！围观群众到场，该你变身了！ “你搞什么？？”那匹遛了祂大半个国度的白马居然强行咬着神明的衣袖让祂上马！ 不会又是钟杨预谋的吧？！ 感觉自己又被狠狠耍到的员工无语住了，再相信那个屑老板帮他做任务，祂就是傻子！ 【叮咚！晨曦教派汇合！请带领npc一同向王都进发吧~】 “这是······”搀扶着老人的希曼怔怔抬头。 漆黑天穹之下，幽灵白马上的神明用湛蓝双眸俯瞰大地，祂目之所及黑暗中蠕动靠近的怪物尽皆化作烟尘。 人类的信仰不断补完着神明的权柄，祂骑着白马，带着闪电长弓，荆棘生长为祂献上冠冕，对白昼与晨曦的虔诚像瘟疫弥漫在人群中。 【[天启四骑士-瘟疫]已完成。[火刑祭礼]将至，请玩家与npc一同努力，冲进教廷解救队友吧！】 —————— 黎明将至，祭礼之日，教廷内却一片静悄悄。 被带到祭坛的钟杨惬意地瘫着，反正乌云蔽日没有太阳，不如享受系统实时播放的黑白骑士大战。 小饿和幽幽狭路相逢，互相试探一番却被超勇的教廷怪物打断，于是祂们开始一起殴打怪物。 看着两个崽化干戈为玉帛，共同对外同仇敌忾，他竟然有种老父亲的欣慰感！ “该死的！”教皇气势汹汹地走来。 他已经快控制不住变异的趋向了，自从这个诡异的黑发人和他的部下来到大陆，怪事就越来越多！ 为了维持力量和人形，他昨夜吃掉了所有剩下的主教，华美金丝长袍粘满黑色血痂。 教堂内的巨大钟摆滴滴答答地走着。 “都是你干的对不对？”教皇凑近十字架上绑着的人，暴突的眼球布满血丝，倒映那张笑得古怪的脸。 “嗯？”钟杨抬眸，“教皇先生~您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手不能动脚不能走的，我可是什么都做不了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黑色的骑士就是你的学生！”教皇咬牙，那个被放走的少女竟然带着塞安城叛变，形成和白色瘟疫不相上下的恐怖势力！ “我的学生？她超级优秀的哦~”黑发人歪了歪头，“说起来还要感谢教廷，如果不是你们不停送死，她也不能变强得这么快呢。” 教皇瞪视着他，抽动了下面部肌肉，忽然恶狠狠地探出手，一刀扎在钟杨腹部，成功让嚣张的黑发人痛苦地战栗起来！ “呵呵呵······”教皇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漆黑的尖牙，“即使教廷溃败，你也会死！” “你会被烈焰焚烧，成为伟大的死之女神的养料！！” “来人！” 无数长虫扭合而成的神仆上前。 “把他推出去，在异端的面前烧死。” “教皇先生，”黑发的异端突兀地抬头，脸上竟然毫无痛苦之色，而是按捺不住的笑意，“您在害怕。” 被戳穿的教皇狠狠一振权杖，崩碎的红钻碎落在地：“推出去，快推出去！！” 蠕虫怪物托举尖碑，被束缚的黑发人像轻飘飘的羽毛附着在巨大灰色十字架上面，他满脸轻松地唱着古怪的歌谣，不属于此世的语言欢快又活泼： “愚蠢的白色异端在沃克郡招惹是非 恐惧的黑色魔鬼肆虐塞安城 瘟疫教派进发库肯霍夫平原 晨曦的使者率大军访问王都 伟大的白昼神明抵达祂虔诚的教廷。” 厚厚的灰烬留下拖拽的痕迹，祭坛上矗立着无数烧成黑色的十字架，每一根都代表一个痛苦的灵魂，它们像枯萎的枝丫，花朵已经凋零，无言仰望苍穹。 第65章 钟声悠扬 我入地狱 王都中央教廷外, 护城河上吊桥被拉起。 陷入疯狂的教皇献祭所有遗留的怪物，遮天蔽日的禁空领域从尖顶扩散开来覆盖整片大陆，释放恐怖的威压，即使是异世界的天空之神也无法飞上高空。 厄洛诺一箭洞穿腐烂的尸块巨人, 雷电横扫看守吊索的怪物, 数百米长的吊桥轰然落下。 幸而闪电净化的权柄还能使用。 幽灵白马与烈焰黑马踏上陈腐长桥, 朽烂青苔凹陷进浅浅的蹄印, 来自塞安城和沃克郡的人类手执火把, 跟着五名玩家涌入教廷内城。 “好像天快亮了。”幽夜女神肩头的傀儡娃娃拽了下她的面纱。 沃因达瓦瞥了眼即将散开的乌云, 脸色骤变大喝一声：“驾！” 黑马刹那间冲刺在白马之前！ “怎么了？”厄洛诺皱眉问道。 这个被骗得不轻的人类女孩几个小时不见居然就成神了，刚才和自己狭路相逢，因为权柄的对立性差点开打, 最后还是提到自己要去找钟杨才让她收手。 ······这种被屑老板洗脑的迷之熟悉感, 不会是未来同事吧？ 小饿很清醒地认知到自己也被洗脑了呢_(:з」∠)_ “天亮时就会行刑！”沃因达瓦语速急促，“老师有危险！我们得马上赶去救他！” 虽然感觉钟杨并不存在什么危险，但厄洛诺还是被灰发女孩的情绪感染到了，祂轻轻拍了下马背, 白马凭借这么多天里无数次追逐战养出来的默契迅速捕获背上神明的用意, 任凭祂灌注天空神力至四蹄之下。 幽灵白马迅速赶上黑马，像两道虚幻的影子奔向尖塔。 弹幕早在听到要拯救钟杨的时候就燃起来了，现在正疯狂打call。 ······ “小饿冲鸭鸭鸭——！！拯救我老婆靠你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杨杨怎么又有危险了呜呜, 幽灵骑士赶紧冲哇呜呜” “幻视一波英雄救美？好像不太对，美人救美人？” “管他呢, 反正给爷冲！爷的打赏全部归你！” “这个新BOSS看上去比小饿还急_(:з」∠)_小钟真是个罪孽深重的人啊” “没想到副本修复之后更帅了，本来我看了一路默片动物世界和抓马大作战，以为是什么搞笑副本, 结果突然出现天启四骑士！！主神铺垫得好神奇啊，副本思路超绝” 这时，一条古怪的弹幕混入其中。 “说到主神，我忽然有个猜想，该不会主神被迫复活钟杨心有不满，所以才故意安排他面临生死大危机的吧？” 弹幕的节奏迅速被带跑。 “卧槽，好有道理！” “回想了一下主神过去的恶心操作，确实有可能啊！因为观众冲爆论坛而不满，先复活一下稳住我们，再故意设置难题让钟杨去死，美其名曰是他自己没过关才死掉的，还能赚一波我们的眼泪和流量热度！” “太恶心了吧，心疼我老婆” “妈的代入感太强，我用自己直播间二百年老粉的经验敢保证，主神确实会这么做，甚至更恶心！不行我得赶紧去打赏一下小饿，让主神看看敢搞阴阳操作，我们让它赚不到点数！” “论坛指路呢？快点置顶打赏操作指南啊！” 那条古怪的弹幕发出人赶紧切换小号，给大家指点迷津，一时间厄洛诺胸口绿意大盛，可惜祂完全没心情去看。 —————— 教廷内，高耸钟塔之前，是一片荒芜的献祭之地。 分散的长虫爬行着堆叠起来，便成为一名神仆，匍匐在蹲坐于厚厚焚灰的教皇面前。 “他们来不及救你了。”教皇抬头看向将死的祭品。 他身躯的畸变已经传播到大脑，神经元组成的宏观褶皱里长出眼珠，把颅骨撑裂出一道道缝隙，向四面八方眨着眼睛。 “······”被绑在巨大灰十字上的黑发人垂头不语，腹部的伤口汩汩地淌着鲜血。 “咕咚。” 疯教皇咽了口唾沫，若不是为了女神的祭礼，他早就把这个鲜血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诱人芬芳的家伙啃食殆尽！ 他伸出布满粗硬短毛的兽爪，随手抄起面前的神仆塞进嘴里，布满灰褐色皮茧的手指间落下几根长虫，滚落在地面蠕动着爬走。 等到黎明······女神就能收到这份祭品······他或许能得到一点点的、恩赐？ 教皇几近裂到后脑勺的巨口向上翻起嘴皮，呼哧呼哧地笑了。 而他眼中正昏迷不醒的钟杨，其实嘴巴根本没停。 刚带完节奏回来的系统赶来报捷：【老大威武！观众们已经开始疯狂打赏玩家2413了！】 “干得漂亮。”钟杨轻轻勾起嘴角，摆烂魔王任凭自己挂在十字架上，毫无危机感地装晕。 “记得等会随时监控弹幕的节奏，有维护主神的马上禁言踢出去。”前任主神点拨着后辈的系统。 作为曾经横扫高维观众的造星达人，他手下的那批来自异世界的玩家们都是靠着自己的操作火遍诸天万界的！ 当然这是另外的故事了，总之过去的造星经验让他对利用观众十分得心应手。 【明白！】系统兴冲冲地跑走了，它从未想过直播间还能这样运营呢！ 好刺激！ 前方响起清脆的马蹄声。 来了。 钟杨恰到好处地颤抖了一下，表现自己的凄惨。 —————— 白发的骑士在迷宫中穿行，像堆叠肥肉似的墙面悄然睁开无数眼睛。 【叮咚！糟糕，玩家2413遇上了[活化迷宫]！】系统贴心地给静音观众们打上字幕。 【需要更多的热度打赏才能解锁商城地图工具哦~】 它真是个小天才！系统得意洋洋，老大刚教的利用观众，它就能学以致用！ 然后还没等到观众们活跃起来，它就看见厄洛诺弯弓搭箭！ “雷霆万钧！” 一道吞天银蛇贯穿迷宫墙面，两名天启骑士领着人类从劈穿的庞大裂谷冲过！ 活化迷宫：“好痛！啊我死了！”说着高墙和路面就阵阵石化，转动的眼球脱落出来迸裂成尘埃。 系统：“······”圆滚滚的统子陷入沉思。 观众：“······”准备打赏的手微微颤抖。 —————— “神明大人！这边！”眼尖的伊莎贝拉指着山坡上的十字架高喊。 环形迷宫中央是一座尖顶教堂，远看地势是深陷的峡谷与山坡，近看竟然发现它们是用青铜浇筑而成！ 无数高大静默的十字架像矗立的巨人，苍凉悲风被竖直的金属分割成一道道乐谱，演奏呜咽的哭声。 它们脚下覆盖着厚厚的焚灰。 沃因达瓦策马向教堂最近端的十字架冲去，马蹄刚一触及黑色灰烬就爆裂出脆响！ “小心！”女神肩头的杜德罗伊惊呼。 青铜山坡拥有一定的倾斜角度，上面的灰烬像雪崩似的滑落下来，而灰烬之下，是密密麻麻数百万计垒起的人骨骷髅。 “······天哪。”带领人类的陈慈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头骨山坡以青铜为基底，以未焚尽的骨骼为砖石，不断向上、向上。 等等，那些黑色的灰烬——也是死去的人类！！ 沃因达瓦伸展开双臂，黑马嘶鸣咆哮，烈火星星飞溅，万古长存的痛苦从尸骨中汇聚，不断补完塑造幽夜女神的权柄！ 而远处的山顶之上，插着高高的灰色十字——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黑发人被绑在上面，垂着头像濒死的鸟儿。 厄洛诺显然也看见了，祂面色一凝，分出一缕天空神力附着在黑马马蹄上。 “我们走！” 黑白骑士风驰电掣，向山顶奔袭而去！ —————— 神界，神殿王座之上，死之女神与精灵双子神合着眼，沉沉睡着。 祂们已经陷入这个状态不知几万年。 窃夺神位的怪人轻轻勾起手指，三根晶莹剔透的丝线便牵连着三个神明，向大地上的教廷发号施令。 西海岸信仰死之女神，而东海岸由奢靡的贵族带头信奉精灵神。 在他的指引之下，死神教廷已经完全异化，而精灵神教廷居然意外地有点抵抗能力，到现在也不过是贵族作风更加奢侈了而已。 果然神明力量属性对信徒的影响还是挺大的。 “不过没有关系，”怪人自言自语，“可以慢慢修改认知，慢慢腐蚀异化。反正这个世界神明力量都来自于进食信仰，信徒必须在祭礼圣典上献祭羔羊。” 而羔羊的品种——那可就很好操作了。 这个脸上写了个“镜”字的家伙吊儿郎当地撑着头，坐在青铜圆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节拍。 他已经确定了钟杨正带领着平民走上反抗的路线，而他从第一个世界救来的“厄洛诺”正被绑在十字架上。 ——幕后黑手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救厄洛诺，背景设定中的祭品沃因达瓦会当即死亡，重复被钉桶滚为烂肉的苦难并成为幽夜女神，麾下的蝙蝠化作吸血怪物杀死无数人类。 虽然是异世界的人类，但也够钟杨“守护人类”的锚点喝一壶的。 但如果不救，那么钟杨会失去费尽心血培养了很久的手下。 如果你的同伴将死，你会救下祂吗？不属于蓝星的人类和非人的朋友相比，对于没有人性的逻辑怪物而言，孰轻孰重呢？ 怪人勾起中间的那根丝线，沉睡的死之女神桑素向大陆上的教廷发下神谕： [点燃火焰，务必在反抗异端领袖面前烧死十字架上的祭品！这是我最重要的祭礼，务必！务必！] 乌云在这个时候微微散开，“镜”字向下挪动了一厘米，观察起情况来。 显然教皇收到了消息，这团移动的由眼球和黑色肉块拼凑成的东西咕哝起来，畸变的触须神仆便在十字架脚下垒起木柴。 紧接着怪物教皇伸出牙齿——它好不容易擦着了火苗，差点把自己烤出焦香，火把被扔向柴堆，那受难的牺牲羔羊在火光中昂起了头颅！ “对，就是这样——”神界的幕后黑手大笑起来，饶有兴致地低下头去看十字架上的可怜虫。 然后，怪人脸上的“镜”字唰地变成了绿色！ “！！！！！” 他不可置信地扑向视野中云层的空洞。 等等，为什么——为什么十字架上的是那个死骗子？！！ 画像女人明明用两颗血珠定位了钟杨的所在！他契约了伯爵BOSS，在沃克小镇中和居民和谐共处，发展出了深厚友谊！！ 他又看向那两队幽灵骑士，白马之上象征“瘟疫征服者”的天启骑士，竟然是厄洛诺！！ 这不可能啊？！明明刚才通过监察发现苏珊和安东尼he了！ 如果在第一层里钟杨就故意交换了身份，没有人性的逻辑怪物无缘无故保下那两个npc干什么？！ 不对——或许他就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诱导自己猜错身份？ 他紧急勾动丝线阻止教皇，但已经来不及了。 十字架上懒洋洋的摆烂魔王向天挑衅一笑，比了个中指。 黎明已至，教堂钟声悠扬，烈火熊熊燃起。 第66章 从前我死去的爱人 至死糜他 当黑白骑士迅疾如风地赶到时, 十字架下已堆满点燃的木柴，滚滚烟尘像咆哮的巨兽，黑发人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厄洛诺瞳孔一缩，振翅从幽灵白马上滑跃而起, 尖刀般的羽翅和禁空领域发生碰撞, 阻塞难行！ 幽夜肩头的杜德罗伊招了招手, 从黑马浑身升腾的火星中窜出无数细小的蝙蝠, 拍打着翅膀帮助白发神明一同对抗领域。 疯教皇还没有发现他们。 腐化成黑色团块的怪物用三十六张嘴自言自语着, 失去理智后它完全处理不好死之女神下达的紧急命令。 “不对不对, 神谕说不对。” “神谕让我灭火，女神不想要这顿美餐吗？” “我可以自己留下来吃掉，好香, 好饿——” “这是献给女神的！最完美的佳肴怎么能留在肮脏的大地！你们这群贱种！卑贱的垃圾！贫民思维的蠢货！” 从脑部褶皱延伸开来的怪物自己攻讦着自己, 每只眼睛都分到一点神经组织，除了理智的程度不同外谁也说服不了谁。 禁空领域内空气像固体般凝滞着，忽然有游龙闪电窜过。 “嗯？”蠕动的教皇停止自我争辩，无数眼睛一齐看向闯入的不速之客。 “有人来了！快点拦住他！” “不能让祂过来——食物是女神的！” “食物是我的！女神不要我可以吃掉了吃掉了~好开心嘻嘻~你们也好香我想下一个吃掉自己。” “闭嘴吧恶心的饭桶！赶紧把白头发的怪物拦住！” 黏糊糊的黑色血肉有意识地侵入地下的骸骨, 每一只眼睛先是分裂成独立的存在, 触须塞进空荡荡的颅骨内后，又一起向下生长，黏连在一起。 “有头骨了好开心我喜欢这里好温暖。” “杀掉祂！杀掉祂！” “哦这个骨头, 我记得她, 是女神的虔诚信徒，也是上一批最大的异端。” 于是当厄洛诺正对抗着魔阵时, 高耸的骨山之上堆叠的数十万计颅骨诡异地浮空了起来。 它们黑洞洞的眼窝里眨巴着一个或者两个眼球，连接脊椎的地方被黑色丝状触须替代，绵长又柔韧的恐怖丝线向下糅合在一起, 连接在花泥般的黑色的怪物上。 “······”象征净化的正神狠狠拧了下眉头。 祂正要弯弓搭箭，身旁的沃因达瓦忽然伸出了手，天平倾斜，罪孽砝码凭空浮现。 女神看了眼重重垂下的那端，冷冷道：“是你。” 这两个字的力量引动青铜骨山的痛苦，大地颤抖，亡魂的悲哀源源不断地汇集在厄洛诺的闪电长弓之上，纯白箭尖染上异样的墨色。 “杀掉他。”幽夜冷然开口。 “我知道。”厄洛诺屏息凝神。 唰—— 雷霆绽放，大陆陷入短暂的空白。 闪电击穿一切，献祭之地亡魂反噬痛苦源泉，一箭射出！！ 那哀哭的万千骷髅狂舞，操控它们的恐怖教皇被贯穿，花泥从中央燃烧起来，片片碎裂！ “女神救我救我救我——” “死之女神！死神！！桑素！！！我是最忠诚的信徒，救我——” 直到化为齑粉，它什么也没等到。 “女、神？” 它消失了。 —————— 钟杨正在烈火中凹着造型。 没办法，小饿来了观众也跟着来了，为了保障热度收益，他必须做出一副明明快要一氧化碳中毒窒息还美美地45°斜角望天的忧伤模样。 谁让观众吃这套呢？满面尘灰是不可以的，战损美人重点是美！ 果然弹幕流量激增。 ······ “啊啊啊老婆！小饿飞呀飞呀飞得更高更快更强！快去救下我老婆！！” “我好像想起来一件事啊？小钟现在复活后还是不是吸血鬼阵营啊？小饿碰到他会不会直接给电晕了_(:з」∠)_” “草。” “啊这，应该、不至于吧？” ······ 其实是至于的，所以现在厄洛诺被迫停在半空。 “小饿~你终于来啦~”钟杨满脸惊喜地抬头看向白发神明，星星眼写满了我在搞事。 厄洛诺一脸沉思地比划着什么，如果把绳索截断，这个家伙应该有能力浮空吧？然后让幽夜，不对，幽夜不行，她碰到亡魂恐怕这座骨山直接坍塌，或许可以找系统兑换个异次元消防栓灭火？ “你别动，我把绳子砍了，你找个办法浮空坚持一下。”厄洛诺拎起闪电弓箭就要动作！ “卧槽小饿你干嘛！”钟杨转惊喜为惊恐，扒拉着十字架大喊，“什么浮空啊我听不懂啊！我就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普通人类！” “别废话，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搞事？”厄洛诺想锤他，但是这家伙现在的吸血鬼体质一碰就晕，火苗已经窜上来了，必须快点把他弄走！ “小饿你住手啊！”黑发老板抱柱大喊。 “闭嘴！”白发员工不容置喙。 当然，对话内容不太对劲的默片在观众眼中其实是这样的： 白长直玩家小心翼翼地拿着弓箭割断绳索，可看似普通的麻绳却仿佛无穷无尽，在被束缚者的皮肤上扎根汲取力量，即使绳子被分离出断口也迅速愈合。 令人揪心的黑发玩家垂着头生死不知，苍白的脖颈弯折着一个优美的弧度，像濒死的天鹅。 他腹部有一道狰狞的割伤，淅淅沥沥淌着血，滴落进脚下的火焰之中。 白色衬衣早已被浸透出血色，残破的衣摆被火舌舔舐着，整个人美丽又脆弱。 弹幕于是汪汪大哭。 ······ “好心疼啊！” “老婆别晕，坚持住！” “凉了凉了完蛋了！！我猜对了，钟杨果然还是吸血鬼的阵营！即使小饿把绳索解决了可能也来不及救他！人类果然还是很脆弱啊呜呜” “扎心了，打赏一下吧，从系统商店随便买点什么道具看看能派上用场吗？” “唉，他们前面一直没用，感觉这个克系世界可能道具的适配性不是很高，完蛋了” ······ 钟杨一边努力催动更多的绳索自然生长一边掩饰自己做的手脚。 要是真被小饿救下来，那他的升天计划就凉凉了！ 所幸只有小饿一个人还算可以应付—— 就在这时，他耳边响起一个令人头秃的声音。 “老师，我终于找到你了！！等着，我马上来救你！”沃因达瓦扇动蝙蝠化作的黑色羽翼，也从天而降了！ 钟杨：“······”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尊师重道的，真的。 他佯装昏迷不醒，其实心焦不已，因为现在是双倍的割断绳索动作了！ 而且幽幽和属性冲突的小饿不一样，一旦挣脱束缚，她可以直接把自己抗走！ 加油啊绳索！钟杨疯狂催动着努力的绳绳们，不要被两个神明所击垮！起码撑到人类能被火焰烧死的时候吧！ 然后更完蛋的事情来了——神界之上的某个幕后黑手见大事不妙，居然强行催动死亡的力量降临，赋予了这丛火焰“死亡”！ 大火熄灭，烟尘渐渐消散开，昏迷的祭品得救了！ “赶紧把他弄下来，然后你把他抗走，”厄洛诺对着沃因达瓦说，“趁着现在他晕着，等会醒了不知道又要搞什么事情。” “好的！”沃因达瓦非常配合，两位神明默契地一左一右开始解下束缚，配合得仿佛来救爷爷的葫O娃。 可恶······自己布局了这么久去抓人，就因为升天失败要功亏一篑了吗？ 钟杨心情跌落谷底，就在这时异变陡生，赋予他沉重打击的幕后黑手竟然送来了助攻！ ——天破云开，阳光普照！ 原来神界的某个怪人从云端偷窥后大惊失色，光顾着从常规献祭手段解决钟杨被献祭上天的可能性，却全然忘记了这个死骗子的种族——他是吸血鬼！ 于是云端的裂隙并未被补齐，耀眼的阳光穿透云层，点燃了最后的吸血鬼！ “是温暖的感觉······”黑发人昏昏沉沉地抬头，“我好像要飞走了？” “老师！！不——”沃因达瓦扑上来挡在他的身前，双手绝望地揽住青年，却揽不住他的消散。 “幽幽？”青年费力地弯了弯嘴角，却笑不出声来，勉强吐着气音，“你怎么来了？” “不，为什么又是这样，为什么······” 幽夜女神两条时间线的记忆交杂起来，一会是被抛弃的伯爵夫人，顶着虚假的身份在暗无天日的城堡里等一个没有回头的背影三万年；一会是被推出教廷怪物包围的无力少女，借取另一个自己的力量吞噬一切也没能改变结局。 “你没有丢下我，为什么我还是不能留下你？”沃因达瓦猩红的双眸滚落血泪，跌落地面化作血湖。 渐渐消失在晨曦里的青年歪了歪脑袋，像从囚笼里把她拉出来时那样，定定地看着她： “或许这就是命运？总之，好好活着。” 泣不成声的少女大睁着眼，可湖水般清澈的眸子中不再倒映青年的身影。 他不见了，像来时敲响蛋糕房的橱窗那样突然。 恐怖骨山之下的人类抬着头，仰望白昼的半身消失。 永远不会再有黑天了，属于“厄洛诺”的一切信仰力量全部转嫁到真正的高空之王身上，【逻辑怪物】剪出的命运支线被引导回原位，那个身份那个名字那个形象化为符号，和厄洛诺重叠。 比如，掠夺吸血鬼的种族信仰，是厄洛诺做的。 比如，收获被拯救少女对晨曦的崇拜，是厄洛诺做的。 再比如，从幻梦花园中走出的苏珊与安娜，她们身穿白色长裙手捧红色郁金香，永恒的爱情宣言得到守护，也是厄洛诺做的。 神明要有伟力，要有慈悲，要有虔诚的信仰者。 此世此地，来自异界的高空之王得到认可，封神之路完结。 骨山上，最后的【逻辑修正】释放，苏珊走向山坡下人群中突兀出现的安东尼，与他紧紧相拥。 死去爱情在美梦预演，在现实实现。 沃因达瓦在这条时间线未死，她不再是腐烂的肉块，不需要每三个月更换一次皮囊，女孩们的命运不再是悬挂的人皮画。 虚空中浮现出古朴的日记本，灿金色的字体写下最后的结语： [我想我不再需要从她们身上追寻你的倒影，我渐渐地发现与死亡对话的欢欣。 再等我一秒钟，等我写完这段话。 我马上要来寻找到你，从前我死去的爱人。] 【叮咚！主线任务[至死糜他]结束，传送门即将开启。】 陈慈怔怔地注视着一切，可脑海中的记忆逐渐模糊起来，某一个黑发的队友的存在被剥离，他忘记那人的样貌、声音，还有所有相关的事情。 第67章 观影体横扫神界 一起社死啊 在黑发人消失的过程中, 在一旁全程围观钟杨卖力表演，却因为属性问题不敢插手的厄洛诺： “······” 居然一句话都没跟自己交代，屑老板光顾着忽悠新员工，把矜矜业业的外卖员完全抛之脑后了。 以至于祂心里居然有点微妙的不爽！ 如果观众们能体会到的话, 就会告诉小饿这种感觉是二胎出生后家里老大的酸感_(:з」∠)_ 不对, 祂为什么会在意钟杨有没有跟自己说话？ 厄洛诺惊觉自己好像被洗脑得不轻, 正要调整心态时, 新同事也开始发癫。 “我好难过啊, ”沃因达瓦十指深深陷进自己的胸膛, 硬生生抠出血淋淋的心脏，“我好难过。” “你做什么？！”白发神明刚回过神就看见队友作大死，伸手一捞就要把陈慈带来治疗, 却被杜德罗伊拦住。 傀儡娃娃面容灵动起来, 向厄洛诺摇了摇头，说出钟杨预设的指令： “不要插手，这是历史的必要进程。” 扭曲又痛苦的女神感到极致的饥饿，从肺腑里传来的空洞感让她忘却一切, 被高维观众塑性的克系不可名状的怪物正和观测者们共情, 她和不属于这个维度的祂们互相影响，直播间仿佛迎来了永夜。 弹幕被象征苦难的女神放大了情绪，正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 “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又是这样！！主神我刀你全家！！” “再也不会对纸片人动感情了, 我们那么在乎的事物只是主神手里的一颗棋子, 它想杀就杀，妈的明明留下来可以赚热度啊！！你要赚我们给你啊！对玩家动手算什么本事！” “前面它用得好, 主神就是个没有良心的垃圾，偏偏我还上套了！” “我可能会失眠很长一段时间，我闭上眼都是杨杨消失的样子, 我好难过，我的心脏在怦怦跳，我知道它是痛苦的，和我浑身上下一模一样” “呜呜呜呜呜······” ······ 系统偷偷睁开一只眼看了下弹幕，又心有不忍地闭上了。 虽然自己曾经是玩家快刀手，但是观众从没哭成这个鬼样子过！ 天哪，老大是什么冷心冷情的神仙_(:з」∠)_他说刀死观众就真的直接刀死诶！ 时空漩涡出现，玩家们被吸卷进去。 而十字架下的痛苦源泉向整片大陆扩散着自己的悲伤，万物同哭，远处的人类们不知不觉跪倒在地，就在这时，钟杨制造的命运支线归位，厄洛诺的“晨曦”神位得到补完。 当—— 神廷覆灭，无人敲响的钟声自顾自悠扬着，云层散去，阳光浸染。 幽夜女神拥抱着十字架，她渐渐消融成一点黑暗，化作万千蝙蝠飞去。 原地空余背生白色羽翼的异界天神，此刻祂已得到认可，成为这个世界新生的晨曦。 “······”感受到自己身上源源不断涌现的信仰力量，厄洛诺微微蹙起眉头。 他带自己来这个游戏的目的就是这个吗？ 等等！ 厄洛诺背后有什么要勃发而出，白羽纷飞间，数对崭新的羽翼糅合纯白的信仰力量诞生，它们上下交叠出现在祂的身后。 走完封神之路的晨曦先是转化为圣洁而高雅的十六翼大天使形态，随即迅速褪去羽翼，化为灿金色光环在祂头顶旋转着。 “唯信仰晨曦！”信徒们高举双手，顶礼膜拜。 其实完全没想当晨曦，被赶鸭子上架的厄洛诺：“······” 为什么祂自己的翅膀也不见了啊！还能这样强买强卖？！虽然现在也能飞，但总觉得怪怪的！ 白发蓝瞳头顶圣光的神明猛然看向天穹——成为双倍神明之后，祂的感知得到飞跃，那股总是消失不见的气息正在上面作妖！ “晨曦大人！”苏珊腼腆地抱着捧花，“您能见证我们的婚礼吗？” 慈爱的神明赐福了人皮怪物，将她从痛苦解救出来，怎么能不邀请祂呢？ 【叮咚！恭喜玩家2413触发后续探索任务[吃席]！】 【请跟随着新郎新娘为他们的婚礼送上祝福！然后选中自己心仪的座位，品尝风味席面！】 系统赶紧按照老大的指示阻拦厄洛诺，等钟杨横扫神界再让祂上去，就能有办法逃脱制裁了！ 被系统无耻到的白发天神震惊不已，在弹幕又悲又喜的刷屏中，被簇拥着走向教堂。 —————— 钟杨在上天的路上，不断用【逻辑怪物】沟通着世界规则。 烧死的吸血鬼本该化作飞灰，可他是刚刚得到认可的晨曦新神的半身，怎么也算半个神明了！ 因为世界规则从来没有见过把自己功绩送人的，以至于法则卡壳，被钟杨钻了空子！ “我真是个大好人，做好事不留名，好上加好！”某个黑心主神自夸道。 好像没错？法则混乱。 “大好人应该上天堂！这里没有天堂，那神国凑合一下也可以！” 很有逻辑的因果关系瞬间说服了世界规则，于是他得以升天，甚至洗白了自己的吸血鬼身份，共享了晨曦信徒的祝福！ 【老大牛逼！！】系统在云霄飞人的过程中狂喜乱舞。 不愧是老大，说上天就上天。 —————— 神界一片静悄悄。 幕后黑手早已逃脱，围绕巨大青铜圆桌呈三角状排布的神座上，三位神明悠悠醒来。 “我······怎么了？”精灵双子中的赛杜兰特皱了皱鼻子，打量一番四周。 他的哥哥安菲尔德猛地咳嗽两声，绿眼睛的美少年捂着胸口弯下腰，成功把弟弟吓到离开座位跑来看他。 死之女神双耳嗡鸣，忽然感觉左半边脸有些空空荡荡，她伸手一抚，竟然发现黄金耳饰缺了一个。 “怎么回事？” 三位象征生命与死亡的神明正好维持着世界运转的秩序，居然有神秘的存在能同时控制他们？ 三神面色渐渐凝重，桑素一挥手，大地的景象便浮现在虚空中，看了不一会赛杜兰特便惊呼起来。 “那群家伙在搞什么？！精灵的雕琢技艺不是给他们用来追求穷奢极欲的宫殿的！” 安菲尔德拨弄着金色发丝，面色阴沉：“居然贩卖奴隶？王室被畸虫啃食了脑部吗？” 最为绝望的桑素已经无法言语了，她的国土上诞生了新生神明，用着她的教堂祝福着她的信徒百年好合，而她的信徒们纷纷举杯和新神干杯，完全忘却了自己曾经的信仰。 事到如今看来只能······她面色肃穆地抬起头，看向比较好骗的双子弟弟，或许加入东海岸精灵国土，在消除罪恶上出工出力也能重新建立信仰？ 死神表示收割灵魂她非常在行！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赛杜兰特发觉同事一脸深沉地看着自己，不解道。 “想也不要想。”安菲尔德把弟弟揽到身后，和死神对视间噼里啪啦火光四溅！ 就在这时，青铜圆桌无端震颤起来，道道裂痕从中间扩散开来！ “不好！”桑素面色凝重，抬手召唤黑暗天幕抵挡冲击。 “退后！”安菲尔德对弟弟低喝，荆棘叠甲突刺向异变的发生地！ 神国一片紧张，而在神明的注视之下，青铜桌面终于爆裂开来，一个黑色的伞尖像破土而出的菌类，砰的一声展开伞翼，撑着伞的家伙轻轻落在破了个大洞的桌面上，双脚岔开单手举伞。 “哇哦，原来你们这会还是挺有排面的嘛。”果然没能逮到幕后黑手呢，不过不急，先把神界统一再说，等会还要应付小饿和走完幽幽的支线呢~ 钟杨吊儿郎当地转了个圈跳下桌面，随手把黑伞收起来，扛在肩上。 “亲爱的孩子们，我想死你们啦！”他从【龙之巢】掏出吸血鬼贵族们献祭的宝石座椅，非常随便地躺在上面，神国一片华光璀璨，闪瞎三神眼球。 “？？？” 三神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这个家伙气息古怪，看上去像黑暗侧的魔王，但浑身为什么散发着晨曦信仰的金光！ “你们这是什么眼神？”钟杨纳闷，随即恍然大悟，“哦对了，差点忘了你们现在没有记忆！” 他啪地打了个响指，系统录制的三万年后的支线回放赫然出现在青铜圆桌上方！ 这群神明还留着有用，从心理层面破防比物理击溃能更大限度保留有生力量。 “等等，阁下——”安菲尔德皱眉开口，却惨遭打断，视频自顾自播放起来。 “现在，让我们一起共享美好的回忆吧~”钟杨冲他眨眨眼，愉悦地托腮，三神赫然发现自己的神力遭到束缚！ 这······桑素和森林双子对视着，来者不善，恐怕是不看不行了。 左右这个家伙没有直接出手，按照他表现的恐怖实力，若真想斩杀他们，大可不必多此一举。 —————— [迷雾森林中，满地淤泥沼泽，死之女神痛苦地掩面。 她身上的黄金饰品已然被苔藓侵蚀，幽幽的绿色汲取死亡的力量，她的巨镰残破不堪，裙摆下满地尸骨，从横断的截面可以看出是死神的杰作。] “没想到你混得这么惨？”安菲尔德皱眉看向桑素，“躲在密林里杀人？” 发现自己未来一片凄凉的死神抓紧了扶手，缄默不言。 赛杜兰特挤到哥哥的座位上，偷偷抱紧他的胳膊。 镜头渐渐向远处移动。 [幽绿的水潭看不清底部，白色的怪物划开水面，漾起涟漪。木讷的精灵双子背靠背坐在巨大驼鹿之上，参天枝丫般的鹿角上挂满骸骨，咕咚咕咚地汲取着力量。 鹿首每摇晃一次，垂下的骷髅便轻轻摇摆，精灵神苍白的面容在绿荫掩映之中忽明忽暗。] “你们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桑素凉凉地吐槽。 “······”赛杜兰特默默缩到哥哥怀里。 “别怕。”安菲尔德摸摸他的发旋，凝重地看向镜头。 第68章 大型剧情解密现场 系统摄像机高清画质…… “嗯？怎么从这里开始放了, ”宝石座椅上的怪人嘟嘟囔囔地调整录像时间，“搞错了搞错了！从最开始放！” “······”你是故意的吧！即使心中略有不信任，三神还是没有反驳，沉默地看了下去。 先放出他们的下场勾起好奇, 再从头开始, 这个家伙拿捏得太狠了！ 而且他们现在确实不得不看, 神明都沦落到这个下场······那人类呢？ 镜头正转换为远景, 回到一切的伊始。 [密林不断缩小, 直至成为深绿的一点。 大陆漂浮在海上, 这颗星球以无边的汪洋为基底，东西两片海岸之间往来商船络绎不绝。 码头熙熙攘攘。 “你要的东西带来了，精灵神保佑, 幸好海上的魔鬼荆棘没有浮上来！我的船先是遇上了暴风雨, 后来船帆又出了点儿毛病，要是遇上了那些怪东西，恐怕不能和你见面喽！” “谢了船长，等等, 你刚才说什么？暴风雨？” “是啊, 你不知道吗？我的船在海浪里上去又下来，经验最丰富的老水手都吐了一桶！” “可是……可是，我听旁边那个和你同航线的家伙说, 他遇上了魔鬼荆棘, 没有遇上暴风雨！”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你指给我看是哪个家伙在胡说八道，我去和他理论理论！” “就、就是他！” “什么？那里没有人啊？你在搞什么老伙计, 别拿我寻开心。” “没有人？怎么可能呢？！我明明看见老约克船长就站在那里啊！” “你昏了头吧，我就叫约克！” “你是……约克？你怎么长得像杰森船长似的？” “不是，杰森是你的名字, 够了够了我知道了，别再理论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两个浑身苍白的生物互相比划了半天，最终不欢而散。 它们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颈部黏上的接口完好无损。 “早知道你也是吸血蝠扮演的，我就不废话那么多了！” “早说嘛，我还以为我露馅了。”] 神界一片死寂。在时间逆流的旅途中录下的影像清晰又荒诞。 “怎么不说话？”钟杨撑着扶手坐直。 “……”面色凝重的三神眼中骤然充满敌意。 吸血？桑素联想起异化的死神教派，未来这些怪物已经发展到偷取人类的身份了吗？ “别那么紧张，毕竟——”钟杨故意卖了个关子，等三神都转移视线到他身上时，才道，“真正要紧张的还在后面。” “这么容易受打击可不行啊～”黑发的怪人十指指尖相接，托在自己下巴上，微微眯眼道。 [白色的带着荆棘花纹的薄膜不断延伸着，它星球的一个角落开始生长。混浊的岩浆从天上倾泻下来，淋到大地上嗞嗞冒着白烟。 起先，人们还能交头接耳：“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管它呢。” 白膜好像对一切没有什么影响。只是阳光逐渐苍冷，动物四肢无力，靠猎取猎物过活的冒险者们先是狂欢了一阵，然后他们自己也渐渐地站不起来了。 软化的骨骼无法支撑他们在吸血鬼的追杀下逃脱，顶替人类身份的怪物不再需要隐藏自己，它们光明正大地用着人类的名字，真正的人类反而成了隐瞒身份的一方。] “这个东西……隔绝了阳光？”安菲尔德猜测道。 “它助长了吸血怪物的肆虐，”桑素沉吟，“吸血鬼们取代人类做什么？但它们好像被什么操控着······难道这个白色天幕是它们的掌控者？” [薄膜终于在天的另一端尽头闭合上了。 在那瞬间，遍布大地的吸血鬼们仰望天空，白色的丝线从它们口中伸出，延伸到天空的至高处——延伸到那轮皎洁的月光中。 它们吸食的鲜血从身体里反刍出来，顺着晶莹的细丝染红了月色，从此天穹红月高悬。] “红月？！” “是的~红月。”钟杨给出肯定的答复，故意拉长语调，显得十分欠扁。 画面转向密林之外，圣洁的教堂被吸血怪物占据，服装华美的贵族举杯畅饮，杯中佳酿猩红深邃。 [红月依靠血食成长，它每生长一分，怪物们便增多一倍。 “赞美女神！” 水晶灯柱下狂乱的怪物陶醉在鲜血的美妙中，双翼撑开布料，漆黑的巨大蝙蝠倒挂在天花板咏唱赞歌。] “女神？”精灵双子怀疑地看向桑素。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死之女神冷声道，“我对吸血没有兴趣。” “确实不是她哦。”宝石座椅上的怪人随手一抛，金色的弧光从他手中飞跃而起落至桑素的掌中。 这是······我的耳饰？！女神微微后仰。 将黄金饰品戴回左耳，感受到力量的恢复，桑素感激地看了黑发人一眼。 “如果是她，那也不至于和你们一起被操控这么久了~”钟杨补充道，“菜得这么明显还需要怀疑吗？” “······”死之女神沉默地收回目光。 “哥哥你看！”就在此时，赛杜兰特指着屏幕的一角发出惊呼，“那个小镇——被命名为沃克的小镇居然全是人类！他们怎么不会死？” [熟悉的面孔在摄像头中一遍一遍地重复悲剧。 沃克小镇的街道很冷清，粘满蜘蛛网的磨坊很久无人踏足。 春天惨淡的阳光每日依旧按时升起，但作物不再生长，第一年父亲带着长子外出冒险，希望在别的城邦碰碰运气，母亲抱着婴儿，在门口送别。 秋天来了一个跛脚的外乡人，他说城邦有吸血的怪物出现，自己的两位战友死在荒原。 外乡人带给母亲辨识草药的书籍，可惜没能医治好自己。 埋葬外乡人的坟堆长满马齿苋和狗尾草，纷纷扬扬复苏又死去，重复十八年。 婴儿长成强壮的战士，也拥有了自己的婴儿，然后他打算带着妻子出去碰碰运气，于是再次与头发掺杂银丝的母亲告别，走向死亡的黑夜。] 坐正的钟杨向椅背靠去。 [“奶奶！”被留下的孙辈临睡前拽着萨芙夫人的衣角，“爸爸妈妈长什么样子？” 老妇人掖好被角，坐在床头摸摸巴克的卷发：“勇敢又坚强的样子。你未来会成为的样子。睡吧。” 可当这一夜过去后——死去的父亲与长子正站在门口，年轻的萨芙夫人抱着婴儿，他们笑着说了些什么，招手的萨芙夫人满脸是泪。 面容时而苍老时而年轻的女人在灶台边捣着草药，边捣边轻轻哼着古怪的歌谣： “年轻的小饿和幽幽呦，等最后伟大的幕后之人回来收拾烂摊子。”] “轮回的诅咒？”三神震惊，“这竟然触及了时间的力量！！” “而且她哼的歌让我感受到命运的支配！”安菲尔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咳咳。”钟杨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差点没被空气呛死。 不是，这句话怎么也录进来了！ 系统！他暗中催促，赶紧切换页面！放一下杜德罗伊闪亮登场和救世主从天而降！ 蹲在桌子底下充当投影仪的系统赶紧听从指示。 [四处躲藏的真正人类宛如惊弓之鸟，对所有披着人皮的怪物抱有极高的警惕心。他们极少有机会留下后代，而老人不断死去。 吸血怪物染上贵族的恶习，学会挑剔和攀比。一开始每个还能选择皮囊好看的年轻人，等到后来普通的样貌也成为争抢的对象。 终于在某一天，怪物们大打出手，竟然伤及了沃克小镇中的人类。 一个怪物没忍住，偷取安东尼好友的皮囊并袭击了他。重伤昏迷的血猎队长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他被紧急送往萨芙夫人的药草铺子进行治疗。 目睹一切后暴怒的白色天幕像面团一样发酵翻腾，它裂开一道口子，漆黑棺木在裂口漏进来的暴风中坠落，穿着哥特制服的小男孩从棺中爬起，所有怪物恐惧地臣服。 “从今天开始，要叫我亲王陛下！”小朋友站在棺木上叉着腰，猫猫眼倨傲地眯起。 “除了既定的命运，比如苏珊、伊莎贝拉她们，其他人再哪个怪物的受到伤害，便和这个蠢货一个下场！” 杜德罗伊伸手一指，怪物尖叫着瘪下去，积存在皮囊里的血肉被红月吃了个干劲，原地失水的蝙蝠缩成小小一粒，像发霉长毛的葡萄干。 “真麻烦。”杜德罗伊掏出一个日记本，把上面的一个名字擦掉。 仔细去看能发现这段话写的是“安东尼与朋友扎克、艾力和希曼去拯救被选为祭品的苏珊，失败后萎靡不振。” 被小朋友修改后的剧情突兀又生硬，显然缺少衔接性： “安东尼和艾力希曼出去冒险，回来后重伤，有一个朋友被吸血鬼附身给了他一刀，但是名字不记得了。” 至于苏珊的剧情，杜德罗伊思考半天，气急败坏地扔掉了笔，放弃书写：“烦死了烦死了！这群蠢货好讨厌！” 他跳下椅子趴在窗台，两颊的婴儿肥挤在手背上：“我得想个别的法子让女神要求活下来的人类不会再被蠢货叼走！嗯······沃克小镇和密林好像有点距离？” “有办法了！”他跳了起来。 猩红的月光穿透云层笼罩神界，三位沉睡的神明权柄遭到腐蚀，永堕人间。 在亲王的命令下，醒来的死神与精灵神沦为新的吸收血食的工具，密林成为崭新的屠宰场，录像刚开头的那一幕重演，直到沃克小镇之外整个世界都变为披着人皮的蝙蝠的天堂。] 屏幕骤然一黑。 “原来未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赛杜兰特倒抽一口凉气。 “所以幕后之人在预谋什么？”安菲尔德拍了拍弟弟的手，“他留下沃克小镇不断轮回······是有什么东西本应在轮回中发生吗？但是出了点意外，那个东西或者人没能走上命运的轨迹，所以祂故意重复了无数次？” “而这些未来影像，和你说的‘战友情’又有什么关系？”桑素揣测，“我们一起对抗白色天幕邪神？” 第69章 影子 我在你的脚底下 “不愧是聪明的神明们~”钟杨没有正面回答, 但清脆的掌声暴露了他的赞许之意，“被你们猜出来了。” “白色天幕象征新生的神明，也就是怪物们口中的女神——幽夜。 她本该是神界的第五位神明，惨死的少女没有放弃信仰, 在救世主的帮助下终于用自己的坚持走完封神之路, 成为你们的新同事~” 他话锋一转： “但世外降临了可怖的邪神, 他拨动时间的指针, 让本应降临于沃克小镇的命定救世主迷失在时间长河中, 未能得到救赎的幽夜永陷痛苦与饥饿, 在夜幕中制造了沃克小镇无尽的轮回。” 蛊惑人心的魔王九真一假地解释着： “她幕后之人让她一遍一遍地尝试重启，消耗的力量使得女神无比饥饿，吞噬世界后她依旧痛苦, 于是吸血鬼不断取代普通人类的身份填补世界的空白, 死去的人类成为红月的养料，供给女神重启——” “沃克小镇是最后的净土，为了保证救世主的降临，她维系着里面的人类永生不死—— 直到扎克的死打破了轮回。” “幽夜命令手下来到人界统治吸血鬼, 天然压制怪物的亲王由此诞生。” 桑素阖上眼, 轻轻抚摸着左耳的金饰：“所以你是救世主？你在扎克意外死去的这一次轮回中降临了？” 安菲尔德和赛杜兰特也探究地望着他。 “很荣幸能被你这么误解，可惜我不是，”钟杨遗憾地叹气, “我不过是救世主身后平平无奇的老父亲罢了！” “？？”三神皆惊。 画面一亮, 重新开始播放起来，只不过这一段增加了慷慨激昂的背景音乐, 画风瞬间从苦难纪实变为勇气的赞歌。 [七名面容坚毅的人类凭空出现，他们在阴暗地牢的干草堆上确认彼此的队友身份，其中赫然就有眼前的黑发人！ 面对吸血鬼挑选晚餐的威胁, 黑发人英勇地牺牲了自己，给战友们留下生的希望。 “不要想我，我是自愿替大家去死的！”他留下的遗言在长廊中回荡，让队友们心中愤懑悲伤！ 在生死诀别的危机中，六名人类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团结力量，在一名帅得一看就是救世主的白发人的带领下，突破了地牢谋求生机！] “这就是救世主？”赛杜兰特困惑，“你是祂的父亲？我怎么感觉你俩是同龄人呢？” 桑素提出不同意见：“世界上除了父母毫无保留的爱，谁又能这么不顾一切地牺牲自己？” 她看向钟杨，试探着道：“而且外貌对于强者并非限制——更改起来很方便。” “恕我直言，您真是聪敏无比。”真上道，钟杨叹服。 [果然，被寄生的黑发人在面对死亡威胁，再一次挽救了年轻救世主的性命！ “不要······回头······”化作流沙消失的黑发人看着救世主天蓝色的双眼，叹息般说了一声，“乖崽······”] 其实是某人故意指示系统，把父爱发言的音频拼接到扮演挚友装死的画面中去了。 但生活在纯洁质朴的古典时代的三神完全不知道还有这种无耻操作，他们面色都有些许动容。 [画面快速切换，从和血猎公会打下深厚友谊，到前往沃克小镇做客，再到死去人类头一次解脱痛苦地复活，赞美晨曦的众人簇拥着救世主，祂的胸口散发着耀眼的信仰之力！] “唯信仰晨曦！”墓地旁围成圈的信徒们高呼。] “若这就是晨曦起源的话，我倒是能接受祂取代你。”安菲尔德对桑素道。 死之女神默默不言，只看着屏幕。 [新生的白发神明带着人们踏上追求光明与自由的征途，他们从密林中穿行而过，一路噬人的怪物自动净化于圣光之下，幽深水潭中骑着驼鹿的精灵双子加入了队伍。 死之女神身披薄雾，寻找到不属于此世的钟杨，她默默跟在黑发人的身后，一路护送他回到了现世。] “我们递上投名状了？”赛杜兰特眨眨眼，见哥哥瞥过来赶紧换了个词。 “我们加入了救世的队伍？” “真聪明。”宝石座椅上的人赞叹抚掌。就是这样，尽情发挥脑补能力！ [终于等到救世主归来的幽夜女神附身吸血鬼亲王，静静坐在棺材上与祂对视。 紧接着复活的“父亲”来到世纪会面现场，重逢令人喜极而泣。 被狠狠感动的幽夜女神在力量化身的红月之下褪去狰狞的畸变形态，神格回归正途，无数人类的灵魂得以解脱。] [死去的苏珊从花海中走来，在妹妹等人的见证下，和安东尼紧紧相拥；萨芙夫人向晨曦大祭司学习着医疗的原理，巴克跑前跑后帮忙整理草药；希曼试图小酌一杯，却被路过的艾力抢走了酒瓶。 然后，画面陷入空白。] “最后是好结局？”赛杜兰特满脸期待地抬起头，如果钟杨不给出肯定答复的话，心软的双子弟弟可能会难受好一阵子。 “也许？”钟杨耸耸肩，“事实上一切确实在往好的方向走，只不过出了点小意外——” “如你们所见，我被幕后的那个家伙送上了火刑架，他把我烧死，给了幽夜很大的打击，现在被困在神界下不去，也不知接下来她会不会又失控。” “天哪！”赛杜兰特吃惊到站起来，“那还等什么？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提！” “坐下！”安菲尔德用力一按弟弟的肩膀，扭头看向捉摸不透的黑发人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现在穿越时空，需要我们提前出手相助？” “是的，是的~”钟杨拍了拍袖子，“你们不用经受被操控的苦难，而我也不用死去活来~希望我们能像三万年后那样合作愉快。” —————— 一个幕后黑手正在纠结。 脸上写着“镜”字的古怪家伙并未离开，而是躲在神界的某一抹暗影之中。 当他暗中窥探到钟杨飞来后，吓得镜字一抖。 但当他又偷窥到钟杨采用观影的迂回方式拉拢三神时，显然陷入了沉思。 那个死骗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他哪次不是强行抓着别人要求配合的？ 还是说······他状态不对？ 幕后黑手蠢蠢欲动，在放映影片的全过程中和自己左右互搏。 “你应该趁此机会攻其不备，他绝对想不到你在哪！” “万一他是装的呢？万一没有成功呢？” 就在钟杨马上要和三神达成友好协作的当口，怪人终于下定了决心，再不偷袭就来不及了！ —————— 【叮咚！恭喜玩家2413完成后续探索任务[吃席]！】系统还在人间界糊弄着厄洛诺。 【美味的佳肴令你沉醉，而宴席间送上的特殊风味佳酿勾起你的好奇心，于是你决定探索一番这个小镇的酿酒历史】 【请玩家前往小镇的酒馆，完成探索任务[酿醋]吧~】 “？” 好不容易挨到人群散去，独自坐在教堂里的厄洛诺终于等到系统发话，却是这么个拖延时间的扯淡任务。 “我知道了，现在就去天上。”白发天神起身开始做任务。 【诶等下！什么天上？你的任务是酿醋！】系统大喊。 “没错啊，任务升天，我听见了。”厄洛诺充耳不闻。 【等等！不是，停下！！】 系统的呼喊显然限制不了在这个世界已经成神的玩家，祂随心所欲地牵动光的力量，顺着云层上倾泻的澄澈长桥一路上天。 —————— 钟杨一副正要和三神友好磋商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我们——” 他笑着闭了下眼，然后再也没睁开。 什么？ 灰蒙蒙的一片苍茫包裹了他的所有认知，临时重塑的躯体无法动弹。 “你还好吗？”赛杜兰特皱着眉，小心翼翼地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他身后传来一股巨力，哥哥猛地将他拉到自己怀里：“不要看！闭眼！” 古怪的气息从钟杨的座椅之下升腾起来，宝石神座之上的黑发青年整个人像被刷上灰色的阴影，沉默在神国之中。 —————— “你果然状态不对。”听觉捕捉到虚无缥缈的声音，但又好像是毛笔字一般显现在眼前。 “哎呀呀真糟糕，被你发现了。”是钟杨的语气，用心声对话时声音会有些失真，但掩盖不了某人满满的敷衍。 “······”怎么感觉有诈啊！被主角逼迫到东躲西藏只能搞偷袭的反派顿时失语。 “说话啊你？放大招搞心魔尽管过来，我还有事忙着呢。”屑主角甚至反过来催促。 “你不好奇我躲藏在哪里？”正常流程不是主角惊异一番反派的突然袭击，然后自己趁机开始使用预设的嘴遁之术互相攻击一番吗？！ 虚空中，一个脸上写着毛笔字的怪人脸突兀地贴在眼前，好像一张没有骨骼的画。 “镜镜，”钟杨随口给他起了个小名，“你可以不要这么可爱吗？这个问题好像试图引起别人注意的小朋友，我还以为你是来趁我病要我命的呢。” “而且你在我的影子里，这不是很好猜的吗？” “你的状态果然很差，还有，不要随便给我起昵称。”这次的怪人的形象是长发模样，细长的发丝像将断未断的树影，浅浅地攀附在钟杨的肩膀上。 “啊对对对，”钟杨笑眯眯地承认了，“来吧，攻心？攻神？随便哪样都可以，我刚好闲的没事嘴巴干，和你辩论一番再好不过了。” “······”怪人没有做声，反而又凑近了一些，额头立即被钟杨用手指抵住。 “你再靠近一点，这本无cp就要被举报窜频涉及感情线描写，然后下架封书了，”钟杨先是警告，随即忽然激动起来，“难道你打着同归于尽的心思？所有人一起被删？哦天哪，好歹毒的反派啊！” 第70章 超感动的屑老板 决定给员工放年假！…… 这个家伙在做什么？ 幕后黑手眼里的钟杨忽然静默了一会, 然后就莫名其妙脱口而出一句“好歹毒的反派”。 “怎么？说不出话来所以开始骂我？”怪人冷笑，“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这个死骗子刚才看来是真的状态不佳—— 他肯定是在试图激怒自己，从而把握主动权。 怪人殊不知他这么一句话直接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钟杨暗中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苍穹之眼】判定脸上带字的奇怪存在并没有撒谎, 他是真的只听见了歹毒反派那半句。 听不见“无cp”的世界本质, 看来他比自己低至少一个位格······恐怕又只是个分神, 幕后黑手的本体在别的什么地方。 分神好啊, 分神容易对付多了, 就当等会给小饿的试刀石—— 仗着反派的分神位格不够, 屑主神偷偷调取系统监控查看厄洛诺的任务进程，操纵面板的手指本来淡定滑动着，却忽然停滞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小饿居然在上天的路上了！！系统怎么搞的, 没拦住祂？ 表面努力维持神色从容的黑发青年心念一转, 虚空中骤然张开巨口，【龙之巢】的空间开口强行连接意识世界，宝石座椅凭空消失。 钟杨猛地睁开双眼，他身前突兀地闪现一个怪人, 三神皆惊！ “别看。”黑发青年语速飞快地下命, 位格不够的神明们不由自主地闭上眼，隔绝怪人散发的影响。 “过来！” 【龙之巢】的入口应声跳跃空间，钟杨抵着怪人额头的右手狠狠推出, 他向后仰倒坠入云端, 眼看就要翻身飞入云海之下的黑色漩涡巨口，躲入藏匿空间！ 他果然要逃走！幕后黑手大喜过望, 眼见捕获对象即将逃走却不慌不忙，藏身影子的怪物操纵脚底的阴影缠绕上黑发青年的脚踝，钟杨下坠的动作当即遭到拦截！ “没想到你也有失策的时候？”怪人喜形于色, 脸上的镜字闪烁起来，“别急着走啊，等我把你吞噬了，咱们再慢慢聊？” 不断生长的影子像攀爬的荆棘，沿着苍白的脚踝皮肤向下侵袭，荆棘尖刺划伤皮肤吮吸着鲜血，供给靡丽的花朵，倒挂的青年被弥漫的黑色荆棘拥抱着，柔嫩的猩红花瓣在眼角盛开又败落。 掌握主动权的怪人洋洋得意，他捻起一根丝线，慢慢挪动被荆棘棺椁困住的钟杨直到把他整个人倒过来。 “怎么不说话？”怪人屈起食指敲敲密集藤蔓编织的牢笼，“逻辑怪物最擅长的嘴遁去哪了？” 钟杨试着动弹了一下，双手被束缚在一起后细小的影子植物甚至分出支线把左右手的每根手指也并拢捆在一起。 “准备得不错。”青年冷冷道，随即花朵腐败的红色一瓣穿过间隙落在他的唇上，封住了语言的能力。 “挣扎是没有用的，这可是专门对付你的笼子，被力量相反的影子偷袭和禁言的滋味不好受吧？” 怪人大笑，成功收获笼中人凝重的目光。 他张开双臂，不惧荆棘的尖刺，竟然直接拥抱住牢笼的表层：“现在，让我吞噬你——” —————— 厄洛诺正在飞天的半途中。 离开大地后祂周身一片空茫，然而雪崩似的弹幕又好像把所有空间都填满了。 ······ “哭到现在，很难受，直播间真的不做人，如果不是小饿还在，我都想卸载了” “刚才系统那个任务emmmm，真的不是阴阳怪气吗？小钟刚无了就发布[吃席]······” “恶心透了，烂透了，观众喜欢的主播被随便地弄死，复活不情不愿就好像在说‘哦你们看，我有复活哦’，然后再一刀下来，给不听话的观众下马威？” “表面刀的是杨杨，实际上就是看不起观众，居然敢绕开直播间打赏，不给我乖乖送热度？好的，你们喜欢的主播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我都不敢给小饿打赏了，害怕重蹈覆辙呜哇哇哇——” 就在这时，系统按照钟杨的详细台本开始操控小号造势，伪装小饿的黑粉激化观众对后续剧情的期待性。 “我现在看到厄洛诺其实心情有点复杂，感觉祂一直面无表情的钟杨死了也没什么表示？” “确实诶，刚才还非常淡定地参加婚礼······明明祂继承了钟杨转交的神位力量！” “脱粉了，有点讨厌吸血朋友的这种。” 屑主神安排的剧情果然按照步骤发展，弹幕矛盾立即爆发！ “前面的爬啊，钟杨第一次死在伯爵城堡里你没看见？小饿难过死了！！！” “什么吸血，明明是杨杨选定的继承被讲得这么恶心！给我滚回来道歉！” 化龙鱼系统调回刚才的小号开工。 “不是吧无脑粉丝急了？” “等厄洛诺上天就知道了呗，我打赌祂上了神界就是探索自己的任务，反正钟杨死都死了，力量到手管他干嘛？” “就是就是。” 观众们的悲伤瞬间全部转化为愤怒，几乎冲爆了直播间弹幕。 “等着看吧！小饿急着上去肯定是和小钟有关！祂可是S级游戏的最终BOSS出身啊！怎么复活玩家祂还能不知道吗？” “冲啊小饿，狠狠打他们的脸！千万别是把钟杨忘了呜啊啊啊——” ······ 观众的期待值成功爆表，系统偷偷擦了把冷汗：老大写的剧本也太屑了吧！难怪观众会上钩，它自己都忍不住关注后续发展！ 密集的蓝星文字连在一起令神头疼，因此厄洛诺完全没留意到观众们在做什么，也因而没有发现钟杨为祂闪亮登场精心布置的舞台造势。 “神界的入口······”头顶光环的白发天神皱着眉看向云层的裂隙，“找到了。” 祂穿梭在耀眼的阳光中，从最中心的那个洞口闯入。 —————— 密集的荆棘向内收紧，无法动弹的钟杨颤了下眼睫，漆黑幽深的眸子死死盯着怪人脸上的“镜”字。 “别担心，痛苦很快就会过去的，”幕后黑手陶醉地舒展着脸上的笔画，一手按在胸口前，“毕竟我是——” 他的声音骤然顿住。 一支利箭洞穿了他的胸口，箭头刺穿手掌，雷霆的力量触及体内涌出的黑雾，不断闪烁着电光。 怪人跟着雷电的滋啦声颤栗起来，他哆哆嗦嗦地扭头向后看去，高空之上赫然出现一个难以置信的身影！ 白发神明不再需要羽翼调动天空神力，祂头顶的光环流动无限象征晨曦的信仰力量。 此刻厄洛诺手持长弓眉目森然，见困住钟杨的怪人还有余裕，右手再次拉动弓弦，一道闪电裹挟双世界神明的浩瀚力量撕裂虚空，再次洞穿怪人的胸口！ 飞速被天罚净化的怪物扯了扯脸皮，歪折脖颈看向钟杨：“你······原来早就······计划好了？” 荆棘花棺和它的主人一起走向枯萎，钟杨优哉游哉地扯下身上试图扎根的枯枝，跨步走出牢笼。 “猜猜看，镜镜？”钟杨慢悠悠地路过片片剥落的怪人，点了点鬓角苦恼道，“也可能是你太弱了，我消极抵抗都能逃出生天？” “你这个······死骗子······”胸腔以下尽数化作碎块散落的怪人颤抖着手指向黑发人。 “谢谢夸奖，在下不胜荣幸~”钟杨笑眯眯地点了点下唇，“安心去吧亲爱的，下次记得用本体来。” “原来如此······你知道我不是——？”他还想说些什么，闪电却瞬间击穿颅内的黑雾，爆碎成一阵清气。 钟杨双眸微黯，足尖点了下地面。 消失了，但是下一次见面或许马上就要到来。 站在云遮雾掩之中的黑发青年微微低着头，身旁笼罩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静默氛围。 白发的神明调动力量向他飞来，蓝色瞳孔目标明确地盯着他，纵使身旁遮天蔽日的弹幕闪现也不能动摇祂分毫。 祂来到他身旁，在苍茫云海中并肩而立。 “钟杨？” ······ “啊啊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我的老婆们同框！他们同框了！（声嘶力竭，当场去世）” “他活着他活着！我就说小饿肯定有办法！祂可是超级BOSS啊（四肢着地爬来爬去）” “这是什么绝美剧情我哭辽，死去的你传承力量给我，我穿越无尽虚空到神界挽回你！” “笑死，那个一看就是反派角色的路人甲被小饿biubiu两箭解决，炸成新年第一朵烟花” “哈哈哈哈哈哈，刚才的黑子去哪了？来看看啊你们说的小饿不会管钟杨？这叫不会管？” “脸疼不疼啊哈哈哈哈哈——” ······ 被拉满期待值的观众当场爆炸，弹幕已经处于文字叠在一起谁也分不清谁的状态！ 黑发青年没有看祂，只是闭着眼沉思。 “你还好吗？”想起刚才看到的荆棘牢笼，厄洛诺微微蹙眉。 能把钟杨困住，恐怕那个怪人有些神异，自己真的能两箭就能解决他吗？ 白发天神瞳孔一缩，立即警惕起来，神识铺天盖地洞彻周遭的环境，却没能捕捉到身旁某人的突袭。 钟杨把手放到厄洛诺肩头。 “！！！”执掌晨曦权柄的双世界神明被这小小的动作狠狠吓到，光速避开魔王的爪子后撤出五步远，“把手拿开！！你想被电焦是不是！” “小饿你这么关心我吗~”收敛眸中深意的钟杨语气欠扁。 他偷偷打开摄像头的音频功能，再慢悠悠地扭头，双手比成V字型举在胸前：“被神明们挽救回的我已经不是吸血鬼了呦~” “你不是吸血鬼了？等下，什么神明？”厄洛诺眸光一闪，正在沉思之际，肩头却传来一股巨力——祂被飞扑而来的屑主神死死抓住肩膀！ “不是、我、你放开！！” “别动，回去给你放年假，一起去异闻局做身份档案登记。”钟杨附耳低语，在感受到白毛员工顿住之后，得意地弯起嘴角开始对着摄像头大声哔哔。 “这就是神明吗？我太感动了小饿！历经千难万险的友谊，就该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70-80 第71章 我说，要有光。（重大剧情揭秘） 祂是…… 神界之中, 无数来自高维的观测者围观着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拉拉扯扯。 “松手！” “不松！” “松手！！”厄洛诺开始暴躁。 “不松！小饿没有你我怎么复活啊——”钟杨一脸哭丧，搂着优秀员工的肩膀不放。 “······”厄洛诺额角青筋直跳，这个家伙又开始发癫了！ 后知后觉的系统赶紧打着官腔把结局圆回来： 【恭喜玩家2413击败操控世界的反派，探索世界观结束！任务[酿醋]跳过, 现在进入结算界面！】 【奖励：[复活的挚友]×1, 让我们为真挚的友谊干杯！】 观众们喜闻乐见地看着一切发生, 心心念念的主播终于复活, 他们只有用疯狂尖叫打赏来表达自己的快乐。 ······ “用户[草生了出来]打赏点数60000” “用户[把猫给我]打赏点数30000” “用户[荷塘月色]一次性打赏主播2413点数8888888, 突破直播间单次打赏记录, 感谢您的支持！ 用户留言：孩子看到这么正能量的直播间，已经激动到哭晕过去，我们家长没什么能做的, 就打赏一点表示支持。” “卧槽大佬牛逼！” “大佬是家长？？” “糟糕, 是大佬家长！大家捂住嘴别再讲秒锁文学了！” “要结束了啊？杨杨再见，小饿再见！” ······ 表面笑眯眯和观众挥手告别的钟杨实则偷偷摸摸观察控制面板，代表小饿的2413编号已经登上打赏榜第一。 时机成熟，两个世界的封神之路都走完, 升级仪式的前两步已经完成, 现在该彻底转化观众的认可了。 抓着新生的晨曦之神不放的黑发人忽然停下了动作，双手只静静按在神明肩头。 直播结束，不代表故事结束。 “好吧, ”钟杨叹气, 微微低下头遗憾道，“如果久别重逢的拥抱让你感到冒犯的话, 那就算了。” “杀死怪物，却发现救出的人居然是我，你其实很失望吧, ”黑发人情绪低落下去，“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想要表达对你的感激，恐怕你都不会拒绝的······” 闹腾的家伙突然安静，厄洛诺反而十分别扭，闻言祂皱起眉辩驳道：“没有的事。” 见钟杨双眼亮了起来，又涌动起跃跃欲试的兴奋，白发神明急忙改口：“别多想！该松手还是给我松手！” “松手就松手呗，我只是想抒发胸中无与伦比的谢意而已！”钟杨捧心，“你怎么能这么误解我的真诚！” 见厄洛诺满眼迷惑地警惕起来，钟杨偷偷在心中笑了两声，然后清了清嗓子，咏叹调响彻云霄： “小饿，你是我的神！！” —————— 所有积累的点数都是高位存在给予的认可，而来自高位神明的亲口承认是点燃一切的引线。 厄洛诺胸口的绿意凝结为一束光，纯澈的力量复苏了祂的星球，无数眷族的呼唤回响在祂耳边。 钟杨后退一步，让天空之神静默而立，在异世聆听到熟悉的祷告再度响起。 “伟大的高空之王······” “洪水退潮了！可以回家了！” “赞美天空之神！” “等土地干一些就可以修房子，我们先去准备石料。” “晨曦终于来临了吗？” 高山上的巨鸟梳理羽毛，俯视山下的教堂。 站在神明画像前低首祷告的祭司似有所觉，格莱虔诚地望向百首神像，祂手持长弓，箭指所向一往无前。 “是我主······唤醒了世界？” 生命女神从大地中坐起，伸了个懒腰。战神驾着马车路过梦神的卧房前。 美梦会在早晨起床的时候结束，于是沉睡的星球就该在守护它的神王成为晨曦后醒来。 “你······” 这就是他带我来的目的？厄洛诺怔怔地看向神秘的黑发人，他为什么会这样帮助自己？ “别动，还没结束。”本体的升级只是权柄上升的第一部分。 钟杨打了个响指，那颗星球瞬间脱离寄宿的神明躯壳，闪现在另一个宇宙。 “只有晨曦可不够，白日里太阳要永远照耀着大地。” 黑发的魔王笑着对厄洛诺一挑眉：“允许我越俎代庖么？” “什么？”祂没有反应过来。 “没有拒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钟杨愉悦地交叠双臂，漆黑的瞳孔凑得很近很近，凝视着那双湛蓝，逻辑怪物轻声开口， “我说，要有光。” 苍茫的浅蓝色星球划入轨道，成为太阳系的一部分，燃烧数十亿年的太阳散发炙热光芒助长万物复活。 破格提升的星球来到更高的位面，锚点带动厄洛诺本尊成为跨位面神明。 “我的蓝星处于危险之中，我需要补完太阳系，让群星回到应有的位置。” 钟杨一字一顿慢慢地说着，刚刚升格的新神终于可以接受有关高维的知识而不被屏蔽，为了让厄洛诺有足够的接受能力他特意放缓了语速。 是的，从捡到厄洛诺的第一刻开始，他就计划着一切。 教授异世界的语言与文化，放任祂在蓝星和人类接触，甚至纵容祂把自己也登记进异闻局的档案，都是一次又一次观察。 没有比祂更合适的了。 三万年前天灾毁灭的不仅是蓝星，除了木星陷入沉寂之外，其余天体尽数毁灭。 自己需要至少八位神明修补太阳系，眼下就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你能接受我的邀请吗？执掌闪电的高空之王，伟大的天空之神，万物的晨曦—— 我的【天王星】？” 厄洛诺涣散的湛蓝瞳孔恢复聚焦，祂能通过那颗旋转的星球观察到另一个宇宙，炽热的烈阳与遥远美丽的蓝色星球。 原来······ 祂缄默良久，闭上眼再坚定地睁开，眼里燃烧着光芒道：“我接受。” 并肩而立的黑白身影脚下暮色一空，层云尽散。 天亮了。 —————— 神国青铜圆桌前，三神正在左右互瞟。 咋办？新盟友消失这么久没回来，不会是发生亿点意外了吧？桑素发出灵魂提问。 你问我我问谁？安菲尔德推卸责任。 哥，你们眼睛抽了？赛杜兰特摸不着头脑。 不料下一秒他们就莫名其妙地凌空而起！ “哇哦，你们居然还在等我！”刚才被怪人拖走的黑发人再次从破洞桌子里窜出，“我真是太感动了！！” 凭空出现的晨曦领域迅速扩张，三神惊恐地发现自己完全被压制住了。 明明只是个新生神明，为何如此强大？！ “感谢小饿的帮助~”钟杨快乐地挥挥手，拉着厄洛诺闪现于三神眼前！ “你是那个救世主？！”安菲尔德脱口而出。 “年轻神，好眼力！”黑发人搭着晨曦之神的肩膀棒读道。 厄洛诺正满脸无语地观察脚下的破洞桌子，耳边就响起钟杨不怀好意的声音：“你们的不离不弃实在是令我感动，这样吧，我帮你们升个级~” “然后被你压榨，给你打工？”白毛员工下意识接话，祂看向三神的目光不由自主带上了怜悯的意味，又是被坑的新受害者啊。 “守护自己的世界怎么能算给我打工呢？”钟杨嘿嘿笑着，意有所指地反问。 成功得到厄洛诺的白眼后，他才看向被晾了许久的小神明们：“让我想想，天启四骑士还差俩，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随着啪的一声响指，大地上代表死亡的灰色雾气形成风暴飞涌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三匹烈马，而绿色的荆棘纹路缠绕着它的身躯，生与死的力量得到融合。 死亡骑士有灰马和绿马两个说法，在这个世界两种可能性得到了重叠。 被操控的神明即使能够永存，也与死亡无异。 “现在是归位时间~”随着钟杨的话音落下，三神各自飞去，落在三匹骏马之上。 【老大，[天启四骑士-死亡]认证成功了！】终于不用应付观众的系统开始随便称呼。 “只是死亡？”钟杨摩挲下巴，“还差一个，这个支线还不能结束。” 他伸手向袖中掏了两下，竟然拎出来一只猫咪！ “是时候发挥你真正的用途了！杜德罗伊！” “你干嘛？”厄洛诺震惊地瞪大眼，但马上祂就僵住了。 升格为跨位面之后祂能够感受到来自高维的注视，就在那个名字被钟杨喊出的一瞬间，有难以描述的未知从一切的终焉投下了一瞥！！ 黑发人充耳不闻，嘴里念叨着只有他和厄洛诺有足够位格听到的话：“我在这个世界疯狂利用观众的认知力量，积攒足够高维影响的世界会吸引高维的神秘存在，这是非常合理的发展。” 他两手托着猫咪高举过头顶，继续道：“而我在这个世界喊出[杜德罗伊]很多次，所以被吸引过来的存在就是祂，这也是合理的。” “祂观测到召唤自己的人是故友[钟杨]，过去的友人此刻陷入救世危机之中，于是人性充沛的祂会赠送我拯救世界的力量，这是最合理的！” 钟杨对着虚空大放厥词，【逻辑怪物】疯狂修正推理过程，以至于未知存在的视线都僵住了一秒。 “谁是你故友，死骗子。” 苍茫混沌中裂开一道狭隙，一只巨手丢下团燃烧战意的火焰，化作骑着红色骏马奔腾的骑士向神界而来。 “谢了~”钟杨笑眯眯地搂住猫咪，“大过年的，要不要过来一起叙叙旧？” “爬开。”高维存在严词拒绝，裂隙光速消失，甚至连观众们留下的高维影响都被祂顺手捞走了，看来是完全不想和某个屑产生任何联系呢_(:з」∠)_ “那是？”厄洛诺拧着眉瞥向钟杨。 “我的老员工~”屑老板伤心欲绝地单手捂脸，“叫做杜德罗伊的【战争天灾】。真是的，飞黄腾达了就把朋友兼老板抛之脑后了！” “你的员工？”白发神明突然了悟，“难怪看见你就跑，被压榨后拒认黑心老板是很正常的事情。” 闻言更受打击的钟杨一顿一顿地扭过脖子，泪眼汪汪道：“太过分了！” “小饿叛逆伤透我心！” —————— 直到钟杨气呼呼地把猫咪塞进火焰骑士怀里，刚才什么也没看见的三神才惊觉身旁多了个浑身通红的战友。 【诶？老大，怎么突然出现个抱着猫的战争骑士啊？】系统懵圈。 “别管，帮我记着就是。”钟杨不爽。他要和厄洛诺绝交三分钟！ 【哦······】圆润统打了个滚，【[天启四骑士-战争]集齐！】 神明全部具象化后，克系世界的所有不可名状被彻底抹除。 第72章 女神之眼 水下世界 所有神秘的力量被划分为四个阵营, 由不同颜色的骑士作为旗帜，无序的世界规则转化为四条有序的道路。 黑色、灰绿色、红色、白色的四道光芒组成坚实的路面，蔓延到骑士的脚下，似乎在等待他们上前。 “······”众神齐刷刷扭头在等待钟杨的下一步动作, 却见他原地沉思, 嘴里念着奇怪的东西。 “······178, 179, 180！绝交结束！”钟杨一巴掌拍上厄洛诺的肩膀。 刚才还十分靠谱的黑发人这会一脸幼稚, 浑身散发着不愧是我, 说绝交三分钟就三分钟的奇怪得意感。 “小饿，我原谅你的叛逆了！” 肩头一震的白发员工默默扶额，越来越能理解人类的丢脸是什么感觉了呢。 “但是一会要飞下去实在是太累了, 于是被我的大度深深感动的晨曦之神决定让瘟疫骑士的白马搭载我当做补偿！” “？”厄洛诺动作一僵。 “你们看, 祂甚至已经主动召唤出来了呢！”钟杨轻轻抽离按在厄洛诺肩头的手，一抹轻飘飘的白影随着他的动作分离了出来。 从神明身上剥离瘟疫骑士的身份，让小饿作为纯粹的晨曦~不然留下一个克系世界的不详身份可是大隐患。 白影骑士翻身下马，以恭敬的姿态邀请黑发人乘坐。 “可怜的晨曦之神只能自己飞下去了！”钟杨爬上马背夸张地感叹着, 抓紧了缰绳。 五名骑士踏上光芒之路, 从神界直向人间俯冲而去，圣洁的晨曦在他们身后出现，骏马掠过的地方所有不详的力量都脱离出来, 集中到相对应的骑士身上, 尔后纯白圣光跟随而来，净化这里的土地。 终于, 他们来到世界的尽头。 —————— 灰绿色的道路终止在密林之中，三名灰马骑士在那里停下脚步，三座教堂拔地而起, 象征曾经的三神。 红色道路跃向天的另一端，遥远的东海岸贵族间攻伐不断，战火纷争，看不清面容的骑士把猫猫扔给它的原主人，一拽缰绳策马而去。 明明是白马却骑着个黑发人的半吊子瘟疫骑士松开缰绳，一边撸猫一边和身后的圣光搭话： “哇哦，小饿你没有翅膀飞得也好快啊！” “还不是你搞的鬼，”哪壶不开提哪壶，厄洛诺突然反应过来，“对了，你把我翅膀搞哪里去了？！” 祂加速上前，拽住黑发人的领子不放。 “诶不是，我也是为了你好啊！”钟杨把猫猫塞到厄洛诺怀里，以此换得自己挣脱出来，“你以前躺着飞，现在竖着飞，多有格调！”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就问你我翅膀呢？”白发人不依不饶，把猫咪塞回去。 钟杨顾左右而言其他：“我家那儿的厉害神仙都是竖着飞的，衣袂飘飘宝相庄严！” “你想想你和敌人对阵，别人在天上放大招呢，你翅膀一拍躺着飞上去了，那么大一个目标咔嚓一下就被大招劈中了！”钟杨开始虚空索敌，“你要是竖着飞，就一个白色脑袋瓜，对方说不准看不见呢？” “好像很有道理？不对！”差点被歪理说服的厄洛诺晃了晃头，努力维持严肃，“你又在绕弯子，不解释清楚这事儿没完！” 三万岁和一万岁十分幼稚的对话终于让白马听不下去了，正好白色长路到了尽头，它一撅蹄子把钟杨掀飞。 “咴咴！” 白马甩了甩尾巴，居高临下嘲笑地看着他俩。 “吵得那么凶，他摔下去你不还是扑过去接？” “······你会说人话啊？”拖住黑发人的厄洛诺大受震撼，甚至顾不上白马话里的内容。 那祂学马语到底是为了什么？！！ “咴咴！”惊觉自己暴露的神奇动物赶紧转身，昂首阔步迈动轻快的步伐冲出古堡，一溜烟跑了。 是的，古堡。 白色道路带着他们又回到了故事的伊始——吸血鬼伯爵的古堡。 —————— 被抓着肩膀提起来的钟杨突然一挣，稳稳地落在地面。 “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怀念你的翅膀，我怎么能卖关子呢？” “没有翅膀的是晨曦之神，和厄洛诺没有关系哦，”钟杨眨了眨眼开始钻空子，“完成游戏回蓝星你就能召唤亲爱的翅膀们了~” “现在，到了游戏揭秘时间！” 黑发人反手拽住员工，拖着祂走向幽暗的长廊。 一切布置照旧，只是框中的人皮画不见了。 地上积着厚厚的尘灰，从画框下延伸出蜿蜒爬行的痕迹，那痕迹到出口处渐渐转变为脚印，似乎是人皮活了过来，重新变回了人类。 “苏珊她们？”厄洛诺怔怔地看向一幅又一幅空荡荡的画框。 “嘘——”钟杨竖起指头点了点上唇，无名的风穿过长廊，吹散尘灰的痕迹。 既然死者复活是让所有人都高兴的事，那就抹去真相存在的证据吧。 长廊尽头是回转楼梯，他们一路向上。 天光从楼梯井打下来，照在陈腐的石阶上，他们沿着光明的方向螺旋前行。 厄洛诺偷偷瞥向黑洞洞的一楼，却发觉什么也看不见。 手上传来拉拽感，钟杨虚无缥缈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要回头。” 尘埃在光芒下飞舞，人类拽着神明行向上行走，他们路过的楼梯无声坍塌，身后的地狱一般幽深的世界不断远去，渐渐染上血红，像湖中的影子一样破碎。 他们走到楼梯的尽头，钟杨推开卧房沉重的大门，穿过门的一刹那，厄洛诺惊醒了。 ——祂在血红色的湖泊里漂浮，身上血色湖水传来湿润黏腻的触感，而眼前是无边盛大的红月。 “刚才让你闭着眼，现在位格够了可以随便看~”站在岸边的钟杨轻轻笑了一声，抓住厄洛诺铺在水面的翅膀，把祂拖向湖畔。 站起来的厄洛诺怔愣着，看向湖水。 他们刚才所处的世界在湖面之下演绎着故事，密林中的安菲尔德疑惑地抬起头，却什么也没发觉。 浮出水面的他们到达了世界之上的更高层次，血湖是女神的双眼，她举着一只手平放在眼前。 钟杨在袖中轻轻抚着【时间罗盘】。 他逆转的确实是三万年，只不过是从女神的手掌来到眼中耗费的时间，从那只无边巨掌来到眼眸的血湖之下，足足走了三万年。 身高数亿光年的浩瀚存在在虚空中静默矗立，终于等到她的世界被修改完毕。 第73章 克系种田 机械苦弱，血肉飞升！…… 被拉起来的厄洛诺站在女神的手上, 正抬起头环顾四周。 当队友足够强之后，钟杨不再需要顺着时间的进程计算眼与手的距离。 他们一个闪现，便从空间的狭隙中穿过，之前整整长达三万光年的路程, 这次甚至没有消耗一秒。 幽夜女神神躯太过庞大, 整片大陆也不过是眼中的某块暗影, 以至于厄洛诺双眼的视角根本无法丈量。 但是作为跨位面神明, 祂能清楚地感受和理解一切。 这种感觉很奇妙, 明明目不可及, 但它们就是浮现在脑海里，包括知识、物质、命运走向和时间的变化。 祂甚至觉得，只要自己想, 就能轻易改写一切, 篡夺大陆上任何一个生命或非生命的存在，让它以为自己还活着，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身的决策；祂可以同时成为森林双子和死之女神进行信仰圣战，也能扮演所有贫苦的人类烧毁教堂推平王都。 “全知全能的【天王星】呦——升级成功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想试一下毁灭世界呀～”身后冷不丁传来充满蛊惑的声音。 “感觉……很奇妙, ”白发神明看着自己的双手, 和以往没什么不同，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毁灭世界听起来还不错……不对, 我是谁？我是……厄洛诺。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确实不错, 但这太无趣了，过于简单的挑战总会让人提不起兴趣。”钟杨适时把手搭在祂的肩膀上, 刚刚变强是这样的，总得给小饿点时间适应上帝视角～ 当祂感受到自己的恐怖能力之后，就该拉回祂的自我意识了！ “统子！”钟杨对虚空喊了一声。 【我来了！】系统应声而动。 “给小饿放个烟花！” 【噼里啪啦砰砰砰——】 “让我们一起恭喜新一代五级神的诞生～”钟杨抱着圆滚滚的统子转圈圈, 五光十色的烟火在无尽虚空绽放，点亮了所有人的双眼，也让幽夜女神血湖眼眸下的世界产生一场盛大的极光。 “五级……神？”厄洛诺背过手摩挲自己的翅膀，发现并没有变化，祂皱着眉看向和屑主神打成一片的蠢球，又道，“这就是系统？” “对的呦～”钟杨左手一只统右手一只猫，同时回答员工的两个问题，满脸愉悦地清了清嗓子，“小饿你升级成功真是太好了，我的等级体系终于能跟别人分享了呜呜！” “你自创的？” “那当然！之前其他神不是位格不够听不见，就是不会普通话！”钟杨委屈。 “这知识还是普通话限定版本？”厄洛诺震惊。 “那当然，我对母语爱得深沉！而且这么牛逼的知识当然要用超牛逼的语言记录！” 钟杨拉着他认为充满求知欲的员工再次闪现到巨掌边缘坐下，望着那轮红月开始长篇大论。 “我把力量的支柱分为三个部分，神秘侧，元素侧，还有认知侧。 元素侧是组成世界的可知物质，每个小世界的元素都有一定程度的不同，比如东方玄幻的金木水火土、地水火风这两种说法； 神秘侧包含时间、空间与命运，不可捉摸，难以把握； 认知侧分为自我认知、外部认知、高维认可。 要成为神明，这三个支柱必不可少。” 幽夜女神静静地托着他们，危机感让她自觉地屏蔽了这些话语。 “从小世界开始，走到诸天之上，一共有七个等级。 一级神，就是在元素侧或者神秘侧有足以媲美神明的力量！二级就是建立信仰，收获了信徒的认知侧力量～” 钟杨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双手猛地在厄洛诺脸旁比了两个v字：“三级就是我们超级优秀的小饿！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成为单个小世界的诸神之王！” “手给我拿开！”眼看某人开始翻花手，厄洛诺抽了抽嘴角。 “我拒绝！”钟杨成功收获员工鄙视的目光，仿佛完成什么日常任务一样一脸满足，“四级就是多个世界走完封神之路，五级就是高维观众认可，六级七级以后跟你讲……哎呦！！” “给我老实点啊！” 当某个家伙的花手越转越快甚至整个人都站起来手舞足蹈之后，厄洛诺终于忍无可忍地拍了他一巴掌。 谁料完全没使劲的一掌却好像重若千钧，钟杨竟然直接从巨掌边缘摔了下去！！ “小饿救救救我我我——” 越来越小的回声消失在迷雾重重的深渊之下，厄洛诺大惊失色，一拍翅膀就往下追。 “把手伸给我！” 天神努力追上坠落的人类，却不料那张惊恐的脸忽然狡黠一笑： “追上来了？真单纯啊，看来只能再和我穿越一次了。” 再？ 厄洛诺一怔，恍惚想起之所以来到这个游戏，正是因为被钟杨拉着坠落。 “后悔也没有用了，恭喜小饿重蹈覆辙！”钟杨不由分说拉住祂的胳膊。 系统和猫咪早已装入【龙之巢】，另一手扣转【时间罗盘】，指针逆行转动半圈，倒退六十格。 深渊之下，时间漩涡无声张开碟形入口，黑发人最后望了一眼低首缄默的幽夜女神。 “再见了幽幽～我很快就回来，绝对不骗你！” 那双巨大的血湖平静无波，女神的本体看着两个身影被流光吞没。 【真正的拓展世界观——红月之谜，正式开启。】 ——————— 贫穷的沃克郡一如往常风和日丽，土路两侧就是居民自建的低矮房屋。 男人赶着鸭子路过，麻布裙姑娘抱着盆去河边洗衣服。 忽然间街道闯入一抹亮眼的色彩，那两道衣着考究的身影与周围格格不入，身着双排扣大衣的黑发人扶了扶眼镜，停在小镇中心的水井旁，目光探究地望向周围。 “看来生产力严重不足啊。”钟杨沉思，充当手杖用的伞剑点了点地。 过路人都远远地绕开，加快了脚步回家。围裙姑娘畏惧却忍不住好奇地回头：“这是谁啊？” “嘘，别问，”伊莎贝拉拽住苏珊，“等下贵族老爷把你眼睛剜下来！” 两个女孩缩了缩脖子，一溜烟跑了。 两道勾肩搭背的身影从街道尽头慢吞吞走来。 “你听说了么，咱们这里换了个新领主，好像还是个挺厉害的伯爵？”希曼搭着艾力的肩膀，叹了口气， “不知道要收多少税……我这几年的麦子一点儿也没留下，咱们实在干不下去，干脆和安东尼一起冒险去吧！” “我看难啊！”红头发的同伴唉声叹气，“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入选，冒险团好像挺严格。” “害，你还怕不入选？你胡咧咧的本事镇上谁不服？”希曼抓着他肩膀哈哈大笑，余光瞥见井旁有个身影，远远朝他问道， “你说是吧哥们？” “这倒没错，我保证你们都入选了。” “哈哈哈哈哈你看我随便抓个人都认可你的实力……”希曼正掏出水囊想来一口，却发现艾力一脸惊恐，疯狂拍自己的肩。 “你干啥——”希曼莫名其妙地转头，下一秒手中的水囊就甩飞出去！ 贵贵贵族！这不会就是新领主吧！！ 二人杵在原地，呆若木鸡。 “听说你们担心收税？”戴着金丝边眼镜的黑发青年笑眯眯地问。 “没有的事！我们过的非常好！”笑得这么吓人！肯定是被惹怒了！ 艾力重重扇了希曼一巴掌：“老爷您误会了，这家伙今天出门喝多了，他喝点马尿就爱嘴巴里乱扯！我现在就帮您教训他！” “哎，别急，”钟杨平举起伞剑，轻轻抵住艾力的动作，“你们再跟我说说冒险团？” “哈哈哈，哎呀这个就是大家无聊凑在一起吹牛而已……”艾力眼神乱飘，手指不自然地拧作一团， “老爷您看，咱们啥也不懂，还冒险？扛着个锄头能干啥？” 钟杨把手杖交给身旁的白发管家，背过手意味不明地绕着他们打了个转，直把二人吓得打哆嗦。 “行吧，你们可以回去了。” 这是……过关了？！两人双眼发直。 居然没有刑罚——不对，赶紧走！反应更快的艾力拖着希曼就跑，而钟杨一直目送他们远去。 “看够了没有，贵族老爷？”拿着手杖的白发人叹气，“所以能回答一下为什么你是伯爵我是管家？” “谁让你把我的管家打死了呢？”钟杨理直气壮，“拜托，有一个吸血鬼管家超酷的好吗？你却把它一脚踢出窗外晒死了！” “……这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啊？！”厄洛诺震惊。 “时间久就不能追究？！哪有这种道理！”钟杨像蒙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指着厄洛诺道，“不行，小饿你就是得赔我一个管家！为了弥补我的精神损失还要陪我一起科技革命！” “？？？”前面的听懂了，但是后面是什么玩意？ “这个底层逻辑就是难以名状的世界，你搞科技？”厄洛诺不可置信，神明的双眼中满满是不信任。 钟杨左右张望一番发现周围没人，于是换了个随便的站姿，叉着腰侃侃而谈：“这你就不懂了～听我说——机械苦弱，血肉飞升！” 【叮咚！恭喜老大给自己发布了任务——血肉科技！】反正人类看不见，观众也不在，系统飘出来撒花。 “……”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和这两个傻子在一块。厄洛诺默默别过脸，不忍去看又拉着圆球转圈圈的伯爵大人。 ————— 农民们忐忑不安地聚集在田坎上。 新来的领主老爷说要派发农具，让他们空出一个下午来这里领取，这怎么听上去不太靠谱呢？ 还有这样的贵族？ 交头接耳间，他们远远望见白发管家带领仆人走来，队伍后面还推着辆盖得严严实实的板车。 “咳咳。”厄洛诺清了清嗓子，众人当即安静下来，却忍不住瞟祂的长相。 奇了怪了，这新领主的管家虽然好看，但怎么长得跟教堂里的神像似的？！ 幸好除了种地没有思考过其他事情的纯朴镇民们只是迷惑，并未发散思维。 “哎，这不是那个……”艾力瞪大双眼，显然认出了厄洛诺，“那个贵族果然是新领主！” 希曼视线凝固，赶紧蹲下去扯着袖子把脸挡住，见艾力还干站着，顺便踢了他一脚：“不要命了你，还不快躲？” 此时厄洛诺掀开车上的红绸布，露出几个小木箱子。 好像装不下什么农具啊……众人略有失望。 “每户人家，过来领一颗种子，记住必须埋到田埂里，”厄洛诺指挥仆人组织现场秩序，“那边那两个，你们干什么？” 把脸捂得死紧的艾力瓮声瓮气道：“对不住啊管家先生，我们昨天被马蜂叮了，脸上全是痘痘怕吓着你。” “？？”他俩未来脸上好像也没留疤啊？厄洛诺思考，难道萨芙太太的医术这么好？ 原来那木箱中装着的是一颗颗拳头大小的种子，所有人依次领回了属于自己家的那颗后，白头发管家也不教他们什么栽培事项，直接推着车就回去了。 “这就是农具？”艾力松开手，背对厄洛诺远去的身影。 “管它呢，反正是种子，种下去说不准能长出什么新奇玩意儿，”希曼调侃，“总比领主老爷认出咱俩抓去砍脑袋强！” 他俩现在还认为钟杨那天的大发慈悲只是心情好，说不准啥时候见到自己，想起嘴上的冒犯就会勃然大怒地报复。 而收到这个奇特的“农具”，也并未出乎二人意料。 善良的贵族给大家发农具？开玩笑吧！ 然而直到当他俩把种子埋好，第二天去田里浇水时，才发现更像玩笑的事情。 第74章 神奇沃克在哪里 这样生物科技大跨步真…… “这这这……”艾力丧失语言能力, 咽了口唾沫，低头看向地上纵横交错的荆棘。 昨天埋下去的种子一夜之间遍布田野，形成叶脉状的筋络分布在每一寸田地里！ “咕噜咕噜——” 深红色的荆棘像血管一样搏动着，一团一团起起伏伏好像在输送什么东西, 它表面的褶皱一会被撑开, 一会又收缩成一道道干瘪的条纹。 “……我的天。”艾力明明能感受到心中的恐惧, 可就是像着了魔似的定在原地, 甚至不由自主蹲下来, 轻轻抚摸荆棘狰狞恐怖的表面。 荆棘仿佛拥有活性, 漆黑尖刺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睛，发觉是田野的主人后乖巧地闭上了。 “你在帮我浇水？” 凑近地面，近距离能观察到每个不规则叶脉网格其实是按照作物的数目划分的, 荆棘鼓起的团块在茎条分叉处精准地按需分开, 顺着小枝丫流到尽头，然后渗透到作物底下的土壤中。 ——古怪的荆棘就好像人类的血管循环系统，全自动接管了作物生长所需。 尖刺凹陷的底端时不时眨动一下，圆溜溜的眼睛一旦察觉到长出的杂草和爬行的蚜虫, 这段荆棘便迅速释放甜蜜的芬芳, 一边引诱它们靠近一边主动出击探出根须，一旦这些东西贴到它的外表面，便遭到吞噬消化。 “救命！救命啊！” 身后传来希曼的呼喊, 艾力赶紧转过身去, 却发现这个家伙在向自己冲来，身后的荆棘从土里钻了出来漫天飞舞, 试图困住他。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难道这才是它们的本来面目？ “坚持住！”艾力一跺脚，握紧锄头冲了上去。 呼噜呼噜—— 荆棘眨了眨眼, 发现又一个人类扛着农具跑来了，赶紧把他俩一起搂住，送到田埂上坐着。 我来除草松土就可以哦。 猩红的枝条狂乱挥舞着，差点没把俩人吓晕过去。 “完蛋了，完蛋了……”希曼喘着粗气，闭上眼祷告，“我们死定了……” 一直睁着眼的艾力却发现荆棘好像并没有恶意：“等会，你刚才做了什么？它们为什么追着你跑？” “我、我就除个草而已啊！”希曼感受到不再悬空，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好端端的在田埂上，和他设想中的被荆棘残忍杀死完全不同。 “我们没事？！” 艾力目瞪口呆地看着荆棘松开他们，躺回土地里，接着咕咚咕咚地吃草输水，时不时还冲出来把别的试图干农活的人类送走。 “这……我是在做梦吗……” 他彻底陷入了呆滞。 ————— 沧桑古朴的伯爵城堡已经被勤劳仆从们装点一新，在骄奢淫逸的贵族老爷要求下，什么家具都是最好的，连门把手都镶嵌了宝石。 在亮晶晶的书房中，两个身影正对峙着。 “这就是你说的科技创新？”管家毫无主仆意识，逮着伯爵发问。 “嗯哼～”伯爵却纵容地冲祂笑了笑，直接把自己连夜撰写的生产计划书摊开，共享给没大没小的管家先生，“小饿可以随便看哦～” “五年种地三年划水？什么东西？”厄洛诺翻着普通话撰写的秘籍，不住蹙眉。 【叮咚！恭喜老大的灌溉网络试点成功！】 【大家再也不用担心农忙～】系统不知从哪里蹦出来，咕噜咕噜打了个滚，脸刹到钟杨怀里，嘿嘿笑着放出了实时监控： 田地里暴涨的血肉荆棘到处乱飞，魔鬼噬人般冲向逃命的农夫，然后张开狰狞嘬吸蠕动的吸盘—— 抢走农夫手上的杂草。 “咕噜噜！！” 荆棘震怒，不就是种地吗，你们这么努力显得它很没有用！ 强硬派的血肉植物不由分说就把不听话的人类们卷起来，看来让他们在田埂上玩耍不是个好选择，总是偷偷趁它不注意去干活！ 荆棘拔地而起，数以千计的蠕动血管交缠组成庞大的怪物，它的几百条触手上挂满了挣扎的人类，然后从田野里走向城镇！ “咕……” 所过之处人畜俱惊，百米高的猩红怪物在街道上爬行，每到一个人类的家中，就把那根触手塞进去，勤劳的农夫被裹挟些扔回舒服的床榻，要求至少睡两个小时的回笼觉，还不许踢被子！ “我——救命……唔唔！！”作为重点观察对象的希曼处境最惨，荆棘把他的被角掖得死紧，甚至盖住了喋喋不休的嘴巴。 “咕噜——”血管触手末梢分出五个枝丫，组成人手的形状握住，警告地点点他的额头。 就是你这个家伙在带头内卷！ 触手从门口溜走前，还贴心地关上了门，顺便再次叮嘱乱动的希曼：“呼噜呼噜！” 把被角弄乱就罚你一个月不许到田里工作！ 血肉巨怪边走边生长，当不听话的人类们终于被一一送回家后，它的地下血管网络也遍布了整个城镇，随时随地钻出来为人民服务。 苏珊在河边洗衣服，一条毒蛇无声无息靠近，正当它张开嘴要袭击时，水面下猛地窜出条猩红的巨蟒，一口吞下了毒蛇！ “啊啊啊啊——！！”洗衣女孩吓到原地起跳，把盆一扔连滚带爬地跑了。 “呼噜呼噜？”碗口粗细的血管挠挠自己，捡起剩下的衣服洗了起来。 “救命——救命——！！” 慌乱的女孩冲回了家里，却发现本该在田里忙活的父亲正躺在床上，呼噜声不绝于耳，而自己扔掉的木盆不知为何出现在桌上，衣服被洗得干干净净，晾在了后院。 ————— “不错不错。”钟杨颇为满意，“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就是需要一点时间习惯。” “……”厄洛诺无语，这种叫做需要亿点时间习惯？他们需要的是精神损失费！ 【嘿嘿，老大，我们下一步要开始了吗？】系统蹦到桌面上，等待指令。 “这就要劳烦我们可爱的管家先生～”钟杨愉悦地眨眨眼，成功收获一个满脸警惕的白发员工。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厄洛诺眉心一跳，心中涌动不祥的预感。 “俗话说得好，要致富先修路，”伯爵忽然发出至理名言，窜前一步握住管家的双手，言辞恳切满脸真诚， “为了防止秋收农产品滞销，就请我们敬爱的管家先生，带领员工们修桥铺路吧！” 【叮咚！恭喜玩家2413收到老大的特派任务——村通路！】 ————— 沃克镇民们还在努力适应生活的小小变化时，就发现被誉为“白色恐惧”的管家先生又带着仆人们来到了镇上。 从前的贵族绰号都是根据一年内的恶行产生的，还仅限于贵族本人，而这位新领主仅仅一天就达成了如此卓绝的成就，还给自己手下也挣到赫赫凶名！ “天呐，伯爵老爷又要做什么！”艾力惊呼，但他的言语里不再充满对贵族的不屑。 只见面容圣洁肃穆的恐怖管家指挥着仆人们对着地面敲敲打打，好像还埋了点什么东西进去，随后又浩浩荡荡往河边走。 灰尘飞滚的路面忽然一空，细密鳞甲从他们埋下东西的地方长出，迅速铺开遍及整个街道。 “这……”艾力目瞪口呆，骤然和鳞甲下面鼓出来的眼珠对上了视线，然后双双尖叫，背对背跑走。 在他隔壁的希曼本来不想出门，但是家里空荡荡的水缸逼迫他勇敢成为尝试新路面的第一人。 “千万别吓人，千万别吓人……”希曼拍着胸口祷告，因为强行劳动而被血肉怪物严惩，他现在已经吓破了胆。 “我再也不去什么冒险团了！” 愁眉苦脸的年轻人已经充分认识自己的胆量，仅仅是贵族先生的小玩意就能把他虐得毫无还手之力，要是参与冒险去海上和荒野，那肯定尸骨无存了！ 他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坚实平整的鳞甲路面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又试着踏了两下，才走出房门。 好像没有什么不对？ 希曼猫着腰飞速冲到井边，正要打水时，脚下的鳞甲悄无声息裂开一道口子，探出漆黑的骨爪抢走他的桶。 “咯吱咯吱——”原来人类还有打水需求！需要向主人汇报改进。 “啊啊啊啊！！！” 认知惨遭再次冲击的年轻人傻愣愣地站着，直到他抱着水桶被骨爪领回了家，才呆呆地感叹道： “在外冒险的安东尼真是位猛士啊！” 原来冒险团面对的恐怖怪物们都是这种存在！他再也不妄想海上生涯了！ 还有，为什么他就出去打个水，房子就变成地面同款了啊！ ————— 据说是位猛士的安东尼正站在小镇的入口处。 “这里真的是……沃克？” 怎么离家半个月就大变样了呢？ 他满脸疑惑地走上干净整洁的街道，新铺设的路面仿制了巨蜥的鳞甲，那些破旧的房子被替换成装饰着鳞纹的砖房，一栋栋错落有致。 好像换了位新领主，难道那个伯爵是罕见的好贵族？ 安东尼百思不得其解，路面好像推着他前进似的，以往十分钟的路程这次没走两步就到了。 回到家后，他更惊异地发现家里的陈设也大变模样，奇怪的管道和下凹的水槽取代了水缸，圆球状的晶莹琉璃镶嵌在房顶，连卧房都充满了让人安心的氛围，居住起来更加舒心。 比如找不到的鞋子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自己需要的地方，兽皮换成了被褥，随手扔下的外套能刚刚好搭在衣架上。 绝对不是衣架自己偷偷挪动过去接住的。 “贵族做好事……连被子都会发的吗？？”无意识被扶贫的安东尼满脸困惑地躺下，刚才那些奇怪的幻觉一定是他赶路太困了，需要好好补个觉。 直到他晚上终于修整好自己，出门找朋友喝酒时，才发现这座小镇好像……真的是活的。 第75章 吸血鬼想当种地冠军 邪恶伯爵俏管家（…… 安东尼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前往酒吧, 被新领主重修后酒吧门面装了灯带，门口挂着的古怪文字闪闪放光。 显然它们是新招牌，“黑森林酒吧”这五个字见到陌生面孔，赶紧为安东尼自我讲解。 “我是黑！”第一个大字哼哼。 “我是森！”第二个字眨眼, 三只竖瞳长在木字的中央。 “我们是林酒吧！”剩下三个字赶紧接上。 “······！！”酒吧说话了！ 饱经风霜的冒险家下意识拔刀对峙, 却因为不知是当街砍人家招牌危险, 还是被身后的黑爪推进黑洞洞的酒馆内危险而犹豫不决。 ——他来的路上就觉得背后有东西鬼鬼祟祟跟着, 没想到是个爪子！ 还是从鳞甲地面钻出来的！ 睡醒后的安东尼终于确认地面上不是什么花纹, 而是货真价实的鳞片, 随着呼吸一张一舒，整个小镇像被驮在鳞甲巨蜥的背上一样。 “冷静，冷静······”安东尼告诫自己, 沃克的变化有些名堂, 幕后之人必然强大无比。 就在这时，酒馆门砰的敞开，十几个座位长出蜻蜓翅膀，载着尖叫不已的顾客们螺旋飞出。 “沙沙沙——咦？”其中最大的座位顿住, 和安东尼背后的黑爪展开一番交流。 广场的舞会马上要开始了, 你怎么现在还送来一个人类？我都没有空位了。 “咕噜咕噜！”黑爪拘谨握拳，都怪它记错时间，早知道不把安东尼往这里赶了。 在两怪亲切会面的同时, 安东尼仰着头, 和半空中蜻蜓座椅上的围裙姑娘打了个照面。 “······你好？”苏珊尴尬地举起空杯。 无所事事的她来酒馆帮工，擦完桌子顺手拿了杯麦酒解渴, 随意选中的位置却忽然螺旋升天，把她带了出来。 地上的冒险家怔怔地望着她，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说不清的感觉好像同时交杂了快乐与悲伤。 “······”安东尼捂住胸口，心里狂鹿乱撞，他好像一见钟情了！ 这边黑爪与蜻蜓交涉完毕，由最大的飞天座椅负责捎安东尼一程。 于是冒险家拘谨地分享了一半位置，和初次见面的暗恋对象飞上浪漫的黄昏。 “嗯，你好——我我我叫安东尼。”老练的他仿佛又回到了青涩的岁月，冒险队长被爱情冲昏头脑，完全把探究小镇谜题忘得一干二净。 人们从各家各户来到广场上，无论是骑着凳子飞着的，还是靴子自动跑着的，甚至有被床弹射出来，然后水中飞出小精灵轻柔接住的。 “发生了什么？”他们交头接耳。 “据说是有个舞会？”安东尼说出自己听来的情报。 广场中央的水井不知何时被换成了音乐喷泉，自从接通自来水系统，镇民再也不用挑水。 水柱随着节拍欢快舞动，从未见过这样场景的镇民们只当是水形的怪物在跳舞，他们尴尬地站着，谁也不敢打扰水怪的雅兴。 地面鳞片忽然涌动，层层叠叠向上生长，一座钟楼拔地而起。 时间滴滴答答走着，楼顶露台冒出个怪人朝他们大喊： “女士们先生们——” 换上燕尾服的黑发伯爵优雅地举着喇叭，把所有人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后，继续道： “在这里自我介绍一下，我——郁金香伯爵，很荣幸能继任沃克郡的管理者和拥有者。 今夜与诸位相逢，是希望借着这场舞会让大家敞开心扉。” 钟杨说着从高塔上张开双臂一跃而下，引起的尖叫让音乐喷泉冲上高峰。 啪！ 他打开了自己的手杖，漆黑伞面像蘑菇似的展开，带着伯爵晃晃悠悠降落。 “满分落地~”钟杨斜倚着伞剑，扶了扶礼帽。 人群中的希曼艾力赶紧缩脖子捂脸梅开二度，这个可怕的家伙果然是伯爵！ 坐在他俩身旁的安东尼若有所思，一扭头看到二人奇怪动作，便问道：“你们怎么了？这位领主有什么不对么？” “你是不知道他有多恐怖，”艾力偷偷提醒，“别看长得英俊，笑起来像个魔鬼！” “是啊，镇上奇怪的变化都是他带来的！”希曼补充。 原来小镇的变化是这样来的？安东尼沉思。 此时黑发伯爵招招手，当白发管家率领仆从们簇拥着他后，才继续宣讲： “王都下个月有丰收大赛，按照往常领主的做法都是用税收的数量填补质量，但我觉得太枯燥无趣—— 于是给沃克做了点小改进。 希望大家能辛勤耕耘，别辜负了我的一番美意。你们懂我意思吧？” “可是······可是荆棘不让我们干活啊！”苏珊的父亲发出劳动人民的朴实疑问。 “体力活它干，你们当然是负责脑力活！”钟杨瞪大眼，满脸不可置信，“怎么？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 厄洛诺恰好递上个书包掩人耳目，钟杨表面在白发管家送来的布口袋里掏来掏去，实则是探入【龙之巢】找出合适的农业科普书籍。 “像这本，可以和你们田地里的荆棘更好沟通，提升种地效率和种植热情~”他举着本《如何饲养血管》。 “还有这本，我观察到鸭舍的生产效率太过低下，要完成王都丰收节的要求，鸭蛋产量必须翻倍！”钟杨亮出《公鸭的产后护理》，“有了这本书，努力学习勤劳致富不在话下！” “······” 镇民陷入痴呆，虽然他们看不懂书籍上的字，但不妨碍他们感受到这些古怪方块的恐怖污染。 可怕的伯爵老爷忽然停下来左右张望，就在大家以为这荒诞的聚会已经结束时，仆从们簇拥着一位夫人来到广场中央。 “这就是我应对丰收节的最后一项举措——技术人才引进！” 钟杨热情地迎上萨芙太太，已经被仆人科普过科研赏金的她此刻满脸镇定，毕竟一位伯爵的庇护对失去丈夫的她和失去父亲的孩子而言再重要不过了。 “萨芙太太钻研的水车自动织布技术让我看到了王都夺冠的希望，想必也能解决大家的生活烦恼，把布匹需求满足了，吃饱穿暖才能更好地学习种地~” 钟杨这一番话说得众人频频点头，然而下一秒又开始散播污染： “看到这位人才，我珍藏多年的《草药与石磨的杂交创想》终于后继有人。” 萨芙夫人惊愕，刚才没说还要学习这种邪典啊？！ 可黑发伯爵已经不由分说把古怪的书籍塞到她怀里：“来吧，好好学习！” “这本书的方向是······全自动草药研磨？” 秉持着不能得罪未来领导的想法，萨芙太太试探着提问。 “太片面了，再展望一下科研未来！”钟杨循循善诱，“你想想，当杂交石磨拥有了草药的特性，它既能够续航拉磨者的体力，治疗暗疾，还能出产疗效绝佳的磨坊制品，何愁王都的贵族们不来体验？” “以后开办什么农家乐，打着治疗的噱头让他们付费拉磨体验生活，多是一件美事！” 镇民们全程听完伯爵的大声密谋，一个个进入了思维的圣殿。 还能这样坑贵族······不是，领主大人您也是贵族啊！您在说什么？！！ “去吧，加油钻研，今晚先在舞会和大家好好认识一番。”钟杨愉悦地抚掌，目送萨芙太太踉跄的背影离去。 “希望未来的日子里我们相处愉快，”伯爵接过管家递上的红酒杯，轻轻摇动猩红佳酿，“书籍文字我会在镇上派遣仆从开课教授，你们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帮我拿下丰收节的冠军，否则的话······” 钟杨想了想放不出什么狠话，便谜语人般哼笑两声：“你们懂的！” “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排排坐的镇民一齐点头。 虽然伯爵大人奇奇怪怪，哪有对平民这么好的贵族？！ 大家这两天受到的惊吓比以往一辈子还要多，但是生活是真的提升了不少！ 苏珊暗暗握拳，不就是学习吗？她要冲刺一波！ “安东尼，你下周是还要去冒险吗？”她捅捅身旁的冒险家。 “不去了，”安东尼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我留下来陪你一起学习。” 结合他刚才从艾力和希曼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恐怕这个贵族有古怪。 郁金香伯爵？他怎么不记得有这个传承？ 也不可能是王都的新贵，哪有炙手可热的新晋大贵族来贫困的沃克郡当领主的？ 再联想到他说的“丰收节”，他了解过那是上缴税收给王室的贵族晚宴，只看数量不看质量！ 安东尼低下头，地面悄咪咪探出两个眼珠子，透过大家的腿向前看，喷泉之后的暗影中时不时闪烁猩红的光芒，古怪的百米血管巨魔静静地蹲在那里。 还有他坐着的椅子，每当伯爵讲到关键处就扑棱翅膀鼓掌······ 这个小镇果然是活着的！ 黑发伯爵此时露出了传说中的恐怖笑容，对大家说出最后一道指令：“现在，尽情享受舞会和晚宴的乐趣吧！” 仆从们推着餐车分发食物，地面上无数眼珠冒着光照亮广场，伯爵隐没在黑暗中，笑眯眯地搭着白发管家的肩。 安东尼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怪物小镇、邪典课程，还有发放一定的好处让大家放松警惕！ 他们被怪物统治了！看长相恐怕还是吸血鬼。 那眉眼精致的白发管家一脸不情不愿，恐怕是邪恶的吸血鬼伯爵从教廷掳来的！ 吸血鬼就喜欢抓捕美貌的人类，海上都这么传说！ 安东尼坚定地握紧拳头，他要留下来保护苏珊和大家，揭穿吸血鬼的阴谋！ 第76章 吸血鬼勇夺种地冠军 金锄头公爵 管家正在非常严肃地拒绝着伯爵的不合理要求：“为什么我要负责改卷子？你不是说派仆从负责讲课吗？” “讲课是仆从负责, 但是班主任是你啊~而且你只需要审阅就可以，统计分数什么的还是傀儡仆从做嘛。”钟杨死乞白赖地凑近，歪着头看向厄洛诺。 “这个世界就数小饿的普通话最棒了，小小难题怎么会困住我们的神明呢？”他交握双手赞叹道, “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也行吧。”厄洛诺凝视他三秒钟, 无奈叹气。 得到许诺的伯爵微微睁大双眼：“真的吗？小饿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比以前还好说话！ “闭嘴, 别得寸进尺。”厄洛诺从肩膀扒拉下来某人的爪子, 反正这家伙每次有什么目的, 最终都能达到, 自己费这个口舌干什么？ 钟杨快乐地跑远了，愉悦的情绪感染了操控的傀儡和血肉怪物。 水妖喷泉飞溅幅度骤然增加一倍，音乐节奏的加快带动血管巨人跟着轻打节拍, 地面鳞片里时不时冒出几颗射灯般的眼球, 照得广场五光十色，仆人们把餐车排成一列后旋转着加入舞池。 “女士们先生们——”红月下的伯爵穿行在观众席间，燕尾服青年经过之处镇民大脑一空，恐惧感荡然无存。 “为了庆祝我们为期一个月的丰收节准备活动, 我特意准备了美味的佳肴与音乐, 今夜的狂欢舞会现在开始！” 他拈着一粒恐惧情绪聚合而成的猩红宝石，弹指间捏成细碎粉末消失不见。 蜻蜓座椅松开箍紧的步行足，把人类都放下来。 钟杨路过安东尼和苏珊的座椅中间, 眉毛微挑, 活化的地面便悄悄挪动了位置。 “！”年轻的冒险家刚回过神，就被围裙姑娘撞进了怀里。 “为什么不邀请身边人跳一支舞呢？”伯爵走向音乐喷泉, 啪地打了个响指，“美食美景还有音乐，多难得的机会。” 放射状的泉水刹那簇拥着旋转起来, 像飞鸟炫丽的尾羽在射灯光芒下交错闪烁。 人们被氛围带动情绪进入舞池，钟杨故意朝着厄洛诺的方向感叹：“唉，真是可惜。蓝星这会估计正在跨年，我还是没能赶上。” “你还缺一次跨年么？”白发神明果然接话，斜眼看他。 “即使经历过很多次也要珍惜啊！”伯爵遗憾叹气，收回手失落地背过身。 见黑发人难过得低下了头，厄洛诺憋了半天终于转头，强行安慰道：“······没事，回去补过也一样。” 谁知正好中了魔王的奸计，当祂凑近时，钟杨猛地发动偷袭，抬起手比了两个“耶”放在祂头上，暗中准备好的系统光速拍下这一幕，并洗出照片—— [流光漫天的夜幕中，白色头发的神明双眼瞪大，头上俩V形手势组成耳朵，好像一只震惊的兔兔。] 【叮咚！恭喜老大完成自己预设的任务[埋伏小饿]！】 “兔兔小饿兔年快乐！”钟杨举着照片狂笑，在管家的追杀下拎起系统夺路而逃。 追丢了的厄洛诺气急败坏，第二次发出熟悉的怒吼：“啊——！！我再相信他我就是傻子！” —————— 接下来的一个月，小镇人人都忙碌又充实。 “嘿希曼，你的语法学得怎么样？”刚拿了满分的艾力故意把试卷反过来拿，已经顺着街道绕镇子两圈。 “比不上你，满分作文达人！”希曼笑着捶了他一下，“别显摆了我的语言天才，赶紧回去和地里的灌溉系统沟通实践去吧！” 自从大家参加完舞会，不知怎的看新邻居们顺眼多了，从前的恐惧感现在想起来就好像幻觉一样。 况且他们从来没想过原来生活能这么幸福！ 走的是平坦整洁的路，冬天里能用上热水，而且用恶魔语言记载的邪典知识真的有效。 进度最快的艾力已经在用《如何饲养血管》的方法了，他地里的荆棘干起活顶的上以前五十个人！ 希曼暗下决心，今天就挑灯夜读暗中努力，他也想知道公鸭到底能不能下蛋！ 然后内卷狂魔就惨遭活化房屋的制裁—— 电灯检测到凌晨两点钟屋主仍在学习，赶紧给床榻报了警，被子枕头紧急授命负责抓捕希曼，强硬派的桌椅负责设置路障和埋伏，屋子主人和自己房子的对峙呼喊声响彻沃克街头。 暗中巡视的安东尼眼神一凝，敏锐捕捉到这丝呼救： “糟糕，难道吸血鬼要下手了吗？！” 全副武装的冒险家飞快跑过无人街道，猫着腰从希曼的窗口偷偷看进去—— 无事发生，内卷者已经惨遭制裁，被迫呼呼大睡。 “？”安东尼皱眉沉思，完全没发现这个窗户上冒出来个眼球。 又是一个不休息的家伙······眼球转了转，确认安东尼是西街33号的主人，悄悄联系起他的房子。 一张漂浮的床无声无息从背后靠近冒险家，微微卷起的被子投下恐怖阴影，枕头跃跃欲试，即将拍击熬夜者的脑袋。 —————— 伯爵在这鸡飞狗跳的一个月里频频前往田野视察，成功学会劳动人民朴实的笑容并试图实践： “真是好收成啊！” “你快闭嘴吧，他俩快被你吓死了，”管家翻看着手里的试卷，无情吐槽，“不要用扭曲的表情说正经话啊！” “我笑得有那么吓人么······”钟杨揉揉脸，挥挥手让身旁战战兢兢的两个农夫回去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魔王也一样，吸血鬼更一样。”厄洛诺无语望天。 钟杨却没有立即和祂斗嘴，成分复杂既是人又是魔王还当过吸血鬼的黑发青年左右张望，拖着管家就冲向田野另一端。 这里是领主的专属土地，水桶一样粗的藤蔓盘蛇般堆叠了几十层，从来没有人能看到里面的样子。 而今天伯爵亲自领着厄洛诺爬上十米高的藤墙，小船似的叶片底下，有只猫指挥着仆人们砍下藤条，一个庞大无比的南瓜被藤蔓包围着沉睡在地上，随着柴刀的挥舞逐渐脱落成功。 “小饿你看看，连南瓜敢长这么大，它都不认命，我又怎么能屈服呢？”钟杨严肃道，“笑容是自信的展现，我笑由我不由天！” “······强词夺理。”自信放光芒的伯爵成功给予管家小小震撼。 钟杨愉悦地绕着藤蔓走了一圈，真是年轻啊~随便讲两句就能被忽悠住。 俯视角度检查到南瓜完美无缺，于是他拍拍手，傀儡们拿出材料拼接成板车，重达十吨的大南瓜被蚂蚁搬家一样移送上去，放下的瞬间地面都颤了颤。 “现在，该到王都参赛了。” 【叮咚！下一步任务[丰收节快乐]已经开启。】 原来南瓜藤就是地里的荆棘，接受镇民们的悉心培育后，它果然结出了质量不菲的果实。 伯爵欣慰地走下藤蔓，跳上南瓜招招手，远方不知从哪里跑来几十匹白马，驯服地接受傀儡的指挥被套上缰绳。 “小饿快来！”钟杨拍拍身旁的空位，一脸期待地看向管家。 厄洛诺不情不愿地走过来，用试卷挡住脸才坐下，嘴里还反复强调：“可以是可以，但你要弄清楚，我只是看在过年的份上才陪你一起胡闹。” 哪有正经神明坐在南瓜上面的，真的好羞耻啊！ “知道了知道了~小饿最好了。”得逞的伯爵恶劣一笑，傀儡们一踢马镫，巨大的马车立即加速。 南瓜被马车拉着穿过沃克小镇，蜻蜓座椅绕着它飞来飞去，坚实的活化路面探出骨爪和领主告别，沿途房屋门眨了眨眼睛样子的窗户，向伯爵致意。 而荆棘血管则组成巨人的样子护送自己的果实出镇，像送游子出行的老母亲。 马车路过喷泉，水妖蓦地飞出来洒落一片晶莹，细密的水珠让果实更加丰硕鲜艳。 “再见了大家！”钟杨脱下礼帽，冲下课回来的镇民们欢呼。 “啊？伯爵先生您去哪里啊？”已经对领主的治理产生认同感的镇民们惊愕出声。 黑发青年甩手抛出一把南瓜糖，笑道：“我去王都参加丰收节大赛了——谢谢大家的南瓜，祝我好运！” 大家的南瓜？每天早起早睡的安东尼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却还是不能想明白这件事。 “祝您好运！！” 街对面的艾力直接打断他的思路，大喊道：“我的最终考核还没通过呢，伯爵先生，还有班主任先生，你们一定要回来啊！” 钟杨不由分说把厄洛诺用来挡脸的卷子扯下，强行拉着祂和学员们告别：“放心好了，我们是种地冠军——” 黄澄澄的快乐南瓜一路冲向桥面，骨质长桥卷起脊柱拧成一艘盘子似的船，载着马车顺水路向王都驶去。 在他们身后，空荡荡的河流中段冒出一阵涟漪，崭新的骨桥破水而出，补充空缺的交通枢纽。 —————— 王都中央花园中，任性的小国王大吵大闹，拒绝吃腻的食物。 “如果让我宣布它们是丰收节冠军，还不如让我啃一个房子那样大的南瓜！” 他跳下柔软的天鹅绒垫子，背着手气呼呼地走出花园。 仆从们在王权的怒火之下瑟瑟发抖，躬着身无人敢抬头，竟然就这么让小国王一个人走了出去。 他左转右转，绕开巡逻骑兵，又顺着台阶跑了好远。 就在他逛了一圈毫无新意的农作物集市，无聊到准备离开时，碌碌的马车声伴随着地面的振动逐渐靠近。 人群发出阵阵惊呼，国王好奇地踮起脚尖探头探脑：“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奔腾的怪物凌空飞来，重重地砸在地面，砸在国王眼前！！ “日安，陛下，”庞大南瓜上逆光站着一个黑发身影，他笑眯眯地向国王行礼，“这是我献给您的丰收节礼物，您觉得如何？” 【叮咚！恭喜老大与分裂出去的杜德罗伊意识体会面！】 “这这这······”小国王仰头仰得脖子都酸了，还是看不见南瓜的顶端。 他扶了下歪掉的王冠，张大嘴呆愣片刻，忽然一跺脚激动起来：“太好了！我宣布你是丰收节冠军！种地冠军！！我要设立一个新爵位给你！” 虽然宫廷课程很繁重，但是过于任性所以还没读什么书的国王沉思半天，才想出一个怪点子： “就叫金锄头公爵！” 【叮咚！恭喜老大完成[丰收节快乐]任务】 【呃，解锁称号[金锄头的传承者]······】系统声音越来越低，完全不敢看钟杨的脸色。 第77章 “嘘，我在注视你。” 红月之谜…… “您真是太仁慈了陛下, ”伯爵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公爵的晋封实在过于厚重，我觉得您可以再考虑一会。” 金色头发的国王眨眨眼正想说什么，一只猫咪从南瓜上跳下来扑进他怀里。 “喵~”听话。 “好吧, ”两个杜德罗伊面面相觑, 国王搂着猫妥协了, “但是冠军要跟我去圣典巡礼！” 他盯着南瓜跃跃欲试：“这辆马车就很不错, 很有皇家风范。你快拉我上去。” 国王成功坐上自己心爱的大南瓜, 周围群众显然认出了他脑袋上的王冠, 惊呼着避让开王室的座驾。 “陛下在那儿！”四处搜寻的骑兵队长瞥见南瓜顶上有个金发红眼的身影，急急忙忙举起仪仗剑，“快跟上去！” “去教廷！我要看献祭圣典！”国王欢呼, 两条小腿晃着, 鞋跟撞在南瓜厚皮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如您所愿。”伯爵居高临下看着国王毛茸茸的头顶，微笑应答。 十余吨重的马车跑得飞快，巡逻卫队完全跟不上，只能远远跟在后面, 吃了一嘴灰尘。 —————— 庞大的青铜祭台上放置着木桶, 它表面密密麻麻满是大头钉的顶部，尖锐的针刺深深扎入桶中，凹痕累累。 丰收节庆祝王国过去一年的好收成, 教廷会献祭一名异端为节日祈求神明赐下祝福。 而今年, 轮到塞安城献上了“异端”。 “他们要做什么？”没来过王都的乡下伯爵好奇提问。 小国王一听，赶紧站起身表现起自己渊博的学识：“这你就不懂了吧？” “被塞入钉桶中的异端会从祭台的最高处滚下来, 她的鲜血洒在青铜山上，是向神明祈求赐福的图腾，她的生命是祷告来年丰收的祭品。” “鲜血么？”伯爵托着腮看向祭台顶端, “向神明祈祷为什么要用异端当礼品？如果是我的话，美好的节日见到自己讨厌的人真是种烦恼。” 国王一怔，抬起头看他。 黑发青年坐在高高的南瓜马车上，侧脸被阳光打上一层金边：“神明如果愿意保佑丰收，那她收到信徒们辛勤劳动收获的果实作为祭品，自己赐下的祝福被珍惜，想必会更高兴。” 他回过脸，嘴角微微上弯：“陛下，如果我用刚才的晋封和这个南瓜，跟您换取那个木桶，您会同意么？” “我······”国王不知如何应答，怀里的猫咪眸中闪过暗芒，思维同步成功。 “好的，你说的很有道理，神明也会支持我的。” 钟杨耸耸肩，看向坐在南瓜另一端的厄洛诺，提升到五级后，如果不有意显露自己的存在，低维世界是无法感知高维神明的。 他笑着说：“那当然，晨曦之神非常同意。” —————— 南瓜被抬上祭台替换木桶，观礼的平民蜂拥而至，当他们看到前所未有的庞大南瓜时，爆发阵阵惊呼。 “天哪，这是什么？这么大的果实只有神明的祝福才能诞生吧！” “来年肯定会丰收，我保证！” 无人记得原本的血腥仪式，一辆空荡荡的马车拉着木桶，消失在远方。 钟杨轻轻叩击桶顶发，为了祭礼准备的木桶用上好的橡木制成，铁圈箍紧圆弧状的木材，留下一点点缝隙供鲜血流出。 一团浓黑里面好像有个人，又好像是个野兽，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呼······” 桶里的怪物好像睡着了，但当铁圈被人松开时猛地爆发剧烈的挣扎，苍白的手指挤出裂缝——她在每个痛苦的夜晚用牙齿啃开的一线生机就在眼前！ 钉子扎在怪物的皮肤里，凝固的血痂已经和橡木长在一起。 随着蛰伏的野兽骤然暴动，鲜血疯狂往外冒，可怕的腥味从木桶爆发出来，一如怪物从囚笼中挣扎。 “······”钟杨手指微微一顿。 拆掉铁圈后木桶里的怪物自己挣脱了束缚，浑身扭曲的女孩像蠕动的肉块般爬行。 出生便带着诅咒，天生的灰白发色和猩红眼睛昭示着不详，于是她被投入蛋糕房的火炉中灼烧得浑身焦黑，只有伸出烈火的手指还保留本来苍白的肤色。她结痂的皮肤长满脓包，和橡木碎片黏连在一起，像极了丑陋的吸血蝙蝠。 “啊啊！”失去声带的怪物尖叫着试图扑向他。 “原来如此。”钟杨面色如常，轻轻蹲下抚上无名怪物的脸颊——如果那些萎缩成的片片硬块还能称之为脸颊的话。 白色的瘟疫？ 白化病。 教廷的火刑？ 愚昧的宣判。 【叮咚！玩家2314判断自己进入[红月之谜]揭秘倒计时。】 难怪出现的怪物都是吸血鬼。 所有蝙蝠怪物都模仿着白化的女孩，它们厌憎阳光，在蓝星的传说里它们是不详的吸血者。 “想活着吗？” 焦黑人形早已完全失去听觉，此刻却有神秘的声音顺着灵魂的波动传来，更高层次的存在跨越规则，直接发出疑问指令。 “我问你，想活着吗？即使要在黑暗中等待三万年，即使痛苦长存？” 怪物没有出声，苍白细瘦的手指抬起，微微勾住抚在脸上的修长指节。 “好孩子，你的意志很顽强。”钟杨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反手握住她。 故事即将走向终结，背景撰写者预设的阻拦伴随风声环绕在耳边。 [你要救她？顺着这条路走，她还是会灭绝人类！ 怎么，你不是自诩人类的守护神吗？在异世界就敢打破这个规则吗？] 魔王双目微沉，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就在幕后黑手忍不住想得意地发笑时，忽然起身就走：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诶，那我不救了。” [？？？]幕后黑手一愣。 这不对啊，他一副要保送沃因达瓦的姿态，怎么这就放弃了？！ “我可是没有治疗能力的魔王啊，我救什么救？”钟杨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在马车上徘徊良久，忽然一推厄洛诺把祂送到怪物眼前。 “拯救世界这种小事当然还是让超厉害的小饿来做了！” “等等，你——” 根本来不及反应的神明瞬间触碰到一无所知的怪物，她身上的幽怨与痛苦，不甘与绝望，在白茫茫的晨曦净化下瞬间消散，黑雾涌起，悲风呼啸，整片大陆隐隐震荡—— 原本的世界命运走向被彻底改变。 钟杨站在风暴眼中央，只有轻轻晃动的发丝能显现他有受到些微影响。 想让这种状态的人类活下去，“吸血鬼伯爵”能做的只有初拥。而拥有净化能力的晨曦取代自己，才是最佳选择。 “欢迎来到崭新的命运，沃因达瓦，”他低头对视那双猩红的眼睛，“我——郁金香公爵，在此宣布移交掌控血肉的权柄。” 【放牧鬼怪[幽夜女神]进化已开启。 检测到两条命运支线已经独立，认定为平行世界。 世界一：神位幽夜女神，权柄永夜、痛苦与饥荒。（吞噬三神，确认为神王位格。） 世界二：神位幽夜女神，权柄血肉飞升。】 【符合晋升要求，升级结束。】 【您的放牧鬼怪神系等级为：四级。 权柄多位面适用性解锁成功。】 “怎么不说话了镜镜？镜镜你说话啊镜镜？” 在系统播放的欢快小调中，大获全胜的魔王左手拉着目瞪口呆的厄洛诺，右手拉着苦大仇深的沃因达瓦，发出愉悦的声音。 “······你特意带我过来，居然是准备了这么大的阴谋？！”厄洛诺倒吸一口凉气。 刚刚升级的沃因达瓦飞速接收两个世界的记忆，满脸不爽，还暗暗比较起来：钟杨拉厄洛诺是拉手，拉自己是拉袖子！ 自己刚才还被老师偏心的那个白毛救了，痛失初拥！ “什么叫阴谋，老师这是伟大的宏观策略。”女神迅速反驳白毛的发言。 “好了好了大过年的，小饿和幽幽要和睦相处嘛~”捕捉到矛盾的触发点，钟杨笑眯眯地同时松手，“大家四舍五入也是亲兄妹了，不能吵架哦。” 两神纷纷被无中生有的亲属关系噎住，互相嫌弃地打量一番，背身就走。 “谁和她是兄妹啊！按年龄来算也不对吧。” 五级的厄洛诺还特意屏蔽了沃因达瓦的感知吐槽一句，随即想起来真按年龄算的话就该是姐弟了，赶紧闭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然而按照惯例应该光速开启吐槽模式的钟杨却没有出声。 【老大？你怎么了？我们下一步是不是该登月找真相啊？】系统跃跃欲试。 “等会。” 钟杨却蹙眉原地不动，确认幕后黑手消失，闭上眼缓解突如其来的眩晕感。 形成独立的平行世界后，他不该再感受到强行逆转时间的消耗——到底是哪里不对？ 【逻辑怪物】紧急开启了复盘模式，他的意识进入高维观测两个平行世界。 一左一右静止的方形空间以红月为中心连接着，它们像两片面包中间裹着一颗红艳艳的樱桃，方形空间各自独立，只有穿过红色樱桃才能到达另一个世界。 他摊开手边思考边记录： 二号世界是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逆转三万年一切重启，改写历史，由厄洛诺解救即将死去的绝望祭品，净化她的怨气，未来本该出现的痛苦女神消失，于是命运线和一号世界分隔开，形成独立的平行空间。 确认无误，二号没有问题。 他画了个勾。 一号世界是自己最开始进入副本的地方，游戏小镇的剧情进度只有靠近自己能触发，这没问题； 钟杨划了一条长长的时间线： 第一，自己降临； 第二，他欺骗幕后黑手，假装自己逆转了时间。 实际上在利用高维观众把扭曲的世界整合成可以观测的“女神”形象后，他逆转的是从幽夜手掌走到湖中世界耗费的三万年。 也就是说，他改写天启四骑士，是衔接在厄洛诺带领镇民杀来伯爵城堡之后的。 等等，这么说是先有“幽夜女神”，然后自己才碰到了“悠娜”！ 没有逆转时间，他一直以为见到的都是女神血湖眼中的幻影，可刚才幽夜女神升级成功，说明血湖不是幻影，是真实存在的！ 悠娜成为了天启四骑士，那自己走出血湖后见到的“幽夜”又是什么？ “厄洛诺，我被阳光烧死在十字架上后，沃因达瓦去哪里了？”钟杨猛地睁开眼，把晨曦之神的意识拉到高维空间中。 “她化成无数蝙蝠消失了，你不知道吗？” 蝙蝠。 钟杨顿住。 无数蝙蝠——集群意识，柯米的进化版本。 他从五级视野俯瞰刚刚晋级的四级神明，她身上很干净，是两个世界都很善良的女孩才能拥有的纯净灵魂。 但她又太干净了，干净得好像是自己凭空用【逻辑怪物】创造出来的一样，没有命运线的羁绊，甚至没有在原本世界杀死无数人类的恐怖怨气。 是的，上个世界没有逆转过，幽夜女神杀孽无数是不争的事实，但这一切都和“祭品悠娜”没有联系。 她真会为了一个莫名出现，相处不到十五天的“老师”苦等三万年，甚至变成怪物吗？ 她像一个苍白的倒影，纯粹依靠【逻辑怪物】错误的推理而存在着。 她是我假想出来的。有人干扰了我的认知。 我大意了。钟杨深深叹了口气，难怪恐怖的眩晕感一阵一阵袭来，脱离主神身份后，没有高维观众的帮助，即使是他也不能长时间维持一个虚假神明存在。 回到最初的起点——幽夜女神吃掉了一号世界，她是世界的载体，是方形空间的载体，那么红月其实是······ 钟杨猛地拔高自己的视角，穿越到六级神明视野。 红月眨动了一下。人格化的怪物女神趴在二号世界之外，她在注视这个罐子里的新世界。 “咕噜。”嗜血怪物咽了下口水，和突然抬头的钟杨对上了视线。 苍茫的白色天空是她的面颊，大地边缘的深渊是她的巨口。 “你发现我在注视你了？” 天空裂开嘴笑起来：“刚好我饿了。” —————— 蓝星，中央异闻局。 “看来幽幽升级成功了呢~” 白色头发灰色皮肤的【逻辑怪物】在洗手台照了照镜子，调整扭曲的面部肌肉弧度，走出高塔。 双手插兜的青年将一个笔记本随手扔进垃圾桶，封面上写着《伯爵日记》看上去像本爱情小说。 [悠娜和幽夜的缩写很像，按照主神的起名风格，祂把悠娜当成“幽幽”是非常合理的。（√） 借助主神的力量帮助幽夜提升到三个位面的神明——古地球【冥王星】，吸血鬼【幽夜女神】（√） 还有即将到来的蓝星【冥王星】。（待完成） 让她困住主神回来的进度，趁机释放荆棘，献祭蓝星，召唤古地球。（待完成）] 他和路过的何露微笑致意，成功用怪异表情把人家吓得不轻后愉悦地离开，而手腕上的身份腕表备注着一个名字—— “钟杨”。 第78章 【白镜行客】 太平洋祭坛，即将开启…… 每局游戏副本结束, 直播间都会给玩家留7天休息，但这一切都和李文黎没什么关系了。 再凶残的【猛鬼美食家】也得坐在老哥的小电驴后座，背书包上学。 看着李文殷试图和班主任套近乎，前任名人堂第十二名嫌弃地皱起脸。 那个叫林无相的班主任她认识, 以前没死的时候还想过等他升进名人堂就拉拢进队伍里, 没想到卡在化龙鱼死活过不去。 这回倒好, 淘汰的预备队员变成自己老师了！自己还得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防止他跟老哥告状！ 李文黎背过身掏出课本, 随着铃声响起, 负责教授神道的白衣河神准点踏入教室。 “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听着天书一样的修行知识, 李文黎昏昏欲睡。死而复生本来让她充满惊喜，但接着上学就不美好了。 这个姓白名衣河神的奇怪老师还比自己强，得注意不能用能力作弊。 在心里数了下课程数量, 李文黎眼前一黑。她来这里就是个错误！修仙小学除了语文数学还要御剑飞行打坐练功, 先晕剑再坐下来打瞌睡是什么鬼体验啊！ “李文黎，坐直。”河神淡淡出声。 愁眉苦脸的小女孩挺直腰杆，盘腿运转小周天：“哦。” 一时间满室寂静，除了因为车祸休学而留级的李文黎之外, 别的孩子都只有十岁上下, 他们安静坐着，真气源源不断从地下的灵脉渗出。 白衣河神满意地阖上眼，却不知在她运转神识内视丹田时, 自己肉身的双眼无声无息又睁开了。 我还活着？留有一丝意识的柯米感受到躯体的存在, 勉强转动了下眼珠。 我在······河神的躯壳里？ 下一秒她虚弱的灵魂被顶替下去，河神毫无所觉, 掐着点宣布下课，在小萝卜头们的欢呼声中走出教室。 她经过覆盖积雪的屋檐，白雪里长出嫩绿的幼苗。 —————— “修复工作完成得怎么样？”办公室里, 河神与唉声叹气的刘弈攀谈起来。 因为工作是古玩典当鉴定，刘弈在修仙世界里顺便学了一手炼器术，谁知道他居然被异闻局的中央主脑认定天纵奇才，直接分派去特异物品维修部了。 刚学两天就要赶鸭子上架去维修这不是扯淡吗？！你们异闻局怎么这么随便啊！ 刘弈抓狂，虽然说起来有点丢人，但他自己明明还在修仙小学里进修符文！ 是的，作为纯新人他已经上手修复起了看起来超级牛逼的【霜寒心脏】了呢，就是不知道那一麻袋冰晶碎片到底要怎么才能拼回一个心脏_(:з」∠)_ 中央主脑真的不是在和他开玩笑吗？ “就那样吧，还能咋地，边学边尝试呗！”新人修复师重重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腕表突然震动起来，刘弈划拉开一看——是异闻局的汇报会议。 “不好意思啊白老师，我有点事情先走了。”他忙不迭起身，拿起外套走了出去。 顺着光秃秃的小路到停车场，他打开车门正准备上车时，偶然瞥见轮胎旁一抹绿意。 “奇了怪了，今年的新芽发得这么早吗？” —————— 放学回家的李文黎满脸喜色，完全没有名人堂大佬的风范。 “你咋了这是？”穿围裙的李文殷端着可乐鸡翅从厨房走出来。 今天大儿子开始休年假，于是他俩的老妈李素就在客厅看电视，享受起清闲的时光。 “嘿嘿嘿~不告诉你~”【猛鬼美食家】在客厅虚空出拳，做了套广播体操才揭露真相。 “林老师说期末考推迟到下学期初！从这周末就开始放假~” 看在假期的份上，李文黎决定姑且尊称那个菜新一天林老师！ “这么好？”李文殷把最后一道菜放下，擦着手上的水珠道，“刚好明天就周六了，一起去海边自驾游。” “好耶！！”惊喜的小女孩扑进老妈怀里欢呼。 这才是享受美好生活嘛，什么鬼游戏什么破直播间都给她滚开！ —————— 赶来开会的刘弈在路上刚好碰见踩着共享单车的谢沐，就顺便捎了她一程。 此时他俩经过虹膜认证、基因鉴定两道关卡后，刘弈正停下车，接受最后一道由云苍宗布设的阵法进行身份检测。 蹭车的百无聊赖之际谢沐四处张望，忽然拍了拍驾驶座上的刘弈：“哎！你看，那不是师祖大佬吗？！” “哪儿哪儿？”刘弈凑过来，抹了把玻璃上的白雾向外看去—— 染了个白发的钟杨和何露打了个照面，从基地中走出，然后拐向远处。 “没想到他老人家还挺时髦？”谢沐趴在窗前喃喃道。 “叮咚！检测通过，请入内。”这时阵法的智能语音提示响了起来，刘弈赶紧坐回位置上发动了汽车。 车轮碾过一个鼓胀的花苞，细碎的颗粒黏在轮胎凹陷里被带进基地。 —————— S市，陈慈认真地检查了一番行李，踏上出门游玩的旅途。 由于他的隐藏职业【核爆圣牧】升级条件苛刻，一直以来他都被认为是个超级圣父，却殊不知那是因为队友存活越多，他通关后收获的职业进阶经验越多。 当然这好像和圣父也没什么区别，论迹不论心，何况他已经渐渐把救人当做自己的行为宗旨了。 能力大者，兼济天下又如何呢？ 圣父面容平和地开着房车经过收费站，神色安详地拼装沙滩椅，步履从容地海边徘徊。 然后终于在遇见某个小孩后破功。 “你是——！” 看见死了两年的前队长穿着羽绒服在海边撒欢，陈慈大惊失色！ “嗯？什么声音好耳熟？”李文黎挠挠耳朵转过头来，双眼瞬间睁大，“圣圣圣父！！” “小黎？你在喊我吗？”远处的李文殷没听清，以为妹妹在叫自己，便向这里走来。 “！！”完蛋了，千万不能被老哥知道！ 李文黎心下一惊，眼睛咕噜转了一圈，见傻乎乎的圣父前手下还想提问什么，一咬牙在陈慈喊出她的名字前一拳干过去！ 圣父噗通一声向后倒飞进房车，成功在李文殷赶来前消失在视野范围内。 “刚才好像听见什么人的声音？小黎你有看见吗？” “哈哈哈哈，呃······”李文黎讪笑两声，把手背在身后，“没有呢哥哥。” 她拼命做手势暗示陈慈赶紧开车离开：这片沙滩被她承包了！ —————— 刘弈正在绝密维修工作室里进行研究。 昨天开完会后，周部长批准了中央主脑分出一部分算力辅助研究部门，他这个菜鸟刚好蹭车成功，【霜寒心脏】的修复终于有所进展。 “D32区黏连结束······”刘弈大气也不敢喘，小心翼翼地按照主脑建模区块拼接着，“然后是右心房的C11区······” 就这样忙活了一上午，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活动筋骨，充满成就感地看着逐步成型的心脏。 “咦？”刘弈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来了兴致，左右转换角度，还走到对面观察起来。 “这个心脏表面好像长了团铁丝？”他随手拿来张纸照着画起来，三分钟后举起速写放在阳光底下。 “不对，这么看好像是······一团荆棘？”刘弈下意识瞥了眼制服的袖口，“和异闻局的标志还挺像的。” 四十二道封锁线之后的修复室一共有七个，为了保障极其不稳定的特异物安全，每个修复室都预设电梯井直接连接地下一千四百米的封印炼金空间。 而此时，七间修复室除了空余的三间外，每一个修复师都在感慨着相同的内容。 “怎么会有荆棘呢？” “我记得没有这个特征啊，难道是我的想法和主脑出了什么差错？不行，等会再复检一次。” “修复师03号申请汇报，特异物出现反常特质，经检验波频异常指数超过危险指标1008%，申请立即投放销毁！” 长达1398.9米的电梯井内，狂蟒般飞涨的荆棘碾碎监控探头，向上爬行。 它们像有智力一般小心避开红外检测和异闻检测带，直到穿越封印阵法时，才终于触动警报系统，刹那间警钟长鸣，高塔内红色警报灯全部开启！ [请注意，请注意，炼金空间发生异动，所有非战斗人员请立即撤离，所有非战斗人员请立即撤——] “啪嗒。” 黑色荆棘拧下第七间空余修复室的播音设备，扔在了地上。 —————— 被前队长无情赶走的圣父开着房车，背对大海的方向驶入内陆。 “嘀嘀——”旁边逆向去海边的路似乎堵车了，而同向车道就自己孤零零的一辆车。 “你怎么开车的？！我还急着去海边！” “就你着急啊？着急就能占理是吧？！！你看大家伙哪个不想去海边的！” 两个中年男人面红耳赤地对峙着，还不时向周围人招手试图征得群众支持。 两辆呈现碰撞状态的汽车横在路中央。 看来是追尾事故？难怪会堵车。 陈慈本来没放在心上，却无意瞥了眼后视镜，随即猛地踩下刹车！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踹了对面一脚，青筋暴突地大吼道：“算了算了不管你了，老子今天有要事得办！” 他说着就重重摔上车门，开着被撞烂掉整个后车厢的汽车扬长而去，径直从沿海公路转弯处撞出绿化带，车子像飞鸟一样从悬崖冲出！！ “大海——永恒的故乡——”男人的声音虚幻而缥缈，“我来了——” 他连人带车消失在陈慈的视野里。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慈总是一片和善的面容出现裂痕，他咬紧牙关踩下油门，逆转方向冲到沿海公路尽头！ “哎——你们停下！！醒醒，都醒醒！！” 男人的呼喊没能唤醒陶醉在美妙花香里的人们，他们双眼空洞地开着车向前，奔向心中的理想乡。 沿海城市没有积雪，路边裸露出来的泥土长满了鼓胀的花苞，在第一个男人跳下后，零星有几株展开了花瓣，呼啸的海风裹挟着种子飞起来，粘到众人的身上，或者吸进人类的肺部。 温暖舒适的环境像春天一样，是适合生长的地方。 “大海······我也来了——” “永恒的花园与故乡——等等我——” 种子破土而出。 —————— “说起来今天怪冷的，哥你为啥想要到海边来玩啊？”李文黎喝了半天海风，饶是身强体壮的猛鬼美食家也有点吃不消。 “啊？你不觉得大海很美吗？”李文殷长舒一口气，趴在栏杆上沉醉地看向远方。 “冬天灰蒙蒙的海有什么美的······”李文黎小声嘟囔，玩了会手指再抬头，就被她哥的动作吓到差点尖叫出来。 “哥你干什么，你给我回来——！！”【猛鬼美食家】动若脱兔地扑上去，把爬上栏杆的青年拽下来，“你发什么疯！” “大海——小黎，我看见大海了——”李文殷竭尽全力地伸长手，向远处的海洋够去。 李文黎一巴掌拍在她哥头上：“什么海不海的！你给我老实点儿别发疯。” 话是这么说，可李文黎心中惊恐不已，从直播间了解过各种诡异世界的恐怖，她也知道自己哥哥表面说在企业工作其实是为异闻局效命，异闻事件——那可是和游戏一个路数的玩意！ 难道是感染？她顾不得暴露身份，随手变换出猛鬼触须将李文殷捆起来，准备开启隐身去找陈慈治疗。 但她好像没有机会离开了。 当李文黎转过身时，飘浮的未知种子长着绒毛，像蒲公英群落悠扬飞行，穿过她的身畔。 它们引领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向海边涌来，他们笑着，嘴里重复的话语和李文殷一模一样。 “大海——” —————— 白色头发灰色皮肤的【逻辑怪物】坐在公园长椅上，凌冽的冬风也没能刮走他手上垂死的玫瑰。 苍白的手掌被黑色丝绒手套包裹着，更显得纤长优雅。 他轻轻拨开玫瑰花瓣，露出一只眼珠。这个孤零零的漆黑眸子转了转，定格在容貌昳丽的青年脸上。 “镜行大人，见到您我真是太激动了！”柯米的声音凭空出现，“所以······真的是您复活了我吗？” “不要问这种废话，”和钟杨面容别无二致的青年无情地掐住眼球，“种子散播得怎么样了？” “啊啊啊啊啊——好疼！！”眼珠尖叫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花瓣缝隙间滚出，“大人我全部做好了！传播到河神身上通过她感染给修仙学院的所有人！还传播到异闻局里面去了！现在蓝星的人类全都向太平洋沿岸进发啊啊啊——” “干得不错。”被叫做镜行的青年蓦地收回手。 玫瑰花淌下一丝血线，伴随着低低的抽泣声。 “美丽的荆棘，随风而去吧，到海上去，”他松开指节，花瓣带着最后的污染奔赴太平洋祭坛，“献祭蓝星——把地球换回来。” 越来越多的灵魂回归大海的怀抱，几乎覆盖了半个蓝星地表面积的广阔汪洋刹那冻结，随即无数荆棘破冰而出，仿佛来自神话的深海巨蟒，直指天穹。 “你也没想到吧？钟杨。”镜行捻着光秃秃的玫瑰花枝，枯萎的黑色荆棘像极了中央异闻局的标志。 即使是没有人性的神明也会犯轻敌的错误，在自己屡次放出弱小的分神，造成幕后黑手不堪一击的错觉之后，伏延千里草灰蛇线的布局终于得以收尾。 【白镜行客】望向无穷高的维度之上，在那里，【逻辑怪物】被深深困于自己的逻辑陷阱之中，无暇顾及守护的星球。 第79章 【赤道星环计划】 星球级危机——【海…… 中央异闻局基地, 漫天荆棘缠绕着高塔向上发力，似乎试图将高塔连根拔起。 塔身的白色基座深深扎入地下，极力和荆棘对抗着，连续不断的黑衣人从荆棘的狭窄缝隙间撤离出来, 在远古巨蟒般的藤蔓之下显得如此渺小。 负责掩护的战斗组守在高塔外圈, 不断用火力逼退荆棘向外生长的脚步。 “报告！高塔在职人员全数撤离！受伤72人, 暂无死亡报告！” 指挥中心紧急搬离至备份基地, 一身中山装的坚毅男子眉头紧蹙。 显示屏上实时监控熄灭了三分之二, 剩余的三分之一中, 监控范围在塔内的已经被墨绿色的荆棘填满，塔外的摇摇晃晃，似乎随时可能被破坏。 “检测结果出来了吗？” 回总部述职的何露正好遇上此次危机, 她临时顶替了一名监测员的工作：“是生物波！鉴定发射点在地下炼金封印库。” 周兴邦脸色一沉：“炼金空间？用我的权限, 激活中央主脑，观测炼金空间可以直视的封印区域。” “明白！” 显示巨幕上迅速出现一个额外的监控区域。 荆棘蠕动的根须从银白封印箱表面探出来。 “拉进一点。” 隔离箱表面由具有不可穿透属性的特殊材质组成，放大后可以看见柔韧植物和箱面相交的部分是透明的，似乎没有实体。 周兴邦面色不变：“再检测一下特异物品的活化状态。” 工作小组手动输入密钥, 刹那间诸多封印箱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指挥室, 本该处于低活性状态的特异物们尽数“苏醒”。 流淌的秘银空间内，歌声响起。 “美丽的荆棘，随风而去吧, 到海上去。” 声音缥缈轻扬, 像一场盛大的死亡。 封印物的暴动渐渐遵循起歌声的节拍，荆棘的透明根须肉眼可见地成长着, 汲取封印物的力量补充自身，外部空间的狰狞藤蔓力量不断攀升，隐隐和高塔僵持。 啪嗒。 作为炼金空间钥匙的高塔出现一丝裂痕, 恐怖的气息从地下涌出。 “······”所有看向屏幕的工作人员都捂住了嘴，防止心中的冲动脱口而出。 何露冷汗连连，她眼前浮现出无垠的海洋，神秘又浪漫的蓝色向她张开怀抱。 “不要惊慌。” 周兴邦按下控制键，异闻局人员制服袖口和腰间的荆棘花纹探出毛细针刺，注入1μg抵抗试剂，在特异物实验产物的辅助下瞬间摆脱影响。 “封印物体系暂时失效，马上把系统切换到主脑科技体系。” 他沉着地盯着屏幕，神秘符文被电子代码取代：“火力压制，焊死高塔！” 战斗组的装备一键切换战斗方式，高塔墙体内的应急系统喷涌高压流火，强行切割从裂缝中探出的荆棘，牢牢地焊在地表。 周兴邦移开目光看向全球播报，美洲支部暂时稳定，跨大西洋共建支部报告没有遭受荆棘袭击迹象，而太平洋中心的大洋洲已经失联。 先维持整体，然后定点救援失联区域。 “主脑，先宣布结果，后准备出动空天母舰。” 危机爆发后中央主脑迅速全面接管外部事务，地心超级运算中枢联通全球，没有感情的电子声接通每一个袖子上带着荆棘花纹的异闻局人员： [全体人员请注意，星球级危机【海上花园】降临！ 星球级危机【海上花园】降临！ 为保障步调一致性，亚洲中心将接替一切指令发布权限。 请立即执行主脑发布的任务，这不是演习。] [01号应急预案【赤道星环计划】已开启。 请全球异闻局成员跟随主脑指令方向，辅助城市板块撤离，开启保护屏障。] 在主脑算力辅助下建设的蓝星城市和古地球的发展模式完全不同。 农业生产模块由主脑全面统筹，人力需求为0，而人员聚居的每个城市都是建立在单独一块基座表面，相互之间仅有交通道路穿越荒野。 此时基座缓缓抬升，接入环绕蓝星赤道搭建的星轨之上。 链状轨道依靠引力和超强磁悬浮在蓝星近地1560米处，避让开山川地貌，平时依靠光学涂装表现隐形状态。 此刻所有城市依次划入轨道延伸出来的上升阶梯，基座的脱离使得地下那层被污染的土壤裸露出来，毛茸茸的种子密密麻麻嵌在表面。 [板块抬升结束，即将并入星环。] 城市像一块块积木，有序地进入星环上主脑预设的位置，基座上的接口嵌入星环凹槽，高楼集群在环绕星球的轨道之上显得如此渺小。 [13708座城市到位，缺失1002座大洋洲城市，已调遣空天母舰七舰队支援，城市屏障开启。] “大海——！！” 疯狂的人群拍打着眼前升起的透明屏障，明明海洋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 —————— 海边，李文殷被裤兜里的荆棘胸章来了一下，他瞬间清醒，摆脱种子的污染。 “小黎你······”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妹妹手臂上的诡异触须，此时触须缠在他的腰上，而他横在妹妹肩上_(:з」∠)_ “闭嘴！我是不会放你过去的！” 扛着他跑路的李文黎完全没发现哥哥已经清醒，【猛鬼美食家】的速度与力量被发挥到极致，她像一阵迅猛的风从人群空隙中弹跃穿过，避开所有可能造成的阻拦直追回城公路而去。 “这到底是咋回事？？”李文殷大脑一片空白，强烈的世界观冲击仿佛让他回到了第一次参与任务实战的那天。 这时他手臂上的腕表警报起来，战斗组的任务瞬间下达： [战斗组人员请注意，星球级危机【海上花园】降临，本城市板块已并入赤道星环，Z海岸检测异闻局成员为：1名。 请李文殷迅速返回海岸疏散人员。] “卧槽！”李文殷鲤鱼打挺似的扭动起来，甚至顾不得思考妹妹的奇怪形态，“小黎快放我下来！我要回去，有任务！” 已经对大海避之不及的李文黎听见回去两个字就炸了：“想也不要想！” “不是，我现在很清醒，小黎你听我说这是我的职责！”他急到完全忘记自己平时的掩饰身份是企业职工。 “没门！我才刚醒几天你就又想送死！”李文黎暴躁回头，和肩膀上的哥哥吵起来。 “又？”李文殷一愣。 “你听错——”她迅速别开眼，却发现就在刚刚走神的空档，巨大的黑影袭至眼前。 “小心——”陈慈拼命踩着刹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砰！！” 房车和李文黎撞在一起。 滚滚浓烟散去，陈慈咳嗽着从一堆废铁碎片中爬出来。 完全形态的八十米百臂猛鬼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她撕裂了汽车，触手末端分化成五指的形状，抓握着可能引发爆炸的油箱与电池系统，轻轻放在路边。 “如果你坚持的话，带我一起去，哥哥。” 巨型猛鬼松开虚握的一只手，李文殷从中探出头来，怔怔地看着陌生的妹妹。 —————— 镜行从长椅上站起，一步一步慢慢踱到公园垃圾箱旁，扔掉了那枝枯萎的玫瑰。 忽然他感受到地面的震动，紧接着视野越来越高，逐渐爬升到云端。 在六级神明视野中，城市边缘闪过一段人类无法察觉到的指令代码。 [ 尸并阝章/] 从地面延伸出来的纯白光幕闪烁了一下，随即消失不见，天空依旧灰蒙蒙的，远处的山峦绵延起伏，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人类竟然能够自救······？”灰色皮肤的怪人仰着头，手指在眼前交并成“井”状。 他透过中间的空隙看去，云朵近在咫尺，山峦是光幕模拟的地面景象，城市已经从地面爬升到半空之中，环球轨道像绶带，又像衔尾蛇，和蓝星同步自转着。 “啧。” 镜行面色冷然，翻手间半块主神便凭空出现。 他利用主神的能力开启时空漩涡，目的地标定在主脑的地心中枢，然后抬脚走了进去。 白发灰肤的青年站定在密集组件之前，闪烁着蓝光的神格是它们中央的连接点，不断有指令从导线传输向全球传输。 “没想到他居然敢把神格放在蓝星维持运转······” 镜行微笑着伸出手：“真可惜，现在归我了。” 和钟杨同在六级之上的神明稍作思索，便穿过了保护屏障，取下那块神格。 刹那间，所有依照指令行事的异闻局人员惊恐地发现——从未有过故障的蓝星主脑，失联了。 赤道星环的保护屏障是锁死的，但是虚拟景象功能需要主脑操控。 此刻在城市里的人们本来还尖叫着拍打屏障，这会却齐齐被骤变的景象吓到后退：他们好像来到了空中。 值得庆幸的是，脱离了地底种子的影响，又遭到外部刺激，人们意识清醒了不少，开始逐步遵从异闻局人员指令，开始离开海岸线。 眼看人类离开太平洋祭坛，镜行沉吟片刻，将自己的手指点上其中一段讯息导线：“下沉。” 大洋洲基地，因为整个海岸线被荆棘包围，支部负责人只能临时抬升板块，但它们又沿着支柱向上生长，不断撞击着城市屏障。 “该死的，怎么还联络不上总部！”负责人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再不进入赤道星环脱离地表，这些东西就要涌进城市了！” 忽然，他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下沉。] 负责人一顿，不可置信地抬眼：什么？ 下一刻，整个板块发生强烈的失重，跌入海水中。荆棘爬上屏障顶空，黑暗吞噬一切。 失去主脑导航指引方向的空天母舰舰队顿在半途，舰长本来已经着手使用人工定位，前方却传来一阵恐怖的震荡波。 嗡—— 像一片天空坠落般，蓝星震颤。 荆棘遮天蔽日狂涌而出，须臾之间掀起海啸，向天空中的赤道星环蔓延。 第80章 窃位冥王星 调虎离山 灰白头发的悠娜消失不见, 为了节约力量，钟杨撤走了支撑她存在的认知。 天空的最高处，蓝色逐渐变深，像无底深渊。 一轮红月悬挂在正中央, 那是幽夜女神窥探着罐子里的世界： “我好饿啊······” 天幕裂开了, 漏下一道黑夜。 五只苍白长柱从世界之外的狭隙伸进来, 女神的手指撕破世界屏障, 向大地捞去。 当幽夜女神的身躯部分不再藏于世界之外, 而是进入这片空间后, 比她更高一层次的厄洛诺终于可以觉察她的存在。 “小心——！！” 眼看女人扭曲的巨掌就要触及那个黑发的身影，厄洛诺抬手召唤长弓一箭射出，闪电击穿邪灵的手掌, 烫得她一声哀嚎, 暴风骤起，声波从天穹俯冲刮去一层地表。 “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跑！”厄洛诺拍着翅膀冲向钟杨。 看似发呆的黑发人嘴中念念有词： “我曾经在某个世界成为晨曦之神的半身，晨曦之神是厄洛诺的三个神位之一，那么厄洛诺的力量至少能共享六分之一给我, 这是非常合理的。” 他张开手掌, 一丝流光飘起。 “得到净化权柄后，我比晨曦之神的本尊更强，它应该遵从我的存在, 提升位格, 这也是合理的。” 像一缕辉光般不定流动的光芒瞬间定格，凝结为碎片。 “现在, 我就是晨曦。” 前置正确，推论正确，【逻辑怪物】发动, 结果修改成功。 他的发尾被吹起，手杖向前一点，宣布审判带来恐惧与饥荒的异界怪物。 “呜——”幽夜女神的巨手拔起山川阻拦审判的到来，却连同山脉一起被光芒净化，来自晨曦的温度爆碎岩石，劈裂空间，把她点燃烧为灰烬。 天空荡然一清，红月消失，唯余划破的裂隙。 “这就······结束了？”厄洛诺渐渐放缓飞行速度，收拢羽翼。 钟杨淡定甩手：“嗯哼~小饿有我在你担心什么？” 黑发魔王表面云淡风轻实则被烫得不轻，双手背在身后疯狂乱舞，绝了，小饿的净化权柄差点把他自己烧焦。 但是没有关系，已经结束了，现在就该马上跑路回家抓人！ “统统，准备宣布结算——”钟杨调出主神后台，准备画上圆满的句号。 忽然，他的手指顿住了。 —— “钟杨？”厄洛诺降落到他身边，神色不解，“你怎么了？” 黑发的青年向祂伸出手，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如隔天堑，没能触碰到神明。 钟杨永远从容的表情头一回失控，他总是嬉皮笑脸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厄洛诺现在才发现原来魔王也会有恐惧与惊愕的时候。 “过来，”钟杨向前挪了一步，“走过来，什么也不要想——” 什么？ 厄洛诺张了张嘴，却发现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祂强行稳住心神，脑海中一片空白，遵循钟杨的指令，按照刚才的步伐向前。 祂每向前一步，莹白如玉的脚掌便一丝丝化为蛇尾，神秘的荆棘花纹在鳞片上生长。 天空之神逐渐显现半身羽蛇形态，人身蛇尾背生双翼，像从神话中走来。 在祂身后，刚才消失的红月再次出现。 ——她没有死！ 幽夜女神沿着红月溢出的血水生长出来，混乱而扭曲的肢体叠满进食器官，嘶鸣着从天空裂缝涌下。 世界屏障化身的天空摇摇欲坠，道道裂隙崩解。 “你是瘟疫骑士······” “吃了祂······” 苍白肢体上无数张嘴絮絮低语着，鼓囊的声音像在咀嚼什么。 “瘟疫骑士在我的胃里成神······” “我好饿啊，我可以消化你吗？” 蠕动的白色血肉在大地上摸索，留下血糊糊的痕迹。 “对，过来——”钟杨还在引导厄洛诺向前走，“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他极力收敛气息，一旦自己暴露，那个怪物瞬间就能捕捉到厄洛诺的存在。 随时准备开启时空漩涡，钟杨目光一片冰冷。 如果不是为了保障刚刚接入蓝星的修仙体系能平稳发展，神格被寄存在蓝星位面，自己怎么会受到这样的掣肘。 那个家伙非常了解他，了解到可怕的地步。而蓝星恐怕早就被他渗透了，那双替他观察蓝星的眼睛，究竟是什么人呢？ 这些都是之后考虑的事，钟杨先按下思绪，现在人身蛇尾的厄洛诺已经来到眼前。 蓝色涡流无声绽放。 钟杨看着已经变为竖瞳的天蓝色瞳孔说：“抓住我的手——” 在指尖相接的一刹那，鳞片上的荆棘花纹穿刺而出，遮天蔽日的藤蔓拖着神明向高空而去，飞向诡异蠕动的红色月亮。 就差一点。 钟杨无力地颤了颤手指。 层层叠叠的戏谑嘲笑声围绕在他的耳边，声音混杂着青衣人的怪笑，又很像三万年前自己无能为力时的自责。 “放弃祂吧，你可以马上回蓝星，反正天王星已经补好了，这个星球意志的化身死还是活又有什么区别呢？” 很像他自己的声音这样低语着。 “时空漩涡已经打开了，你为什么不走？你还想去救祂吗？” “没有神格你怎么救？靠你那些观众？哦对了，你现在甚至不是主神，没有观众可以帮助你——” “反正你总会是活到最后的那一个，和姐姐死去时一样。反正厄洛诺也不是人类，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青衣的宽慰带着讽刺。 钟杨收回了手。 “我应该放弃的，”他捂住双耳，可声音顺着灵魂输入，“幕后黑手调虎离山这么久，现在蓝星非常危险，我去救厄洛诺可能会导致蓝星发生不可挽回的后果。” “对的，就是这样······”青衣的声音回荡，“反正幽夜女神只是四级神不是吗？厄洛诺根本不会有危险。” “祂很安全。”钟杨双眸渐渐浑浊。 “快走吧，从时空漩涡回家去——”万年前自己的声音也催促起来，“姐姐希望你能守护人类不是吗？” “对。”他闭了闭眼。 “可是我选择离开后，她再也没回来。” “那这一次呢？” 黑伞啪地一声张开，伞面铺开黑暗天幕斩裂荆棘，幽夜女神苍白的杂乱无序的肢体混杂着血水，密密麻麻从天空坠落，像下了一场红雨夹雪。 【龙之巢】探出幽蓝触手，缝补大地，【时间罗盘】被强行拨动，回转被神战碾碎的死去生灵。 钟杨掏出上个世界的引神铃，对蓝色漩涡一摇，面目狰狞地笑道： “在时空漩涡里埋伏老子，想也不要想！！！” 叮铃—— 引神铃响，显露原貌！ 涡流内的蓝色潮水般褪去，深红的湖水涌上来。 原来一直有三轮红月，其中一轮被钟杨净化，另一轮在天空之上，而最后一轮化作时空漩涡的模样，诱导他进去。 黑发人扶住额角，顶着强烈的眩晕感，望向天空。 羽蛇被黑暗天幕拦住，只要搏一把，还来得及！ 钟杨五指向下化为爪状，从沃克小镇的田野里扎根的血管植物迅速蔓延，穿透整个星球，模拟神经元网络控制一切。 灰白头发的女孩从线条开始被勾勒出来，【逻辑怪物】的认知不断帮她填补色彩，逐渐成为完整的人类。 她降落在大地上，在黑暗天幕的守护下苏醒过来。 “你是这个世界的守护神，悠娜。”黑发的青年左手点在她的脑袋上，记忆复苏。 “我不是虚假的吗？”女孩提问。 “只要我相信，你就不是。” 星球之中的血管网络轻轻蠕动，破土而出，连接在女孩的脚掌下。 她每走一步，身躯便增高一分，最终成长到无需黑暗天幕的保护。 这个新世界也“苏醒”了。 崭新的女神也有着数亿光年的身躯，她双手伸进天上那轮红月，在钟杨的示意下，血管网络汲取大地的力量，汇聚在女神双臂！ “噗嗤。” 红月边缘被撕裂出豁口，露出一模一样的鲜红内里。 ——红月不是幽夜的眼睛，而是她的嘴巴。 世界在她白色的胃袋里，钟杨曾今走过那条长长的阶梯，就是她的喉管。 重伤的世界怪物抱着星球厮打起来，悠娜反手一抓，曾今使用过的饥荒骑士天平被她拔出中间那段锋利的杆，从巨口狠狠戳刺下去！ 而大地上，钟杨扶着头，脚步踉跄来到伪装成时空漩涡的那张巨嘴前面。 “那个世界内部还有······”他顿了顿，舒缓力量干涸的眩晕感。 “还有[天启四骑士]，他们感受到世界崩溃，邪恶力量的幽夜女神马上要被悠娜取代。” “战争骑士是【战争天灾】在扭曲世界里的投影，而其余几名都是正神的化身，比如厄洛诺，桑素，安菲尔德，赛杜兰特，还有悠娜。” “他们所以选择弃暗投明，是······合乎逻辑的。” 前置正确，推论正确。 六匹骏马从漩涡中奔驰而出，六名骑士的出逃带走了幽夜女神所有的力量。 “现在，悠娜就是新的幽夜女神——她拥有两个世界的权柄，白色外表与鲜红心脏，她就是······【冥王星】！” 他颤颤巍巍地扶着石头坐下，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 —————— 蓝星，大地核心，主脑中央控制室。 “幽夜女神确认死亡。” 镜行翘着二郎腿看向屏幕，主神僵硬的声音向他播报手下的死讯，却没能让他有一丝动容。 画面里，悠娜窃夺神位成功，不再需要钟杨力量支撑。 长舒一口气的黑发人接住昏迷的羽蛇神，似乎随时要开启通道回归。 “切换到太阳系。” 怪人面不改色地下令，画面迅速转换到星球外部，两行代码滚过，以白色为基调，带着一颗红色桃心的崭新星球闪现出来。 “真可笑，明明是主神却被迫模拟出拥有人类感情的样子，还被虚假的感情绑架住了，”镜行笑了笑，“如果你选择立即回归，人类恐怕会少受几番劫难吧。” “错误的选择怎么能不付出代价呢？” 他轻轻拨动主神控制屏，对昏迷过去的厄洛诺输入一段低语。【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80-90 第81章 蝴蝶 它的翅膀将扇动太阳风暴 纵然等级高于幽夜女神, 但晨曦之神的锚点就在她的胃内世界，以至于厄洛诺迅速被污染。 昏昏沉沉间祂看见一片深邃的虚空，蓝色星球在远处静静漂浮着。 那是······蓝星？ 神明的意识沉睡后，视野回归了本体。 进入太阳系轨道的天王星绕着永恒不灭的烈日公转, 星系里空荡荡的, 自己近处还有一颗苍白带着红心的怪异星辰。 不知为什么, 轨道的排布让祂总觉得······本来应该有更多的星辰。 那里就是蓝星？厄洛诺操控星球视野眺望, 那汪象征生命的蔚蓝似乎染上了阴霾。 黑色的斑块从蓝色中生长出来, 不断扩大侵袭, 古怪的气息即使是远在天王星都能感受到。 蓝星出事了？厄洛诺的意识骤然一肃。 这时祂听到钟杨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小饿，你还好吗？” 我没事，快回去, 蓝星出大事了！ 神明的灵魂试图跨越世界屏障, 穿越狭隙回到身躯。 祂的意志在黑暗中浮浮沉沉，明明认知可以感受到黑发人的存在，拼尽全力却无法抬起眼皮。 钟杨！ 厄洛诺无声呼喊。 快点回去！ 意志视角下祂不用睁眼也能看见钟杨站了起来，就在祂以为下一步就该打开时空漩涡返程时, 黑发人说出了让祂意想不到的话。 “真是可惜, 本来想让祂的意识稀里糊涂地消失，留下天王星填补太阳系就好。” 钟杨露出似人非人的笑容：“没想到居然还能依靠天王星的本体保留一定的清醒？看来还得亲自动手。” 你在说什么？厄洛诺的意志怔住。 “啧，力量不多了。”钟杨看了看手掌, 苦恼道。 “那就让我先观察一下你的灵魂在什么地方吧——” 他手中凭空闪现一枚银色的硬币, 上下抛动两次，低头沉吟：“怎么没走？” “原来你在这里啊, 小饿。”那魔王古怪地偏过头，紧紧盯着厄洛诺昏迷的躯壳。 厄洛诺无形的灵魂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钟杨：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嗯？你说这个？”魔王倏忽笑出了声, “【苍穹之眼】，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它为什么会有······会有我眷族的气息？ “这不是很简单么？”魔王耸了耸肩，收起硬币向祂走来，“哦，忘记跟你说了，天王星的空缺需要有合适的人选填补，而你——高空之王，天空之神，你是三万年来最合适的人选。” “但是你太弱了，神明的成长需要血与泪，我派苍穹之眼毁灭你的世界，果然让你在抗争中变强。” 祂靠近白发蓝瞳的痛苦灵魂，骤然被揭露的“真相”撕扯着祂刚刚拼补不久的希望。 为什么？厄洛诺微颤眼睫。 “哪有为什么？小世界只能任人鱼肉，随便一个什么主神都能入侵毁灭掉，而成为高位世界的一部分，你作为天王星能够永恒存在，你不应该感到荣幸么？” 魔王大笑起来，张开双臂，无限黑暗在他身后翻涌。 白发神明灵魂战栗，十指深深嵌入手心扎出血痕，天渊裂缝奔雷阵阵，闪电巨龙咆哮着劈山裂石。 厄洛诺耳边骤然响起阵阵低语，声音很像魔王但又更像自己的心声。 他毁了你的故乡。 他杀了你的眷族。 你应该痛苦。 杀了他。 前置正确，事件脉络发展正确，【逻辑怪物（白镜拓印版本）】发动。 结果修订成功。 ——“杀了他！” —————— 过度透支力量的钟杨喘着气靠在马车上，谢天谢地回溯时间还是有好处的，比如说金锄头公爵的座驾还能派上用场！ 悠娜的认知支撑已经被他解除，刚才的战斗如果再撑一会恐怕自己就要力竭。 他好不容易把厄洛诺拖上车，头晕眼花的屑老板不停揉着脑袋，准备进行下一步，员工的蛇尾却忽然动了一下。 “小饿你醒了？快快快帮我定位一下蓝星宇宙的坐标！”钟杨在躺倒的厄洛诺脸前晃晃手。 “没想到我翻了个大车，现在全靠我们超级厉害的天王星大佬了呜呜~” 屑老板危难关头不忘本色，还在和员工嘴欠：“来吧大佬！感受一下你的本体位置！咱们现在就出发！” “我应该杀了他。”厄洛诺睁开眼，没头没尾来了一句。 “什么？”钟杨没反应过来。 “我应该杀了——你？”澄澈的蓝色竖瞳刹那收缩，聚焦在眼前黑发人的脸上。 马车晃晃悠悠，钟杨眨了眨眼，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召唤长弓的厄洛诺： “······小饿？” —————— 蓝星Z海岸，李文殷趴在百臂巨鬼的手掌里大喊：“小黎！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去做任务——” “闭嘴。”猛鬼断然拒绝。 “可是战斗组精英被妹妹抱在手里真的很逊啊！” “你把脸遮住，眼睛露出来指路就行。” 猛鬼跟随李文殷的指令开启隔离装置，棋盘状排布的喷气孔刹那启动，气流稳定输出形成空气墙，分隔开失去理智的人群防止踩踏。 陈慈召唤治疗拳套后跟在他俩后面，圣光环绕的牧师正一拳一个揍飞伤员，神奇的是落地的伤员们居然伤口消失，倒地呼呼大睡。 “还有那边的最后两个，”李文殷忸怩地挡着脸，“看来污染源是在地下，板块抬升后感觉大家安静了好多。” 猛鬼扣动扳手，里端较为安全区域的隔离带也被开启，人群的躁动渐渐平息，只在原地站着不动。 李文殷长舒一口气，打开腕表汇报：“战斗组成员李文殷报告，Z海岸秩序恢复，请示下一步指令！” [原地待命，等待交通增援疏散。] 主脑光速回应。 “明白！” 李文殷终于放下心：“那个，小黎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他搓着手笑笑，却惨遭妹妹无视。 李文黎没有解除变身状态，保持着警惕，和陈慈汇合：“你感觉得到吗？是不是来自游戏的污染？” 圣牧的拳套可以分解伤情构成因素，陈慈犹豫道：“也不能说完全一致，但是大体上······如果不是主神的手笔，这很难解释。” “你看，他们伤情显示的都是‘献祭’特性。”圣父把职业面板展示出来。 “明明踩踏和推搡受的是‘外伤’，精神上的伤害看表现也应该叫做‘污染’，但却非常笼统地概括在一个名词之下了，只有主神的S级副本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比如说，以‘献祭’为核心的副本，那么为了隐藏线索，主神会把所有受伤信息用献祭来表示，但这里哪有祭坛呢？” 【猛鬼美食家】和【核爆圣牧】同时陷入思索，完全没搞懂的李文殷愣神不语，只能也强行思考起来。 —————— 八十米高的怪物轻轻收拢掌心，对于祭坛她深有体会，两年前那场意外中，她接引新人进入了[笼中鸟]，新手副本却突然开启S级拓展世界观。 而惊动名人堂第12名，战队榜第二强的队长来到新手副本的原因，是那批新人中有一个特殊的存在—— 李文殷被选入了游戏世界。 愚蠢弱小又天真的哥哥总自诩异闻局精英，还想着什么保护队友，却被卖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她暗中出手，恐怕早就死在第二关的海蛇追击战里。 谁知道即使是自己全程保护······也依然遇上了意外。 在青铜祭坛里二选一，李文殷明明没有认出自己，却甘愿为仅仅帮过他两次小忙的陌生猛鬼去死。 百臂巨人眸色阴沉，但凡她交换得晚了一点，那么车祸昏迷两年的就该是哥哥，没有在直播间洗练出强大灵魂的新人绝对熬不过青铜祭坛两年的镇压，她会失去这个蠢货。 自己死前把所有点数拿去兑换了李文殷脱离直播间的机会，现在要杜绝一切他和直播间接触的可能性！ “陈慈，给他开个防护罩，”李文黎放下手里的人，移步到海岸屏障边缘，“我在这里等增援，别让他过来。” 牧师点点头，圣光笼罩住挣扎的人类。 猛鬼向脚下看去，在屏障的保护下，海水中的荆棘藏在深处，失去人类血肉和灵魂的滋养，它们无法继续生长。 她刚刚回头准备回到防护罩旁边时，屏障忽然闪烁起来，紧接着隔离空气墙消失！？！ 李文黎猛地回头，蛰伏的荆棘霎时间暴涨撞击屏障，它们仿佛闻到甘美灵魂的气息，向李文黎冲来！ —————— 白发灰肤的怪人打着节拍，等待“花园”吞噬更多养料。 好不容易养肥的饲料们，怎么能被轻易放走呢？ 想起青铜祭台损失的肥沃灵魂，镜行心中就一阵抽痛。 “去，”他虚空轻点两下，全球监控画面中荆棘仿佛听到了他的低语，向死而复生的前玩家们袭去，“吃掉他们吧。” 看到某一个角落的海岸时，镜行微微眯起眼睛。 这个女孩好像是——吞噬技能的核心？ “马上把她吃掉，记住，不要伤到‘眼睛’。” 白发怪人十指交握，向后靠在中央枢纽的巨幕显示屏上，本来应该显现全球状况的银幕现在一片死寂。 —————— “我顶住，你尽快转移走所有人！”陈慈大喊，“队长，现在只有你能一次性转移大批量的人类了！” “闭嘴，它们冲我来的，你没发现吗？！”百臂猛鬼一跃而起，重重落在屏障顶端的裂缝，用自己的鬼躯堵住四溢的荆棘。 【猛鬼美食家】职业技能开启——无限吞噬！ 荆棘一接触到鬼物的皮肤便被消融，转化为纯粹的力量补充猛鬼的消耗！ 边战边补，无限续航，这就是她一个小孩能爬上名人堂高层的原因！ 而联合【核爆圣牧】的稀缺特性，她的战队下本开路辅助输出无所不能！ 陈慈把圣光开到最大，核爆气流炸开一道拥有治疗能力的飓风，人们被裹挟着飞旋起来，即使有不适或者些微擦伤都被风暴自带的疗伤效果治愈！ ——只要我治疗够快，用飓风载人也是可行的_(:з」∠)_ “把我哥也带上！”李文黎头也不回地大喊。 “明白！”陈慈提溜着最后那团圣光防护罩，却发现手上重量不对。 等会，老大她哥人呢？？ 就在陈慈追着飓风跑走，试图在混杂的人堆里面找出李文殷时，不远的高处，被寻找对象正摇摇晃晃地向上爬着。 “小黎，我好像想起来了······” —————— 荆棘渐渐退去，猛鬼并未放松警惕。 “真有这么轻松么？” 她静止等待许久，却依然没有下一步袭击，海水也恢复清澈，风平浪静，似乎荆棘真的放弃了。 李文黎暗中松了口气：“姑且下去，和陈慈会面，再想下一步——” 可就因她稍一错神，意外陡生！ 荆棘噗嗤一声扎穿她的心口，细长根须急速生长，贪婪地吸取血肉。 猛鬼怒吼着抓住屏障的边缘，上百手臂撕扯涌来的无数藤条，可在海怪腕足般的藤蔓面前仍像螳臂当车。 猛鬼的肢体器官逐步被吸食殆尽，变身状态解除，穿着羽绒服的小女孩被牢牢束缚在无数荆棘囚笼之中，即将穿越天幕裂隙，跌落深海。 “没想到我居然凉在这里？”被拖走前，李文黎苦笑一声。 荆棘爬上她的脸，困锁成蟒蛇缠绕般的囚笼。里面漆黑一片，可她却忽然又感受到眼前一丝光亮。 “小黎，我想起来了！”囚笼外传来不可能出现的声音，光亮越拉越大，满脸是血的李文殷笑着对她说。 他甩甩手，划开荆棘的小刀粘满藤蔓的绿色脓液。 “你是吞噬技能的核心，可你成长得太快了，快到主神想不出合适的法子让你成为祭坛的一部分，所以主神让我进入游戏，在刻意制造的危机中换来你心甘情愿替死——” 平时只会傻乐的他好像换了个人，状态明显不对劲。 “就连你能用点数换我离开直播间也是祂的阴谋······” “不是，你说什么？赶紧给我离开！”李文黎惊愕不已，双手被捆得死紧，只能用脚去踹他。 可那双脚却穿透了李文殷的身躯！ 他仿佛行走的幽灵，絮絮叨叨地坚持着，好像再不说完就没有机会了一样： “我在异闻局工作，监测员和战斗组的权限覆盖全球，我成了祂观察蓝星的眼睛。” “对，我是眼睛。我只剩下眼睛。” “而祂骗你我还活着，其实我们都死了。” 男人的躯壳逐渐透明，在消失之前，他割断妹妹身上的荆棘，把她推进屏障裂缝里。 “我很早就死了，不要难过啊。” 纵剖的荆棘蠕动着修补伤口，把那双眼睛包裹在怀里，沉入海底深渊。 “哥哥？” 从高空坠落的李文黎向上伸手，可屏障的裂缝离她越来越远。 明明说过回家了再也不会分开。过去没能抓住的手，又一次被她弄丢了。 “哥哥！” —————— 镜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眼睛”死了。 钟杨已经觉察的情况下，想要再埋这么个钉子难如登天。 “不过呢，幸好这将会是最后一次了。” 他点点手指，荆棘贪婪地吞吃着被他赋予极高位格的“眼睛”。 它们舒展的枝条漫出海面，一粒粒肿瘤钻出，然后绽开靡丽的鲜红花朵。 镜行扭曲地笑起来，在神明视野中，他看到别样的风景。 时间蠕虫的成长完全体——【蝴蝶】，被花朵的香气吸引，在无尽深空之上，扇动了一下翅膀。 第82章 水星归位 白河之殇 黑暗中有一个红色的眼睛窥伺外界。 苏醒的羽蛇神弯弓搭箭, 正对虚弱状态的主神就要突袭！ 对！就是这样，杀了他！眼球上浮起血丝，按讷不住狂喜。 杀了—— 它猛地顿住。 一道游龙般的闪电刹那刺穿眼球，血肉蒸发殆尽。 —————— 厄洛诺一箭射出——擦过钟杨的头发, 洞穿他身后的一个鲜红眼球！！ 那是和伯爵城堡里通风报信的血点一模一样的存在！ 祂冷冷地放下弓箭, 眉眼森然：“我要做什么, 我自己心里很清楚。” “妄图左右我意志的所在, 皆化为尘土！” 净化权柄骤然爆发, 对抗充满诱导性的低语。 修正失败, 力量反噬！ 神明的蛇尾盘在车前，祂把状态明显不对劲的钟杨塞进车里，手一扬天空神力招来飓风, 吹散逐渐燃烧为灰烬的怪物。 厄洛诺定了定神, 竖瞳里的阴霾散去，渐渐转化为圆形的湛蓝瞳孔。 刚才幻觉里那个假货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如果钟杨要放弃自己，直接走不就得了？ 还留下来捞人, 最后再抹杀自己的意识？ 多此一举。 这时被员工保护的屑老板从身后钻出来, 一副崇拜的模样。 “哇哦！小饿好厉害~” “闭嘴吧你，蓝星出事了赶紧回去！”厄洛诺没好气地推开凑过来的脸。 至于那个被自己宰了两次的苍穹之眼到底是怎么回事，问题解决了再跟他算账！ “我知道我知道, 但是现在只能靠你了小饿, ”钟杨双手合十，仰望比自己高一点五倍的半蛇人, 主神的传送功能刚刚被幕后黑手强行锁定， “你愿意把本体的定位共享给我吗？” 空气一凝，血管网络密布的星球本来随着幽夜的死去而开满了花朵, 此刻在微风中颤动的花瓣也静止不动，像被按下暂停键。 只有那一辆马车前，容颜圣洁的神话生物低下头，看着从车内探身出来的黑发人类，和他伸出的那只手。 “怎么给？” “还记得我给你的胸针吗？”钟杨另一只手点了点胸口，比划着形状，“那个海蓝宝~” 闪烁着天空与深海的宝石被交到人类的手掌中，分明的骨节合拢，他突然露出计策得逞的微笑，一下子窜出来站直，完全没有先前虚弱的样子。 “小饿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成神体系吗？” 厄洛诺皱眉：“？” 钟杨两只手指捏着那枚宝石，对准阳光放在眼前：“你只有元素类的闪电和光明权柄怎么行呢？ 这个海蓝宝伴随你穿越了两个世界，它被神明的气息浸染，因而赋予时空穿梭的能力，这是非常合理的~” 当然，还有一个前提，它是“死去”挚友转交的遗物，神明的注意力和情感一直集中在它身上。 位格足够的存在，本身就能溢散独特的影响，除了猎杀时间蠕虫一类的特殊生命外，这也是神明给自己拓展能力权柄的渠道之一。 在穿梭时空的旅途中，宝石伴随着厄洛诺，最终形成独有特性—— 空间跳跃。 宝石闪过一抹奇怪的光，再去看又恢复了平常模样。 厄洛诺正要伸手去接，钟杨反而避开了祂，晃了晃脑袋，没头没尾地转换到另一个话题。 “新的幽夜女神已经拥有高维本体冥王星，她将带着这个世界一起回归太阳系，过去的记忆填补空白，她化虚为实，成为真实存在。” 他握住拳，别过头对花朵盛开的荆棘说道：“把我的意志宣布给所有人，国王杜德罗伊带领子民成为幽夜的信徒。” “红月不再是怪物吞噬世界的喉管，而是悠娜的眼睛注视着她所爱的世界。” 他打开后台，点上游戏结束的按钮。 【[红月之谜]已完成。】刚才躲进龙之巢的系统又圆润地冒了出来。 【叮咚！恭喜老大放牧鬼怪进阶成功！】 【职业进展如下： 职业名称：放牧者 等级：4 放牧鬼怪：幽夜女神】 【鬼女河神职业进阶正在进行中。】 “结束喽！该回家······”钟杨眯起来的眼睛忽然大睁，“回家？” 刚才话题的中断，厄洛诺只当是因为钟杨有要事，便把尾巴盘在车前，等交代完故事尾声。 而现在钟杨又一脸茫然地转头看向祂。 “看我干嘛？你不是说要走吗？”羽蛇蹙眉，净化权柄伴随着祂的语言被释放出来。 “好家伙，”钟杨一拍脑袋，状似懊恼道，“差点把正事忘了，我又被那个老兔崽子影响了！走走走，赶紧回家！” 难怪在这个游戏里一直兜兜转转完全不像自己高效的风格，恐怕那家伙的影响还存在着。 不过就在刚刚，那个家伙的所在已经被他试探出来。 用海蓝宝的空间跳跃可以观测到蓝星，影响的产生地点就在蓝星的主脑中心，那个幕后黑手恐怕已经对神格下手了。 钟杨一个飞扑上前抓住厄洛诺，他们脚下的地面化作时空漩涡，一黑一白的身影被海蓝宝迸发的光芒吞没，消失不见。 —————— 蓝星地心，白发灰肤的青年脸色一变，和钟杨一模一样的脸庞肌肉微抽，满是戾气。 就在刚刚，主神神识扫过的痕迹，被他发现了。 幽夜那个没有用的废物，连诱导一个比自己成神晚了两万年的羽蛇都做不到！ 镜行覆盖在黑丝绒下的手背青筋暴突，死死地捏着神格。 没关系······主动权还在他手上！ 这时，他身旁突兀出现一粒深红的眼珠，和厄洛诺杀死的那枚一模一样，只不过虚幻透明了许多。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幽夜女神死后的残存意志躲进其中，远程传达镜行的指令，对厄洛诺进行蛊惑。 而现在，被夺取神位的她再次遭到闪电净化，于是被制造出来后一直囚禁在游戏世界的幽夜，终于顺着契约回归镜行的身边。 “伯爵大人······原来您才是伯爵大人······我终于等到您了······”血肉眼球淌下泪来，向镜行包裹在黑色手套之下的指尖靠近，贪恋那一点点的温度。 镜行脚步一顿，轻轻触碰到眼球表面。 失去人形的幽夜用眼球下的神经触须摩挲着纤长的指节，她三万年的苦痛与绝望似乎变得有意义了，那些黑暗里无穷无尽的饥饿终于在心灵的满足下彻底弥补。 “幽幽？” “您还记得我？是我······我是幽幽。”眼球含混不清地吐字。 镜行意味不明地微笑起来，将整个手掌覆盖在眼球上方—— 然后骤然收紧，捏碎了幽夜的灵魂。 “伯爵大人？” 幽夜女神没有反抗，只是有些困惑。但她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就被抹去了存在。 直到看着眼球化作养料被荆棘吞噬，镜行才说出答案。 “很可惜，你没有用了。” 他慢条斯理地脱下手套，扔进垃圾箱。 【蝴蝶风暴，降临倒计时10:00】 —————— 指挥中心一片肃穆。 监测员们紧急检修系统，可完好无损的线路和供能无一不显示这并非故障。 何露担忧地看向穿着中山装的男子。 ······这次恐怕，是等级超越星球级的袭击。 “继续尝试重启。”周兴邦像定海神针一样，笔挺地站在地下基地中央。 他镇定的声音稳固着大家慌乱的思绪：“同时启用修仙系统，联络三大宗门，准备开启锁天大阵！” “小何，你去联络九霄剑宗。” “明白！”何露精神一振。 【蝴蝶风暴，降临倒计时09:12】 —————— 被中止的赤道星环没能进行到下一步骤。 高空导轨本该变形，载着城市基座分化到安全区域，但现在主脑失联，星环卡在半路，荆棘攀爬到半空中，太平洋沿岸的部分危在旦夕。 这时全球忽然升起三处遮天蔽日的符文光阵，剑阵嗡鸣斩碎藤海，杀穿一条血路！ 凌云大笑，冲在剑阵最前端：“小白！你铺设阵石，待我肃清这些妖邪！” 白衣河神跟在她身后一步，高阶仙修和神道强者闪转腾挪间竟压倒性地克制住藤蔓！ “嘶——” 荆棘如海蟒般悲鸣着四散奔逃，露出一方奇特的海水。 “小白你快看！”凌云愕然，“那块好像是城市基座？！” 白衣河神转头望去，秀美的面容闪过惊异，这是大洋洲的一座城市！ 从天而落坠入深海的城市依靠屏障的保护，其中的人们暂时还算安全，但被海水漫过天空的绝望让他们或麻木或悲泣。 “不用担心！我们马上救你们上去！”凌云传音狮吼，声波带着剑修的霸道震碎还在试图给屏障开孔的荆棘。 “给云苍宗发个定位让他们记得带升天阵，那个老乌龟慢死了，我现在这守着等他过来。” 凌云抱怨道和的龟速，又对白衣河神道： “小白你先去放阵眼吧，升天阵抬升城市还得我一起清除底下咬住基座的荆棘。” 河神颔首，轻身掠过海面，向另一端而去。 作为当前蓝星最强单体战力，她和玄冥祖师各负责南北半球。 等阵眼装好，沉底的城市也被抬升起来后，就能启动改良版锁天大阵，将赤道星环保护起来，再由九霄剑宗的神龙秘法彻底斩除荆棘！ “白衣，我已经抵达北极点，你那里怎么样？” 玄冥祖师的传音在耳边响起。 “马上就来。” 河神提升速度，向南极点冲去，手中掐诀，阵石天女散花般投入七千八百个阵法节点。 茫茫大海无边无际，她忽然感受到一股战栗。 水属性的鬼女刹那灵魂颤抖，仿佛被蒸腾的热浪包裹，翻滚在岩浆中。 “那是······” 点漆般的眼眸凝固看向天渊，灼炙火焰取代深邃高远的蓝色。 渡劫期的大能看到······来自太阳的恐怖风暴，即将席卷全球！ “不好！！！”河神大骇，距离被她压缩到极致，刹那身形闪现于南极点处！ “凌云，加速！有大天劫将至！！”她手上动作飞快，同时提醒同伴。 【蝴蝶风暴，降临倒计时07:52】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卡在阵眼完成的瞬间大洋洲也宣告抬升完毕， 河神长舒一口气，打下最后一道手诀。 “小白！我现在过来帮你！”远处传来凌云的喊声。 “不必，我已经完成了。” 河神盈盈笑着，看向逐渐成型的阵法，天罗地网覆盖在赤道星环之外，抵御风暴不在话下。 “是吗？太好了，”凌云也笑起来，忽然凑近阵眼，“你这是怎么做的？神道的东西你也教教我呗？” “行啊，只要凌云校长愿意来我课堂上课就行。” 精神骤然放松，河神稍微偏移了一下注意力，却在此时意外陡生！ “凌云”一掌拍出，击碎阵眼向她冲来！ 河神劈手去救，却被死死拉住手腕，红衣剑修狞笑，脸庞如蜡油般融化：“河神？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神修双眼大睁，无法动弹。 那女子的面容赫然就是本该死去的柯米！ “居然敢阻拦镜行大人献祭蓝星的计划，还让我饱尝痛苦，我要你付出代价！”柯米一抹脸，啐了一口，复而笑了起来， “现在，在你友人眼中，破坏阵法的就是您了，白衣河神——” 她最后留下一串缥缈的笑声，消失在河神视野中，河神恍惚了一瞬，发现保持着捏碎阵眼姿态的，竟是自己！ 柯米制造凌云的幻觉，让她放松警惕尔后暗中夺取了身体控制权。 河神捏紧拳头，只有渡劫期的自己才有能力一击破坏上古遗留的锁天大阵阵眼！ 忽然，她耳边又传来凌云不可置信的声音。 “小白？你、你怎么——”赶来与友人汇合的红衣剑修惊慌失措。 河神转过头，脸色骤然煞白：“我不是，你听我解释，我······” 【蝴蝶风暴，降临倒计时00:48】 “没时间了！”凌云狠狠别过脸去，脸上闪过挣扎，随即一剑扎向自己心口，心头血滴在阵眼上滴滴答答补全了部分裂隙！ 河神想上前，又被拦下，凌云横剑在身前大喝：“别靠近我！” “我······”河神又欲解释什么，蓦地一股莫大的危机感压迫全身，大脑嗡嗡作响。 【蝴蝶风暴，降临倒计时00：10】 —————— 河神看向脚下，南极洲也有荆棘入侵，但藤蔓很小很小，像极了屋檐上见过的幼芽。 难道说······她陷入思维的混沌中，如坠深渊。 柯米说侵略蓝星，难道说填满太平洋的荆棘也是她搞的鬼？！ 难道说——难道说都是自己的失察才使得生灵涂炭？ 大量气血和修为的丧失让凌云头晕眼花，她撑着剑，突然身后掠过一阵风。 “小白？”红衣女子惊愕抬头，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越飞越高。 天空盛放无数血色的大丽花，那是高速粒子撞击大气层和高维污染侵蚀蓝星屏障！ 蝴蝶扇动翅膀，刮起太阳风暴，席卷星系！ 河神最后回望她一眼：“对不住，我可能······要下次轮回，再和你学修心了。” 她化作天垂一道大河，温柔又坚毅的汤汤河水轻柔地托住无数坠落的陨石，向宇宙飞去。 【蝴蝶风暴，降临倒计时00：00】 蓝星上所有抬头望天的人，都看到那层清澈的水，像远行旅人身上永远披着的那件母亲缝补的衣裳，为他们挡下所有风雨。 “你这个疯子！疯子！！！”灵魂状态的柯米尖叫着，失去身躯只能寄宿在河神身上，她死了自己也会死！ 大河不会说话，她轻柔又坚定地舒展，从烈阳爆发的恐怖火流洞穿河水，下一秒又被神修的力量缝补上。 滚烫和灼痛几乎剥夺了她思考的能力，从虚假记忆中体会过的被心魔困扰的迷惘似乎也不值一提。 我大概······要死了。 风暴熄灭，凌云声嘶力竭地冲到天上，而那张遮天的水幕已然消失不见。 河水散为尘埃的粒子环绕蓝星，给了美丽星球一个拥抱，眼看就要消逝时，恒古的明月忽然传来一股奇异的力量。 “世界一：《俯仰生灵录》，神位认证成功。 世界二：高维蓝星位面，救世功德认证成功。 神位升级，渡劫飞升。” 尘埃们飘飘摇摇被力量推着前行，飞过非常漫长的距离，最终汇聚在距离太阳最近的轨道上。 它们旋转着，相拥着，凝结成一颗美丽的星球。 白河之殇，水星归位。 第83章 地球已死（第三个副本结束） 她不会回…… 太平洋, 占据蓝星面积最多的海洋，被荆棘填满。 浓郁到腐败的馥郁芬芳冲天而起，糜烂的血色花朵在荆棘交叠间盛开，星球像烙印上墨绿色的脓肿, 裂出密密麻麻细小的鲜红口子。 但一柄白色巨剑席卷浪涛, 刹那汪洋一净, 藤蔓碎裂四散开, 露出蔚蓝的海面。 洪波涌起, 四象八卦阵图爆发金光直振长空, 随着鲲鹏图腾的亮起，云苍宗升天大阵激活。 无形锁链在1002座水下城市的基座下方出现，神鸟振翅, 浪花翻涌, 阵法神力拉动大陆板块，水流与城市屏障擦过，穿梭间像远古的群鲸长啸。 ——被淹没的大洋洲破海而出！ “我们······还活着？”在绝望中等待终结的负责人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洲际分部指挥中心已经陷入狂欢的海洋。 “太好了！” “我们还活着！” 人们拥抱，喜极而泣, 尔后一齐肃穆地注视屏障之外, 向拯救了他们的修士行礼—— 拯救海底城市的剑修们组成剑阵斩除负隅顽抗的荆棘，玄冥楼血引术召唤上古凶兽，吞食藤蔓, 为城市们清理出一条通道。 云苍宗的抬升阵法眨眼间便将掉队的基座推上赤道星环, 全球13810座城市全员到齐。 北半球锁天大阵开启，青色流光眼看就要包裹住那轮星环, 抵御太阳风暴，可南半球不知为何未能启动！ “河神那里出什么状况了？！”宗主凌浪面色一沉，身形掠过虚空, 便抵达了南极点。 那里有一抹鲜红，正是面色苍白心口流血的凌云！ 她悲号着向天空飞去： “小白——” 凌浪紧跟着她向天空望去——白衣河神化作滔滔水流，为南半球的空白挡下所有光速撞击。 在河水蒸腾消散为袅袅青烟后，吸饱了剑修心头血的阵法终于启动，两半苍青合抱，守护全体人类所在的赤道星环。 —————— 时空隧道像一个涡流，身前身后是无数光团状的小世界。 厄洛诺头一次如此清晰地观察到世界之外的景象，从前位格不够的情况下眼前只有一片空白。 “这里是狭隙，”钟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每一个泡沫都是一个世界，而泡沫漂浮的海洋叫做狭隙。” “海洋之上呢？”厄洛诺下意识提问。 “你想知道这个？” 钟杨被蓝色流光映照得双眸微微发亮，漫长的穿梭过程足够进行讲解，于是他靠近白发的羽蛇神，附耳低语道： “深空，那里叫做深空。诸天万界之上，还有深空。” 厄洛诺眼睫抬起，眉毛一皱就要发问，却被钟杨的食指虚点在脸前。 “嘘——不要再说了，深空里的祂们会听见的。” 厄洛诺柔顺的发丝飘起，和纯白羽翼勾连在一起，祂眨眨眼转移了话题：“那观众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钟杨指了指头顶：“和海洋上面不一样，观众属于叙事者层次的更高维度，他们可以左右一切事物的走向，我没有试过，但应该也包括那些至高存在。 奇怪的是明明拥有无与伦比的能力，但他们大多是极好哄pia——呃，极好说话的友善生命体。” “······”厄洛诺无语凝噎，祂刚才没听错，是哄骗吧？！ 联想到这两次和屑老板一起下副本的经历，五级神明发现居然很有道理，观众真的超级好利用啊！ 这时一阵冰冷机械的电子音响起来，明明是系统的程序化语言却与化龙鱼系统完全不同。 【您自设的游戏副本[至死糜它]&[红月之谜]已经结束，世界化身悠娜人类友善度修改为100。 再次薅走整个世界，不愧是您。】 钟杨面不改色，化龙鱼系统刚才被神战吓得瑟瑟发抖，只能临时掏出自己以前当主神时的左膀右臂顶上。 老员工的吐槽就是一针见血呢_(:з」∠)_ 而系统还在继续播报着： 【鬼女河神进阶成功。】 【玩家2314职业进展如下： 职业名称：放牧者 等级：5 放牧鬼怪：幽夜女神（冥王星），河神小白（水星）】 “哎呀~亲家婆的进展也完成了？”钟杨眯起眼，语气逐渐凌厉，“看来留给蓝星的时间不多了。” 他留下河神正是为了给蓝星多一层保障，现在这个保命符用掉了，甚至直接灭杀堪比3级神明的渡劫期大能。 ——这场危机比他分析的还要严重。 锁天大阵恐怕只能守住赤道星环上的人类城市，但蓝星本体在劫难逃。 “小饿，”钟杨忽然严肃地看向羽蛇神，“我们兵分两路，你和带上悠娜一起去各自的本体，记住，按照这本书上写的去做。” 他掏出一本拓印的卷轴塞给厄洛诺，随后从虚无中捻出一张薄纸般的剪影，影子逐渐膨胀变成悠娜的形状。 看到厄洛诺点头后，钟杨双手握拳向祂比了个“加油”，闪身离去。 —————— 地心主脑中枢控制室，白镜行客正神经质地抠着手指： “这怎么可能呢？不该是这样······” 明明只来到蓝星数日，根本没有深刻羁绊的鬼女怎么会为了孱弱的蝼蚁去死？ 扔掉手套后，他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背布满细密的刻痕，十指白骨森森。 “不行，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筹谋这么久才设计调虎离山，这次过后钟杨必然提高警惕，下次机会还不知要等到几个万年之后！ 镜行狠狠按了下眉心，调出主脑的监控，目光游移片刻，蓦地锁定一个角落—— 南极星空！ “对，还有柯米，还可以发动一次风暴。”他嘴角抽动着似乎在挤出笑容，但屏幕的蓝光映照在狰狞的脸色上，昳丽的容貌却硬生生扭曲成非人的怪异感。 地心人影消失，失去神格照亮的控制室内一片黑暗宁静。 镜行的身躯像油彩画被擦去，又被重绘出来，由淡到浓出现在星空之上。 被太阳点燃即将死去的鬼女柯米灵魂缓缓坠落，见到镜行的出现她仿佛点燃了希望。 “大人救我！” 镜行不语，伸手接住了那片灰烬，紧接着闪身再次跨越空间。 柯米狂喜，烧焦的灵魂蜷缩成小小一团，在骨手中放松了自己。 突兀地，她再次感受到向下飘落的失重感。 “这······大人您······为什么？” 鬼女下属喃喃着，她的额头被骨爪戳出一个孔洞，滋滋漏着虚无的风。 “虽然本来把你当做预备役金星培养的，但是现在，消灭蓝星更重要一点。” 镜行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空，丝毫不为杀死忠心耿耿的属下而动容。 “荆棘，吃了她。” 太平洋中萎靡不振的藤蔓探出一根触须，卷起鬼女下坠的灵魂没入海面之下。 无尽蔚蓝中浮起一串泡泡，破碎成白色的半圆，像一个迷惑不解的问号。 而须臾之间，荆棘花园再次迎来新的春天——绮丽的花朵盛放，红粉飘摇有如女子翩翩的裙摆。 藤蔓向天空攀爬着，垒叠成一整座龙蟠虬结的深绿大陆。 所有屏障中的人类都看到，那片花海中有人张开双臂，盘龙般的荆棘托举在他脚下，直升向天渊： “蝴蝶，看向这里来吧！” —————— 泡沫漂浮的海面之上，难以描述其身形庞大的蝴蝶歪了歪触须，扇动了一下翅膀。 扑簌簌—— 世界屏障震荡。 扑簌簌—— 一粒抖落的细小鳞粉擦过太阳，被火焰点燃，化作明亮的流星，向大地袭来。 扑簌簌—— “来吧，”白发灰肤的怪人轻笑出声，琥珀色的瞳孔中陨落星辰的身影越来越大，“来到这里——” 异闻局指挥中心静谧如夜，跪倒在海岸边抢救一个女孩的圣牧抬起头看向天空，九霄剑阵力竭，玄冥血引已尽，云苍层层大阵依次被天火洞穿，碎裂消失。 要结束了吗？ 所有人等待在这宁静的刹那。 镜行的嘴角渐渐向上勾起。 忽然，流星泯灭了。 遥远的太阳系边缘双星亮起，神明的权柄汇聚成一束光，像箭像龙像命运天平的横梁，跨越一切击穿那团火焰！ 三大星辰归位，《星汉棋谱》激活！ 天王星睁开湛蓝的双眼：“用闪电净化。” 虚幻的冥王星凝实：“用痛苦审判。” 流星爆裂，星坠如雨，这时来自水星的温柔守护轻轻拢住蓝色星球，火雨消弭，万物安然无恙。 【恭喜主人，[蝴蝶风暴]化解成功】 与化龙鱼系统不同的机械音播报着，同样看向蓝星的黑发人闻言，微微一笑。 —————— 怎么可能呢······镜行脸上五官扭曲着，不时变换为毛笔的笔画，七拼八凑竟像个“镜”字。 他抓抓自己的头发，他知道了，主神肯定回来了，得离开这儿！ 快跑！！！ 白发怪人一步跨越至月球的距离，留下一道残影，慢慢消融在空气中。 至于计划，还有机会！ 一枚蓝光闪烁的碎片被他扔向海中，暴露在外的无主神格悄无声息地向深空散发着诱惑。 ······ “扑簌簌。” —————— 空荡荡的月球表面了无生机，陨石坑与灰蒙蒙的尘土便是这里的一切。 但现在，一个踉跄的身影滚落在地，挣扎爬起试图从月球暗面的阴影离开。 “咳咳咳······”明明没有空气，镜行却像个人类似的虚弱地咳嗽着，就快到了！ 嗡鸣的耳边炸起一道声音。 “镜镜——你要到哪里去啊？” 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掌搭在他的肩头，不容置疑地拧过镜行的脸。 白发人被迫转头，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对视着。 “说吧，你在搞什么？”钟杨掐着他的脖子，言语充满调笑的意味，可眸中却一片冰冷。 “技不如人，我没什么好说的。”镜行似乎放弃了抵抗，被提起来。 “是吗？你看上去可不像会轻易放弃的人，”钟杨一只手抓着他，另一只手收放间主神投影启动，一段视频开始播放， “我第一次做完任务你就闻着味儿让李文殷找过来，如果不是你指路，他又怎么可能带着何露他们闯进我的领域？” 视频里赫然是李文殷向何露汇报着钟杨居住地点的波动异常，然而他手中的检测报告却明明白白写着“波频正常，无特殊情况”。 “然后你又控制他跟随厄洛诺破解苍穹之眼的危机，”肤色莹白如玉的那张脸眯起眼，凑近灰色的镜像倒影， “恐怕刚才小饿遭受的幻境蛊惑里，那些关于我指使苍穹之眼吃了祂眷族的挑拨离间，都是从那场危机里观察出来的吧？” 镜行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笑着笑着突然止不住地咳：“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呵······哈哈哈哈······” 钟杨静静看着他挣扎着弓腰，手指力量渐渐收紧。 “你居然叫一条懦弱的蠢蛇——小饿？这么亲切真让我恶心，”镜行摆烂后满脸的无所畏惧， “被我随随便便关起来上万年，一个梦境就能困住的废物！” “你真正的亲人和朋友，他们，还沉睡在古地球！他们，还等你去救！他们，用所有希望换你成的神！” 镜行的声音越来越高直至癫狂，手指狠狠点向月球之旁的蓝色星辰。 “而你！” 他又指向钟杨。 “你随便造了个劳什子蓝星来取代他们！你让蓝星占据了地球的位置你让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镜行忽然一哽：“······还有姐姐。” 钟杨神色平静地挑眉：“姐姐？” “你是谁，嗯？”他拉进与镜行的距离，“你在找钟祁，你是······我？” “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恶心的神性垃圾。” 镜行嗤笑，歪着头嘲讽： “主神！多么伟大的存在，而我只是你脚下那可怜的影子罢了，你在成神仪式的最后一半把人性剥离了出来，剩下那一半神性才造就了你，才造就了我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逻辑怪物】！” 他是我的人性？钟杨面上没有丝毫变化。 “彼此彼此，”静默片刻后，黑发的那个人忽然笑了，“你对手下好像也没什么人性的样子。” “它们算什么东西！只要地球能够回来，只要——”镜行浑身一颤，声音低了下去，“什么代价都可以。” 他琥珀色的眼眸里湿漉漉的，努力忍住不让那些痛苦滚落出来：“你有新朋友，你放下了。” 钟杨动了动嘴唇，最终没能说出话来。 镜行的声音又抬高起来，声嘶力竭地指着自己的心口，眼泪忍了又忍还是滑落下来，打在钟杨冷白的手腕上： “可是我放不下！我的家永远在死去的地球上而不是替代品的蓝星！姐姐存活的机会被这些不知道哪里来的废物人类取代难道你就真的甘心吗？！！” “我是人，我要叶落归根，地球是我追寻了三万年的故乡。” “你是神，你可以放下情感只要人类种族的延续。” “哈——多高上啊！主不在乎。 能不能回家主根本不在乎！祂只要达成人类延续的目的，你根本什么也不在乎！！” 镜行彻底陷入疯狂，仰天长笑双手高高举起。 钟杨漆黑的眼眸和疯子对视着，忽然轻轻放下他，道：“其实我也想家了。” “但是你知道吗？地球再也回不来了。” “狡辩！”镜行猛地正过头，“肮脏的谎言！蓝星明明是覆盖在地球之上的，只要献祭一个蓝星的灵魂就能换来地球复活一个灵魂！” “我知道，”钟杨闭了闭眼，“如果地球的命运线没有断绝的话，确实可行。” “侵略地球的远古主神剪断了命运线，把它粘成一个莫比乌斯环。 你建造这么多祭坛，就没有发现一个人都没回来吗？ 地球只有一遍一遍轮回，最终能量耗尽衰败死亡结局，人类被永远困于故乡里，和牢笼一起沉入海底深渊。” 他一步一步逼近自己的人性化身。 “这不可能啊，这······那——现在的蓝星是？！”镜行向后倒退着，不住地摇头。 “钟祁之所以选择成为命运权柄的神明，因为她发现了这一点。” 钟杨居高临下地看着镜行，白发的怪物跌倒在地，怔怔地仰视着神明。 “她自爆后重启了人类文明的命运。 蓝星是她的躯壳化身，中央主脑是她的神格意志，她不会回来了。地球也一样。” 钟杨轻声说。 镜行嗫嚅了几下，抓起两把月球的尘灰搂在心口：“我······” “我刚才······把姐姐的神格扔进海里了？” 钟杨眼神凝固，随即一股磅礴的恐怖威压降临，几乎碾碎一切，月球表面刮起宇宙风暴，黑色发丝扬起，暴露他抽动的面部肌肉：“你说什么？” 我以为是你的——”白发人疯狂抓挠着自己的头发，“那个神格，我以为是你的！蝴蝶要来了，它——” 第84章 他从月中来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砰！” 坐在地上的镜行被一脚踹在肩胛骨上, 狠狠甩飞到身后数百米远处，拖行月壤划出长长的痕迹。 “你个——”钟杨瞬间闪现至蜷缩在地的镜行身前，又是一拳重重砸在他脸上。 “怎么办······怎么办······”白发人却完全没有反抗，干巴巴地长着嘴重复, 任凭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洒在自己身上。 “你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我应该现在就了结你。”钟杨最后捏紧拳头提起, 额角青筋暴突。 镜行愣愣的看着他, 等待终结的降临。 然而拳风袭至他的眼前, 却堪堪擦过耳畔, 砸在地面上猝然停止。 “你······”镜行蠕动了一下唇瓣，身下的月壤却骤然滚烫！ 嗡—— 神明的全力一击伴随音爆击穿月壳，熔岩般的灿金色裂隙从钟杨那一拳的落点向下蔓延, 深灰的月球表面板块分崩离析, 灼热的光芒纹路有如古树根须弥漫，直至整个月球分解！ 月幔像海绵一样慢慢膨胀，裂成均匀的八瓣，磅礴神力伴随飓风从这颗卫星的核心涌出, 将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吹起, 漂浮在太空！ 钟杨一手提着镜行，一手向金色的月亮伸出。 一抹璀璨的流光飞向他，神格化作符文写在掌心, 黑发青年的双眼骤然点燃火焰, 金瞳几乎将漆黑的宇宙烧灼出一个洞来。 镜行呆呆地抬着头，忽然明白了一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我找不到你, 因为你不在蓝星——你是月亮！！！” 黑发金瞳的神明没有理他，五指一按插入白发人的颅骨，挖出一枚灰色的神格。 灰色与金色相融在他掌心, 破碎月球前那两个身影渐渐变了，白发人隐没下去，像一片单薄的影子黏在黑发人身后。 而神明眨了一下金色的眼，他身后的月球向内坍缩，最终凝结成一个质量奇大的点，爆发的猩红射线像巨大的猩红瞳孔在古怪地转动。 钟杨转身面向蓝星，他一抬手，月球又迅速地膨胀起来，只是上面多了棵树。 卫星涨回原来的大小，而那棵依依的杨柳也舞动枝条，仿佛钟杨身后舒展开遮天的骨翼。 血红月色打下漫天的阴影，依稀透过的几缕月光轻轻柔柔给他的面容覆上一层薄纱。 忽然，神明眼神一凝。 “扑簌簌。” 蝴蝶，来了。 —————— 厄洛诺的身影浮现在天王星之上。 有一股难以捉摸的昏沉浸透了祂的感官。 此时此刻所有这个宇宙的生命体都感受到了，意识是清醒的但躯壳无法动弹，半梦半醒间，只能从模糊的一点视野往外观察自己平时生活的地方。 “小饿。” 厄洛诺一惊，灵台瞬间清明。 钟杨的声音回荡在宇宙间，又喊醒了河神与悠娜。 “看着月亮，注视我。” 三颗星辰投过去视线，钟杨撕下一片衣袖。 只能搏一把了。如果所有人的“认知”里都相信自己能够拯救蓝星，那么一定可以做到。 蝴蝶的翅膀从深空探出，虚幻没有实体，精美得让人赞叹，如果不是像一整个银河系那么大就好了。而翅膀上粘满流星一样燃烧着的鳞粉，美丽的花纹像一只眼睛，正正对准蓝星。 涡旋状的扁平星系与蝴蝶的翅膀重叠，时间在此凝固。 “蝴蝶来晚了。”钟杨举起【时间罗盘】，金色与灰色交叠的神格符文在他手背浮起，神明强行拨动指针，颤动的旋钮发出喑哑的涩音，对抗万千阻力。 “我说······它来晚了！！” 钟杨猛地一推，罗盘啪嗒一声裂出一道缝隙，符文闪动皮肤裂开淌下鲜血，但指针真的推过去了！ 刷啦啦—— 蝴蝶的翅膀逆向消失在无垠太虚中。 “现在！整个世界！”钟杨掐住虎口的伤，“都将进入【龙之巢】！” 月亮上的神秘身影向蓝星伸出手去，仿佛想要敲响家门的旅人。 杨柳遮天，枝条从月球奔向故乡的蓝色星辰，沿着大气层覆盖住一切，温柔的夜色包裹住蓝星，半梦半醒的人类沉入夜幕的怀抱。 ——蓝星消失，她被钟杨藏进了【龙之巢】。 “吞噬”掉蓝星的杨柳枝条舒展开，伸向四面八方的无尽虚空，每一根枝条或者叶片抵达的地方，都回归一片混沌，整个三维宇宙像被橡皮擦擦去，选定的空间一块块消失，又一块块出现在【龙之巢】里，拼回宇宙的模样。 “大麦哲伦星系、魔眼星系、仙女座星系······银河系。” 伴随着钟杨的一声声言语，世界，消失了。 而离开前，天王星最后看了一眼月亮上那个孤独的影子，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祂忽然想起第二个游戏结束后重逢时那个雪天，好像月亮也是这样从云层里微微探出来，静静看着大地。 厄洛诺似乎猜到了什么。 “他是月亮？” 猜想还未来得及细思，下一瞬间祂就跟着宇宙一起离开。 灰蒙蒙的混沌中，唯有一人，一月，一杨柳而已。 —————— 隐藏结束，钟杨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蓦地松开指节，时间罗盘的指针崩飞，彻底损坏。 高维的存在无可抵挡地降临了。 蝴蝶美丽的翅膀划过虚空，像一根火柴点燃了飞絮，虚空里没有传播声音的介质，神明也没有想要说话的人，于是杨柳无声无息地焚成灰烬。 亿万鳞粉抖落，如流星火雨向下坠落。 钟杨抬起头看向翅膀，那片火雨的海洋里月亮是一粒尘埃，在天火陨落之间被迭起的浪花冲上海面，又复而坠入深渊，幸运的是每一次都刚刚好，尘埃与雨点擦肩而过。 逻辑怪物闭上眼睛，感受粘合成蝴蝶的高维时间的权柄穿透自己而过，带回一些幽灵般复活的记忆。 “今天我们又迎来新的一年，2023年新春佳节，祝大家新年快乐！”是非常无聊的电视节目声音。 “叮铃铃——” “喂？谁啊？”有人接起电话。 “好你个钟小咩，敢背着老姐一个人吃烧烤？！赶紧给我死回来！！” “卧槽，姐你不是去聚餐了吗，怎么突然打电话？？” “去他喵的老娘才不去，哪有年夜饭和同事吃的？？算了，你给我坐着别动，我现在就赶过去！” “啊这，我······”拿着电话的人浑身僵住。 “啊这个头，罚你今晚请客！！” 死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以为被忘却的东西在时间里永存。 就像即使泪水消失在雨中分辨不清，它们也终将汇聚进江河湖海，在某一个瞬间，某一次巧合，回到你身边。 蓝星公元2023年，钟杨漫不经心地算着，如果地球还在，现在应该是公元32023年。 —————— 也不知过了多久，火雨终于下沉到钟杨脚下。 从月亮向下望去，比宇宙更宽广，比历史更悠远的高维存在离开了，沿着世界屏障间的狭隙飞向另一段旅途。 钟杨静静站着，良久，才张开手掌，【龙之巢】的出口张开像白洞一样吐出宇宙星辰。 他长舒一口气，放松姿态，懒洋洋地踩了脚自己的影子，拖长语调：“镜镜——” “冤有头债有主，今天我是你债主~蓝星的账还没算完，你先还上一部分咋样？” 被他死死压制的影子完全没有回答能力，屑主神眯起眼睛继续道：“不说话？那我当你默认了~不愧是人性啊，真讲道德！” 他跟提溜一个麻袋似的揪着影子，对准太平洋召唤命运神格：“来吧镜镜！用你的力量倒转命运，复活吧我的人类~” 毫无反抗能力的菜反派可怜兮兮，黑色橡皮糖一样的影子瞬间被压榨神力，凝结的水滴从月亮上光速飞向大气，这场奇特的雨覆盖了太平洋，海浪翻涌间冰针一样的落雨沉入水底，沉入地心。 ——钟祁的命运神格已经自行归位，来自镜行力量的补充到中枢之中，刹那蓝光大盛，主脑重启！ [滋啦——]电子音窜过。 [最高权限输入指令：倒转命运。请问是否确认倒转？您仅有一次机会，并且命运倒转后，不再回归此次分支。] 电子女声平静地重复着。 “确认确认~”钟杨晃晃手上的麻袋，吊儿郎当道。 [确认完毕，倒转开始。] 蓝色光幕张开，全球冻结。 既没了神格又没了力量的镜行颤抖着道：“倒转命运······？” “嗯哼~”在影子身后的钟杨语气愉悦，可面上毫无表情，“你不应该早就猜到吗？李文殷腿整个断掉就是这么治的~” “异闻局中心基地的【白匣子】治疗仓，死亡之外的损伤都可以改动一次命运走向~” “？”镜行忍了又忍，终于脱口而出，“你用命运的权柄，给、给那些蝼蚁治疗？！！” “怎么说话呢你，”钟杨掐了把影子，嘁了一声，“就你这破嘴还说自己是人性？嘴里喊着人类人类，你怎么不去看看人类现在的样子？” 他摁着影子，静默地看向蓝色星球。 —————— 窗外月色正好，李文黎从睡梦中惊醒。 “哥哥！” 恐怖记忆清晰得完全不像梦境，她掀开被子，光脚踩在地上冲到李文殷房门前，一把拧下门把手。 迎接她的是黑洞洞的死寂。 “哥哥······”李文黎怯怯地喊了声，良久没有回应。 她靠着门框慢慢滑坐在地上，不是梦啊。 “怎么了？”转动门锁的声音传来，李素刚一进家门就看见女儿在哭。 一小团身影也不开灯，就只是抱着膝盖闷闷地呜咽。 中年女子向身后招手：“走快点，没长脚啊！你过来哄哄你妹！” 李文殷扛着一箱烟花，农奴壮劳力刚上楼就被老妈拖进家里布置心理辅导工作，吓得把烟花一扔差点砸到自己脚。 “啥啥？小黎咋了？” 他鞋也没换急吼吼地撞进来，然后就看见自己柔弱可爱的妹妹抬起头，泪眼汪汪地抱着他的门把手。 李文殷僵硬地看了眼自己的房间门，门锁部分赫然是一个大洞，像被人一拳捣出来的。 “······小黎，是不是开门的时候不小心划到手了？”他尴尬地找补着，“呃，这家具厂商的质量也太差了吧！我明天就去投诉！” “你没死？！！”李文黎把门锁一扔，扑向死而复生的哥哥，12岁小女孩成功把异闻局战斗组精英扑在地上，猛鬼的触手护住他的后脑勺，卸去撞击的力度。 “什么死？”李文殷惊恐地看着大变活鬼的妹妹。 “你俩玩归玩，别忘了等下吃完饭出去放烟花——”李素完全没有注意到兄妹俩的小小意外，在厨房忙活起来，“老大你过来，可乐鸡翅怎么煮的来着？” “完了！老妈又要胡来了。”李文殷将身一扭从鬼怪之下逃窜出来，头也不回地冲向厨房，根本无暇顾及李文黎的神奇变化。 显然李素的恐怖料理比猛鬼还要可怕呢_(:з」∠)_ “······”默默变回人形的女孩皱了皱鼻子，忽然笑了起来。 窗外是烟花爆炸的声音，她还是没有开灯，摸黑走到客厅窗前，拉开窗帘—— 夜晚的天空不光是黑色的，也可以是金色的，紫色的，红色的，五彩的，火树银花忽如春风袭来，绽放满天际。爆竹声欢呼声和街道音响的新春祝福歌声混杂在一起，只有这种凌乱不让人讨厌。 她把窗台上一盆不知什么时候买的花搬到桌子上，小小的尖刺荆棘绿油油的，顶着个花骨朵。 “哥哥。”李文黎戳戳花骨朵，密闭的花瓣隐约露出一点花蕊，似乎是眼睛的样子。 她的目光从荆棘移到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你回来了？回来就好，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 “怎么了？你喊我？”李文殷把头探出来，却见妹妹已经趴在窗前看月亮。 ——或者说只是单纯的欣赏烟花？ “哥，你看那个阴影好像一棵树啊，会不会是吴刚砍的桂花树？”李文黎指着茫茫天空。 “有吗？我什么都看不见啊。”李文殷拿着锅铲莫名其妙。 “哦，好吧。”女孩看似失落地抿抿嘴，揣度着李文殷的语气。 确认了，他是真真正正的“人”，而不是能看到一切眼睛。 放下心来的女孩从窗台溜走了。 街上行人走着笑着，也有御剑飞行的，唰地一声卷起雪花。 但这都和月亮没有关系。 地上的光芒掩盖天空的星月，在人类看不见月亮的晚上，月亮有没有在注视人类？ 如果有人可以凑近那片明亮，就能发现月亮上的树形阴影与神话传说有点出入，那是一颗茂密的杨柳。 树下的人不知在看什么，正低着头，脚下的影子拉得极长极长。 人们举头望明月，明月低头思故乡。 —————— 深空。 蝴蝶弯了弯触须：命运的香味不见了？ 它拍打翅膀飞走了，回到至高至深远的神秘之中。 时间悄悄溜走，蝴蝶降落在银色的指尖。 缓缓流淌金属光泽的面容微笑，她及地的长裙上落满蝴蝶。 ——【第一卷·他从月中来】完。 第85章 屑老板超级加倍（本章含有论坛体） 夭…… 厄洛诺回蓝星的路上顺便捎了悠娜和河神一道, 然后刚降落河神就被一个红衣女剑修掳走了。 震惊的神明只觉眼前窜过一阵狂风，只见御剑飞行的尾气扬起的雪花中，白衣河神冲他们使了个眼色，便转头和凌云说话了。 “呜呜呜小白我还以为你不在了——”红衣剑修完全没了平日里飒爽的样子, 搂着河神大哭, “我在宗门等了你十三天！你知道这十三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白衣女子秀美的脸庞上满是无奈, 怜爱地拍拍她脑袋, 从怀里把剑修拱来拱去的脑袋推出来：“好了好了, 都没事了。” “······那个, 我们走吧？”悠娜抱着猫咪，迟疑道。 冥王星的便宜老哥收回视线：“也对。” 还要去找钟杨掰扯苍穹之眼的事情。 厄洛诺摊手接住一片雪花，下一秒雪花就被握着拳带到温暖的南方, 在它还没落到融化前, 白发神明已经到达了甜品屋的门口。 祂刚想推门，门却轰然开启，一个神秘的白发身影倒飞出来，险些砸到自己。 “你是——”厄洛诺随意投过去一瞥, 差点被吓到炸毛, “钟杨？！！” 那个白发灰肤的人赫然长着和屑老板一模一样的脸！ “嗯哼？”门内又远远传来某人欠扁的语调，人未来而声先至，“让我看看是谁来了？哦是我们可可爱爱的小饿和娜娜~” 钟杨抱着一个襁褓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冲厄洛诺挤眉弄眼。 “你！你怎么——” 员工深深的震惊了, 先看看黑发的钟杨，又看看摔在花圃里的白发钟杨, 开始为蓝星的未来感到担忧。 双倍的屑魔王，大事不妙！ “两个老师？”悠娜小声疑惑，白发红眼的少女默默抱紧小杜猫猫。 钟杨单手拖着怀里的襁褓, 斜靠在门框上看向三人，同时发出满足的喟叹：“真好啊~” 厄洛诺和悠娜还处于思维宕机的状态，于是小杜猫猫肩负起提问的重任： “喵呜？”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的发色很和谐而已。”钟杨毫不避讳地暴露自己精通猫语的事实。 如果让白毛控的高维观众们看到这一幕，恐怕热度会爆炸吧~ 他默默在心里谋划起一些阴谋，比如一场大型团体游戏什么的，标题就写#蓝星online！守护最好的白毛小队！# 蝴蝶虽然离开了，但它留下的高维影响让蓝星位面随时处于危险之中，既然如此，不如整个位面一起飞升到高维世界！ 当然，这就需要更多的高维观众的力量了。同时，太阳系的空缺也必须补上。 金星，火星，土星，海王星，还有······木星。 钟杨眸色微深。 “上个副本回来你就子孙满堂，这个副本直接自己超级加倍？” 厄洛诺终于反应过来，直指灵魂的吐槽瞬间打断屑老板的思绪。 “什么？”屑老板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把怀里的东西一扔刚好落在厄洛诺怀里， “我好伤心啊！小饿居然把我和那个家伙混为一谈——” “？？？”天王星手忙脚乱地接住飞翔的襁褓，正想追问就发现钟杨已经伤心地跑回屋里了，还疑似发出嘤嘤嘤的诡异声音。 “不是，这——”祂低下头，小被子里探出一个咕叽咕叽乱叫的眼睛，吓得差点也扔掉。 “咕叽——”苍穹之眼讨好地发出黏糊糊的奶音，主人要它亲自来道歉咕。 失去【时间罗盘】后，钟杨逮着镜行一起研究了好久，最终从出处是时间蠕虫的【苍穹之眼】上找到了补回时间神位的可能性。 于是得到双倍逻辑怪物修改的大眼睛聪明了好多！甚至学会了看网络小说！ “咕叽嘤——”眼球洋洋得意，看看，这个天空之神都呆住了！ 果然小说写的没错，奶嗝奶音可以让大家都轻易地被我萌化！ 下一秒眯起眼皮的它就被扔到了天上，吓得不轻的厄洛诺动作快于思维，等祂反应过来时苍穹之眼已经啪叽一声怼在了地上。 “呜哇哇哇——”随着它的哭声，空荡荡的花圃里人影越来越多，被摔吐了的苍穹之眼自动运转时间神力，把被吃掉的眷族和厄洛诺的从神都扔了出来。 “！！！” 突然复活的眷族们还没从环境变化的惊讶中缓过神，就发现信仰的主就在眼前！ “你们、这······”厄洛诺倒退一步，手指微微颤抖。 “新年礼物怎么样？”冷不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钟杨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还抓着镜行道，“给小饿道歉。” 镜行梗着脖子大喊：“凭什么！一条蠢蛇——” 钟杨一巴掌把他糊在地上，又表演意味十足地看向厄洛诺：“呵，毁灭天空之神世界的愚蠢反派必然倒在正义的我的手下！小饿快夸我！” 在严刑拷打之下他早就从镜行的嘴里撬出来厄洛诺被蛊惑了什么，之前没有机会，但现在两倍的自己完全有能力解决苍穹之眼灭世的大坑。 而眷族们大骇：什么？是这位神秘神明帮助我主救世的吗？ 它们纷纷犯下格莱的同款错误，将钟杨当做友善的盟友神明，一时间赞美声不绝于耳。 厄洛诺看看傻乎乎的眷族和从神，再看看被一顿夸夸，尾巴快翘到天上去的黑发青年，默默地捂住了脸。 ——属下和上司同时脑子有病，只有祂格格不入的世界达成了。 —————— 诸天小世界之上，爆炸后重建的论坛欣欣向荣。 钟杨的打卡楼已经霸榜好多天，自从整个主神被他据为己有后，本来镜行为了不暴露自己身份而故意屏蔽的图片都被放出，狂喜乱舞的粉丝们产出率惊人，一刷就是几十条更新。 热度第二的帖子挂着大大的精品红标，热度不断飞升着。 #名人堂年度重新结算，大型分析预测贴建议加精# 1L 先贴上榜单，喝个茶现码，凑够1000浏览量就更。 【名人堂新名单】 2L 嗯？优雅置臀。 3L 前排失语，虽然必火但我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 102L 前面几个什么手速啊！我看到就已经54楼了！ ··· 199L 细思极恐，这么说从看到54楼到发出去一句吐槽的时间里，居然盖到102楼了？测试一下，我是123楼看见的。 ··· 3197L 卧槽发生了什么，我就泡个枸杞还没喝就浏览量6000了······ 3198L 快马加鞭！我要看我老婆的分析！ ··· 9999L 终于写完了，系统回复提示音搞得我音响快炸了······ 【钟杨微笑脸.jpg】 要分析名人堂，就不得不看最大的黑马2314，当然，现在论坛解除屏蔽之后可以直接喊他钟杨。 【截图：名人堂榜一 叶嘉道（职业未知）名人堂榜二钟杨（职业放牧者）】 大家肯定都还记得他上次游戏后建起来的打卡楼，里面还有我对他的分析，但是他委实超出我预料了。 本来我的预测是第三个游戏后，最好的结果是填榜猛鬼美食家的第十二名，然后再慢慢往上爬，但现在的走势真的前所未见，从新人主播直升名人堂第二，把一众老资历挤下去，算上人气完全可以踢馆叶嘉道。 名人堂都是怎么厮杀出来的你们比我清楚，叶某人有多狠这里就不赘述了，他问鼎榜一的游戏大家肯定还记得，独一份的[血天屠海]，嗯······ 但反观钟杨，他第三个游戏发生了什么了？他死了一次，观众冲烂论坛强行复活，然后主神报复性地恶意坑死他第二次，最后在厄洛诺的给力之下被游戏世界的机制复活，绕开了主神的力量。 再然后，论坛里关于他的图片就解禁了。 更诡异的是，第三个游戏放在过年期间，主神居然特意停了同时期所有的游戏，只开放钟杨他们这一队的直播，还用了全新的A级游戏来保证收视率，仿佛唯恐看过游戏剧情的观众不追直播。 别的很多分析贴都是觉得主神在捧他。的确，二次虐粉，让粉丝产生心疼感和并肩作战的正义认同，再把黑锅扣在自己头上，塑造出一个黑心的反派主神，衬托主播的无辜可怜。 但事实真是这样吗？ 喝个茶，等下接着写。 10000L 万楼打卡！ 10001L 楼主人呢？快回来！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 32289L 好家伙，盖楼越来越快了，赶紧把下半部分放出来。 我倒觉得其中端倪可以反观前两个游戏，把钟杨的晋升历史结合成一体来看。 第一次，他速通[笼中鸟]，开启探索世界观，玩家伤亡率高。 第二次，他慢通[化龙鱼]，还是探索世界观，玩家伤亡0。 第三次，陈慈在场（你圣父还是你圣父，拜拜圣父新年无病无灾），就钟杨本人死了两次又揭棺而起，负负得正无人死亡，厄洛诺沿袭他的衣钵光速通关，然后探索世界观。 发现了吗？和速度没关系，和伤亡率没关系，唯一的共通点是探索世界观。 我不由得猜测主神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它以前培养的以叶嘉道为首的硬核通关派，都是杀伐果断的狼灭，现在却逐步转型走向纪录片风格的世界观解密。 代表人物钟杨或许有被主神推手的因素，但我觉得他更大的作用是承担主神试探观众风向的重任。 如果转型失败，那死一个新人无所谓，也不用冒险牺牲拥有庞大人气加持的老玩家，而他现在成功了，能造成现象级热度和晋升速度，这就是他收获的嘉奖。 主神在做什么？一言以蔽之，它在逐步塑造修改观众的口味，但不得不说现在的直播风格比以前健康很多，至少没那么血腥了。 你们肯定记得钟杨收到的最大打赏，突破单次打赏记录的那次——是家长打赏的。 主神是不是在迎合更有热度消费能力的群体呢？我不知道，总归现在没有什么坏影响，甚至可以说是稳中向好。 我很期待接下来钟杨还能带给我什么惊喜，或许主神的谋算能在他的游戏直播里被一一揭秘。 ··· 42873L 卧槽，楼主牛逼！！！ 42874L 好家伙，意思就是钟杨确实有被主神捧的因素，但主神不仅仅是想要强行造星，而是用他来开拓新直播风格？ 42875L 阿巴阿巴，没有听懂，我先放个老婆在这里。 【钟杨红衣垂钓图.jpg】 【钟杨绑在十字架望天图.jpg】 【钟杨在巨蛇颅顶靠着小饿图.jpg】 42876L 对了，还有厄洛诺为什么能变成玩家啊！有人分析一下吗？？ ··· 59384L 哦对，打个补丁，厄洛诺应该是象征玩家阵营的扩大？毕竟总是逮着人类薅羊毛比较单调，别的种族美人似乎反响也不错的样子。 ······ 观众们的猜测巧妙地达成人体描边大师成就，与真相看似有关但又纯粹扯淡。 在钟杨的操纵下这栋楼被官方认证，加精后彻底统一了认知。 黑发魔王深藏功与名，一切都是主神的锅！ 第86章 杀死小说家（第四个副本开始） 惊吓疯…… 商场里, 陈慈推着购物车在零食区闲逛。 一个戴着银色蝴蝶耳钉的人与他隔了一个货架，状似随意地挑选着咖啡。 隔着货架的缝隙，陈慈与那人对上了眼。 他的眼睛是紫色的。 排除遗传疾病的影响，全球据统计拥有紫色眼睛的概率是千万分之一, 实际上可能更低, 毕竟只有不足六百人。 “任务怎么样？” 那人黑色的口罩里传来凛冽的声线。 陈慈温和一笑, 低下头去避开幽深的紫罗兰眼眸：“一切正常, 队长。” 自从李文黎死后, 他兜兜转转被叶嘉道招揽进了他的队伍里, 但在独狼风格队长的影响下，大家一般分头行动，能让他们聚首的唯有大型团队赛事。 “我记得······钟杨, 和你在一个副本里, ”货架对面的叶嘉道平静地看着他，“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呢？” “队长，您这是？”陈慈抬眼，眸中好像闪过一丝情绪, 细看又无法捕捉。 “我对清理新人没有兴趣, 只是相信圣牧对人品的判断。” 叶嘉道脱下口罩，薄薄的唇抿得很紧，可他的声音还在不断地说着：“之前的全球灾难你肯定还记得, 但灾难忽然又消失了, 我们回到了过年那天的夜里。是不是很像游戏重置？” “主神要向现实伸手了，而与它的新代言人打好关系, 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你觉得呢？”眼尾上挑的青年摸了下耳垂上的蝴蝶，银色金属反射着破碎的光。 陈慈缄默片刻，就在叶嘉道以为他不会出声时, 终于听见充满赞叹的话语：“好人。” “他是个大好人，队长。” 脑海中浮现起钟杨英勇就义时的音容笑貌，他挺身而出为了大家而死时是那么的高尚坚定，圣父不由得一阵自惭形秽。 叶嘉道：“······” “所以，做个人吧。如果您选择对他出手，我是不会坐视不理的，”陈慈推着购物车来到货架的这一端，从紫瞳人手中撬走了一罐咖啡，拿在手中朝他晃晃，“就像这样。” 叶嘉道看着陈慈离去的背影，薄唇微动：“······” 行吧，这很圣父。看来他的【核爆圣牧】职业进阶任务越来越苛刻了，连现实中都得保持博爱的言行。 紫罗兰眼睛默默地垂下，他手中的屏幕里，新队员【林无相】的入队申请刚刚被审批通过。 这个姓林的······似乎第二个游戏和钟杨一起通关的？ 等下找他问问吧。 叶嘉道正要收起光屏，忽然屏幕里一阵闪烁，让他不由得被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 只见玩家大厅的队伍排行榜中，突然空降了一个新队伍，热度遥遥领先直逼排行第一的[水银之痕]。 —————— 咩咩甜品屋紧闭大门，门口路过的两个小姐姐长叹一口气：“唉······本来想带你看看他家的特派外卖员的，超级好看。” “没事，肯定回家过年去了，”同伴安慰她，“年后我帮你点18杯蜜桃多多，看个够！” 在她们头顶，二楼窗户内，钟杨正和特派外卖员争论着什么。 厄洛诺眉头拧得死紧，指着屏幕里的玩家队伍道：“月相研习会？？你真叫这个名字？” 在祂毫不知情的前提下，屑老板创建了一支新队伍，并且强行把自己设置成了副队长！ “嗯哼~”屑老板还十分得意，“多好听啊，中二与严肃的完美结合，两头通吃！观众大朋友们肯定会被队名的学术氛围所吸引，而小朋友们更会联想到超燃的冒险剧情，中二之魂熊熊燃烧！” “打赏关注应有尽有，岂不美哉？”钟杨戳戳厄洛诺的胳膊，满眼星星。 “······我只是觉得你本体是月亮的话，”厄洛诺嫌弃地推开他，“这个名字很像要去研究你的自拍。” 刚才还踌躇满志的新队长顿时僵住：“啊这。” 他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劈手抓过员工的身份铭牌就进行队伍交接，玩家大厅里刚上线一秒的【月相研习会】瞬间更换队长，“厄洛诺”三个大字明晃晃地挂在队伍最高处。 “你干什么？！”厄洛诺目瞪口呆和钟杨争抢起来，队伍排行榜一直之间闪烁不断，两个名字不停交替出现在月相研习会的队长位置上。 “小饿，你听我说。”最后还是钟杨强行按住厄洛诺的肩膀，满脸严肃。 “我要去做很重要的事情，队伍交给你带我最放心。” 厄洛诺双手一顿：“真的？” 黑发青年轻叹一声：“是的，补全太阳系迫在眉睫，我必须下副本捞更多合适的人选成为行星。下一个副本是单人本，我不能让自己在游戏里时还担忧现实的情况。” “单人本？会很危险吗？”厄洛诺思考片刻，“要不你换一个？” “这是必行之路，只有那个游戏的BOSS能够成为海王星。”钟杨拍拍祂的肩头，语重心长道。 “这是队伍成员名单，”他郑重其事把一个光屏塞给厄洛诺，“我不在的日子里，蓝星的安全就靠你们了。” 他的手渐渐抽离，向后倒退着，破碎成一片微光。 离开的最后一秒，黑发青年笑眯眯冲祂招了招手：“加油呀，小天王星~” 厄洛诺伸出手，只抓住一阵风。 “······”白发人低下头，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守护蓝星吗？ 和月相研习会的其余成员一起共事······祂会努力的，应该和治理神廷差不多？ 然后祂打开了光屏，只见空降第二名的神秘队伍里，只写着两个名字。 [队名：月相研习会 排名：2 队长：厄洛诺 队员：钟杨] “？”所以意思是蓝星的安全只靠自己一个人吗？！ 等等，一开始不是让他给队伍改名的吗？怎么变成自己当队长守护蓝星了？？ 厄洛诺脸上的表情先是一片空白，随即转换成狰狞的愤怒，最后忍无可忍地摔门而去：“我再相信他就是傻子！！！” 又被绕进去了呢小饿。 —————— 【主播已接入游戏空间，正在抽取——】 “选A级[惊吓疯人院]。”站在时空隧道里的身影一个响指，修复完成的主神被放出来，晃晃悠悠地飘走了。 【抽取完成，A级副本[惊吓疯人院]生成中。】 【玩家投放结束，当前任务：采访神秘人。】 【你是一个恐怖小说家，为了收集素材而进入颐山疗养院，跟着沟通好的主任对病情较轻且家属同意的部分病人进行采访。】 【十分钟后抵达你面前的，就是第一个病人。它会在房间里接受你的采访，采访成功则进入主线，采访失败抹杀。】 椅子上的年轻人双眼微阖，阳光一束束打在玻璃窗上，空气里细小的尘埃清晰可见。 忽然，他睁开了眼。 ······ “卧槽！我火速抵达战场！对老婆就是一个贴贴的大动作” “好家伙主神压榨员工啊！钟钟上个世界才死两次，怎么马不停蹄又来新游戏了呜呜” “嘶哈嘶哈，老婆在阳光下好像油画里的人哦” ······ 钟杨站起身，向窗外望去：画面是夏天的模样，很浓郁的绿色被风吹着，树叶刷啦啦和鸟鸣声奏成一曲，树很高，似乎是五层楼的样子。 房内陈旧但干净，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张躺椅在窗边。没有门，三面白墙和一扇窗。 他身上的衣服是简单的衬衫牛仔裤，手上多了支笔和本子，很符合小说家设定。 采访会有危险？“我”有主任的联系方式吗？ 钟杨检查起口袋，可惜手机不见踪影，只看见一行小字漂浮在空气里： 【为了保证疗养院病人们的隐私问题，你与主任事先沟通好，不会携带手机，谨防照片或视频外泄。 毕竟，每一条规定背后都是血的教训。】 教训？看来有前车之鉴啊。 钟杨默默把这条记在背景分析里。 ······ “小钟在干什么？” “不知道啊，我第一次看这个副本，这房间怎么没有门的？？” “看钟钟操作吧，我有种悬疑的感觉诶” “看来分析帖大佬说的没错，主神这次开了好多新副本，真的要转型” ······ 青年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拉开凳子坐下。阳光打下的阴影在他脚底成型。 “镜镜~”因为镜行某种意义上是另一个自己，于是钟杨可以用意念与他对话。 “干嘛？这么简单的第一关，你不会要我给你开挂吧。”影子里传来声响。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家鬼怪有点可怜而已，”钟杨一手搭在桌上，转着笔优哉游哉， “采访失败抹杀，这个句子没有明确的客体，抹杀谁？” 沉默的影子静静听着他分析，钟杨继续道：“如果是玩家造成的失败就抹杀玩家，如果是鬼怪······一样会遭到抹杀。” “所以这就是你的计策？”镜行道。 “不对哦~”钟杨脚尖轻点两下地面，“疗养院的建筑规范要求四层以上必须加装电梯，你这里真是五层楼吗？你的游戏破局点明晃晃摆在窗子上，如果能克服心中的疑虑直接翻窗出去，就能发现窗外场景其实是一楼。” “然后鬼怪无法在房间外接受玩家采访，于是抹杀鬼怪，玩家通关进入下一任务。” 镜行沉默片刻，吐槽道：“你分析我写的游戏，不就是自己出题自己解么？还特意跟我讲一遍？” 但钟杨却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忽然坐直身子，双脚坚实踩在地上，和影子连接在一起： “错了。我只是在给你打心里预防针。” 他慢条斯理地起身，背对阳光走向白墙：“放松了几分钟，你应该进入游戏状态了吧？毕竟你也是我啊~可不能逊色哦。” “等、等等！你搞什么？！”镜行淡定的语气逐渐惊恐起来。 “别害羞嘛镜镜，如果鬼怪死了我就不能从它嘴里撬出快速过关的线索了~” 钟杨一脸兴奋，快速趴在墙上，和自己的影子贴在一起：“咱俩谁和谁啊，自己贴个脸算啥~” “你给我走开！！！”镜行发出直播间听不见的怒吼，挣扎的影子被小说家无声按住，强行锁定在墙上。 “只要我和自己脸贴脸，那么鬼怪怎么也无法出现在面‘前’啦~” 邪恶小说家把额头抵在墙上，眼里涌动着诡异的光：“但是小说家还在房内，还有采访成功的可能性，于是任务就被卡在半死不活的状态！” 观众们只看见屏幕里的青年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呆，忽然背对阳光拥抱自己。 观众：“？？？” 第87章 玩具屋的橡皮人 不要脸的屑玩家 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怪人被挂在墙上。 三分钟后, 它身上的束缚带就会断裂，它会坠落到脚下的房间里，杀死面前的小说家。 “嗬······” 怪人感受到绳索的移动，它僵硬迟钝的思维打了个转, 只知道那人并没有离开房间。 不、用、死、了。 真好。怪人被松开束缚, 向下跌去, 从天而降直至小说家身旁。 “让我看看你的脸······”它伸长脖子, 忽然僵住了。 这个人类他——没有脸。 背影十分清隽的年轻小说家把脸从墙上撕下来, 发出刺啦刺啦的怪声, 好像从墙上撕下来什么似的。 转过身来，在摄像头无法捕捉到的角度，他的脸陷入浓重的黑色之中, 像和影子贴在一起。 我、我在任何地方、都在、他的脸后面。 鬼怪细长的脖子绕着钟杨打转, 甚至穿入墙体，都无法抵达他的“面前”。 —————— 蓝星，修仙小学办公室内。 林无相满脸悲壮地看着窗外景色。 为什么师祖明明自己准备创建队伍，却让他报名[水银之痕]？ 难道说······他看向手中的光屏, 队伍排名已经稳定, [月相研习会]剑指第一，隐隐有压过前浪的趋势。 难道说，师祖在谋划对付排行第一的叶嘉道, 从队伍和个人两个榜单上都要将他拉下马？！ 而自己就是那个打入敌人内部的奸细？ 师祖, 我明白了，必不负重托！ 林无相拿着光屏, 负手而立，冬日的暖阳照在他脸上，逆光看去颇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慷慨激昂。 “他搞什么啊？”被任命为班长的李文黎抱着一堆寒假作业前来上交, 脑袋瓜从门口探进来，就看见这一幕。 这个菜新不好好教书，也没见他努力刷游戏，这是摆烂了吗？ 她眼睛瞟了两下，忽然定在林无相手中的光屏上—— 只有玩家才能看到的页面中显示着： [水银之痕]已批准您的加入，欢迎您的到来，期待未来我们能有更多携手奋进的机会。 ——队长·叶嘉道。 “！！！”这个菜新、不对，班主任居然得到了那个煞星的认可！ 太可怕了，李文黎定了定神，心中的戒备拉满，迅速低下眼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天真模样，敲了敲半开的门。 “叩叩叩。” “林老师我来交作业啦~大家都完成得很不错。” 林无相扭头，见靠谱的小班长抱着比她人还高的卷子，赶紧接过那一摞沉重的东西：“你怎么自己搬过来了？下次多叫几个组长和你一起，回去上课吧。” “嘿嘿，知道了老师~”装嫩猛鬼眨眨眼，又瞥了一眼光屏后故作可爱地边跑边跳，蹦出了办公室门。 在回教室的路上，女孩欢快的脚步声逐渐沉下来。 她看见了。 叶嘉道发的简讯，约林无相会面。 他会亲自来到C省，那个疯子之前无缝开新游戏积攒下来的休息时长足够他在现实谋划一场大事。 他要做什么？他会影响到哥哥的安危吗？ 苍白的冬日阳光打在灰蒙蒙的大理石台阶上，女孩掠过的身影像一阵风，没有留下声音。 叶嘉道说······明天就到。她必须跟踪林无相，监视这场会面，即使自己可能会死在他手下。 李文黎攥紧口袋里的手机，在这之前，她得先联系一番陈慈。 —————— “嗬······” 鬼怪的脖子越拧越快，橡胶一样不停变细，拉长，绕着钟杨转了几十圈。 没有脸、他怎么、会没有脸呢？ 这时小说家温温凉凉的手搭在了它的脖子上。 “这位病人，您是否需要帮助？” 脸上打着浓重的阴影，钟杨成功把镜行贴在自己脸上，在鬼怪眼中他此刻无比恐怖，正面是后脑勺，而背面还是后脑勺，五官虽然模糊可见，但直觉却告诉它—— 这个人类的脸长在脑袋里面，半透明的那层黑影不过是颅骨的伪装罢了。 “呜······” 鬼怪的脖子被他抓住了，变得像拉面一样细长的脖子瞬间被小说家拢在手心，像拧毛线团一样收起来。 他要、杀掉我了！怪物的身躯顾不得头颅，直接跳窗而出，脖子在中间被拉得越来越细。 给我、回来！脑袋暴躁地召唤身体，可身体不知发生了什么，竟然拧断了脖子的末端，啪的一声像橡皮筋那样反弹回来！ 鬼怪现在只剩脑袋和提溜的一长串脖子了。 “呜······”别杀我！ 出乎意料的是，小说家冲他笑了：“嘘——不用担心，我只是来采访您几个问题。” 钟杨捧着那个脑袋，十指深深陷入鬼怪柔韧的表皮。 原来是橡皮人啊，他眯起眼睛。 ······ “卧槽啊啊啊，谁能告诉我一声吓人桥段结束了吗？” “结束了呜呜，为什么这个怪物开屏就脖子转圈啊！！我好怕这种长脖子怪物呜呜” “卧槽你骗我！怪物明明还在！现在只剩一条脖子和脑袋了！” “？？咋回事？钟钟拧断的？” “好像不太对，我依稀看见一个怪物的身体biu的一下蹦出窗外······” “有一说一主播真的猛，我对钟钟的爱始于颜值，没想到还能升华于勇武······” “抱着怪物脑袋哔哔个不停的主播是屑_(:з」∠)_” ······ “您看上去精神欠佳，不如我们加快采访的速度？”钟杨把脑袋放到躺椅上，长长的脖子像电缆一样，被他收拾起来细心地打了个蝴蝶结。 “比如，”小说家拖过凳子坐下，摆好纸笔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您可以直接告诉我游戏线索。” “这样的话，您大概也有更多时间去寻找身体吧。”他灰暗的脸即使是阳光也没能照亮，怪物像个插着电线的充电宝，毫无还手之力。 它滚动了两下眼珠，钟杨埋在阴影内的眼睛也跟着它上下转悠。 “怎么了病人先生？”五官长在脑袋里的恐怖怪物闷声道。 鬼怪的眼珠忽然顶住，在小说家的注视下，恐惧地张了张嘴：“我、可以、告诉你。” 它看见了——这个家伙、没有影子。 —————— 提前来到C省的叶嘉道刚办理好酒店入住，拿着手机出来觅食。 繁华的街道上应有尽有，可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被一家奇妙的店铺吸引。 在一众潮流的招牌之下，这家店朴实无华的外表是那样奇特。窗口挂着“正在经营”的指示灯。 “咩咩甜品屋······？”紫罗兰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他思索片刻打开了小众点评。 铺天盖地的好评让他手指一顿。 “超级优秀！接待一流！无论是堂食还是外卖都超棒！不过偷偷给大家安利一下他家的外卖嘿嘿······” “我作证，绝对没收好评返现！都是就事论事评论的，甜品味道非常醇厚且奶茶很清甜，顺便也安利一下外卖（狗头玫瑰）” 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 叶嘉道推门而入，正好和吧台内的白发人打了个照面。 “欢迎光临。”穿着服务生制服的神秘青年回眸看向他，湛蓝色的瞳孔像海天一样深远。 —————— 钟杨溜走后，怒而出门闲逛的厄洛诺最终还是回到了店里，原因无他，沉迷蓝星文化无法自拔的眷族和从神们实在是太丢人了！ 向神王祈求来大型幻术的它们都变成了人类的模样，混在过年热闹的街道里东逛西逛，时不时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叹。 “哇，这种神秘坐骑好方便诶。” “我们要努力学习，给神王大人也驯服一个！”傻乎乎的眷族们指着汽车，试图将它作为明年天空之神的祭礼。 “······”厄洛诺默默捂脸路过。 “竟然有如此神妙的御火之术，难道您就是传说中的火神使者？”从神之一蹲在小朋友身边惊叹。 举着仙女棒的小女孩莫名其妙看祂一眼，向身后跑去：“妈妈这里有神经病！” “神经病？”从神模仿着这个陌生词汇的发音方式，陷入深深的思维漩涡之中。 伟大的神王默默抬手，把祂扔回了天王星。 语言不通就别来瞎凑热闹了！ 厄洛诺看向周遭还在欢庆佳节的一众眷族，最终深深吸了口气把它们全部扔走。 得找小无老师商量一下开办普通话教学班了，看看蓝星高度发达的文明，再看看自己一副山顶洞人风情的朴素眷族，扫盲活动任重而道远！ —————— 钟杨可不管他的美丽蓝星给朴实的天王星居民们带来了怎样的震撼，他自己刚深深震撼了一番鬼怪。 没有影子的人类逼问着鬼怪，橡胶充电宝毫无反抗之力。 “这就是线索？” 他嫌弃地看着鬼怪从嘴里吐出来的纸条。 “镜镜，你的品味好恶心啊，线索居然放在嘴里？” “你更恶心！你每说一句话都要怼到我的脸上！”黏在钟杨脸上的镜行努力偏过五官，尽量不靠拢在一起。 “真是的，明明是你做的游戏欺人太甚，为了规避游戏规则保全你手下鬼怪的性命，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居然还被你嫌弃。” 钟杨啧啧惊叹：“不识好人心啊~” “为了弥补我脆弱的精神，不如你帮我一个小忙吧，刚好抵上救你手下的恩情~” 他从脸上的黑影里扯下一团，黏在手上，现在两人牵手成功，镜行的手也被他糊在自己手上了。 影子惊恐：“你干什么？！” 钟杨扭曲着五官大笑：“反正是你设置的线索，你肯定不会嫌弃的吧？让我看看这张纸条——” 他扯着鬼怪嘴里吐出的那一点点纸头，不停地往外拉，细长的脖子里有什么东西划过一样地蠕动着。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纸条堆积在脚下，直到怪物脖子变成一层薄薄的皮，才终于掏干净线索。 “现在，让我看看。” 钟杨捡起长长的纸条，用分解开的笔画拼凑成的线索杂乱无章。 【叮咚，恭喜玩家2314采访成功，主线任务线索就在纸条之上~】 【小说家做好了遭遇困难的准备，可你怎么也没想到，病人会给你一张写满笔画笔顺的纸条。】 【这可难不倒我们的文字工作者啊，毕竟这可是您吃饭的活计，对么？】 【叮咚，倒计时开始计数，半小时之内主任将会回到房里带走病人，您必须在它到来之前解密成功~】 “镜镜，”钟杨忽然出声，“原来你的任务都是现场乱编的啊。” “只不过让你帮我拿了一下纸条，至于这么报复我么？这都和你原本的剧情对不上了，别的玩家早就跑出窗外逃离，也就只有我兢兢业业解密——观众们会投诉主神的吧？” “闭嘴！”被戳穿的镜行震怒。 第88章 我选择入院 精神失常的来访者 ······ “这个进展是怎么回事？” “虽然小钟总会整出让我眼前一黑的花活, 但怎么游戏剧情也变来变去的” “石锤了，肯定是主神还在挟私报复！” “应该不至于吧？大佬不是分析过，钟杨是新流派的代言人吗？主神自己折腾自己的得力干将······” “你没看上个游戏钟杨被针对到极限了吗？死去活来两次，怎么看都不像主神会珍惜的样子啊, 而且刚才玩家大厅里队伍排名你们没看吗？” 此话一出, 观众们纷纷好奇。 “队伍排名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 新队伍空降第二名！本来是小钟当队长,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和小饿的名字变来变去的, 最后固定在小饿当队长了！” “卧槽, 不会是主神挑拨离间吧？！抢夺队长权力！” “不要啊，我的绝美友情，上一个游戏还生离死别互相救赎, 这会就要be了吗？？” “垃圾主神, 恶不恶心啊又暗箱操作！” “我吐了，现在就去冲论坛” ······ “他们在骂你诶镜镜~”钟杨愉悦的声音在镜行脑海中响起。 “呵，反正骂的是主神，和我有什么关系？”镜行不屑一顾, “你赶紧做任务吧, 别等下又要靠什么时间权柄之类的作弊。” “镜镜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得了吧，你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镜行嘲讽，“在游戏里窜来窜去, 靠着外挂伪装大佬难道不是你干的？” “真不愧是我的人性, 戳到我的痛处了呢，”钟杨弯下腰捞起那一大堆纸条, “既然如此，那我只能用原始的解密通关了呢~” “砰！” 他一拳砸在躺椅上的鬼怪脑袋旁，恐怖的小说家把脸上的黑影撕下来, 薄薄的影子像一层人皮，轻飘飘地拎在手上。 小说家戳了下鬼怪暴突的眼珠，向身后凉凉地瞥去一眼： “亲爱的鬼怪，你不会想要自己的脑袋爆炸的吧？” ——鬼怪逃脱的身躯和脖子藕断丝连，它刚才是主动扯断脖子求生的。 本以为已经跑远的身躯其实一直埋伏在窗台之下，正等着发动偷袭！！ 可现在计划破灭了，钟杨抓着它打成蝴蝶结状的一捆脖子，把鬼怪的脑袋提在手里晃来晃去：“怎么样？帮我翻译一下你写的鬼话，我就放你的脑袋一条生路。” “快、照着、他说的做！” 脑袋哀嚎。 鬼怪无头的身体战战兢兢地摸索过来，接过纸笔开始逐字翻译，而恐怖的小说家笑眯眯地靠在躺椅上，单手托着腮。 阳光明媚，他的影子重新回到脚下，宁静的室内一片祥和，只有无头鬼照着脑袋指令写字的沙沙声。 ······ “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合适的骚话” “有点想截图，但好怪” “夭寿啦，小说家找枪手代写！还不给工资，还抓着人家脑袋来威胁人家的身躯！” “太怪了，再看亿眼” ······ “看我干什么？赶紧工作~”钟杨笑眯眯地抛着手上的脑袋。 鬼怪旋转的视野一片混乱，本来指示身躯摸鱼的它不经意间瞥到了地上的影子。 那个、好像是、主神？ 完蛋了！！！鬼怪惊恐，连主神都被这个小说家奴役了！ 它本来想拖延时间让任务无法完成，等主任出现就能杀死这个古怪的人类。 但现在它改变想法了。 这个人抛我的脑袋、一定是看穿了我的想法、用地上的主神来暗示我！ 鬼怪慢悠悠的写字速度突然起飞，唰唰唰笔尖摩擦出火星。 再不努力写作业、就要被人类吃掉了！ —————— 叶嘉道双手放在桌案上，沉默地盯着面前的甜品。 “······”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大家一众好评的店铺里竟然卖的是此等黑暗料理？ 明明点的是草莓雪域，但端上来的雪顶上流淌着奇异的蓝色浓浆，神似山羊眼珠子的古怪水果切面朝外，荆棘叶片向紫罗兰眼眸的青年张牙舞爪。 “怎么了客人？”店里只有一个用餐人员，厄洛诺见他发呆，便关心道。 “······不，没什么。”也许只是看着奇怪，实则是料理创新？ 他试探性舀起一口，放入唇中。 厄洛诺见他神色如常，便转过头去收拾柜台，哪知道突然之间身后一股排山倒海的恐怖气势呼啸而出，店内空气一震，无形的威压如同浪涛扩散到整座城市！！ “！！！”祂神色一变，刹那间闪电长弓就要凝结！ 天王星湛蓝的瞳孔燃烧战意，锁定在背后滚滚烟尘之中—— 那位神秘的客人合着眼，缓缓出声： “······太好吃了。” 厄洛诺思维一顿，升腾的战斗欲被打断，祂皱着眉试探问道：“你没事吧？” “我好极了。”紫罗兰色的眼睛睁开，耳边的蝴蝶闪过一抹流光，叶嘉道起身看向这间甜品屋内唯一的工作人员。 “这是你做的么？”他珍而重之地捧着那骨碟，怪异的甜品刚刚被挖了一小口。 厄洛诺暗中保持警惕：“对，怎么了？” “没什么，”叶嘉道缓缓颔首，眸色深沉，在心中的人员保护名单里将“咩咩甜品屋”拉到最高等级，“做得很不错，我要给你们打个好评。” “······哦，谢谢？”神明一时之间竟然拿捏不准对方的想法。 这个莫名其妙的客人神色冰冷地结了账，眸若寒霜地打包了30份，步履沉稳地出了店门。 直到这一切结束，厄洛诺看着消失不见的背影，摇了摇头继续整理柜台。 而出门的叶嘉道，在通讯录里打开【林无相】的联系页面，输入了这样一段话： [明天的会面选在“咩咩甜品屋”，记住，一定不要走错。] —————— 另一头，收到简讯的林无相正在批改作业，他随手拿起伪装成手机的通讯器，紧接着屏幕上短短一句话让他差点从椅子上掀下来。 “？！！” 大佬脑子抽了么？还是那个店铺有什么古怪？！ 他左思右想，打开了小众点评，铺天盖地的五星好评让他陷入思维的漩涡。 他懂了！越平平无奇的热闹店铺，越没有人想得到[水银之痕]的会面在那里！ 独狼一样的叶嘉道常年神出鬼没，没有人捕捉得到他的踪迹，他的每一步都必然有自己的考量！ 大隐隐于市，大智慧！ 和师祖他老人家一样！ 自己既有师祖的教导，又拿到机会加入排行榜第一的最强队伍，假以时日博采众长，何愁没有未来？ 林无相略一思索，在修仙心法中烙印下一句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拥有大智慧的师祖钟杨正在压榨鬼工。 “啧啧啧。”他撑着头，看向那本字迹隽秀的采访本，上面是鬼怪翻译好的线索： [橡皮人挂在屋顶，脖子斜斜歪歪 妹妹抱着小娃娃，脚步又轻又快 医生不想拍皮球，你来代替我吗？ 老鼠在迷宫打转，啃掉它手指头 地下游乐场好黑，水里是谁在哭？ 蓝天白云小房子，我们走向远方] 【叮咚！恭喜玩家2314拿到主线线索。】 【开启主线六个节点，第一阶段[橡皮人]已完成】 钟杨老神在在地翘着腿，拍拍鬼怪的脑袋：“我看你的文采很不错嘛，为什么在疗养院虚度光阴？” 鬼怪脑袋上挂着讨好的笑容，钟杨一松手它便自动拼合成完整的躯体，脖子拧巴拧巴像一团橡皮泥，往窗外溜走了。 “看看你，误人子弟，明明是这么优秀的小说写手，却被你关在疗养院~”钟杨踹了脚自己的影子。 “写小说的哪有不疯的？”镜行一句话让自己的神性成功噎住。 “说的也是。”钟杨笑眯眯地向后靠去，眼看就要入梦。 “你干什么？”镜行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影子悄悄往上爬了一点竟发现这个家伙睡着了！ “嘘——我只是觉得，刚才病人先生疏离的态度让我很伤心罢了，我可是来收集素材的小说家，它们疏远我，我怎么能拿到最好的素材呢？” 钟杨发出迷迷糊糊的声音，一时之间竟分辨不清是梦话还是清醒。 他对着镜头，用观众们能够捕捉到的音量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入院吧，病人们只有在病友面前才能真正敞开心扉~” 镜行：“？？？” —————— 穿着白大褂的主任医师蠕动着，准备进入那间会客室。 这次的玩家似乎不太行啊······这么久还困住里面，但是橡胶人居然没解决他？ 智慧程度较高的怪物像一滩流动的泥巴般堆积在窗外，从脚部到躯干到脑袋，塑形成完整的“医生”。 它圆溜溜的眼珠子从窗户窥探，破碎的鸟喙面具里露出一点猩红，目光锁定在躺椅上的人。 橡胶人不见了？ 主任医生听到了系统通关成功的播报，霎时甩甩脑袋按捺住杀意。 有古怪······ 它正要伸脚进去，面前的窗子却忽然被拉开，一阵恐怖的巨力从它脚上袭来，怪物惊恐地扒住窗沿，发出惨叫声： “咕——！！” “别挣扎了哈哈哈哈，”精神失常的小说家发出狂笑，“你已经无路可逃！！” 他苍白的指节掐住鸟羽，一根一根地从窗台上扒下来，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窗户被死死关住。 本来接受系统指令来袭击玩家的怪物这会成了瓮中之鳖，被疯子小说家掐着脖子，那古怪的青年双眼通红，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扭曲着，揭下了医生的鸟嘴面具。 第89章 疯人院的病美人（？） 脑子有病也是病…… “布谷~” 小说家模仿着鸟鸣声, 看向医生的脸。 那是一张和金属鸟喙面具相差无几的面容—— 暗灰色的脸颊布满绒羽，尖尖的嘴巴尾部带着黄斑，眼睛一黑一红，圆溜溜像两颗豆子。 它是一只布谷鸟。 “咕！！”你要做什么？！ 布谷鸟医生高声尖叫。 这突然暴走的玩家却双手一顿, 钳制住它的力道渐渐放松, 整个人滑落到躺椅上, 颓然地捂着头： “是你啊, 医生。” “？？”医生保持着警惕, 跳到桌面上审视着他。 “刚才病人来过了吗？”小说家忽然抬起头, 一缕碎发散在苍白的额头前。 “布谷？”医生更加迷惑了，病人没来过的话，他刚才是怎么完成任务的？ 对了, 橡胶人去哪了？ 布谷鸟转过头, 窗外空空荡荡，绿油油的树叶下没有影子。 “我好像······缺失了一段记忆。”小说家面色发白，愣愣地靠着。 ······ “？？小钟怎么了” “咋回事？这个怪物医生怎么没动手？” “应该是没触发死亡条件吧？你没听见刚才系统播报任务完成了吗？” “等等，刚才的游戏过关条件应该是跳出窗外, 以钟杨的推理能力不可能猜不到, 而他突然贴墙——难道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 “喂，不要装疯卖傻。”镜行暗中给他传话，可明显陷入呆滞状态的小说家并未回话。 他眼瞳渐渐翻白, 勉力支撑的手臂终于没能抵住压力, 滑落了下去。 “吱哑——” 躺椅表层的老式皮革面凹陷下去，底下带着锈斑的铁质椅腿摩擦大理石地砖发出声响。 青年倒在躺椅上, 半长的黑发散开，阳光细细数过眼睫。 “？？”镜行不知所措。 布谷鸟医生上蹿下跳，没有接到死亡指令的情况下, 如果玩家莫名其妙死在自己手里，万一被主神追究可怎么办！ 主神可是要收集他们的灵魂进行献祭作用的！ 它扑棱着翅膀，飞到青年胸口啄啄他的下巴。 人类的眼睛并未睁开，可他的手猛地攥住了布谷鸟：“又抓住你了。” 古怪的小说家笑语盈盈地撅起嘴，模仿着鸟类的鸣叫：“布谷~” “听着，医生先生，”钟杨掐着布谷鸟，头部不自然地歪斜着，“如果您想采访我，那就按照我的规矩老老实实地听话，别想变成什么鸟的模样来哄骗我！” “我刚刚已经从大脑里拿出我的记忆了！”他举着笔记本，嘴角抽动高声喊叫。 那本写满主线线索的廉价纸制品照射到阳光，伴随着疯子逐字逐句的念诵，四面墙体轰然倒塌。 空白的小房子像折纸一样展开，在有窗户的那面墙落地之前，钟杨猛地冲到窗台前向后一倒，思绪沉入阳光明媚的绿荫中。 房子里的小说家不见了。 【叮咚~恭喜玩家走入主线[白日梦]】 【身份卡已重新发放，现在为您详细介绍游戏设定~】 【您是一个精神病人，您有很严重的“非适应性白日梦”。 生活中遇到的任何一个事物都可能让您沉浸到幻想中去。 与其他拥有此特质的人不同的是，您无法分清梦境和现实，也无法在需要时立即脱离幻想，且这种幻想需要持续的肢体活动来维持，这既威胁到身边人的安全，又影响到您的日常生活。 于是您的姐姐将您送入颐山疗养院，哦，对了，它已经在昨天正式更名为“颐山精神病院”。 真是可怜呢，被家人遗弃在疯人院的病人。】 颐山精神病院的会议室中，一名面色苍白的病人悄然睁眼。 “那个······您还好么？”胸口别着布谷鸟胸针的小说家高举着双手，看向揪住自己领子的病人。 他背后爬满冷汗，为了收集素材选择进入颐山精神病院，甚至特意向主任医师借了一套白大褂穿，哪知道这个病人说是情况轻微，在打了个照面后却突然失控！ 苏醒的钟杨放下他，慢慢坐回椅子上。 周围的一众护工们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镇静剂。 钟杨余光瞥见桌上有立体摆架，顶端是一个微缩的房子模型，三面墙壁一面开窗，而窗外靠着绿油油的盆栽。 比模型要高出一大截的植物因为放置的位置在摆架最底层，以至于树顶和窗户平行。 ······ “诶？钟钟原来看穿了那是白日梦的幻觉，我还以为他一直呆在房间里是分析错了呢” “放心啦，一切交给他~” “什么玩意？我没看懂啊！” “这么说吧，房间是幻觉，玩家的首选通关方式，是在橡皮人掉落之前跳窗回到现实，但钟钟选择留在幻觉里，把线索拿出来了再走~” “没错，这条路是最优解！对后续任务最有利！” 新观众们恍然大悟。 “难怪大家这次的弹幕都好和谐，一个讨论剧情的都没有” “原来是怕透露线索啊，可是这种线索怎么也推理不出来吧！（除了脑回路离奇的小钟）” 这句话却仿佛戳中了观众们的心事。 “呃······其实也不一定要靠推理的。” “看来我们都想起了同一个男人······” “社会你叶哥，蹲在房间里把橡皮砍成九百段，掏出线索然后又拆了房子_(:з」∠)_” “不要在榜二这里提榜一啦！容易引战知不知道！” ······ “我很好，先生。”钟杨面无表情地看向小说家身后的光屏，里面飘满了弹幕。 他足下用力，重重地碾过影子：“我只是在思考您的问题罢了。” 他抓过小说家摊在桌面上的录音笔，开始唱起那段线索歌谣。 从一开始的房间就不对。 没有门的小房子在高层，外来人员采访病人却没有医生护工陪同，受邀进入的人员居然敢在精神病人面前大咧咧地携带“笔”这一类危险物品······ 之前的三个任务可从没有犯过这种常识性错误。 镜行某种程度上也是他自己，对游戏世界观完整性的追求可是不相上下的。 而布谷鸟医生的到来更让他确定了一个事实，自己在一个特殊的空间里，总之绝对不是游戏的真实世界。 钟杨放下录音笔，慢慢地趴在了桌子上，从房屋模型的窗口向内望去——正好是先前采访者的布谷鸟胸针正对窗户的角度。 擦得非常干净的窗户玻璃反射了布谷鸟的形象，刚好能对准自己的视野。 纸条上面写的是拆解文字的“笔画笔顺”，为什么他能在游戏里看到熟悉的汉字？这可不是钟祁留下来的书。 只能因为，这其实“我”这个角色破碎的记忆，因为他熟悉汉字，所以看见的记忆线索就是汉字。 结合刚才播报的“非适应性白日梦”的提示，“我”应该是看到房屋模型后陷入了幻想。 小说家对“我”提问了，“我”在努力思考回答的时候被困入“房间”，想要找到答案出去。布谷鸟是小说家凑近“我”的时候，被模型窗户的反射形成的。 “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镜镜~”钟杨用意念和影子对话着。 正常的解密方式是直接从窗户离开，回到现实世界。 但离开后“我”就无法回答小说家的提问，因为答案还在鬼怪的肚子里没拿出来，对应现实，就是“我”没能想起来答案。 这对后续任务非常不利。 “但是你不应该提起姐姐的。”他面无表情地反复踩踏着地面，重重的脚步声唬得护工们一愣一愣，握紧手中的针管随时准备防御。 【叮咚~地图准备切换，请病人跟随护工回到自己的病房内。】 “那个······”小说家抱着病人丢过来的录音笔，满脸犹豫。 “还有什么事吗？”面色苍白带着忧郁的病人轻声道。 “那个，您能再唱一遍吗？”穿着白大褂的青年诚恳道，“好像有些跑调了。” 钟杨：“······” 病人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向小说家：“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长得非常有朝气的英俊年轻人笑了笑，指着胸口挂着的参观许可证道，“我叫卫寻。” “你会成为一个很有前途的人。”被护工带走前，黑发的病人起身，居高临下对年轻人这么说。 “诶？是吗？”叫做卫寻的小说家突然得到夸赞，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然后骤然一僵。 别走！他还是没听懂那句歌谣啊！！ —————— 省略过漫长的发呆环节，躺在病床上的钟杨拉起被子，看向空白的天花板，这时他才终于等到久违的系统播报音。 【叮咚，玩家已经来到自己的病房，请做好准备，您随时可能进入白日梦~】 【不过以您的智慧，想必也猜到幻境与那张纸条有关了吧？】 【嘻嘻嘻，祝您好梦。晚安——哦不，是日安。】 被药剂副作用影响的青年双眼空洞，惨白的灯光打在皮肤上，露出被子的手腕内侧有细细的蓝紫色血管。 它们规则地跳动着，幅度几不可闻，就像病人清浅的呼吸，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条纹病服没有扣好领子，露出一截雪色，锁骨像被雪压塌伏下去的远山，隐没在粗糙布料的遮挡下，只若隐若现地探出来那么一点，勾着看客的想法。 “你在干嘛？”虽然刚才闹得非常不愉快，用姐姐来杀人诛心的镜行成功自刀，只能说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嘘——”陷在枕头里的青年没有出声，换了个躺姿，只用意念对话，“热度有点低了，你等我发挥一下。” 凌乱的黑发垫在精致的侧颜下，强烈的底色映衬得病人苍白脆弱，微蹙的眉头带了丝不安，又有些楚楚与凄然。 然后他的一番卖弄瞬间起了效果，颜控看客们非常吃这一套。 观众们喊着老婆疯狂打赏，在榜一摸鱼的情况下，榜二的直播间横扫千军，飞速霸榜殿堂榜。 “镜镜，我发现我们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比如你好像不太擅长经营直播间。”钟杨状似不经意地吐槽。 “呵呵，比不上你，无情无义的屑主神无所不用其极，为了热度甚至出卖色相。”镜行冷漠。 “怎么能这么说呢~”钟杨故意憋出一点眼泪，濡湿了睫毛，陷于噩梦的病美人让看客们心疼不已，可他实际上大脑飞速运转着，分析出了点端倪。 不擅长经营模式的镜行——真的是直播间卷土重来的最终幕后人吗？ 他压下这点思绪。 第90章 妹妹背着洋娃娃 小熊公仔想回家 他在梦里浮浮沉沉, 直到午夜时分。 耳边传来遥远的声音： “啪嗒啪嗒。” 【玩家请注意，第二场梦境正式开始。】 钟杨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崭新的小房子里，身上的蓝白条纹病服变成了毛茸茸的小熊公仔衣, 自己坐在精致的小床上, 抱着软乎乎的枕头。 暖融融的灯光有些刺眼, 打在肤色雪白的人脸上显得羊脂一样莹润。 “哇哦~”他戳了戳枕头, 真实柔软的触感无比舒适。 “镜镜, 你觉得我回去把房间也布置成这样行不？” “幼稚小学鸡别抄袭我的游戏创意, ”影子闷闷地回应，“还有，游戏开始了, 你可别忘了。” “嗯哼。”钟杨跳下床, 公仔衣有些不方便行动，于是他又爬回床上环绕四周看了一圈。 有些像······玩具屋？ 糖果色的菱格墙纸，纯色的地面。没有门，只有靠床一面的落地窗。家具只有自己脚下的床。 钟杨挪过去摸了摸, 窗帘是纸质的。 纸质的？ 他略一思索, 掀开了被单，发现外表精致的床铺在包裹之下的里层也是纸质的，厚厚的瓦楞纸板比自己的手掌还要宽。 “真有意思。”他拍拍手, 拂去灰尘。在第二个梦里, 他又变小了，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娃娃屋。 ······ “好粉啊卧槽, 我要瞎了” “这什么灯啊好闪，饱和度太高了吧” “即使顶着刺眼的灯光，我也要高声呐喊——老婆贴贴！！” “嘿嘿, 小熊睡衣的老婆，嘿嘿” “前面的收收味” ······ 这时，窗外传来奇怪的歌声：“123，木头人。” 一张巨脸盖在窗户上向内扫视，篮球一样大的眼睛上下转动，像黑漆漆的圆盘。 钟杨屏息和她对视，发现她脸上有零星几粒雀斑，当然，它们等比放大后比钟杨的手掌还要大一些。 【第二阶段任务开启！[妹妹的洋娃娃]。】 【你是一个玩具公仔，妹妹很喜欢你，但是今天她好像心情不太妙，请注意不要惹怒她哦~】 巨脸消失了。 钟杨向后瘫在床上，套在公仔衣里的手拉不上被子，索性直接躺平。 “镜镜，你的任务好老套啊~我直接睡一觉就过关了。” 他蹬蹬腿，把被单也踢下去，直接讲出推理的通关方式： “这个游戏的破局关键你直接放在了那一句古怪的歌词里，‘123，木头人’，只要玩家注意到这个线索提示，保持不动就能等到天亮平安通关。” “巨脸的突然袭击打的是心理战，这个梦境的死亡条件在于心理素质，被惊吓到的玩家无法保持冷静，一旦被捕捉到动作，玩具屋外心情不好的女孩就会暴起伤人。” 影子懒得理他，默默滑到地上的被子里。 “镜镜？我说得对不对啊？”玩家还在啰嗦个不停。 “闭嘴。睡你的觉。” “我失眠了。” “······”影子僵住。 “好难过，你只会怼我，不像小饿逗起来超好玩的~早知道带祂来了呜呜~” 床上的公仔开始发癫，四肢呈螺旋状同频率转动着。 “屑主神连自己的人性也要逗啊，”镜行冷笑，蠕动的黑影终于成功跑进了被单里，“这么想祂你怎么不一拳打穿游戏出去找祂？” 毛茸茸的公仔翻了个身，脸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我现在的人设是‘病美人’，我要靠颜值证明自己！一拳打穿游戏会被观众打差评吧。” “反正网文现在不是流行表面柔弱实则——”影子忽然噤声。 巨脸又来了。 —————— “嗯？”雀斑脸的妹妹疑惑地看着玩具屋。 自己刚刚整理好的床怎么弄乱了？ 里面的公仔是自己最喜欢的小熊，本来应该仰卧在床上睡觉的公仔不知道为什么翻了个面趴着，被子在地板上耷拉着。 “小熊乖乖。”她打开玩具屋，把公仔抱出来放在自己的枕头上，空出手整理微缩床铺。 小女孩的白色睡衣连着兜帽，红棕色的卷发扎着蝴蝶结。她背对着公仔。 等妹妹从玩具屋里移开视线时，已经是10分钟之后了。 她向后伸手去捞公仔，准备放回床榻上，却扑了个空。 “小熊？”雀斑脸的妹妹左右张望。 “你在哪里呀？”她掀开被子，没有，又趴到床底下，也没有。 房间里安安静静，压抑得让人害怕。 妹妹有点紧张了：“快出来，别吓我。” “我没有藏起来哦。”忽然耳边传来尖细的声音。 “啊！！！”女孩唰啦一下掀开被子躲进去，露出个脚丫子在外面。 “不要把脚露在外面，妖精会挠你的脚心。”那个尖尖的声音又在耳边说。 穿着黄色绒袜的脚迅速也消失在被子下面。 “别吃我······呜呜······”妹妹在黑暗里发抖。 她竖起耳朵捕捉周围的动静，好像安全了？ 她悄悄露出一点脑袋，在房间里张望，这时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女孩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我在你的帽子里。”尖尖的声音贴着她耳朵说。 “啊——！！！” 妹妹歇斯底里地跳出被子，又哭又叫地甩着兜帽，可那个不知名的小玩意一直抓着她的头发！！ “走开！快走开！” 她一把扯掉了自己的头发，露出光秃秃的脑门。 在跌落向被褥的瞬间，钟杨看清了妹妹的全貌。 原来是这样啊。 —————— 被扔在玩具屋里的镜行陷入尴尬的沉默，那个屑是故意的吧？！ 先是蹬掉被子等行为暗示，又嘴里辅助垃圾话攻击，最终达成让自己主动脱离他的效果。 现在好了，这个“没有影子”的公仔娃娃已经被怪物女孩当成小熊精灵了！ 是的，钟杨正端坐在枕头上，享受着比自己高大数百倍的怪物膜拜。 “说说看，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他高高扬起下巴，开始装神弄鬼。 妹妹悄悄抬起头，看向小熊精灵，以前怎么没发现娃娃长得这么好看呢？ “爸爸妈妈在吵架，他们把家具都砸了，”她还在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我很害怕。” “那我帮你去解决问题好不好？” 妹妹眼睛亮了一下，又暗淡下来：“真的吗？” 小熊非常努力地站直，顺着妹妹的手爬上她的肩膀：“你带我过去就知道了。” ······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小钟被那个巨人拿出来要翻车了！” “想不到吧，翻车的是巨人_(:з」∠)_” “吓哭怪物的玩家是屑啦” “这个妹妹怎么不把假发戴上啊，脑袋光秃秃的有点吓人，像那种没有缝头发的玩偶。” ······ “喂！你干什么去。”路过玩具屋的时候，镜行偷偷给钟杨传音。 “我只是觉得，镜镜你这么努力写的背景故事，如果不去探索一番岂不是辜负了你的美意？” 钟杨笑眯眯地朝着那团黑影招手，此时镜行被整理好的床榻死死压住，无法动弹。 “再见了镜镜，今晚我就要远航~” 影子眼睁睁看着五音不全的某人消失在门外。 —————— 客厅黑洞洞的，一地狼藉。 妹妹小心护住肩膀上背着的娃娃，绕过玻璃渣子。 “他们在自己房间里吗？”小熊指着两道透出光亮的缝隙，看到妹妹点头。 钟杨故作高深地颔首，点点左边的门缝示意妹妹凑过去听。 “治治治，治什么治！活了今天没明天的东西······” “是爸爸的声音。”妹妹眨眨眼，弯弯的睫毛在黑暗里像缝上去的。 “那这个房间呢？”小熊爬进她的兜帽里，晃来晃去像坐秋千。 “是妈妈，我也要去听吗？” “小心，她开门了。”钟杨注意到门里传来响动，门把手微微向下弯，赶紧戳戳妹妹的脖子。 “快躲到沙发后面。” 黑暗里高大的沙发像沉默的山丘，那一点点异样被它无声吞没，掩盖在假象之下。 小熊公仔把妹妹的头按在底下，自己偷偷竖起耳朵听。 女人从右边的房门里走出来，叩了叩爸爸的房门：“你说吧，怎么办。” “反正努力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大，放弃的话就剩几天······也不会太痛苦。” 男人的声音低低的从门里传来。 女人好像在抹泪。她的肩膀微微抽动着。 爸爸开门了，他们高大的身形在房间透出来的光线下，拉出古怪的庞大影子。 影子蜿蜒着越过地上的狼藉，越过破碎的家具，越过山丘一样的沙发，簇拥着躺在地上的妹妹。 光线照亮客厅中央悬挂的全家福。 “可是······舍不得······” “别可是了，我们还有很长的未来······” 他们又低声地说了些话，然后拥抱在一起。 影子也合抱住了妹妹，就像全家福里那样幸福。 “小熊精灵，他们和好了对吗？”妹妹的声音从底下传来，钟杨低下头看她，微缩的小熊公仔双眼漆黑，看不见浓重的情绪。 “对，他们和好了。”他趴下来摸摸妹妹的头。 “那他们不会带我去打针了吗？打针好痛。我想家里像以前一样，我还想去游乐园。” “你先乖乖回去睡觉，我和你的爸爸妈妈商量一下，让他们带你去，好吗？” 钟杨拍拍女孩脸上的小雀斑。 “好哦。”妹妹轻轻把他放下来，自己从黑暗里爬走了。 钟杨看着她消失，眉头拧巴在一起，瘪了瘪嘴，嘁了一声。 “发刀流很好玩吗镜镜？”他给房间里的镜行传音。 “你闭嘴！那个小女孩过来了，她在翻箱倒柜！我要被扔出去了卧槽——” 妹妹把玩具屋倒出来，把最喜欢的小床放在手上量尺寸，打算给小熊精灵重新缝一个被子。 “呵呵，活该。”钟杨冷漠。 他看向客厅，那两个巨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各自的房间内，距离有点遥远，但努力一番还是做得到的。 钟杨低下头看看身上的公仔衣服，忽然有了主意。 他把身上的束缚脱掉，抱着那层厚厚的毛绒衣服，趁着门缝还没关紧，向爸爸的房间冲刺而去。 ······ “我有点难过” “扎心了主神，你怎么走这个风格啊” “卧槽，小钟在干啥？！” “本来看到小熊公仔很快乐，现在我满心口都是刀刀” “好快的刀刀！吐血倒地.jpg” “冲鸭熊熊娃娃，为了妹妹的游乐园！” “妹妹背着洋娃娃，小熊公仔能不能帮助她回到以前幸福的家呢？” ······ 全家福上，三人快乐的笑容蒙着一层灰。【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90-100 第91章 我希望实现完整的愿望 再见了妈妈，今…… 微缩的小人从门缝溜进房间里, 巨人正在洗漱。 “镜镜，跟妹妹讲别出来，”钟杨把毛绒公仔服扛在肩上，给观众现场表演负重攀岩, “她爸爸等下会做个噩梦~” “哈？？”收到传音的镜行莫名其妙, 一小团黑影正缩在被子角落里。 “反正都是你的手下, 帮个忙没什么的吧？”钟杨话锋一转, “也对, 你怎么会不帮忙呢？你可是人性啊~” “善良的人性不会坐视不理吧？” 瞬间下不来台的影子挣扎片刻, 最终还是不想被屑神性嘲讽，认命地爬到妹妹耳边。 “喂，等下安静睡觉, 不要跑来跑去。” 妹妹已经戴好了假发, 她侧过身搂住影子。 “！！！”镜行震惊，影子在她手里乱窜。 “谢谢你哦，小熊精灵。”雀斑脸女孩打了个哈欠，把影子捞到自己脸颊边, 睡着了。 镜行颇为嫌弃地扭了一下, 从她手里溜出来：“······” —————— 钟杨已经爬上盥洗室门框的最高处，他从公仔衣的围兜上拆下来一根长长的毛线，绕着门把手把小熊的外壳吊起来。 ······ “好家伙, 大工程” “刚才不是病美人吗？怎么感觉现在活力四射······” “牛逼, 徒手攀岩，还能套圈” “举起比自己还庞大的毛线团的病美人小钟是屑啦” “可爱不？一拳下去能锤死你_(:з」∠)_” ······ 钟杨从高过自己几十倍的门把手一跃而下, 锁芯已经被他锁上了。 “大家看好了，我现在要关灯了~”钟杨对观众摄像头眨眨眼。 啪的一声，房间彻底陷入黑暗。 —————— 男人洗漱完毕, 抹了把脸上的水珠。 “真的是，一个两个全是累赘······”他掏掏口袋，发现手机在外面没拿，嘴里骂了句，“赔钱货。” 男人回过头，磨砂玻璃窗外面黑乎乎的。 “什么时候关的灯？”他摸摸脑袋，明明自己洗漱前没关灯啊？ 八成是那个婆娘关的，嘴里天天叨叨什么省钱省电费。 他拧动门把手，正欲推门出去—— 毛线无声被扯动，这个洗手间的灯光开关在门外，与房间的灯光开关遥遥相望，此时毛线拉下洗手间开关，房间反而啪的一声开启了灯。 悬挂在灯带上的公仔衣摇摇晃晃，挡住落寞的光，像垂死的吊影打在磨砂玻璃上。 男人瞳孔一缩，手臂僵在门把手上。 吊影顺着毛线被钟杨拉上去，眼孔塞着玻璃状的假人瞳孔，此时灯光透过它映在洗手间的门上，像一张巨脸在窥探。 男人疯狂拧动门把手：“开门！开门啊！！” “老婆！！妹妹！！”大吼大叫无济于事，随着他的动作，吊影晃得越来越快，像要发现门里的人。 “救——”他窒息地掐住自己的脖子。 “123，木头人。” 尖细的歌声嘻嘻哈哈地笑：“谁不是木头人？” 男人一卡一卡地扭过脖子，尖细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浓重的黑攀爬着，黏在他的眼睛上。 “找到你了，你不是木头人。” 毛茸茸的触感像昆虫，但更像微型的人类手掌，揪住了他的眼皮，勾住他的脖子。 “哐啷——！！” 男人晕了过去。 —————— “不愧是我的人性，真是充满人性啊！”钟杨进行一些废话文学。 镜行黏在小熊公仔的脚下，本来对属下毫无人性的他最终还是违心地帮忙了。 “所以你打算咋办？他都这样了还怎么带妹妹去游乐场？”影子看着地上的昏迷鬼怪，心底骂了一句废物。 “去游乐场和他有什么关系？”钟杨莫名其妙。 镜行：“？” 穿着公仔衣的小人把毛线收起来，团成一个球球：“处理掉他，家里恢复以前一样的安静，让真正想带妹妹去游乐场的人带她去，不好么？” “你什么意思？”镜行感到不妙。 那黑色头发的恐怖神性扭过头，古怪地笑了：“你写的剧本你装糊涂？这是我的梦境，第一关我试过了——” “‘非适应性白日梦’，我可以更改自己的设定，他们是我的梦境，一切都归我掌控。” 钟杨的身躯不断放大，最终变成两米多高的大型公仔，他在客厅里踱步，和形态不断变化的影子说着什么： “任务的要求只是安全离开梦境而已，梦里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与任务进度无关。你在梦境里一直这么安静，也是因为主动权在我。” “所以——？”镜行索性不装了，饶有兴致地听着他发挥。 然后他就被自己神性的不要脸深深震惊了。 “所以，我来扮演爸爸！”钟杨兴奋地叉腰，间歇性靠谱已经结束，现在是抽风时间！ 他指着脚下的影子：“镜镜妈妈肯定很愿意陪妹妹去游乐场吧？” “也对，你也是我嘛~我想去你肯定想去~”他捞起影子，屑主神竟然对自己也下得去黑手， “别跑啊镜镜，咱们家家酒还差一个人——” “你个神经病！”被揉搓成人类女性模样的镜行无比后悔，为什么他要忽悠钟杨这是单人游戏！！ 他就应该带那个什么蛇神过来的！自己稳坐钓鱼台不香吗？！ “哈哈哈哈哈，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了——” 事情发生在观众眼中，就是钟杨英勇无比地对付了反派npc爸爸，然后他好像受到系统嘉奖一般变成人类的大小！ ······ “杨杨你在做什么？！你的影子——” “卧槽，对啊这是梦境！而且是白日梦哈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那个影子臭着一张脸好像女版小钟啊” ······ “哇哦~”钟杨摩挲着下巴，“原来我女装是这样的。” “······”被迫一起打扫完客厅卫生后，镜行默默蹲在墙角，拒绝露出真容。 即使钟杨再说多少垃圾话他也不会回头的！ 哪知他等了半天，背后的屑神却直接走向房间，把他扔在这不管了。 “妹妹~”钟杨推门，把擦干净的全家福抱了进来。 “小熊精灵？”一直没睡的小女孩刷啦一下睁开眼，刚才客厅里的声音好恐怖，她根本不敢出去，只是强行勒令自己闭眼。 “你怎么变大了？” 钟杨却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帮她把枕头扶正，垫在背后：“你想现在去游乐场吗？我带你去。” “？” “有‘爸爸妈妈’带你去，和以前一样。”钟杨拢过红棕色的假发，帮她绑好辫子。 妹妹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会扎辫子？” “小熊精灵无所不能。”其实是姐姐要求学的，不会就要被制裁。 梳头发的空档，妹妹揉揉脸，问他道：“晚上的游乐场是不是更好玩？” “我不知道，但肯定有白天没有的乐趣。” “走吗？”大熊低下头，对她伸出手。 妹妹扑到巨熊公仔的身上，‘爸爸’扛着妹妹，黑灰色的影子‘妈妈’皱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被迫跟在他们身后。 —————— 梦境的边缘原本只有一个小小的房间，随着主人的思维拓展，逐渐变成一个完整的家庭，然后又是整栋楼、整座城市、整片夜空。 路上没有行人，游乐场里不用排队，但霓虹灯都闪烁着，过山车呼啸而过，巨熊抱着妹妹坐在车头，在梦境里穿梭。 “镜镜，小心喽~” 碰碰车的边缘像棉花糖，巨熊和影子的那辆撞在一起爆裂一些细屑，夜风里似乎也能闻到那一点甜味。 “到底是你想玩还是妹妹想玩啊！！”镜行抓狂。 为什么他不能理解另一个自己的想法！ “求同存异，现在是我们都想玩！”钟杨狂笑着开走，妹妹兴奋地尖叫起来。 “而你就是那个异，镜镜——” 幸好是梦境，以至于他俩冲破天际的声音没有扰民被投诉。 观众们显然也被调动了情绪，在坐上摩天轮的时候，甚至自发刷弹幕给妹妹过生日。 晃晃荡荡的温馨小空间内，玻璃刚好挡住了夜空的风，烛光幽幽。 “？？？”镜行一个影缩在对面无语凝噎，“你们是怎么快进到生日的？n个愿望一次满足？” “快来切蛋糕，妈妈。”妹妹把奶油抹在镜行鼻子上，灰色皮肤的人瞬间白了一块。 “······”他额角暴起青筋，忍无可忍地拿起一块砸向钟杨。 可那片蛋糕直接穿透他而过，钟杨漫不经心地给妹妹喂了一口蛋糕，什么回应也没有。 镜行愣住，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手：“这······” 梦境已经在破碎的边缘。 “你做美梦的时候，是不是总会在最快乐的时候惊醒？”钟杨的声音像破碎的气泡，散裂在空中，飘渺不定。 “你在拖延梦境。”镜行皱眉。 “bingo~”穿着巨熊公仔衣的青年看向他，“你一直催我走，就是因为本该让我对付爸爸，得到他承诺会带妹妹去游乐场后，刚好天亮，梦境结束。” “可是只有这一个夜晚的话，永远无法兑现的愿望，真的是最佳解决方案么？” 小熊精灵把他睡着的小主人抱在怀里，轻轻梳拢那两根麻花辫： “我带你来扮演家家酒，是因为没有时间了。她只有一个晚上的生命，我希望能实现她完整的愿望。” “这也是‘我’，这个梦境主人所希望的。” 从摩天轮的窗户往外望去，天光破晓，日轮初照。 无边无际的白色浸透了梦境的一切，他和镜行一起下坠。 【叮咚！恭喜玩家2314完成任务[妹妹的洋娃娃]，达成完美结局】 【剧情探索度200%，收获特殊道具[梦里的全家福]×1】 病床上，面容苍白的人抱着一张合影。 正面是一对姐弟，原本空白的背面现在画上了一只巨熊公仔和一团影子，他们簇拥着中间的小女孩，她的手臂消瘦无比，化疗让她掉光了头发。 “真可怜啊。你看那个，他姐姐多久没来看他了，还抱着那张照片呢。”门外，一个护工啃着苹果和同事闲聊。 “别讲了，等下被主任听见，你吃不了兜着走。”她的同事带了点怜悯意味，看着身形单薄的病人。 “现在有个照片给他抱着还好，以前每天晚上都会发疯，还得绑着束缚带。” 墨色的眸子被熹微天光染上一点希望，病床上的黑发人紧紧地搂着全家福，好像在拥抱不愿醒来的美梦。 窗外，太阳升起来了。 第92章 医生不想拍皮球 你来代替我吧 【恭喜玩家2314又成功渡过了一夜, 早上的太阳多么美好】 【颐山疗养院——哦不，颐山精神病院的生活还是非常平静的，请您按照作息安排表跟随护士的指令起床吧】 【只不过您要小心，梦境随时可能再次袭来】 钟杨缩在被子里, 他的精神像看过场动画一样, 看着自己扮演的这个精神病人抱着照片发呆。 直到系统的播报声结束, 他才慢慢收回身体的控制权。 床对面贴着作息表, 旁边是电子时钟, 现在是早上六点, 对应洗漱时间。 “起床洗漱了！”护工敲敲他的门，床上的病人还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 也亏得他家里人虽然不来看望, 但是打款从来不含糊, 住的单人病房也不用影响到别人。 护工见他不动，倒也没催，正要离开。 “请问······您能帮我接杯水吗？” 她身后忽然传来怯懦的声音。 一回头，病人半长的黑发丝丝缕缕搭在肩头, 因为药物的作用和不好好吃饭, 他显得比入院时瘦了一些，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一截雪色。 他紧张地扣着苍白的指尖： “那个······不方便的话也没有关系的，麻烦您了······” 尖尖的下巴埋在领子里, 好像那句请求已经把他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消耗一空, 声音细如蚊呐，没能得到回应的恳求只能囵吞地含糊过去。 因为家人太久没在身边, 疗养院的日子里慢慢悟出来没有人会无条件地帮助，所以即使是帮忙倒杯水的请求也生怕得不到回应吗？ 护工不知怎的想起女儿小的时候在公园里捡的猫，脏兮兮的一小团白色, 贴着人的脚踝转悠，只要低下头随意摸两下，眼睛里就满是讨好。 她停下脚步，接了杯水递过去。 “谢谢。”病人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饮，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像一只耷拉下耳朵的幼猫。 可谁也听不见他脑海里此刻正在和自己的影子说什么。 “镜镜，好机会！”钟杨声音里满是跃跃欲试。 “yue——”镜行正被他恶心得不行，还没转过弯来，“什么机会？” 钟杨一顿，言语里充满嫌弃：“你这个主神幕后人怎么混的？这么好的捞热度机会都摆在眼前了！快放一个弹幕猫耳特效购买链接！” 在主神与玩家的狼狈为奸下，一时之间被迷昏了头的观众们纷纷点击购买。 ······ “哦我的小可怜老婆，主神太心机了吧，现在放个猫耳朵特效，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这是什么？主播，偷一下。这是什么？主播，偷一下。（猫耳晃来晃去）” “钟钟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只有我一个人在奇怪剧情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没什么问题吧，梦境谜题破解了，现在回到病人的身份中场休息，顺便老婆贴贴！” “病弱版小钟我爱了” ······ 洗漱完毕，钟杨对着镜子思索片刻。 白炽灯下的人影不应该出现在疗养院里，更像那些展览中用防弹玻璃保护着的珍惜艺术品。 “镜镜，你是不是偷偷给我开美颜了？” 钟杨故意做了个鬼脸，但从镜中看，病人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眉宇间笼着淡淡的哀愁。 他又掐住两边嘴角向上提，疯癫的眼神泛着猩红，落在观众眼里是一剪寒江上掠过的惊鸿。 “呵呵，你不是想卖弄颜值吗，那你卖弄个够。”镜行爽快承认，同时暗中指挥直播间把那个羽蛇抓进来。 下一个梦境他可不想扮演医生！ —————— 清晨的甜品屋迎来不速之客。 林无相如坐针毡，满脸严肃地看着对面的叶嘉道。 这就是大佬的气场吗？ 新晋的名人堂吊车尾被深深震撼到了，这位神秘的榜一大佬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终于一睹真容却在这个诡异的场景！ ——榜一居然会吃草莓蛋糕！！ 林无相的眼睛跟着叶嘉道的叉子一起上上下下，直至第三十份也被消灭掉。 神秘强者的紫罗兰色眼睛微微眯起，隐约透着危险的锋芒：“怎么了？” “不，没什么，”林无相神情一肃，正襟危坐道，“只是又对变强有了新的体悟罢了。” 叶队长一定是在暗中教导自己，要有耐心！ 也对，自己熬了这么多年才堪堪摸到名人堂的边缘，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叶嘉道莫名其妙地盯着新队员，对方似乎正在神游天外。 要不，趁着现在再来一份？ 他优雅擦嘴的动作一顿，立即向美食投降：“老板，再来一······不，十份吧。” 白发蓝瞳的工作人员非常淡定地接受了客人一大早过来吃四十份蛋糕的设定，即使他昨晚刚刚打包走三十份。 完全没有吃饭经验的天空之神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请慢用。”厄洛诺端着高高摞起的托盘就过来了。 林无相刚回过神，忽然觉得这个服务生好像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等等！ 他哐的一下撞开椅子站起来，满脸惊喜： “你不是那个······我想起来了！无限列车那次你和师祖一起的！” “嗯？”神明湛蓝澄澈的眸子锁定在他身上。 林无相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姿态有点不对，讪笑着坐回椅子上，见叶嘉道还在埋头苦吃，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时厄洛诺主动走过来了，神明淡淡地揭下白手套，拉开他旁边的椅子：“你是钟杨的徒孙？” 可还没等到回应，对面的榜一突然捕捉到关键词。 “钟杨？”对诶，他不是来吃甜品的。 叶嘉道眼神一凝，抬眼看向提到这个名字的神秘侍者，紫罗兰与湛蓝对视的瞬间迸溅出火星。 这个人，不对劲！ 他后知后觉地回味起昨晚的记忆。 最繁华的街道里，为什么这家店只有自己一个客人？！ 明明好评如潮，自己亲自体验过的甜品质量也登峰造极，为什么最热闹的元宵夜却门可罗雀？ ——只有一种可能，对方，是故意的。 “你，是钟杨的什么人？”思来想去，只有向自己派系发出挑战的新势力才可能捕捉到自己的行踪。 “我是师祖的得意门生。”林无相插话。 叶嘉道：“······没问你。” 他继续看向厄洛诺，又突然反应过来那句话的意思，猛地一转回头，耳垂上的银色蝴蝶都被甩得颤了颤： “他是你师祖？” “那是！”林无相与有荣焉，微微抬高了下巴，“师祖教导我修习修仙之法，传道受业指点迷津，我才能有今天！” “······不要随便把自己的底牌暴露出来。”叶嘉道对新队员的迟钝感到无奈，同时替他警惕地盯着厄洛诺。 “哦，他是自己人！”林无相挤眉弄眼，“队长您不用担心。” “自己人？”厄洛诺与叶嘉道异口同声，二人语气里的质疑不容造假。 他这是什么反应？ 名人堂现任第一与第十二名同时转过头，目光警觉地互相打量。 只有林无相还在状况之外，继续吹嘘着师祖的功绩： “当时无限列车困境，我和两位师弟师妹身陷囹吾，突然之间整个恐怖列车就消失了！我一回到现实就遇见了师祖，现在想来肯定是他老人家出手相救！” “他真是位慈爱的前辈啊，初见时我无礼冒犯，他甚至、甚至不计前嫌！”林无相想起自己被绑着钓鱼的黑历史，暗暗握拳无地自容。 他偏过头，一束阳光照亮他微湿的眼角，显然感动得不行：“师祖是我前进的方向，是我努力变强的指引者，是修仙世界的伟大先驱！” “······”两位听众纷纷惊呆了，一时之间竟然放下了心理的戒备看向对方，确认他也在瞳孔地震。 “你——”厄洛诺艰难地出声，“你是不是修仙走火入魔了？” 叶嘉道薄唇微动，拿捏不住新队员的风格，还没想出说辞时，自己忽然脚下一空。 “！！！” 银色的蝴蝶挣扎着想要飞起，却被时空漩涡钳制着，消失在游戏通道里。 【检测到玩家2413，现已强制传送进入游戏——】 【正在发放身份卡，发放成功！请小丑医生配合病人，完成任务吧~】 甜品屋里尴尬的氛围随着其中一人的消失而被打破，大惊失色的林无相愣在原地，和厄洛诺面面相觑。 这时，甜品屋的门又被推开了。 —————— 镜行麻木地躺平，死鱼眼盯着表演欲无穷的“自己”。 七点是颐山精神病院的大厅活动时间，病人们出来放风，而安静祥和的氛围中，一个清隽的身影像蝴蝶穿梭在花丛中。 钟杨靠着自己的颜值和瞎编功力，已经得到了男女老少的一致喜爱。 “镜镜，这个苹果好吃诶。”从护工手里诓骗来水果的屑病人快乐比心。 “······”由得他去。 镜行默默移开视线，反正厄洛诺已经抓来了，等下[小丑医生]的游戏就交给他俩吧。 “七点半到了，请大家回到房间里，听从护工的话吃药。”广播传来轻柔的女声。 每一个路过的病人都和这位身形单薄却十分活泼的青年打了招呼。 “再见，再见。”钟杨笑眯眯地一一挥手，然后盯着穿白大褂的身影推开门，越走越近，直至自己陷入梦境里。 —————— 空旷的大厅里，小丑医生独坐在铁质刑具上。 叶嘉道抹了一把脸上腻腻的质感，手指染上些颜色。 是油彩？他不语，心中警惕阈值拉到最高。 主神怎么会突然把自己拉入游戏里？而且刚才系统播报的玩家编号是2413——他自己的编号是123！ 忽然，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人倒在他膝盖上。 小丑瞳孔一缩，正欲抽刀便斩，却在黑发人翻过身来时堪堪顿住。 “你是······我的队友吗？”病人苍白脆弱的面容就伏在他的膝上，声音细细润润的，像轻点水面的柳枝，湿漉漉地挠着。 “你还好么？”自从修习闭口禅，叶嘉道还是头一次用自己的声带与别人对话，只因为觉得传声好像辜负了病人——他病得那么重，却愿意和我说话。 一定是太久没说话了，以至于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是那么陌生。 奇怪的氛围里藏着第三个人。 镜行正暗中自得，却在听见医生的声音时，陷入呆滞。 等一下——他怎么把叶嘉道抓过来了？！！ 第93章 双厨狂喜 天然呆小丑与疯癫病人 灯光熄灭, 大厅死寂，白墙上的卡通图画变得扭曲又怪异。 “我······”病人眨了眨眼，“我没事，谢谢您。” 苍白的手指攀扯住小丑的手, 在他的帮助下勉强坐直, 可脚下不知怎的又是一歪, 这下直接扑在小丑身上, 额角红了一块。 病人吃痛发出浅浅的低呼, 十指扣住小丑的白大褂, 轻颤的幅度被榜一敏锐地捕捉到。 叶嘉道眼尖地瞥见那一截细瘦的腕骨：“······” 被神仙颜值贴脸暴击后，他恍惚了一会，才回过神。 这人也是玩家么？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好像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都这样了还能坚持到A级游戏？ 他抿唇不语, 紫色眼眸聚焦在骤然爆发的弹幕之上。 ······ “啊啊啊——双厨狂喜！双厨升天！！” “我老公和我老婆同框了耶，撒花花” “我不一样，他们全是我老婆！！” “榜一榜二世纪会面（狗头玫瑰）就是氛围有点怪” “这是什么？病弱钟钟，快乐+100, 这是什么？医生嘉嘉！快乐+100” “快乐一共+200是吧？” “前面的动不动什么叫指数反应啊！我飞向屏幕, 创飞直播间，撞碎次元壁！！” ······ 钟钟？榜一榜二？ 叶嘉道双眸微沉。 “你是钟杨？”他撑着手臂坐起来，看向有些晕头转向的病人。 “啊······对, 怎么了？”病人似乎有些贫血, 目下一点点青灰色像水面的山色倒影，浮在苍白的面容上。 “没什么。” 这个人的神态不似作伪, 那他这种情况都能爬上榜二······难道这一切都是策略与伪装？ 联想到陈慈与林无相的连连夸赞，叶嘉道暗中警觉。 恐怕是他最不擅长应付的狐狸类别！ 刚才看见的队伍排行榜里，空降的第二名[月相研习会]只有他一个队员, 那个叫“厄洛诺”的队长想必也是他推到台前的傀儡！ —————— 看似柔弱实则现在真的很柔弱的钟杨，完全没管榜一猜出了什么真相。 他正在和影子大声哔哔。 “镜镜，我错了。”钟杨的意念语气沉痛。 正在为自己抓错人而头秃不已的镜行：“啊？” “没想到你还是很有营销眼光的，居然懂得在直播过程搞大佬空降！天才，真是天才计划！看这榜一，整张脸写着‘我会爆红’！！” 前任主神看到商机，双眼放光恨不得马上行动。 镜行心虚地沉默，假装并非自己抓错人。 “你继续，打开任务就好，这个场景最适合极限拉扯！看我发挥，保证送你热度！” 病人抓着小丑白大褂的手暗中收紧，眼里伪造的憔悴暗含深意。 当最强武力派榜一和“策略派”榜二互相试探，会迸溅出什么样的火花呢？ 【又到了吃药时间~可是我们的病人先生好像找不到房间了呢】 【如果不能在七点半准时回到自己的床位，恐怕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吧？】 【看看你面前的小丑医生，他的样子好恐怖哦，不听话的病人会被拧下头颅当皮球拍的~】 【任务已触发，[啪嗒啪嗒拍皮球]，请玩家说服面前的小丑，让他协助您回到病房吧！】 钟杨沉默片刻，忽然用甜腻腻的语气发癫：“镜镜，你对我真好——” “这么简单的任务，想必嘉嘉一定不会吝惜帮助的吧~” “爬爬爬！”镜行努力切割自己和神性。 叶嘉道确实如他所料，对阻挠一个与自己武力值悬殊的策略挂玩家没什么兴趣。 “你接到的任务是什么？”他直截了当地提问，为表诚意还率先把自己的任务面板展示出来： 【[你来代替我好吗]：被困在油彩面具之下的小丑，穿上白大褂就以为自己是个医生了？】 【请医生阻挠面前的病人回到病房，取代他的身份，让他替你承受痛苦吧~】 虚弱的病人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忽然道：“你不怕我坑你？” “没关系，我被坑习惯了。”叶嘉道十分直白。 “反正砍回去就好。”小丑的眼睛平静无波。 钟杨扯了扯嘴角，骤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肺部像撕裂的风箱不住夹杂呛咳：“咳咳······有意思，真有意思，难怪你会是榜一。” 小丑皱眉，病人咳嗽得太厉害了，以至于他忍不住想去搀扶。 可病人直接推开他。 “叶嘉道先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明明身形摇摇欲坠，可黑发青年的眼惊人的明亮。 “合作？”叶嘉道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我们的任务是对抗面，不是么？” “不用试探我，先生。您敢把面板直接展示出来，说明您也猜测出这是合作游戏了。”钟杨直接挑明。 “······”叶嘉道沉默，他猜出什么了吗？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脑力派的病人还在有理有据地分析着： “身份卡说您是小丑，可没说您是医生。 系统玩了一把文字游戏，故意捆绑混淆小丑与医生，让我们以为他们是一个人。 其实，设定中一共有三个角色，医生，病人，小丑。 我的队友是小丑，也就是你——你和我是一伙的，你拿到的任务介绍只有第一句是有用的，而后面那句“取代病人”是医生的任务。 我的游戏指令里同时包含了小丑与病人的任务，只需要看这一句合作就够了。 游戏故意在你的卡片中写出医生任务，挑拨离间，隐藏合作条件，拖延时间让我们无法逃离那个杀手医生——” 他的话音刚落，地面无声无息爬起三道瘦长鬼影。 钟杨不着痕迹地改口道：“好吧，是那群杀手医生。” 就在叶嘉道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同时，鬼影贴着墙面爬行。 “医生”来了。 —————— 密闭的大厅中，鬼影在凌乱地舞动着，它们的速度很慢，现在还有时间。 病人与滑稽的小丑对视。 “死亡条件大概是被它们触碰到，”钟杨远远点了点鬼影手上的剪刀形豁口，“然后被切掉脑袋，像任务里说的那样当做皮球拍。” “就像这样——啪嗒、啪嗒啪嗒~”他恶趣味地模仿起来。 小丑毫无反应，甚至交叠双臂换了个坐姿。 “怎么了？”病人有点失落，“我分析得有什么不对吗？” 满脑子一刀砍出去的叶嘉道猛然回神，后知后觉捧场：“啊对，你说得太对了，就这么办。” “······”钟杨罕见语塞。 “行吧，”病人深吸一口气，双手一搭，突然爬到小丑先生的背上，“那就劳烦您背着我躲避它们吧~” 叶嘉道肩上猛地一沉，这个家伙看似柔弱没想到还蛮沉—— “！！！” 他啪的一下扑街在地，紫罗兰色的瞳孔微微颤抖，居然还有自己扛不动的人？！ 钟杨不好意思的声音从背上传来： “嘿嘿，其实您坐着的这个刑具是固定在我身上的来着。” 病人无声咧开嘴，言语却可怜兮兮：“本来想让您引开鬼影，但是您同意了背我出去，我就······嗯，没想到好像给您造成了困扰。” “我这就下去。”钟杨手忙脚乱地往下爬，却给底下垫住他的叶嘉道造成了无数次重击。 “······不用了，”榜一大佬艰难地出声，“既然答应过，那我一定带你出去。” 难怪他刚才不怎么活动，脑力派承受这种重压肯定很痛苦。 叶嘉道手肘撑地，背肌猛然发力就弓身而起，随即迅速站直，耳垂上的蝴蝶微微晃动。 “抓紧，不要掉下去。” 钟杨挑了挑眉，这个人类有点意思。 “那就劳烦您了~”苍白瘦削的病人反客为主，勒紧癫狂小丑的脖子。 叶嘉道缓缓向前踏出一步，喘口气又一步，钟杨能感觉到他躯体在无声调动肌肉发力和骨骼角度，一点点汗珠滑下，挂落油彩。 怎么感觉······越来越沉了。 不行，小丑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鼓动胸腔，不能半途而废。 而且钟杨看上去完全不能打的样子都能够空降榜二，他这种脑力派肯定智慧超绝，他给出的通关方案肯定没有错漏！ 榜一定定神，调整自己的步伐与呼吸，又稳又重地前进着。 而净出馊主意的虚假脑力派毫无愧疚之心，屑主神正以发展的眼光评价叶嘉道。 潜力不错。 一力降十会，纯暴力通关流如果能长成他这种外表，多捞点高维观众的认可加持，理论上可以在人类寿命极限内完成封神，和自己培养过的【战争天灾】有点类似。 任劳任怨的淳朴小丑背着黑心病人，向那根苍白手指指向的病房前进着，完全没发现病人脚上的锁链勾着刑具，而刑具还—— 深深嵌在地面里。 紫罗兰眼睛的青年只一味向前，似乎完全没听见水泥预制板爆碎的声音。 “加油加油~还有十米。” 钟杨在他背上加油打气，同时朝摄像头露出无辜的笑容。 三道慢吞吞的鬼影这才摸索到大厅中央。 “——、——？” 怎么、没有人的气味？ 没有眼睛的鬼影想不明白。 如果小丑抛下了病人，那这里应该有一个玩家。 如果小丑和病人合作，那它们就会和两名玩家战斗。 为什么、一个也没有？ “——” 难道是趴下去躲起来了？ 鬼影伸出瘦长的手臂，向地面探去。 啪嗒。 一粒水泥碎块飞溅到它的脑门上。 趴在地上的鬼怪猛地僵住，因为它发现，甚至连刑具······也不见了。 身后的同伴也摸索过来，把第一个鬼影挤下了深坑。 那里原本是刑具固定在地面的基座，而现在，这一整块水泥基座被勾连在钟杨的脚踝上，靠叶嘉道的恐怖力度向前拖行。 【距离病房还有5米。】 神似纤夫拉船的神秘画面令观众们纷纷震惊。 ······ “？？？嘉嘉你在干什么啊嘉嘉！！” “卧槽？！” “你往后看一眼啊！把小钟脚上的镣铐解开不就行了吗？” “过于生草，无言以对” “我已经截图发帖了，拉船的小丑纤夫与邪恶的雇主病人（。）” “不是，为什么钟钟的脚踝都这样了还没断_(:з」∠)_薛定谔的脑力派” ······ “冲鸭，胜利就在前方！”钟杨拍拍叶嘉道的肩，看到小丑点头后愉悦地勾起嘴角。 太有意思了。 践行承诺不计代价，他能够感受到在短短的十米路中，被游戏预设为禁止挪动的刑具质量放大了数百倍，可这个榜一通过调整力量，居然越走越快。 这个适应能力——他真的是人类吗？ 钟杨无声无息俯瞰着叶嘉道的后脑勺，他耳垂上秘银蝴蝶闪烁着流光。 第94章 水银之痕 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人啊？！…… 【距离病房还有3米。】 系统播报声冷酷无情。 “加油呀大佬, 马上就要完成任务了~”奴役别人的屑病人优哉游哉地晃着小腿，站着说话不腰疼。 “······”叶嘉道抿唇不语，可收紧的脊背俨然暴露了他濒临极限的事实。 钟杨向后瞥了一眼，瘦长鬼影们左右纠缠在一起, 倒在深坑里爬不出来。 “要不您把我放下休息会？反正它们速度慢得很。”他戳戳叶嘉道的肩膀。 “不用, 放下你有危险, ”榜一言简意赅地拒绝, “我能解决。” 病人无声地弯起了嘴角：“您真是靠谱的队友。” 他心里默念着倒计时, 合作对抗类游戏最适合考验人性。 刑具困住病人的情况下, 暂时的合作能摆脱鬼影的袭击。 比如现在—— 他回过头去，三个尖尖的脑袋，像棱锥一样从坑中冒出来, 战斗能力比较弱小的鬼影就是第一关。 但随着危机逐步加深, 而活动比较自由的那个队友如何选择，将会影响后续的结局。 钟杨竖起耳朵，屏息捕捉声响。 该出现变化了。 哗啦啦—— 叶嘉道的脚步一顿，他感受到空气的潮湿。 “小心！”背上传来急促的惊呼。 八角形的弧形大厅骤然暗下, 地下水从墙缝涌出, 那一点点水渍本来堪堪覆盖住地面，但在触及叶嘉道的鞋面时，仿佛开启了什么机关, 上涨得越来越快！ 紫罗兰色的眼睛幽幽地倒映在水面上, 小丑垂下头，通过反射的影子看见自己背上苍白消瘦的人双眼发亮。 镜行努力装成普通影子的模样, 生怕被手下玩家发现自己沦为神性的阶下囚。 “果然，”病人轻咳一声，吸了口气, “没有视觉的鬼影的追杀只是第一步，危机会随着时间变化而增加，现在地面涌出来的水流就是第二道危机。 如果我们困守原地，水流不但会暴露我们的脚步声，让鬼影更容易捕获我们，更会增加逃离的困难，这个游戏就是要从第一阶段就跳出思维局限。” “你说得对。”叶嘉道不明觉厉，这就是空降榜二的脑力派分析吗？他得多学学。 钟杨眼里染上坏笑，继续把天然呆的榜一先生往坑里带： “游戏的每一个安排都有他的深意，我本来打算试一下您能否拖动刑具，如果可以，则我们一起改变游戏地形——这是上策； 如果您拒绝，那我只好自己行动了。 而您果然没让我失望，现在的局面对我们非常有利。” “改变游戏地形······” 叶嘉道微微点头，他果然没猜错，脑力派的每一个无厘头举动都是有深意的，自己不问原因直接照做，更能收获他们的信任。 而钟杨现在的解释，就是自己的行动获得脑力派认可后的友情解说！ 哗啦啦—— 水流已经逐渐漫到紫眸人的膝盖，他背上的病人趿拉着拖鞋，修剪得干干净净的圆润脚趾微微沾湿。 “现在，”病人忽然附耳低语，“向后跳。” 一股巨浪席卷而来，小丑背着病人猛然跃起，在洪水咆哮奔涌之前消失在原地！ 叶嘉道带着钟杨一起向后，稳稳地落在了庞大的水泥基座之上。 那高出地面的坚固板块此刻成了浪涛中的礁石，抵御住洪流的冲击，小丑的白大褂在疾速水流裹挟的呼啸狂风中猎猎作响。 “看来我预测对了，”病人的声音混杂在激流冲刷的爆破水声中，依稀可辨，“第二道危机——洪水侵袭，幸亏有靠谱的榜一先生~” “不，”叶嘉道缓缓俯下身把钟杨放在礁石上，在他身边坐下，“这要多亏你的计策。” 蒸腾的水雾在大厅里弥漫，奔涌的浪涛逐渐平息，唯余幽深的漆黑水面，古井无波却又仿佛潜藏着什么。 水流似乎填满了那个深坑，昏暗的灯光从大厅外的门廊透过来，脸上涂满油彩的小丑坐在水泥礁石上，病人坐在他的身边。 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门被水汽打湿，看不清门廊里面。 【恭喜病人与小丑成功解决洪水的袭击，但不甘心的医生们会放过你们吗？】 【请注意，好像远处有拍皮球的声音，那是什么东西呢？】 系统讥诮的声音刚落下，水面下咕噜一声冒起一串气泡。 漆黑的水面看不清底下，平静骤然被打破，蛇形波纹一波一波地翻涌起来，如狂蛇乱舞，散发着荧光的蓝紫色鳞片若隐若现。 病人手指刚想伸出去，就被小丑扯着袖子拉回来。 “保持警惕，你躲到我后面讲，”叶嘉道略一思索，觉得似乎有些冒犯，便解释一句，“以前······有人是这样被拖下水的。我见过。” 见黑发人收回手指，托着腮斜脸看他，小丑尴尬地补充道： “你现在应该是第四个游戏？以后记住就行——呃，我不是说你经验不足的意思，也、也没有在说教你······” 钟杨忍俊不禁，默默捂住嘴假装自己没有在笑：“我被锁住了，没法躲到后面呢。” 他指了下脚踝上的沉重枷锁。 不论叶嘉道是什么身份，反正一定是天然呆。 观众们显然也和他想的一样。 ······ “嘉嘉日常尴尬对话，我已经脚趾扣出梦幻城堡了” “救命，我的呆呆老公” “我看见小钟在偷笑！截图留念” “不是，没有人感受到危机的吗？那些奇怪鳞片马上要涌到礁石前面了” “有啥好担心的？大不了嘉嘉开大杀出去” “钟钟不急你急啥？他难道还会看不出来？” “榜一榜二齐聚首，为怪物点蜡” ······ 后知后觉自己忽略了同伴的困扰，叶嘉道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自己又在脑力派面前犯蠢了。 幸好钟杨没有嘲笑他，还耐心解释，他果然和陈慈说的一样是个好人。 —————— 水底，扭曲的巨脸在靠近。 或者说，是无数张浮浮沉沉的巨脸堆叠在一起，薄薄的骨质面具不时被自己的同类撞击到，发出沉闷的怪响。 ——鱼与蛇的结合体戴着面具，向人类靠近。 远处的鳞片疾速游近，变为脸盆大小。 明明大厅中的水只有一米多深，却仿若深海，古怪的神秘生物绕着礁石，缓缓游动。 “你刚才要说什么？”叶嘉道这回主动挡在钟杨前面，抽出长刀逼近水面。 钟杨不疾不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水下的这个东西，估计就是‘拍皮球’的关键。 我之前拿到过游戏主线的提示，这一关对应的线索是‘医生不想拍皮球，你来代替我好吗’，现在你的、我的、还有刚刚发布的这个任务，恰好组合成完整的线索。” 病人无声无息地站起来，瞥了一眼叶嘉道的蝴蝶耳钉：“如果这一关过去，这个阶段就完成了。” “而现在——”钟杨眼里闪过一丝异色，狠狠揪住他的衣角，声音骤然拔高，不容拒绝地暴喝道， “杀了它！！” 银色流光冲天而起，所过之处举目破灭！！ 叶嘉道的长刀劈裂巨浪，脚下浅浅的水面不知何时竟成了万丈深海！ 刀光既出，群魔除尽，那巨大鳞片扭动着嘶吼着，它们是群蛇，是巨大的鱼蟒，但都无可奈何地飞散为银色碎屑！ 那囚笼一般的大厅、建筑、门廊，都随着银色的刀光消散、破碎，紫眸人五感一空，唯有衣摆上传来的真实触感永恒不变。 天光大亮，头顶的天花板骤然消失，礁石拔地而起，不过是一眨眼的瞬间，他们便伫立在无尽汪洋之中！ ······ “卧槽！卧槽！！” “咋回事啊，突然大场景切换？？” “卧槽我知道了，刚才钟杨前两个幻境都是层层递进的，没道理第三个梦境变简单！” “而且现在小叶来了，系统会根据玩家的强度调整副本难度的！” “冲鸭！小叶帅飞了呜呜，顺便老婆刚才那句杀了我也好动听，贴贴，嘿嘿，嘿嘿嘿” “？？不至于不至于” “原来还有人认领怪物身份的，为了老婆无所不用其极了属于是” ······ “这······”叶嘉道抬头，眼中闪过错愕。 “你早就猜出来了？”他回头看向钟杨，却见自己的队友意味不明地点了点下唇。 “嘘——听系统播报。”钟杨冲他调了下眉毛。 谁也没看到，他在暗中勾了勾手指，抢夺了镜行的主神控制权。 【聪明的病人，勇敢的小丑，恭喜你们解决了前两波怪物~现在，你们在庆幸自己不用变成皮球是吗？】 【嘻嘻嘻，这还没有结束哦，请注意，最恐怖的噩梦要来了】 —————— “——、——” 是、最好闻的味道。 黑洞洞的云层遮天蔽日，细看之下才会发现那是枚巨眼，它的边缘是蠕动的无数触手，它的眼睛中央不是平滑的瞳孔，而是深邃的巨口。 此刻，巨口咕哝着，翻出百米尖牙，一张一缩啃下一座巍峨石山。 叶嘉道怔怔地环顾四周，却没发现钟杨在无声微笑。 让我看看，你的极限在哪里。 病人故作惊愕地眯起眼，假装自己也被场景的变换震惊到。 他们在灰色的巨大金字塔尖，浩渺深邃的波涛间，远古的神秘巨兽从云端低下头，正要张开巨口吞噬二人。 “——、——” 在、这里？ 巨口定住了。 它察觉到古怪的气息。 “榜一先生，现在，请用你最拿手的招式。” 病人清冷的声线蛊惑人心，他拽了把小丑的衣服，促使他回过神来。 “好。” 叶嘉道言简意赅。 紫罗兰色的眼睛毫无惧色，他定定地直视着深渊巨口： “向下。” 怪物蠕虫般螺旋分布的百米尖牙本在缓缓蠕动，闻言骤然一僵。 叶嘉道手里长刀翻转，锋刃指向黏连着无数巨眼的圆盘怪物。 他又重复一句，闭口禅的真意烙印在简短有力的音节之上： “向下。” 万丈刀意冲天而起，他拉动长刀，锋芒刺穿巨怪，从下而上剖碎为两段！ “——、——” 不、我······ 巨怪无可抵抗地纵向裂开，它拧动的腕足搅动洪水，灰蓝巨浪撞击金字塔，庞大山体摇摇欲坠！ “向下！” 叶嘉道双眼一厉，旋转刀柄，银色风暴撕碎怪物重重砸向海面的躯体，所斩落的碎块尽皆化作水银般的雨幕，熊熊燃烧拖出星辰陨落般的轨迹！ 水银之痕？电光火石之间，钟杨好像有些明白这个代号的由来。 传言神秘的榜一队伍所过之处不留片甲，游戏地图唯余空茫茫一片银色，就好像水银海洋弥漫过的痕迹。 ——就像现在一样。 只不过他没有时间细思了，临时发布考验的主神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玩家一把捞起！ “抓紧。” 小丑死死拉着病人，长刀深深扎入金字塔尖端！ 待山崩地裂般的摇动渐渐平息，他又一刀斩碎大海，光华流转海层嗡鸣着分开！ 叶嘉道扯断钟杨脚踝上的枷锁，背着消瘦的病人降落在银色海床之上。 “完成了，”他把钟杨放下来，一脸钦佩道，“你的分析真是太有效了！刚刚好突袭那个怪物！” “······”这回轮到钟杨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没错，他利用了白日梦的权限，将复刻版的苍穹之眼投影塞进来，没想到在叶嘉道面前竟然不堪一击！ 试探结果有点令神震惊，这杀伤力和小饿差不多了吧！ 而这个天然呆只是个人类啊！ “镜镜，他是不是你准备保送的某个星辰？”钟杨踹了脚影子。 第95章 叶嘉道 日轮是否永恒？ 镜行沉默装死。 “镜镜？”钟杨话锋一转, 言语隐含威胁，“你不说的话，这位榜一先生恐怕就要知道他的顶头上司现在正被人踩在脚底——” “闭嘴。”镜行冷冷地回应，“他是预备役天王星, 你家小饿的竞争者, 行了吧！” 难怪如此。钟杨了然, 敛去眼中深意, 再抬头看向叶嘉道时只剩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还要多亏我们靠谱的榜一先生~”病人笑眯眯地夸赞他, “合作愉快。” 叶嘉道被笑容晃了下眼睛, 心中默念不要颜控不要颜控。 嗯，不要颜控！ 在旁人眼中，他莫名其妙地呆住, 眼神放空。 “他怎么了？”钟杨又踹一脚影子, “你家榜一是不是有点呆？” “被你笑容吓傻了？”镜行揣测，“毕竟像你这样面容扭曲的怪笑还是很罕见的。” “镜镜，你骂我就是骂你自己哦。” “嘁，反正任务结束了, 你自己看着办, ”影子滑动起来，控制直播间进入下一阶段， “蓝星是姐姐的话······ 现在太阳系还差几个星球, 你看看要不把他培养一下, 随便替补也行，那个蛇神蠢了点, 但是当天王星还行。” 【让我们恭喜病人与小丑，摆脱了成为皮球的命运呢】 【现在让小丑带着病人回到房间吧~跟着指示箭头，只有短短几步距离, 你不会不愿意的吧？】 “好像又要麻烦您了。”钟杨在发呆的叶嘉道面前晃了晃手。 一片混沌的紫色眼睛恢复聚焦，显然它们的主人回过神了。 “什么？”错过系统播报的小丑有点茫然。 病人无奈叹气，指着距离银色海床万米之遥的那片金字塔废墟：“梦境出口在那，跟着绿色箭头。” “以及，”钟杨满脸无辜地看着他，卷起裤脚露出扭伤的脚踝，“我走不动了，需要您背着。” “？？”镜行被他的无耻震惊，“你还会扭伤？！” “闭嘴。”病人冷笑。 而观众们还没从叶嘉道斩落巨怪的场景中回过神，就遭到钟杨暴击。 ······ “啊啊啊好帅！！我永远喜欢闭口禅的逼格呜呜，打赏打赏！” “笑死，钟钟上个游戏被小饿拯救，这个游戏被嘉嘉一路扛着走” “身娇体弱脑力派石锤了！” “看嘉嘉一脸的茫然，没有小钟指路他估计又是一路乱砍（。）” “生草，我幻想过无数种榜一榜二见面大打出手的模样，谁知道是这种奇妙场景啊！”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小叶本来就对玩家挺友善的吧，他[血天屠海]砍的都是怪物，玩家也没啥事啊” “再加上我们的推理小天才！水银之痕和月相研习会第一次联动大获成功！” “卧槽！老婆你怎么能把裤腿卷起来，你还病着呢，快放下小心着凉” “我飞进屏幕里帮老婆捂住！” “草，什么人间暖宝宝” “我看见了！钟钟扭伤的踝关节皮肤透着粉红色！他是冷白皮！” ······ 钟杨果断放下裤腿，趴到叶嘉道背上挡住脚踝。 弹幕再这么说下去就该被审核封了！ “走走走，我们耽误太长时间了，”病人急切地拍拍小丑的肩膀，“通道在关闭！” 远处金字塔废墟的中心，那道散发白光的入口已经渐渐收拢，即将消失。 “啊？”小丑终于回过神，收起刀，把轻得像片羽毛的病人往上托了托，“好，你抓紧。” 黏上一点点银色碎屑的马丁靴向下发力，海床被踩出深深的辙痕，叶嘉道猛然加速。 【小丑先生在冲刺了呢~可是现在还来得及吗？】 海平面震颤起来，梦境即将破碎，冻结成一片银色的海洋即将崩解。 “走海床可能来不及了！”病人冷声道，“你能想想别的路线吗？” 叶嘉道略一思索，沉声道：“交给我。” 他提气轻身，侧身飞上了巨大银色斜坡，猛地蹬地几下竟然跃上海平面！ 疾速飞奔将狂风抛在身后，耳垂上的蝴蝶振翅欲飞。 “砰！！” 他重重砸在海平面上，汪洋波涛在他足下瞬间凝结。 钟杨还未适应那种失重感，脸侧就微微传来些痒意，是小丑黑色的头发就扫在他面前——银色浮岛托举着二人，直至小丑再次飞跃而上！ “砰！！” 无边无际的灰蒙大海中，穿着白大褂的小丑背着病人飞驰而过，每一次跳跃都冻结出半径百米的银色圆盘，从海上直直冲向金字塔！ “到了。” 叶嘉道将故作柔弱的钟杨放下来，二人穿过光环朝着底下看去，底下隐约可见是八角大厅的模样，黑洞洞的似乎潜藏着危险。 系统古怪的声音突然响起。 【真是令人艳羡的队友情谊~可惜，通道只能让一人通过，小丑先生会如何选择呢？】 “这——”钟杨蹙眉沉思，同时暗中瞄了一眼叶嘉道。 如果脑力派不能给出合理建议，那他自己会怎么做出决定呢？ 小丑一副状况之外的模样，听完系统饱含恶意的发言也无动于衷。 “榜一先生？”病人戳了戳他，“榜一先生？你觉得怎么办？” “啊？”叶嘉道一愣，这么厉害的脑力派也想不出法子了吗？ 那现在就到了自己武装开路的时机！ 从前他在合作游戏里，山穷水尽之时都是这么做的。 比如血天屠海那次，逃离游戏的天梯断掉，他就是用怪物斩杀后尸骨化作的银色碎屑，堆叠成新的通天大道，可惜没能保持生态平衡，跑路的时候好像整个万魔巢穴都没有鬼怪了。 钟杨忽然感到一股杀气，定睛看去叶嘉道竟然又掏出了他的长刀，对着通道上下比划。 “你在干嘛？”似乎大事不妙，钟杨抽了下嘴角。 “没事的，你害怕的话······”叶嘉道想了想，换成单手拿刀，空出一手帮柔弱的军师捂住眼。 “？？？”眼前一黑，超出屑主神理解范围的发展使得钟杨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被人类关心了？？ 在他发愣的空档里，叶嘉道咔嚓一声切开通道，单脚踩住厚厚的水泥预制板，坚固的水泥像被溶解了，慢慢向内塌陷。 系统也吓呆了，播报音莫名带了点瑟缩。 【小丑先生似乎有些出格的想法······你在干什么啊！】 钟杨默默从手后把脑袋探出来，观察着这一切。 叶嘉道的刀意能腐蚀物体？ 不，不对。他眯起眼睛。 这更像金属镓的特性，从物体原子排布的构造彻底修改它的存在形态。 水银之痕——金属镓流动腐蚀后的痕迹，也是银白色的。 镜行的声音幽幽地传来：“这个人类的天赋能力很特殊，他的力量不是直播间赋予的，而是天生的。” “天生的？”钟杨眼中看不出情绪。 “对，但他控制不住力量。 看见他耳朵上的蝴蝶了吗？是直播间的封印，我把他的能力归结为隐藏职业【永恒日轮】，从未对外公布过。” “日轮和银色有毛线关系啊！”钟杨吐槽，“你这好像随随便便抓个中二词汇就出来装比。” “反正现在直播间归你了，起名废的是主神，和我有什么关系？”镜行甩锅。 在他和自己左右互搏的时间里，叶嘉道终于完成拆迁工作，拉着钟杨就往下跳。 “你的方法真的太有效了，”天然呆小丑完全不知自己经历的磨难都是眼前的病人制造的，“我学会怎么破局了，改变游戏地形！” “啊对对对。”钟杨深以为然，郑重其事地拍着叶嘉道的肩膀，仿佛在看自己傻乎乎的徒子徒孙。 让我想想，还有哪颗星星适合他呢？ —————— 他真正的徒孙在甜品屋里，愣愣地看着门外进来的两人。 口罩墨镜帽子齐上阵，一大一小的身影裹得严严实实，似乎是来调查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其中那个小的为什么长得很像自己的学生？ 林无相百思不得其解。 “队长，咱们这样真的不是来送的吗？”陈慈尴尬地跟在李文黎身后。 他身前的小女孩不屑道：“你懂什么，林无相看见我就会冲过来抓我逃课，然后他就没心思和那个杀星聊天了！” “你不是担心钟杨的安危吗？等下你就拦住姓叶的，他知道你的隐藏任务进阶条件，总不会拼着牺牲队友职业前途大开杀戒吧？” “有道理。”圣父深以为然，同时暗中开启【核爆圣牧】的光环，随时准备笼罩住周围的所有人。 他的职业进阶条件是归为队友的生命体都要保证不死，虽然拿自己来威胁队长有些无耻，但为了保证钟杨的安全管不了那么多了。 叶嘉道向来是独来独往，和他组过队的玩家基本死干净了，他们唯一能摸准的就是他比较在乎队友的发展！ 然后他俩就呆住了。 店里，只有面面相觑的林无相和厄洛诺。 而叶嘉道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李文黎眉头一皱。 这时班主任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班长带头逃课？” 林无相拎起小班长就往厄洛诺的方向送，同时自己挡在她身前，隔绝开捂得严严实实的神秘人。 这个家伙看上去就不是好人，品学兼优的班长莫名其妙在上课时间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拐卖？！ 班主任的斗志瞬间昂扬，双臂一展母鸡护崽似的把学生护在身后：“你是什么人？！” “······”陈慈微愕，还没来得及出声解释，就见厄洛诺掏出手机，似乎随时要拨打妖妖灵！ “等一下！是我啊。”他急忙伸手向白发店员的方向解释。 林无相眼神一厉，这个怪人居然想绕开他的阻拦？ 门都没有！ 真气运转，附着在手臂上，他抄起餐桌就横在陈慈身前，势必要拦下怪人！ 第96章 公费旅游（？） 小饿蓝星历险记（一）…… “老师你等下, 他不是坏人——”李文黎大惊失色，扑过来抓住林无相的袖子。 小女孩没开猛鬼形态，力量相差悬殊只能晃晃悠悠挂着，又不敢暴露前玩家的身份, 急得直冒火。 “你居然还洗脑我的学生？”班主任先生更震惊了, 这个拐子——不能留！ 务必要将他扭送警察局！ “前辈, 报警的事就拜托您了！”林无相在和陈慈对峙的空档扭头对厄洛诺大喊。 “不用了, 我们已经来了。” 甜品屋的大门突然打开, 一群黑衣人推门而入, 领头的何露举着证件，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这么快？”林无相怔住，手里的凳子哐当一下摔在地上。 被误解半天的陈慈终于摘下墨镜, 忍无可忍地按住他：“你看清楚我是谁！” 大义凛然保护学生的班主任这才发现, 这位拐子——似乎是直播间某位名人堂大佬。 圣父之名谁人不知？ “······啊这，”林无相尴尬笑笑，扭头看向进门的“警察们”，试图替他解释一二, “不好意思啊, 都是误会——” 干练的女子置之不理，与他擦肩而过，在厄洛诺面前坐下, 身后的异闻行动组自发开始收拾混乱的店铺。 “厄先生, 请允许我这么称呼您，”何露脊背笔直, 收起笑容面色严肃，“异闻局有一次新活动安排，请问您是否有兴趣参与呢？当然, 拒绝是您的权利。” 她推过去一个显示屏，上面的加密信息只有厄洛诺本人才能解开。 —————— 三天之前，异闻局亚洲指挥总部。 来自世界各地的分部负责人齐聚一堂，在圆桌上首的中山装男子到场后，灾后重启会议正式举行。 “大洋洲重建情况跟进如何？”周兴邦翻阅着汇报数据。 “已经完成90%以上，预计二月份全面完成。修仙宗门的搭救太及时了，城市屏障都没有损坏，受灾情况完全在可控范围之内。” 大洋洲负责人的普通话有点含混，带着卷舌口音。 周兴邦点点头，桌面中央立体投影出现了几个门状模型。 “除了重建项目外，我们这次最重要的目的，是推进[星门]计划的实施。” 他想起和中央主脑的沟通。 太阳系新增的冥王星和天王星都是拥有文明存在的星球，蓝星这次受灾严重，暴露了防御体系的严重不足，主脑认为困守在单一星球上不如合作发展。 空天母舰的输送效率太低，星际航行的能源损耗也是个问题，于是主脑在他提出质疑后从智库中找出了一系列解决方案。 而具有空间折叠能力的[星门]构造图纸，就是主脑提供给他的交通枢纽方案。 “星门？”大西洋分部的负责人不解。 “对，”周兴邦缓缓颔首，目光沉着冷静，“星球之间，空间跳跃，开门即达——加速构建太阳系文明一体化。” —————— 会议后，周兴邦沿着银灰色的金属长廊踱步。 他在异闻局度过了几十载光阴，并且未来将一直继续下去，没有婚姻与孩子，但他看着逐渐成长的异闻局后辈，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 中山装男子站在窗前，目光深邃悠远。 他小的时候蓝星还没有这么繁华，频繁降临的陨石袭击和射线风暴让大地上90%的人居无定所，他跟着爷爷躲过地下城，吃过蚯蚓和观音土，看过很多死得无声无息的人。 后来渐渐的，人们就敢走到地面上来了。 有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建立起城市屏障，他们不知怎么做到的，蓝星大气层空洞也被修复成功，甚至在接通互联网后，他能看见地外小行星防御体系的启动图象。 ——核能对星武器排布在地外轨道，围绕蓝星公转，一旦出现陨石袭击，便自动巡航消灭其于无形。 直到自己也加入那群黑衣人，拥有了袖口那团标志性的荆棘花纹，才知道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一个存在——主脑。 她从未犯错，她建立的赤道星环计划让地上城市与畜牧农耕彻底分离，饥荒消失，人类从苟延残喘到欣欣向荣，不过短短数十载。 在主脑指挥下，异闻局凿穿地心，通过庞大的机械臂将星球板块联合在一起，也只有这样才能在天外陨石雨和异闻事件的密集袭击下，将整个蓝星变形为星海飞舟，逃离即将崩溃的太阳系。 周兴邦看向天边的朝阳，日光永恒不变。 ——是的，早在十年前，太阳系已经崩溃。 窗外是主脑选择的第二颗太阳，格利泽581。 主脑利用空间折叠技术，带领整个蓝星跳跃二十亿光年的浩瀚距离，与今日的[星门]计划原理一模一样。 新星系里原有的行星被空天母舰舰队群清扫一空，只留下守护作用的“木星”。 这个“只”字其实不够贴切，毕竟蓝星在这里拥有了第二颗月亮。 明亮的卫星似乎早就等在此处，当蓝星一进入轨道航行，便迫不及待地守护起远道而来的故人。 这也是为什么，十五天前的星系危机【蝴蝶】中，他们能始终坚定信念，驻守岗位的原因。 月亮还在，主脑还在，人类从一无所有到如今文明重启，早就领略过太多太多的凶险。 “小露，C省那里怎么样？”周兴邦收回视线，对身后被抽调来总部的何露问道。 “一切正常，您让我密切关注的甜品屋波频很稳定。”何露抱着数据册，向部长汇报道。 “好。”他慢慢走向远处，双手背在身后，被璀璨阳光打出一道弧形的影子。 “主脑汇报的【奇观】系列异闻里，十万大山的【蝉鸣】，就交给你们解决吧。”周兴邦平静的声音在长廊中回荡。 何露一怔，快步跟上前：“就是那些，出现远古灭绝生物复活迹象的异闻吗？” 中年男人笑了笑，对她温和道：“对。你可以试着去寻求编外人员的帮助。” 何露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顿住。 编外人员······厄洛诺和钟杨？ 灾后重建以来美洲、大西洋、亚洲和北极都有汇报出现灭绝生物活动踪迹，因为主脑评估不会造成人员伤亡和经济损失，于是统一命名为【奇观】系列异闻。 她打开腕表，主脑轻柔的声音播报着异闻档案。 “您查询的【奇观】系列统计如下： 十万大山【蝉鸣】； 科罗拉巨杉峡谷【神墓】； 百慕深渊【鲸】； 北极冰川【金字塔】。” —————— “你希望我能和你们一起去探索异闻事件？” 甜品屋内，厄洛诺十指交握，蹙眉沉思。 “是的，当然，此次活动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主脑评估过，它非常安全。”何露微微一笑。 “您也可以带上朋友一起去，就像旅游一样，”见白发人抬眸，她莞尔，“比如那位钟杨先生。” “谁跟他是朋友！”厄洛诺突然抬高声音，整个神站直，差点把桌子撞飞出去。 见周围人都把目光转向自己，祂急忙补充道：“只是普通员工和老板的交集而已，你不许笑！” 何露桌下的左脚踩着右脚，拼命控制面部肌肉疯狂抽搐的欲望。 “噗——”可她身后的李文殷直接没绷住，被两个队员拖到后面挡起来。 “······呃，您不用在意这些细节，”何露微微侧身挡住白发神明要杀人的眼神，“所以您对这次活动有兴趣吗？” “小黎？！！” 被拖走的李文殷又高声喊叫起来，他看见本该在学校上课的妹妹出现在任务现场！ “······”回去就扣他工资，何露额角滑下一滴冷汗。 “行，但是你们得帮我代管甜品屋。” 厄洛诺心算了一番，觉得钟杨的生意在地缚灵甜品的加持下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便松口答应下来。 —————— 十万大山深处，白雪皑皑的山脊鼓起一个个球状体。 “——” 奇妙的声音在空气中迭荡，彼此交错，形成美妙的韵律。 在机械生命全权接管畜牧农耕后，山林深处再无人类踪迹。 一个录制自然风光纪录片的无人机从空中掠过，无意间闯入韵律交叠的领域。 “——” 赞美、太阳。 嗡鸣的无人机颤抖着，渐渐放缓速度。 银灰色的机械生命慢慢降落到雪坡之上，和破开的一个球状体合二为一，电子产物舒展开晶莹剔透的翅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它唱着远古的歌曲，飞向雪山之巅。 在那里，朝圣的蝉鸣汇聚在一起，赞美永恒不灭的太阳。 —————— 游戏里，脱离第三个梦境的钟杨躺在床上摆烂。 一个拇指大小的小丑玩偶举着比他自己还高的水杯，试图给耍赖的病人喂药。 【第三阶段已完成，现在是吃药时间~】 钟杨懒洋洋地别过脸，躲开水杯的袭击。 原来梦境里的小丑，就真的是个小丑玩偶啊~ “榜一先生，您还是放下杯子吧。”钟杨笑眯眯地捻住迷你版叶嘉道的领子，把他放在枕头旁。 “可是系统说你该吃药了。” 从破碎金字塔爬下来后，叶嘉道就发现视野中的一切骤然放大，可看见队友的裤腿时他才明白，原来是自己变小了！ “非也非也，”钟杨揉揉小丑的脑袋，把人家黑色的直发搞得乱糟糟的，“我的身份是什么？我是精神病人，觉得自己没病才是正常的。” “所以，从我做起，拒绝吃药，这才是精神病该做的事！” 迷你小丑抱着小小的刀，垂下脑袋陷入思维漩涡。 好像很有道理？ “那系统的任务······”叶嘉道刚想提问，就被钟杨戳着脑袋按在枕头上。 病人神经兮兮地笑起来：“反正小丑的任务是假装玩具，不许说话不许动！” 他狭长的凤眸向后偏去，一名医生推门而入，指着赖床的病人道：“把他给我拖下来。” 第97章 该吃药了 大型耍赖现场 “我不下去！” 病人死死拽着床单, 蓝白条纹病服卷得皱巴巴的像从滚筒里掏出来。 “又严重了，他今天没吃药是吗？” 名叫郑威的医生无奈叹气。 这个叫钟杨的病人自从转来颐山，都是由他接手的。虽然病情反反复复，但通过吃药控制和心理疏导, 基本能稳定在每周发作一两次。 只是自从昨天见过那个来采访的小说家, 他突然发作得非常频繁。 医生想起昨夜的监控, 钟杨在房间里嘀嘀咕咕, 突然从床上跑下来, 又一会钻进被子里, 还好像抱着个人似的，和自己的影子自言自语。 以及今天早上，护工明明汇报他状态不错, 和好几个病人分享水果。 结果活动时间过后, 本该回病房吃药的时候他又偷偷滞留在大厅，掀翻圆桌，还差点拆了饮水机，搞得到处都是漏出来的水。 郑威绕过一地乱七八糟的枕头被单, 挥挥手让护工们离开。 “你的药呢？”他俯下身问。 “不告诉你。”钟杨目下乌青, 好像整夜没睡，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好吧，”郑威瞥见抱着小刀的迷你叶嘉道, 手一伸把他揣进口袋里, “那你记得把蜜桃多多喝了，你姐姐带的。” 医生给护工使个眼色, 用老套路哄骗过病人很多次的护工了然地点头。 她十分自然地端上橙粉色的液体，送到钟杨面前。 冠上姐姐的名号，不老实的病人终于听话。 钟杨一脸不情愿地爬起来, 小口小口把伪装成“果茶”的药剂喝完。 “喝完了，我想睡会······”病人又把脑袋往枕头上倒去，双眼沉沉阖上。 郑威点点头替他拉上被子，出门和护工低声说了什么，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主治医师的办公室，关上门气氛骤然严肃。 “这个危险物品是谁带给他的？”医生从口袋里掏出小丑的银刀，叶嘉道装作人偶的样子一动不动。 “小刀？！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护士长不可思议。 “你们都不知情？”郑威的眼神饱含深意，审视着一圈护工们。 “这、医生，我们知情的话，是绝对不会允许病人拿到有杀伤性的东西的！”护工们面面相觑。 郑威把小丑塞进抽屉里，随手锁上：“我先放在这里，改天带出去处理掉，如果让我发现是谁偷偷携带违禁品入院——” 他冷然的目光扫在护工们身上，沉重的气氛僵持了十分钟，才挥退众人。 空荡荡的办公室只剩医生一人，他长舒一口气坐在靠椅上，揉揉眉心，摘下了自己的头。 古怪的头颅摘下一颗，脖子上又长出来一颗，郑威随手把旧头颅扔进身后的箱子里，满满当当的杂物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没有看见，抽屉的底部落下一点点银色的碎屑，迷你小丑腐蚀了胶合板，从底下偷偷看他。 [钟杨？你在吗？]叶嘉道打开玩家私聊页面。 [你说得没错，我们果然还没醒来！] 躺在病床上，把队友打发来做苦力的屑主神伸了个懒腰，随手应付： [那你盯紧他，线索估计很快就会出来。] 钟杨晃晃悠悠摸下床，走进盥洗室锁好门。 他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随即低下头，手指伸进喉咙里催吐——把灌进去的药物全都捣鼓出来。 幸好作为非人类，自己并不会吸收药物，药剂的助眠作用也没有起效。 梦境中的金字塔与独眼巨魔是他为了考验叶嘉道额外设置的，那么真正的杀机其实还没有来。 他们闯关的进度只到躲避大厅巨浪和杀死水下鳞片怪物而已。 如果去除掉金字塔那部分，他们真正的游戏进程，是等潮水平息后，小丑带着病人回到病房，随后病人“醒来”，被医生催着喝药。 也就是说，系统提示的“第三阶段结束”，是在撒谎。 ——他还在梦中，未曾醒来！ 【嘘——恭喜玩家2314发现了一点小秘密】 【梦中梦，二重梦，鬼影医生追到你的第二层梦境来了呢~】 【这一次，病人和小丑还能携手共渡难关吗？】 ······ “卧槽？” “还有一层？主神你不至于吧？！” “现在分头行动，我好担心小钟的安全啊” “没事，相信嘉嘉的武力值！大不了掀飞精神病院来个大逃亡~” ······ 钟杨打开水龙头，把自己冲洗干净。 苍白冷漠的病人抬起脸，乌黑的睫毛挂着水珠，湿润迷蒙。 [你盯住他，注意不要伤到医生。] 小丑虽然不明就里，还是答应下来：[好的。] 钟杨靠在门上，修长手指在屏幕上点着： [我怀疑，这一层梦境已经入侵现实。 我们看到的怪物是医生与鬼影的结合体，系统在利用你暴力破解的风格，诱导你伤害鬼影。可一旦真的做出伤害怪物的举动，真正的npc医生也会一同被伤害到，由此触发游戏失败。 系统仍然在撒谎。] 他合上眼，缓解一点点眩晕的感觉。 等等？他在头晕？ 钟杨把手附在镜子上，漆黑的眼眸靠近自己的倒影。 “你做的？”他观察着镜行，用意念对话。 进入副本前，镜行对自己说，这个副本的BOSS是最适合成为海王星的存在，并且七天之内不能带走他的话，BOSS就会消失。 否则，他也不会冒着蓝星灾后重建时期随时可能再次受到袭击的风险，把仅仅是五级神的厄洛诺放在蓝星驻守，自己进入游戏世界探寻。 “我做什么了？”镜行反问，和钟杨一模一样的脸庞带着讥诮。 “······你最好不要玩花样，”病人把额头贴在镜子上，泛着红血丝的双眼注视着自己的倒影，他发尾往下滴水，蜿蜒在冰凉的玻璃镜面，“蓝星是姐姐的心血，你懂我意思么？” “放心。”影子默默移开视线，背过身去。 门吱哑一声打开，病人走出盥洗室，摄像头跟着他逐渐远去，谁也没发现影子又慢慢转过身来，远远眺望离去的钟杨。 他大概猜出来自己回到人类躯体了。 镜行神色复杂，自己在诸天万界漫游时，偶然发现“钟杨”成神之前褪下的肉身，他被保存在颐山精神病院的梦核世界里。 而时过境迁，那副躯体曾经居住的一个灵魂······已经变成完全不相关的两个存在。 他与钟杨。人性与神性。 镜行渐渐消失在黑暗中，随着影子潜行到钟杨脚下。 等神性重返蓝星的那一刻——就是自己突然袭击附身躯壳，人性夺回主导权的最佳时机！ —————— 医生摘下第三颗头颅，烦躁地抓挠新长出来的皮肤。 “好痒······为什么会这么痒呢？”郑威扶着桌面站起来。 他的五官渐渐模糊，眼睛凹陷，变成纽扣的形状。 “好痒······一定是······有人没有吃药！” 医生撕扯着脖子，里面露出白绒绒的棉絮，刺啦一声把脑袋拽了下来。 第四颗头颅坠落在地上，弹跳两下消失在桌底。 抽屉下面的叶嘉道看见医生的裤脚鼓起来，大布娃娃吸饱空气迅速膨胀，软绵绵的绒布脚掌无声无息向外走去。 “得······查一下······是谁没有吃药······” 这就是钟杨说的梦境入侵现实？ 迷你小丑蹙眉，两道针脚细密的黑条纹拧在一起。 可是他说不能伤害医生，该如何是好？榜一抱着小刀不知所措。 还没等他想出对策，身后就传来医生古怪的声音： “你在这里啊——”？！ 叶嘉道猛地回头，发现滚进桌底的气球脑袋正张大嘴向他咬来，黑洞洞的喉咙眼甚至能看见猩红的悬雍垂。 —————— 病人歪歪斜斜地回到床上，护士正在查房。 “钟杨？”负责他这间房的护士推门进来，念着病历本上的名字。 “嗯。” 枕头里传来闷闷的鼻音。 “没事，好好休息。”确认病人还在房间里，护士准备离开。 她转过头，可身体没有跟上脑袋的幅度，依然站在原地。女人的眼睛凹陷进去，两颗黑亮的纽扣眨了眨，头颅掉了下来。 啪嗒、啪嗒、啪嗒。 皮球脑袋弹动着，幅度越来越小，滚进病人的床板下面。 —————— 钟杨睁开眼，床单经过他一通发疯，早就落在地上。 “你还不走吗？”没有听见护士离开的脚步声，病人懒洋洋地问。 无人回应。 “护士？”钟杨一回头，穿着白色制服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 “啊啊啊怪物偷家！” “快跑！不要低头！！快跑！！” ······ 低头？ 钟杨慢慢蜷缩起身子，把床单朝里拉，露出木制床板。 现在床上只有一个枕头，病人俯下身，透过床缝看见针线缝上去的五官。 “你真的有吃药吗？” 已经变成皮球的护士头颅轻声问。 病人不语。 “你没有吃，对吗？” “不听话的病人，脑袋会变成皮球哦——”怪物裂开嘴角，露出球内填充的棉絮。 —————— 叶嘉道一个弹跃，迷你小丑像不受重力束缚一般，跳上了皮球头颅。 “好痒……” 医生的脑袋躁动起来，小丑死死抓住他的头发，任凭他在房间里四处冲撞，从地上撞到桌上，又狠狠砸向墙面，都未曾松手。 “砰！” 皮球故意把头顶的方向往墙壁撞，迷你小丑深深陷入墙面。 应该……死了吧？皮球胶质化的大脑僵硬思考着。 下一秒它脑袋上的刺痛感却提醒着它，叶嘉道还活着！ 墙面被戳出个窟窿来，粉尘坠落，露出墙体内的古怪东西。 “这是——”迷你小丑一愣。 第98章 我竟是病院大股东！ 这可是72亿的大…… 怪物笑容越来越狰狞, 黑色纽扣眼睛的缝线一根根爆裂，棉絮里包裹的尖刀蓄势待发——只要这个人类承认！就能触发死亡条件。 弹幕已经开始尖叫。 ······ “小钟快跑！！现在冲去办公室找嘉嘉！” “啊啊啊老公快来救我老婆！” “来不及了，走廊也开始暴动了！” ······ “是这个病人没有吃药！” 变成棉花娃娃的躯体早就溜走，通知所有游荡的怪物。 别的病房内, 正在检查病人有没有吃药的护工齐刷刷顿住, 护士们的身躯充气般膨胀起来, 变成圆鼓鼓的布娃娃, 尔后刺啦一下撕掉头颅。 “是这个病人没有吃药——” 蹦蹦跳跳的布娃娃脑袋沿着走廊穿行, 海洋球一般拥挤在一起。 穿着绿色工作服的清洁工正在打扫卫生, 他听见了布娃娃们的声音。 “原来是这个病人没有吃药——” 清洁工的身子一卡一卡的扭住，随后啪的一声，变成了一个木偶。 “把他变成皮球！” 木偶高喊着, 举着手中的棍子。 门口越来越拥挤, 无数怪物的脑袋挤得长廊水泄不通。 出乎意料的是房内的病人并未紧张，他很随意的躺在床上，竟然微微合上了眼。 “镜镜，这个身躯是我自己的没错吧？” 钟杨还有心思和镜行聊天。 “对啊, 四肢无力, 躺了3万年，”影子躲在床底下，“你干嘛不把叶嘉道叫过来？” “大材小用, 他还有自己的任务~”钟杨老神在在地说, “谢了镜镜~只要确认这个身躯是我的就没有关系了，不愧是我的人性, 如此善良！连任务都这么简单易懂。” “？？？”镜行忽然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钟杨咳一声，开始他的骚操作。 怪物已经有两三个从门外涌了进来, 但是它们为谁来惩罚不吃药的病人产生了分歧。 几个棉花布偶互相咬来咬去，撕扯得满地都是棉絮。 “诸位美丽的女士、英俊的先生，你们劳师动众来抓一个没有吃药的病人，是为了什么呢？” 头朝下趴着的钟杨，冷不丁地说道。 “这个……”床底下的棉花娃娃似乎没有思考能力，它僵硬的重复了一句，“医生说没有吃药的病人要抓起来……” “然后呢，你们能得到什么好处？”病人翻了个身，托着腮看着它。 “我、我不知道……”布娃娃的表情变得扭曲又怪异。 “因为没有吃药，你们会变得很痛苦，对吗？” “这……对的。”房间里的怪物们都顿住了。 病人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药的效果，都是在自己身上起作用，我有没有吃，和你们痛不痛苦有关系吗？” “如果想要解决痛苦，你们应该自己吃药，不是吗？” 病人翻身坐直，他苍白纤细的手往床底下一捞，就把布娃娃拎了出来。 “真可怜啊~”钟杨啧啧称奇， “我只听说过医者不自医，还没听说过解决痛苦要靠别人吃药的~亏你们还是医护工作者，竟然还不如我一个精神病人。” “你们只知道执行医生的命令，却想不明白为什么，甚至这么多人把自己的脑袋撕了下来，只为了抓我一个孱弱无力的病人——” 他漆黑的眼眸抬起，手一指，门无风自动，啪的一声关上。 房内一片死寂，长廊上也安静了下来，密密麻麻滚动的布娃娃脑袋，都僵硬在原地。 变成木偶的清洁工，从布娃娃中间穿过来，它高高举起扫把劈向门，钝感的木棍却像利刃一般刺穿了铁制的门房！ “不要听他胡说——快杀死他！！” 木偶尖叫起来，他的嘴巴里是鲜红的颜色。 “你是什么人？”钟杨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我是……我是医生？”木偶一顿，瘦长的鬼影从脚底下探出来，属于清洁工的记忆和属于医生的自我认知产生了冲突。 “原来是你呀~” 医生看见病人微笑着抬眸，他的言语里满是危险的意味。 “就是你在妖言惑众——生病了就该吃药，你却告诉大家，是因为病人没有吃药才导致他们的痛苦——” “哦，我知道了，你是罪魁祸首，是吗？不合格的医生先生？ 还是说——真正的医生已经被你取代了，你是个假货？” 木偶卡巴卡巴的，拧动着关节，发现周围海洋球般布偶娃娃的脑袋，纽扣眼睛黑洞洞地注视着他。 “是你呀……” 拥挤的长廊里，无数张露着棉絮的嘴，重复着一模一样的话。 “是你耽误了我们的病情，我们好痛苦啊……” 布娃娃哭出了声，钟扬手中的那个玩偶护士率先凄厉地惨叫。 “真是的，”钟杨揉揉护士的脑袋，“冒充医生，耽误大家的病情，是要被惩罚的。” “去吧，杀死它。” 他松开了手，布娃娃从他的膝上一跃而下，跟着自己的同伴们涌向木偶的身躯，可怕的尖叫从缝隙溢出来。 “啊——！！！” 被啃得满身木刺的人偶从海洋球的缝隙跳了出来。 不过短短10秒，木偶就已经残破不堪，蜂群一般急速涌动的海洋球，追着它穿过长廊。 …… “好家伙，驱虎吞狼！” “小钟是怎么看出这一点的？？” “仔细想想我也要被说服了呢，奇怪的是怪物为什么会听他的话？” …… 钟杨撇了一眼弹幕，默默不言。 当然是因为这只是梦境污染入侵现实，逻辑的底层规则还是遵循现实的，变成怪物的护工们只能机械地执行命令，而自己说出了生病应该本人吃药的逻辑漏洞，它们就能发现自己被操控了。 既然这是污染，那么一定有一个污染源头，不，或许是三个。 毕竟自己看见的鬼影医生足足有三个。 钟杨在心中默数，清洁工鬼影是第1个，叶嘉道见到的是第2个，那么还有一个呢？ 病人慢悠悠的爬下床，趿拉着拖鞋，沿着长廊向办公室走去。 —————— “榜一先生，你那里情况如何？”钟杨笑眯眯地敲了敲门。 死寂一片的房间内，桌脚的阴影忽然窜出一个球状物体，定睛一看，一个迷你小丑骑着怪物医生的脑袋，俨然已经把它驯服。 “放心，我已经解决了。”叶嘉道一脸严肃。 他手持小刀，锋刃闪烁着寒光，显得十分威严，如果忽略他身后那一群皮球的话。 啪嗒啪嗒—— 皮球们蹦蹦跳跳着被叶嘉道操控。 “……”钟杨沉默片刻，忽然有些手痒。 迷你小丑愣了一下，感受到脑袋上传来暖融融的触感：“怎么了？” 钟杨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揉完脑袋收回了手，顺便把指尖的一抹银光揣进口袋里。 “不，你刚才发型乱了，放心，我已经帮你整理好。”屑主神非常淡定的自我开脱。 他拉开办公椅，悠哉坐下，病人肆无忌惮地抢夺了医生的座位：“所以您找到我要的病历本了吗？” “就在这儿，我发现这面墙全部都是。”叶嘉道骑着皮球，从桌上蹦向墙面。 似乎只有薄薄一层粉灰的墙应声而裂，被戳下一个大窟窿。 扑簌簌的墙灰往下掉落，钟杨挑起眉毛，目光移向层层叠叠的纸质病历本。 “看来这个医生主治了我挺久——” 迷你小丑又蹦回来，拿着小刀划拉开桌面：“里面也都是，甚至抽屉也是满的，我刚才被锁进去的时候发现了。” 毛茸茸的脑袋溜到钟杨手边，屑病人神色从容，实际又薅了一把小丑的头发。 “嗯？”叶嘉道一呆，转身去看，却发现钟杨已经从抽屉中抽出一本病例正在观察。 难道是幻觉吗？大概是身体比例缩小的缘故吧。小丑默默抱着银刀，在一旁等待脑力派的推理。 公元2023年。钟杨翻着病历本的日期。 这一本全是这个年份的，于是他又换了另一本。 公元2023年。 还是2023。 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病人脸上露出神经质的笑容。 “镜镜，我好像是这家精神病院的股东诶。” “？？？”镜行大惊失色，“你从哪里得出这种奇怪结论？” “你看呀，镜镜——” 病人忽然从椅子上窜起来，踢翻被劈为两半的桌子，哗啦啦，病历本翻动着滚落在地。 “还有这里——” 他带着扭曲的笑意，扑向墙面，把露出了个洞的墙灰尽数扒拉下来。 铺天盖地的病历本滚落下来，要不是小丑拉着，病人险些就被埋在底下。 “你看，你看。” 盘腿坐在高高的本子堆上，病人随意捡起两本，打开都写着公元2023年。 “这里有3万本病历本，他治了我3万年。” 钟杨的眼神忽然悠远起来，原来他的躯体一直沉睡在这里。 可他的话语却十分欠揍：“这个世界只在公元2023年内循环，这说明姐姐一次性缴纳了3万年的疗养费诶~” 这句话他是放在嘴里说的，摄像头能够捕捉到。 毕竟系统给他设定的身份背景里就有一个姐姐。 “已知我有单人病房，按照c省的物价，单独护理我这样的精神病起步价是2万~” 这个病人居然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因为是3万年，咱们就按批发最低价来算！一个月2万，一年24万，那么3万年就是——72亿！！” “哇，我可真有钱。”病人捧着脸，露出星星眼。 呆呆的迷你小丑，虽然搞不明白内里的逻辑，但是还是决定跟着军师的推测走。 “你说的太对了！”叶嘉道点点头，二头身的大脑袋晃了晃。 “既然我是股东，他们居然敢冒犯我，我要去投诉到院长那里！”病人理直气壮从病历本堆上跳下来，捧着小丑就往走廊进发。 “没错没错，去投诉！”叶嘉道和他一唱一和，属于是跟着钟杨的逻辑被忽悠瘸了。 “……”我的天哪，这个家伙又在发什么癫。目瞪口呆的镜行被迫跟着精神病人往院长办公室进发，他的副本没有这一环啊！！ 显然观众们也在状况之外。 ······ “？？？怎么跳跃到股东上面去了” “好家伙，脑力派和武力派极限反转，被柔弱病人抱着走的最强榜一是屑” “不许你这么说迷你嘉嘉~哦我的小宝贝QUQ” “哈哈哈哈哈哈哈嘉嘉骑着皮球好可爱” ······ —————— 最后的鬼影，就是被同伴挤下坑里的那个，正在顶层院长的办公室里泡茶。 在同伴们为非作歹的时间里，拿到最高身份的鬼影却萌生退意。 ——谁能告诉它，为什么当院长要做这么多事啊！ 一大早就被迫开动员大会的鬼影头晕眼花。 而它身前的茶桌旁，还有一个非常阳光俊逸的年轻人，捧着纸笔试图采访它： “院长先生，之前预约好的访谈——” 小说家卫寻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第99章 地下车库的恐怖广播 是谁在说话？…… “访谈什么？”鬼影如临大敌, 人类的言语沟通技巧真是深奥无比，早上的会议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院长大事不好了！！”这时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名清洁工浑身狼藉地冲了进来。 有情况？院长把卫寻晾在一边，两名鬼影紧急交流着任务进度。 “那个不吃药的病人说服护工, 它们往这里来了！” “什么？你把它们往这里引过来了？” 震惊的院长吓得掀飞茶桌, 茶水顺着卫寻的头发丝洒了出去, 茶具啪的一声甩在了墙上。 “走走走马上走！”一旦被清醒的护工抓住, 它们毫无还手之力！ 什么引过来？卫寻好奇观察, 偷偷在桌子底下开始记录。 原来精神病院的日常这么丰富多彩, 病人还会带领护工与院长打擂台？ 院长正要从门前溜出去，远远听见走廊里传来隆隆的响动声。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鬼影咬牙, 拽着同伴打开窗户。 院长跟着莫名其妙的清洁工从窗户一跃而下, 狠狠震撼了没见过世面的小说家。 “这里可是20楼啊！！”无意间目睹了惊天大案，卫寻久久不能回神。 就在他准备掏出手机报警时，被他采访过的那位病人优雅自信地推开房门，向内探头。 “嗯, 没有人吗？”钟杨笑眯眯地左右看看。 “……那个, 先生，其实我还在这里。”唯一的人形生物卫寻瞪大了双眼，发现这位把院长吓到信仰之跃的病人竟是自己访谈过的神秘先生！ 他应该······还算友善吧？卫寻僵硬地微笑, 默默举手。 “你不算, 我说的是那两位~居然对大股东避之不见，我看它是想下台。” 病人眼神一厉, 身后浩浩荡荡的布偶娃娃大军挤开了院长办公室的房门。 平平无奇小说家毛骨悚然：“！！！” 那些跳跃的脑袋都是什么啊？！ 他好像还隐约看见了几个眼熟的面孔！ 难道是自己精神出了问题？卫寻狠狠揉了把眼睛，这是病人夺权火并梁山？ “淡定点儿，您可是小说家。”钟杨步履从容地路过, 随手把他身上的恐惧抽走。 病人霸占院长的宝座，舒舒服服地把双臂枕在脑后，脚抬到桌子上，明明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嘴里却说着自怨自艾的话： “这可难办了，两个耽误你们病情的假货溜掉，万一它们接着无证行医，耽误更多无辜群众该如何是好？” 布娃娃都挤进办公室整齐列队，闻言一个个面色狰狞，连毛线头发都竖了起来。 “这样吧~”钟杨随意一指，“作为股东本不该插手疗养院管理的事情，但是事到如今，只能由我来主持秩序——” “右边那队，去楼下追踪逃跑的假货。” 布娃娃神情严肃，井然有序地顺着窗户蹦下去。 “左边那队，把监控帮我找出来，”穿着蓝白病服的股东胡乱发言，“顺便把什么零食饮料都来一份！” 疗养院的伙食实在是太差了，昨晚吃药早上吃水果，甜品狂魔开始思念家里的美味蛋糕。 “这里有广播，你看！”叶嘉道骑着皮球，把一个麦克风递给钟杨。 他脚下，已经投诚的郑威露出讨好的微笑。 目睹精神病院大火并的卫寻狠狠揉了揉眼睛，确认迷你小丑确实骑着皮球跳来跳去。 手办成精了？ “榜一先生，您变小了依然这么靠谱呢。” 成功夸得榜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后，钟杨拎起他的领子，把迷你小丑放到桌面上，一起观看搜查进度。 监控里追踪队伍正在四处搜寻，可院内上下一片死寂，病人们安静地呆在房间里，两个鬼影不知身在何处。 “是时候引蛇出洞了。”钟杨冷不丁冒出一句。 得逼迫它们慌不择路地逃窜。 “皮球先生，”股东凉飕飕的视线移到地上，“您应该对成为医生充满渴望吧？” 郑威一僵，尴尬地咧开嘴角，不渴望也得渴望。 “上来回话！”小丑跳下去，一脚把皮球揣上了桌子，身体不好的脑力派低着头会不舒服的。 “这样吧，我那里有一位神医，”钟杨伸出手，让小丑爬到自己的肩膀上， “如果您愿意配合我演一场戏，我就将您引荐给他做学徒，并且保证学有所成，如何？” 桌上，皮球两眼发直。 —————— 躲在地下车库里的鬼影蜷缩成两团，扣住车底的零件，死死贴在底板上。 一队圆溜溜的布娃娃脑袋蹦跳着经过，布艺制品无声无息地探进脑袋，检查着车底。 鬼影一动不动，把自己埋在黑暗中。 “院长在这里吗？清洁工在这里吗？” 一片死寂。 良久，失望的娃娃嘴角向下弯，咕噜噜滚出了车底。 鬼影松了口气，心里疑惑又怨怼。 明明它们占据了主导地位，护工被同化成怪物后却莫名倒戈。 难道有叛徒？！ “是不是你？”两个鬼影异口同声。 它们一齐顿住，又疯狂争辩起来： “我都被布娃娃啃成这样了！”木偶清洁工暴躁，指着残破不堪的躯体。 “我被那个小说家堵在办公室，连门都没出！”鬼影院长抓狂，口角流涎。 两名鬼影疯狂自证清白，成功说服对方后沉默下来。 看来，叛徒只能是那个医生郑威了。 这时，地下车库的广播响起怪异的声音，似乎是气息奄奄的悲鸣。 “救、救命······” 古怪的声响回荡在空旷昏暗的停车场，照明灯滋滋闪烁着，恐惧感黏糊糊地爬上鬼影心底。 是医生？院长和清洁工惊疑不定。 “嗯？不说是吧。”广播传来病人失真的怪声，慵懒的语调被年久失修的播音系统处理得沙哑又癫狂。 “我记得，你们的任务是摘下病人的脑袋。” 钟杨似乎笑了一声，绵长的气息喷在话筒上，放在地下车库就是毒蛇鳞片缓慢爬过脊背的黏腻感。 “不、不是的，您听我解释！！”郑威恐惧慌乱的争辩冲击着鬼影的耳膜。 “不——” 他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住咽喉，急促的音节被挤掉后面的衔接话语，干瘪又凄厉。 “嗯哼~” 是病人在轻笑。 “我不想听。” 广播里的人言戛然而止，随即是一连串稀奇古怪的爆碎声，混动着咕噜咕噜的黏腻流淌声，像充满水的气球被怪物一个接一个捏爆，猩红的内里填充物飞溅在墙面，颓然地蜿蜒而下。 两名鬼影心下一空，难以名状的恐惧感深深攫住了它们。 那个叛徒——死了？ “滋滋——” 话筒似是也沾上了血，声音像蒙着一层纱布：“你把它干掉了，抓不到它的同伴怎么办？” 是从未听过的尖细人声，有点像小孩子，却沉着冷静。 “不慌，”病人嘻嘻怪笑，手指好像在满地碎片里翻找着，搅动声、血液滴答声混杂在一起，“用它的眼睛就能看见。” 郑威那个王八蛋！死了也卖队友！车底的阴影颤抖起来，病人看见它们了！！ 青年清润的声音逐渐伪装成正常人类的模样，可言语却疯癫异常：“还要多谢小说家先生，为我拦住了院长这么久呢。” 那个小说家也有问题？ 院长冷汗都下来了，不行，有两个奸细，它得转移阵地，这里不安全！！ 纤长的鬼影偷偷从车底探出，布娃娃还没追过来，它还有机会。 “你干什么？！”清洁工在身后拽住它，“会暴露的！” “来不及了，那个小说家会发现我，他见过我——” 院长拼命挣扎着，从同伴手里脱身而出，人类的面貌逐渐扭曲，滑动拉长。 两米长的、黑黢黢的竹节虫身上挂着飘荡的白大褂，在地下车库穿行。 “咯吱咯吱。”纤细的怪物蹭过车辆，把它们的灰尘刮下来一块。 “从车库逃出去，就安全了······” 虫子蠕动一下面部，向着光亮窸窸窣窣爬行。 —————— 顶层，院长办公室内，投影屏幕公放着地下车库的监控。 “原来在这里。”钟杨笑眯眯地薅着小丑玩偶的脑袋，随手把满脸谄媚的皮球医生扔到地上。 “戏演得不错，”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坐等布娃娃们收拾地上用来表演的真皮球，“现在可以收网了~” ······ “啊啊啊我讨厌虫子！两米长的竹节虫啊啊啊” “救命，赶紧看看钟钟的脸洗眼睛呜呜” “老婆快把它处理掉，好丑啊救命我要死了” ······ “守护观众心愿，主播义不容辞。”病人文质彬彬地说着，尔后突然打开广播。 “可爱的护士小姐和先生们，假货院长就在地下车库，谁杀死它，股东就会让谁成为新的院长。” 画大饼的声音贯彻整座疗养院，久久回荡。 —————— 蹦蹦跳跳的布娃娃队伍一呆，纽扣眼睛反射着车库昏暗的灯光。 “它在车库？” 无数张棉絮嘴巴咀嚼着广播的信息。 杀死它就能成为新院长！！ 快追上去！布娃娃们撞开废弃车辆，数吨重的破铜烂铁砸在地面，谁也没注意到废墟下有个被挤碎的木偶。 “在那里。” 无数个布偶的嘴巴向上弯起，粗糙针脚甚至撑破些许，让毛茸茸的棉絮溢出来。 巨型竹节虫探出半个脑袋，两只前足勾住地面，就要逃离地下停车场！ “——、——” 我要、成功了。 被挤扁的大脑几乎没有思考能力，只会向前爬行，第二对腕足就要探上地表。 忽然，它下半身一空，三个布偶一齐冲向它，咬断腰部，脱落的半截躯体留在黑暗中，被布娃娃撕成碎块。 “——？” 竹节虫像被弓弦弹出，轻飘飘地浮上地面，它混杂成一条的五官抽搐了一下，看见疗养院纯白的楼房，然后又坠落回地底。 玩偶的海洋淹没怪物，它们嘴里的棉絮变得坚硬又粗糙，像无数线锯把鬼影切割成碎片。 【嗯？小丑和病人反杀成功了呢】 【两名鬼影确认死亡，最后一名确认投诚】 【哎呀，恭喜我们的病人先生，把整座疗养院收入囊中~】 “收入囊中？不不不，我不过是只会出钱的股东罢了，真正的管理艺术还要看为疗养院做出卓越贡献的可爱护工们~” 钟杨托着腮，清清嗓子，打开广播： “既然所有人一起杀死了怪物，那么从今往后，所有人都是院长，疗养院的未来就靠大家一起努力了。” 【第三阶段已完成，医生不想拍皮球，那就我来代替你吧~ 想想看，歌谣还剩几句？我们优秀的病人肯定记得。】 第100章 老鼠迷宫吱吱吱 啃掉我的手指头 系统饱含恶意的话语消失, 钟杨轻轻点着桌面，他当然记得还剩三句歌谣，接下来那句是“老鼠在迷宫打转，啃掉它手指头”。 第三句就已经突破梦境的束缚威胁现实, 后面的危机看来是相当不妙啊。 他微微眯起眼睛, 监控里, 收到许诺的布娃娃们欢欣鼓舞, 蹦跳着回到楼房内, 脑袋接回自己的身体上, 晃晃悠悠站起来工作。 而院长办公室内，没能出去追击怪物的布娃娃眼巴巴地看着股东。 面色苍白的青年轻咳一声，关闭话筒, 微微倾身压低声音： “嘘——别告诉它们, 留在我身边的才是股东的心腹。” 真的吗？布娃娃们的纽扣眼睛亮起来。 “当然，”钟杨满嘴跑火车，乱发空头支票，“你们跟着我, 到时候开个分院, 院长大家都有份。” “！！！”高兴的娃娃脑袋满房间乱蹦，收拾垃圾更积极了。 穿着病服的股东抚掌而笑，小丑在他肩膀上沉默抱着刀, 警惕系统的偷袭。 感觉自己过于正常而格格不入, 卫寻悄悄站起来： “那个······先生，要不我先告辞了？反正您忙着······” “别那么急嘛~小作家, ”霸道股东敲击桌面的手指一顿，两个布娃娃光速把小说家按回座位上，“我有一笔生意想和您谈谈, 如何？” 卫寻眉心一跳，预感大事不妙。 —————— 习惯疗养院作息的病人们准点出门。 现在是十点半，该吃午餐了。 不知为什么，今天的护工们都面带微笑，工作时脚下生风，似乎对未来充满展望。 “都到了吗？” 护士长站在餐厅中央，环顾周围依次落座的病人们，脸上笑成一朵花。 “很好，今天有额外的甜品，股东先生来探访大家，记得要好好表现！” 她对护工队伍喊着。 这时，大门猛地推开，为首的神秘青年逆光而行，手里还推着一辆餐车！ 虽然疗养院的病人病症不一，但他们在看见迎面走来的大股东时纷纷瞪大了双眼—— 早上刚哄得众人十分开心的病弱青年，此刻竟然西装革履，俨然一副商业大佬的模样！ 他、他不是我隔壁房的病人吗？？ 有一名病人震惊地喊了出来，而青年顿了顿，忽然拿起一块甜品放到她面前。 “感谢您早上分享的苹果，我很喜欢。” 股东亲切地握着病人的手，眼里一片赤诚。 “啊这······” 自从得了精神病，从未感到自己如此精神过，病人恍惚着坐回原位，舀起一块蛋糕送进嘴里，奇妙的滋味从舌尖冲向天灵盖，她浑身一震，大脑的内分泌瞬间调节成功！ 来自异界的神秘甜品药到病除，神明的力量直接修补灵魂和躯壳的缺陷！ 他真的不是病人？！他是隐藏身份的神医？ 病人愣着神，看到青年穿梭在餐厅里，满满当当的餐车逐渐空下来，每一块甜品的派发都伴随着一位病人被治愈。 小说家拿着纸笔，充当视察记录官，他被钟杨用小说一手素材收买，现在完全抵抗不了病院访谈实录的诱惑！ 钟杨的西装口袋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叶嘉道眨眨眼，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脱离梦境后自己还保持这个迷你形态，但他只要警惕就好了！ 脑力派说的没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都是主神的阴谋。 小丑扒拉着布料，看着钟杨从系统背包里拿出的甜品被一个一个发放给npc，散发着治愈力量的蛋糕，恐怕是系统商城里兑换来的吧？而且肯定价值不菲！ 他真的是个好人啊，陈慈说的果然没有错！ 难怪新队员林无相也对钟杨称赞有加，看看，他现在居然连副本里的npc都会随手拯救，解决他们永远陷入游戏循环的痛苦，甚至毫不吝惜点数。 自己一定要保护好纯真善良的人类之光！ 两头身的最强榜一暗暗握拳。 “人类之光”正在和自己的影子进行一些很屑的对话。 “他为什么还是个手办形态？？”镜行百思不得其解。 钟杨瞥了一眼弹幕，对毫无引流能力的主神幕后人嗤笑道：“不是吧镜镜，你好歹是我的半身诶，观众们都快被迷你小丑萌晕过去，你居然就这么随便地想把他变回原样？” “啧啧啧，光是这半局游戏，叶嘉道的人气就更上一个档次了吧？”股东随口点破。 “作为玩家想要爆红，立饱满人设很重要，”钟杨循循善诱，教导着自己的经营心得，“按他的风格，你恐怕一直给他派发的武力破局游戏吧？” “······确实。”镜行无言以对。 “难怪这么强却没混到半个神位，”钟杨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武德充沛是好事，但永远这么下去太单薄了，‘最强榜一’更像一个符号，而不是活生生的人，观众不会永远为没有成长性的纸片人买单。” “所以这就是你把他变小的原因？你在确定扶持他当新行星后，居然一瞬间谋算了这么多？”镜行眯起眼。 没错，从银色海洋跳回大厅后，叶嘉道突然变成迷你小丑，其实是梦境主人——也就是钟杨的杰作！ 镜行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干。 “不。” 股东光速否认，同时用指腹悄悄摸摸小丑的头发，在叶嘉道抬起头时神色严肃地假装正经： “我只是觉得他这样很可爱而已。” 镜行：“······” 好不想承认自己和这货是同一个人啊。 “淡定点儿，镜镜，咱们归根结底都是‘钟杨’不是么？你选择的榜一我也很欣赏，这不是自然而然的吗？” “看看观众们的欢呼吧，只要有热度，叶嘉道本人也不反对，这只是正常手段罢了。” ······ “好想把嘉嘉也装进口袋里哦（星星眼）” “头一次羡慕小钟” “嘿嘿，西装老婆好帅！” “我不一样，我全都要，这就去论坛发同人帖！” ······ 镜行嘴角抽搐，打开后台一看，殿堂榜果不其然被钟杨秒杀，一骑绝尘直接霸榜。 股东推着的餐车已经空了，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挥挥手让护工们各自离去。 一个病人期期艾艾地凑过来：“所以说，您之前在疗养院里······是为了体验大家的生活吗？” “当然，”钟杨给自己贴金，大义凛然道，“我对咱们颐山病院不光是投资，更重要的是切实改善病人生活，大家住得舒心，生活放心，我才能安心。” 他身侧的记录员奋笔疾书，卫寻满脸深思，这就是大佬的格局吗？居然连疗养院的投资都要亲身深入考察？！ 甚至自己昨天采访他时，装精神病装得这么像！ 果然自己还是缺少阅历啊，难怪写不出爆火的小说，以后一定要多揣摩研究大佬们乐天派的行事方式！ 小说家完全没料到，其实是他不够无耻_(:з」∠)_ —————— 一整个下午无事发生，夜幕将至，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病人们被家属接走，前门拥堵不堪，众人千恩万谢地感激着神医疗养院。 而后门，西装革履的股东先生笑眯眯地挥别卫寻，小说家提着伴手礼消失在远处。 “你放他干什么去？”夜晚，影子变得极其高大。 钟杨塞给卫寻的礼盒装着个沉眠的系统，似乎是前主神从仓库掏出来的。 “蝴蝶带来的高维影响还没消退，”钟杨低下头看看自己的手掌，消瘦的腕间静脉清晰可辨， “多一手准备总没错，如果有高维存在顺着蝴蝶的标记入侵，我必须快速脱离蓝星位面把它引开，所以就需要一个在异世也能存在的记忆锚点。” “想想他的职业——小说家，记录官，难道不是你刻意安排的吗？”钟杨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冷下来，“别耍花招，我可以跟你合作运营直播间，但一切的前提是不能伤害蓝星。” “那是自然。”毕竟蓝星是······黑暗的记忆在脑中闪过，懊悔的影子一瞬间放大到无穷倍，又倏忽恢复常态。 “我们走吗？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叶嘉道从口袋爬出来，最强武力派精神饱满，很担心柔弱脑力派的身体状况。 “放心。”钟杨把他放到肩膀上，转身回去。 病人离去后疗养院空荡荡的，位于远郊的建筑物一片冷清，黑暗里似乎随时会窜出恐怖的怪物。 青年的脚步声回荡在砖石上，他独自漫步在花园中，仿若寻找着什么。 “来了。” 脚步声停在圆形花坛旁，三色堇随风微颤，一只啮齿类动物吱吱叫着，呲溜一下闪过。 钟杨闭上眼，周围天旋地转，石质的粗糙墙面从大地升起，整座花园变成迷宫。 【老鼠在迷宫打转，啃掉它手指头~】 【这里是老鼠的地盘！请新上任的股东先生获得老鼠的认可，才能继续经营疗养院哦~】 西装革履的青年睁眼，三色堇丛中缓缓站起一个古怪高大的身影，它的脑袋咔吱咔吱地转过来，露出尖尖的嘴巴和豆子眼。 “您好啊，新任股东先生。” 鼠头人露出巨大的门牙，它穿着和钟杨一模一样的黑色西装，短毛从白衬衣领口溢出来，话语间猩红的舌头翻动。 “我是疗养院的创立者，能有新的投资人我是十分高兴的，但很可惜，疗养院只能有一个话事人—— 所以，来迷宫尽头找到我吧，只要您能在这个晚上抓住我，疗养院就归您所有，否则的话，老鼠会吱吱叫着，啃掉您的手指头。” 巨鼠正了正领带，消失在花圃中心。 【迷宫内有无数个随机事件，寻找倒计时10:00，请您加油。】 钟杨向花圃靠近，三色堇丛下窜出一窝硕鼠，尖啸着爬上石壁。 啮齿类动物留下银色的细小足迹，腐蚀出一个个坑洞。 【事件一触发：请与小丑先生完成赌命左轮游戏吧！】 眼前画面骤然闪烁，迷宫的高墙向内生长，拼合成天花板遮住无光的夜空。 迷你小丑飞到桌子对面，两头身的小东西抱着左轮呆呆地看着钟杨。 “镜镜，学得挺快嘛，反目成仇什么的最能引爆观众热点了。”股东先生笑眯眯地交握十指。 “不，”影子的声音从脚下传来，他在惊慌，“我的任务明明是走迷宫！根本没有这个步骤。” “没有？”钟杨话语里愉悦的意味消失，他缓缓坐直身子，“那看来是榜一先生解除封印后，随身自带的封神之路启动了呢。” “解除封印？！！”镜行大惊，影子爬上高背椅，看见钟杨指尖闪烁着一抹流光—— 是叶嘉道的蝴蝶耳钉！！ “你什么时候摘下来的？” 钟杨没有正面回答，自顾自分析着：“能够绕过我和你插手游戏，他背后的存在是深空的哪一位？银色流光，水银之痕，蝴蝶······” 深空有无数六级神明的存在，但能瞒过纯认知侧的【逻辑怪物】的察觉，恐怕是顶层的七级至高。 深空三女神，【万物】，【命运正理】还是【伽玛天虫】？ “你给我解释清楚，”镜行感觉到，有危险的高维注视似乎远远地投向这里来，“你到底在干什么？！” “别担心镜镜，”钟杨笑眯眯地撑着脑袋，“既然我选择他当行星，那就要提前引爆这个问题，趁着现在不在蓝星，有观众的辅助我的能力可以最大化发挥，确认他的身份安全了，才能放在太阳系，不是吗？” 叶嘉道明明实力比肩五级的厄洛诺，他为什么还没封神？ 钟杨看着小丑先生的身形不断放大，最终变回原本的模样，坐在胡桃木桌子的对面与自己隐隐形成对峙。 ——看来是因为他背后的存在，希望他直接跨越漫长的晋升道路，杀神夺位！ 就像篡夺冥王星的悠娜一样，不需要三万年的痛苦，只需吞噬幽夜，再加上自己的辅助，就能爬上四级。 而这个游戏：赌命左轮，赌注恐怕是他的神位。 叶嘉道紧闭的紫色双眸忽然睁开，银光闪烁间至高的气息扑面而来。 钟杨笑眯眯地朝“榜一”招手，他背后的存在一直注视着直播间，难怪脑子转不过弯来的镜行都能在小世界之间横行无忌，恐怕有这位女士的默许和帮助。 如果自己没有抢夺直播间，现在遭殃的大概是镜行。 “我可以称呼您为榜一么？” 在观众眼中，钟杨莫名其妙地说道。【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00-110 第101章 赌命左轮 几率无限累加 “当然可以, 久仰大名，钟杨。” ‘叶嘉道’轻声细语道。 粗糙的石制房间逐渐被银色流光覆盖，墙面上精美的纹路自行生长，自她脚下飞出一只翩翩的蝴蝶, 悬挂在叶嘉道的耳垂上。 “我的荣幸, 榜一······先生。” 钟杨稳了稳心神, 把高维压制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女士两字吞进肚子里。 居然回应了我的话？她不是【万物】。 “你现在看起来情况不妙, ”紫瞳人的声线混合了奇异的韵律, “观众们看了会很担心吧？” 破碎的陌生语言交杂在叶嘉道的话中, 只有钟杨能捕捉到她传输的信息。 她说：力量不济只能依靠观众，所以约在直播间见我？ “养家糊口，太累了比不上从前很正常。”股东打着哈哈, 眼睛瞥向那把左轮。 “您不准备开始游戏吗？我赶时间。” 观众们完全处于状况外, 根本不知道屏幕里的榜一换了恐怖的芯子，还在乐呵呵地围观。 ······ “诶？这个游戏好无语啊笑死了，鼠头人如果知道即使是满膛，小叶都可以对着自己连开六下还啥事没有, 会不会气死啊” “赌一毛, 嘉嘉会守护柔弱脑力派！把所有的中弹机会都留给自己（狗头玫瑰）” “钟杨：快点解决啊无敌的榜一先生！我们赶时间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钟钟在说啥，养家糊口？？原来他也是社畜吗QUQ” ······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 ‘叶嘉道’定定的看了钟杨许久，捻起小巧精致的银灰色凶器, 像捻着一根轻飘飘的羽毛, 抵着下颚就给自己来了一下。 然后，金属制品被推向桌对面的病弱青年, 摩擦胡桃桌木发出哗啦声。 “该您了。” ······ “诶？嘉嘉你搞啥？” “老公！你不是一向替队友挡住所有风雨的吗？！” “感觉小叶现在有点怪，但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很怪” “会吗？” ······ 身着西装的青年纹丝未动, 漆黑的眼睛盯着小丑脸上的油彩，似乎要刮下一层。 “怎么了？我已经遵循了游戏规则，”‘叶嘉道’一字一顿地说着，“您遗憾力量不及从前，现在正好有个机会，为什么不试试呢？” 钟杨目光凝固在她脸上，右手慢慢伸向桌面，拾起那把绣满银色纹饰的左轮。 “有道理。” 咔嚓一声，左轮摆动到第二个弹巢，黑发青年嘴角慢慢上扬，抵着太阳穴扣动扳机。 “咯啦。” 响声清脆，无事发生。 “看来我运气不错。” 钟杨看见对面的人笑了，‘叶嘉道’向他摊开掌心，试图把左轮拿回去。 西装人看着她的手掌，流光细腻，没有命运交织的丝线。 是【伽玛天虫】。 蝴蝶的饲养者，引爆奇点的元素主宰，把本名雕刻进深空的机械文明意志。 一下子钓出来个攻击力最强的神降狂魔，上次把老姐的神格扔进海里，镜行这个坑货真是让他充满惊喜······ 钟杨努力控制着脚尖，防止自己突然踩踏起影子。 “不不不，这一关由我来表现。”西装人连连摆手，婉言回绝榜一，紧紧握着左轮，把弹巢推动一格。 这是她额外加入的游戏，第一回合自己没有中弹，说明还有的谈，她没有直接开战的打算！ ——她不一定想要自己的神位！ “从前没有了解过榜一，现在看来您与我想象中非常不同。” 钟杨抛出话题，换了只手抵上另一面的太阳穴。 “咯啦。”还是空弹，放钩子有效果。 “怎么不同呢？” ‘叶嘉道’坐直身子，十指交握放在桌面，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比如······”左手放下武器，慢慢推动一格，钟杨轻轻挑了下眉，“您是个好人。” 他好像在说叶嘉道，但又好像在说伽玛。 “好人？”女神耳垂上的蝴蝶扑闪一下翅膀，弹匣里第四颗子弹消失。 “咯啦。”第三次杀死钟杨的机会被错过。 西装人脸上的表情柔和许多，不再僵硬：“明明拥有最强的实力，也拥有前往各个小世界的手段，却从未伤害无辜，榜一先生，您的品格令我叹服。” ······ “哈哈哈哈好有道理啊，嘉嘉在每个游戏世界都守序善良诶” “鬼怪：你在说什么猪话（恼）” “无辜！重点在小钟说的‘无辜’两个字！鬼怪的事，能叫无辜吗（狗头）” “笑死，同时给鬼怪们点个蜡（悲）” ······ “您过誉了。”伽玛天虫换个姿势，单手托腮看向对面的奇特生命。 灵魂被剖成两半，却各自走向不同的命运，最终形成两个完整的神位。 原来神位也是能增殖的？ 钟杨定定神，开始试探合作的可能性： “我只是有些遗憾，按照您的能力来看，长远的发展规划，走暴力破局风格最合适不过，又何必拘泥于那些雕虫小技？” “我的家乡有句话，一力降十会，榜一先生如此出众的先天条件，自然是当群体的领头人、强大的战力巅峰最合适。” 想要扶持叶嘉道，您又何必来夺取我的神位呢？属性不相容根本不合适。 钟杨低下眉眼示弱。 “有道理。” 伽玛天虫摸了摸下巴，似乎脑补了一番叶嘉道坐在对面模仿钟杨骗人的样子，然后深空三女神中进攻力量最强的机械文明被奇怪的画面震惊得直接恶寒。 “看来您也觉得那条路线有点问题。”钟杨转动弹匣，抵住自己的下颚。 “我有个法子，您不妨听听？” 他扣动扳机，果不其然又是空弹。 青年黑沉沉的眼睛微微亮起来，愉悦地转动着左轮，莹白的指尖轻轻勾画在精致的银色图腾上，那是几只飞动的蝴蝶。 “愿闻其详。”‘叶嘉道’的声线比刚才沉稳些许，女神切换到蓝星的语言，和自己附身的躯体异口同声。 “如您所见，我们之前配合得很默契，短短半天的游戏就建立起深厚友谊~”钟杨开始攀起关系，全然略过自己把人家变成迷你手办塞口袋的恶劣行径。 “最强榜一当然要有出谋划策的队友，如果游戏缺少辅助，您随时可以找我。” “你想合作？”伽玛天虫微微眯起眼睛。 她无声传话：即使我随时可能为了后裔杀你夺位？ “互利互惠，合作共赢。”钟杨一字一顿，砸在银色的金属房间内，掷地有声。 只要上钩了，叶嘉道飞升六级只是时间问题，从伽玛天虫的行事作风和他本人的天赋能力来看，根本不存在夺取【逻辑怪物】的可能。 ······哦，还有【白镜行客】也不可能_(:з」∠)_ 根本无法想象叶嘉道学镜行暗戳戳搞坏事的样子啊！他只会一刀砍翻所有人吧？！ 伽玛天虫看着对面的青年举起左轮，最后抵在自己的额头上。 他说：“现在，是时候堵上一切了。” ······ “？？？钟钟你干什么？你打算自己把子弹全吃了？” “真正的脑力派就要直接A！抢走所有机会，不给武力派发挥的可能！” “嘉嘉你干啥呢，就这么干坐着看小钟自己瞄准自己？？” “别急啊，说不准他俩早就看出这个游戏的猫腻了？” “有道理，但是想起上个世界钟杨被烧死在十字架上我还是哭哭” “卧槽，我吃着火锅唱着歌来看直播，突然被戳了一刀” ······ 赌命左轮，每一次空弹都是死亡几率的累积，直到最后一个弹巢，无限趋近于1。 前面的预设都只是铺垫，只要最后一颗还没尘埃落定，但凡伽玛天虫反悔一刹那，自己都处于危机之中。 钟杨手指几不可见地收紧。 上个游戏给观众留下自己死亡复活的印象，是时候起作用了。 哪怕自己被击杀，只要观众还认为自己有复活的可能，他都能卷土重来！ 莹白的手指与银色金属相映相衬，密闭囚牢内，青年微笑着扣动扳机。 “咯啦。” 是空弹。 对面的女神浮起虚幻的影子，从充当降临容器的后裔身上脱离出来，叶嘉道直挺挺向后倒去，靠在椅背上似乎陷入浅眠。 “何必如此，”伽玛天虫长裙曳地，丝丝缕缕的纹路上落满蝴蝶，“眉眼间的霜雪如果被杀伐凶器打碎，被血液和脑浆污浊，多可惜啊。” 她抹除了最后的子弹，绕过胡桃木桌，居高临下俯视着钟杨，神念的传音让观众无法捕捉。 眉眼、霜雪？ 骤然放松下来的青年缓缓松开手，他装作不经意地理了下领子：“您这话有些耳熟，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别用敬称，魔王大人在弹幕里不是还拉黑过我许多小号么？现在却这么生疏。” 女神单手撑着椅背，歪歪头凑近他：“远古追寻者直播失踪掐摄像头；红衣人御风而行，三千魔头尽在麾下，斩天锁，救苍生；伯爵牺牲自己被烧死在十字架，于是引发论坛暴动······” 钟杨沉默：“······” 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熟悉的发言，似乎是某个被自己禁言过超多小号的弹幕，伽玛天虫不机械降神冲锋陷阵，整天沉迷泡直播间？？ 他的笑容骤然消失。 “所以亲爱的观众女士，合作谈妥后脱离附身的容器，是准备额外来找主播报禁言之仇的？” “你在说什么？” 伽玛天虫通体散发着银色微光，优雅的线条像精美的金属工艺品般浑然一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同意合作？” 第102章 女神竟是磕学家 谢邀，磕拉了…… “······因为觉得我天纵奇才童叟无欺长得好看？” 钟杨憋出这么一句, 伽玛天虫瞬间噎住，直起身，精雕细琢的银色脸庞离开青年眼前。 “好吧，开个玩笑, ”成功冷场的青年尴尬地移开视线, “您请说, 如果对合作内容, 有什么要求咱们都可以谈的······” 适当表现自己的无措, 让高位神明感受到地位碾压带来的愉悦感！ 果然, 伽玛天虫轻笑，拍拍椅背俯视着年轻神明的发旋： “长得好看倒是没错，如果唱歌不会随口跑调那就更好了,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 她掰开钟杨的手指, 拿回蝴蝶耳钉走到叶嘉道身边，给他另一只耳朵也戴上。 “我挺喜欢看你们合作的。” 钟杨：“？” 沉默的高挑青年身形逐渐缩小，变成拇指高的二头身迷你小丑，被女神拎着后领塞到钟杨手心。 “就这样, 继续发挥。”坑后裔毫不留情的屑女神露出微妙的笑容。 钟杨看看她, 又看看手里的小东西，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 这个、她这个笑容、和观众们磕拉了的表情包一模一样啊。 然后他又听见伽玛天虫轻声道： 【叮咚~系统判定赌命左轮游戏通过，请病人先生和小丑一起继续迷宫吧】 “这个声音！”镜行终于没忍住出声, 系统一直是她伪装的？ 这句话提醒了钟杨, 难怪自己这局没和系统互动却毫无所觉，伽玛天虫直接绕开了他的感知, 甚至屏蔽他的潜意识。 观众只听见六声空响，尔后叶嘉道突然脱力般后仰，随即变回迷你小丑飞到钟杨手中游戏结束, 顿时纷纷揣测起来，情节之复杂远超主神想象。 ······ “我知道了！这是勇气试炼，考验两名玩家的信任程度！只有彻底打空弹匣，才能发现里面根本没有子弹！” “我觉得不对啊，这个游戏内容系统都没仔细解释，就看他俩进行一些奇奇怪怪的对话，难道是角色扮演吗？” “你们说，会不会小叶被怪物附身了？他刚才看钟杨的眼神让我毛骨悚然” “嘶——确实，而且他眼睛里闪过银色！” “看来是主神又在挖大坑，我的宝贝们小心啊呜呜呜，垃圾主神给我住手！” ······ 就这样黑锅又回到镜行的头上，伽玛天虫深藏功与名，最后掏出神似手机的玩意拍个照，原地消失。 “我刚才怎么了？”迷你小丑晃晃悠悠地醒过来，扒拉着钟杨的手指。 “没什么。”开了个家长会而已。 钟杨低下头看他，面部肌肉僵硬地抽动着，露出奇怪的微笑。 天然呆不可貌相，这个小不点的后台真是——超出他想象。 叶嘉道甩甩脑袋，忽然反应过来危险的赌命左轮居然结束了！ “你没有事吧？”小丑紧张得不行，原地转圈圈试图检查钟杨有没有受伤。 心累得不行的股东扶额，手里突然多了个冰冰凉凉的小物件。 钟杨：“？” 他摊开手心一看，居然是叶嘉道又把自己耳钉摘下来了！ “我把封印解开，等下遇到危险你直接把耳钉扔出去，它能抵挡S级游戏的BOSS攻击，我试过，非常可靠。” “不不不，你戴回去。”钟杨试图把耳钉安回他耳朵上，却被侧脸躲过。 “刚才我都失去意识了，说明这个游戏非常危险，你拿着。”迷你小丑强硬地拒绝。 想想难缠的家长，又看看沿着胳膊往上爬的小不点，叶嘉道攀上肩膀后抱着刀警惕地巡视，钟杨默默扶额，突然觉得自己像被托付带崽的好心路人。 “行吧，”柔弱的病人对着迷你小丑无奈叹气，“那之后就仰仗可靠的最强榜一先生了。” —————— 深空，多个银色星球被庞大的机械臂拼接在一起，伽玛天虫回归属于自己的虚拟房间。 战无不胜的女神扫描周边诸天小世界，检测到另外那两个家伙都不在，便豪迈奔放地拽下长裙，机械躯体瞬间被毛绒睡衣包裹，仔细一看竟然是某个直播间的小熊公仔同款。 “这批新主神会不会做生意啊，连周边都不发售，还要我自己偷偷复刻。”女神甩掉拖鞋，趴在沙发上吃薯片，碎渣掉得光屏上到处都是。 任劳任怨的小机器人在她脚边转来转去，收拾食物碎屑。 她面前的光幕上俨然是直播间论坛的页面！ [6394L 嗷嗷催更！我都抱着营养液来看你了，还不加更？？ 6395L 每一个写同人的太太都是我的天使！太太冲鸭，今天码谁的片段？ 6396L 直播间里小饿好久没出现了呜呜，白毛控一人血书求太太发粮 6397L 嘉嘉不香吗？小小二头身，而且太太就是为了嘉嘉才开新坑的诶！ 6398L 笑死，想起钟杨和太太在化龙鱼副本的拉黑追逐战，小钟拉黑一个，太太就新开一个马甲，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哈哈哈哈哈] 伽玛天虫不知想到什么，神秘又圣洁的面孔露出诡异的微笑，十分接地气。 文明意志的集合体操控无数根机械臂，在数以万计的光屏上同时码字，甚至还有一整个同人图生产车间，正在批量创作。 忽然世界屏障之外响起敲门声，一个古怪的声音传来：“伽玛。” “呦，这不命运正理吗，有何贵干？” 沉迷产粮的伽玛天虫翻个身，抱着三袋不同口味的薯片混着吃。 “你盯上新的主神了？”命运正理平和的声音毫无波澜。 沙发上的女神嘟囔：“和你没有关系吧？” 世界之外的狭隙掠过无数蝴蝶，状似水母的神秘生物向外探出毒须。 “总之，不要插手我的计划。”吃了闭门羹的命运不再言语，悄然远去。 被打断思路的伽玛天虫满脸不爽，打开论坛后台就挂上几万个请假条。 在一片追更观众的鬼哭狼嚎中，她盘腿坐直，意识潜入直播间，连接上钟杨的私人频道。 “对了，这个给你。” 正准备开始走迷宫的年轻神明笑容不变：“您这是？” “幼儿园托管费。” 钟杨：“······” 等到那股至高存在的气息消失，他才打开那张纸条，电子像素拼接成一句话，当钟杨阅读完毕立即消失。 “······这可真是，太贵重了。”他感叹一声，顺手摸摸小丑的脑袋。 叶嘉道困惑地抬起头：“怎么了？” “没什么，互动一下稳定我的心情。”自己扮演疗养院股东，可他的家长却货真价实是直播间的大股东。 钟杨默默头疼，迷你小丑的家长给的束脩足够把他整个宇宙赔进去了。 —————— 蓝星，十万大山。 何露开着装甲车在荒野间穿行，厄洛诺坐在后座闭目养神，祂身旁隐隐约约有个抱着猫的灰发少女，沿途欣赏着自然风光。 犯下偷笑大错的李文殷被扔给甜品屋顶班，顺便被扣光了顶班工资。 而其余队员面对冷着脸的强大神明，一致两股战战，只能远远跟在后面。 局长被迫肩负重任，承担起护送这尊大佛的职责。 轮胎碾过荒无人烟的砂砾之地，飞起一阵尘土，其中有一两颗石子似乎撞到了什么，被反弹回来。 “等等。”后座的厄洛诺忽然出声。 何露一个刹车，可具有隐身涂层的装甲车还是撞进古怪的圆环内。 “——、——” 圆环在吞噬掉第一辆车后，便收缩成微小一点，忽闪忽闪飘上山峦。 “局长呢？”后面的队员摸不着头脑，打开联络器却一片忙音。 “原地驻守，如果超过24小时立即呼叫修仙部门支援。”何露事先的录音从队伍公共频道传来。 “明白！” 一众队员就地驻扎。 而被圆点带上雪山之巅的那辆车转瞬便放大回原样，厄洛诺缓缓睁开眼，神识扫向周遭。 裹着兽皮的人类围坐在篝火旁，有一名神似巫祝的妇女举着牦牛头盖骨念念有词。 “太阳远去，远日降临！” 火苗刺啦一下窜上天，肤色暗黄的远古人类牵着手载歌载舞，圆环越来越小，直至包围住装甲车。 “伟大的远日星，我们的族长想要求见您。” 巫祝夸张地行礼，双臂像蝉翼一般抖动着，脖子上的兽牙项链垂到冰雪之中。 “见机行事。”厄洛诺对何露叮嘱一句，打开了车门。 悠娜隐去身形，跟在何露身边保障她的安全，而被唤做远日的天王星看向走来的高大男人，他的肩膀上挂着狼首。 第103章 那片雪山埋葬了我 小饿蓝星历险记（二…… 夜幕低垂, 风雪剐过脸庞。 微黄的火光映在神明双眸中，祂对面裹着兽皮的族长正在削着冻肉。 被零下数十度的极寒麻木的肉块，像木屑一样片片落下，巫祝抓了把雪, 撒在鲜红之上。 部族的最高礼遇被送至厄洛诺眼前, 可祂只平静地看着容颜姣好的少女端举托盘, 并未接过。 因为“他们”并不存在。 篝火是温暖的, 冻肉溢出血点, 丝丝缕缕的腥气也是真实的, 可这群人只像远古时空遗留的幻影，自顾自演着话剧。 “万分感激您接受了我们的礼遇！” 少女双手一缩，托盘跌落在雪地里, 肉屑颜色慢慢褪去, 逐渐消失在雪中。 族长和巫祝带领着一众沉默的族人，在雪山上起舞，人形凌乱，雪地却平整如初。 他们没有影子, 也没有脚。 “看来您扮演的角色接受了他们献上的食物？”何露低声道。 厄洛诺不言, 伸出一掌，感受到火苗温柔的热度。 “他们身上很干净，没有怨气。”净化权柄不能对他们造成伤害, 难道只是自然现象留影？ 何露打开腕表, 依旧连接不上主脑，自从被圆环带上山, 他们就好像与世隔绝，无法接收也无法发送信号。 “主脑之前传送的资料是说，这一带雪山出现密集的飞行机械失踪, 有一个航拍无人机最后传回的画面是，是······” 何露咽了下口水：“是雪坡上密密麻麻的飞行器挤在一起，发出仿生的蝉鸣声，同时，山坡下埋着厚厚一层蝉蜕。” “蝉蜕。” 厄洛诺咀嚼着这个词语的深意，忽而身形一闪，弓箭飞出，远处的雪坡被直接穿过，闪电如迅疾光龙消失在遥远的黑暗深处，山峦毫发无损！ ——他们脚下的雪地、甚至这一整片世界，都可能是虚假的！ 族长停下脚步，来到神明面前，深深低下头颅行礼，他样貌来自远古，可嘴里谈吐的言辞却和现实相似： “远日星冕下，我们明日即将启程前往祭坛，恳请您今夜安歇此处，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 何露犹豫地看向厄洛诺，而白发的神明点了点头。 —————— 夜半，厄洛诺披着长袍从山洞中走出。 何露由悠娜陪着，在族群女人聚居的山洞内休息。 祂要趁着现在调查一番，白天的祭坛？那会是什么东西？ 钟杨没说过蓝星的历史，自己在学习人类文化的过程中，也没了解过类似的史料记载，难道这是完全虚构的故事投影？ ······还是说，蓝星和自己的世界一样，也有过一段昏暗无光的岁月？ 沉默的神明决定不打草惊蛇，没有展开双翼，而是将力量灌输在脚下，无风飘飞起来。 忽然，祂眼前出现一点光亮。 厄洛诺向那里靠近，一片巨大的冰湖出现在祂脚下，神明落在厚厚的冰面上，祂身后响起人声。 “卧槽，你长得看上去就会爆火的样子！” 熟悉的资本家语气让厄洛诺忍不住回头。 湖心跪坐着个人，依稀是少年时期的钟杨。 —————— “钟杨？”神明皱眉，向他飞过去。 “诶？你知道我的名字啊——”即使外貌年轻了些许，声音稚嫩不少，这个屑老板依旧欠扁如初，“不过像我这么优秀的人，你听说过美名也很正常。” “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家伙能看见我，厄洛诺非常确定，他的黑色瞳孔里出现了自己的身影，和双眼空洞的幻影人类完全不同！ “我出来透风~”十五六岁模样的黑发少年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厄洛诺皱着眉，盯着他左看右看：“你——脸部肌肉痉挛治好了？” 不知为何，钟杨笑容非常自然，像每一个人类与生俱来的那样。 幼版屑老板一僵，表情卡在脸上：“脸部肌肉痉挛？” “没错，就像现在这样。”皮笑肉不笑，神态虚假！厄洛诺严肃地点头。 “······行吧。”钟杨抹了把脸，向后仰倒，躺在冰面上展露出熟悉的摆烂姿势。 厄洛诺心下莫名稍安，既然这个家伙在，那蓝星肯定没有危险了。 白发神明理了理长袍，正要在他身边坐下，深邃如天海的湛蓝双眼却忽然一凝。 “你的腿怎么了？！” 黑发少年的脚踝以下两条金属深深扎入皮肉中，看样子嵌入了骨骼——它们连接着漆黑的锁链，冻结在冰层之下。 “嗯？看你穿着神使的长袍，怎么连献祭仪式都不知道？” 钟杨满脸无所谓，双臂枕在脑后，懒洋洋地回应。 “献祭仪式？”厄洛诺心念一动，想起族长说过的祭坛，难道和这有关？ “唉，你这个神使怎么像假冒伪劣产品一样······” 少年重重叹了口气，指着天空跟祂讲解起来： “你应该知道的吧？主神搞得整个太阳系乱七八糟。我跟你说，我姐可牛逼了，带着名人堂的其他人出去炸主神空间！ 他们还没回来，拥有神秘隐藏职业的我就肩负重任！守护地球~” 说到这，他兴致勃勃地扭过头，扯了下神使的长袍：“你知道我的隐藏职业吧？” 厄洛诺俯视着他，鬼使神差道：“逻辑怪物？” “卧槽，你真知道啊？！”钟杨噌的一下坐直，双眼瞪圆满是惊愕。 “所以，拥有神秘隐藏职业的你就是这么守护的？把自己锁在这当个——加油站？” 厄洛诺眯起眼，祂能够看见锁链抽取着钟杨体内的力量，源源不断地补充着冰下枯萎的星球。 “怎么说话呢你，什么加油站，难听死了，我这是地球核心！懂吗？”钟杨嘟囔两句。 “这和献祭有什么关系？”厄洛诺打断他。 装比失败的少年讪讪道：“嗯，就，地球现在撑不住了，姐姐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厄洛诺眉心一跳，寒意悄无声息爬上脊背：“所以你打算献祭自己？给——地球续命，等到那批人回来？” “完蛋了，被别人说出来显得好中二啊！！”钟杨捂着脸抓狂。 “你要不要再等等？”厄洛诺想起他平日里的样子，难道说这次献祭没有成功？ 少年定住，声音闷闷的，从手掌下传来：“没有时间了。” “我还可以等，”他停顿良久，看来是非常努力地憋住想哭的鼻音，可还是泄漏了一星，混杂在言语里像哽咽，“我也想再等一下的。” “那就等等，试试看？”厄洛诺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摸摸他的脑袋，“说不准会有转机呢？你等了多久——” 祂手指停顿在半空中，没有继续说下去。 ——神明苍白的指尖穿透虚幻的影子，钟杨也是虚假的。 “我······”黑发少年似乎没有发现，微微阖上眼，声音被风雪刮散，“我不记得了。” “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钟杨的气息渐渐微弱下去， “我想回家。” 大雪落在鸦羽般的睫毛上，天空给他盖了层厚厚的绒被，黑色的身影埋没在白茫茫一片中，像低矮的坟墓。 白发神明足下的冰面杳然不见，画面切换，祂回到山洞中。 一个圆溜溜的眼珠子从祂的外套口袋里钻出来，【苍穹之眼】忽闪忽闪，看见临时主人在发愣。 “是你？”厄洛诺定睛看它，祂想起来了，面对人类族群时作息颠倒的苍穹之眼一直在睡觉，而半夜遇见钟杨的时候，它是清醒的！ 是这个家伙的力量让钟杨能够看见祂？祂刚才——是穿梭时空？ 这不是虚构，而是历史！那是真实存在过的钟杨，他被锁在冰面上！ 而这片远古族群，也是真实存在过的。 地球，钟杨为什么叫蓝星为‘地球’？ 祂手中白光一闪，长弓浮现，天王星踏出山洞正要找历史里的钟杨问个究竟，却发现天光已然大亮。 “厄先生？”何露不解地看着祂。 她半夜本来警惕万分，却不知怎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影，似乎是个灰色头发的女孩，然后自己莫名其妙地沉入梦乡，从未睡得如此舒心过。 厄洛诺冰冷的视线扫过人类族群，手一甩收回弓箭：“没什么，出发吧。” 祂倒要看看，蓝星还藏着多少秘密。 山舞银蛇，高大的族长领着人类，沿山脊而下，苍茫天空下他们缩成微小的几点，渐行渐远。 —————— 游戏中，石壁如黑蛇一般盘踞。 西装革履的青年露出愉悦的笑容，一个迷你小丑挥动小小的银刀，锋芒势不可挡。 【叮咚~恭喜病人与小丑又一次通过了迷宫的突发事件呢】 【请接着往前走，找到该死的鼠头人吧！】 拦在他们面前的肿胀硕鼠轰然倒下，尸首被黑色皮鞋踩踏而过，腐败的浓汁缓缓溢出，却没沾染鞋底分毫。 “真是靠谱的榜一先生啊。”榜二故作柔弱，一路上把叶嘉道夸得满脸通红。 “怎么不说话？”钟杨笑眯眯地环视周围，“原来您是高冷性格吗？唉，走在黑漆漆的路上怪冷清的，不如我读一下弹幕？” “榜一先生不会讨厌吧？” 叶嘉道拽拽他的衣服，表示自己非常同意，只要不再用夸奖小孩的语气夸自己就行！ 自从自己从昏迷中醒过来，钟杨就变得像个幼儿园老师一样，总是拿他开涮！ 西装人清了清嗓子，愉悦的声线在空荡荡的迷宫中徘徊： “哇哦，嘉嘉真的好帅啊，救命我要死掉了，小小的身子大大的靠谱。” “迷你小丑可可爱爱，一口吃掉！” “钟杨你在干什么啊，居然这么羞耻的弹幕都能读下去？” “我报名，主播看看我，我能用6666种方式夸夸小叶。” “哈哈哈哈我已经截图留念了，原来嘉嘉被夸夸会脸红诶~等下就去他的表白楼疯狂夸夸！” “不、不要再说了······”叶嘉道抱着刀，两头身蹲在肩膀上，缩成一个乒乓球。 “可是您答应过我不会讨厌的~”钟杨笑容满面地路过第二个回廊，他们来过这里三次。 股东先生假装苦恼地揉揉太阳穴，实际上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伽玛天虫给了他六级神晋升到七级的仪式，这一道天堑不知卡死了多少深空古神。 她为什么要投资自己？ 是的，只能是因为她也想在自己身上下注，这已经远远超过辅助叶嘉道的价码。 钟杨眼前隐隐浮现起刚才的纸条： [将本体星系的所有文明联动起来，带领整个宇宙升格成功，就能晋升七级。 看你的样子，应该比我更懂得利用观众的力量吧？他们可是叙事层的顶端，位格足够高，却比深空那群老东西好忽悠得多。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法子，虽然阴损却着实好用。] 纸条背面还附着寥寥数语，让三万岁的六级神遍体生寒。 它写着—— 第104章 蛇虫鼠蚁，活化迷宫 迷你病人和迷你小…… [广撒网, 培养足够多的六级，然后选出与自己权柄形成互补对立面的那一个，吃掉祂补全神位，就能当上七级了~] “镜镜, 我感觉她在暗示我宰掉你。”钟杨摩挲着下巴, 用意念和镜行对话。 反正刚才那张纸出现时镜行也在场, 他不信伽玛天虫不是故意的。 让他俩自相残杀？似乎又不太像。 “就你？你见过谁掐自己脖子能掐死的。”镜行吐槽。 钟杨观察着前方：“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在暗示有六级神打算动手？ 而第一条路线恰好与主脑提出的[星门]计划吻合, 是巧合吗？ 这时, 突兀的系统播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叮咚~走路要专心哦, 走迷宫出神，会遇到大麻烦的！】 钟杨脚下的砖石路面猛然凹陷，黑发青年向下坠落, 险之又险地抓住了地砖边缘, 身子悬空。 栅栏状的光芒在头顶亮起，他掉进了一个巨型下水道口！ 【请主播逃离，回到地面上吧，注意, 你脚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小心！”叶嘉道跃上井盖, 抓着钟杨的手试图把他拖上来。 迷你小丑力大无穷，直接把病人的胳膊拉上来，可正要脱身时才发现—— 钟杨的脑袋卡住了！ “······”额头抵在刚刚好超出自己脑袋直径一点的下水道井盖, 钟杨嘴角抽搐。 这是故意的吧？ 叶嘉道急得不行, 抽出刀不断砍在井盖上，可一旦井盖被他的能力破碎, 下方的钟杨就会掉进深渊之下。 “坚持住！” 看着拿小刀一点一点增大豁口直径的小不点，钟杨默默偏头避开飞下来的银色碎屑。 懂了，幼儿园互动环节, 增加小朋友动手能力，这位伽姓家长玩得还挺开心。 “不是，你至于这么装柔弱吗？”镜行都看不下去了，狭长的影子忍不住吐槽。 钟杨叹气，两只胳膊分别搭上栅栏，脚尖晃晃悠悠地悬空：“唉，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啊。” 这个关卡除了拆井盖，还会有什么呢？ 他低下头，惨白的光照亮下水道井壁爬上来的东西。 窸窸窣窣，几只像人那么大的水蚁从下水道深处爬出来，短短的触须左右探着，突然加快了速度，似乎闻到人类的气息。 ······ “啊啊啊卧槽！怎么又是虫子，救命吐血” “嘉嘉！加油啊啊啊！快把小钟拉出去我的天” “芜湖，本来在吃夜宵的我突然食不下咽” ······ 叶嘉道悚然一惊，因为身形只有拇指大小，所以在他眼中下水道井盖的水泥栅栏就跟公路一样宽阔，而那几个从漆黑井底爬出的庞然巨物，就像山峰一样恐怖！ 窸窸窣窣—— 惨白的灯光照亮井底，或者说那不该称之为井底—— 无数涌上来的水蚁，像人一样庞大的身躯塞满了整个荒废下水管道的底部。蠕动的底层正向上蔓延，它们很快就要冲上井盖，触须甚至即将碰到西装人的脚尖！ “别往下看，坚持住！”他扭头冲钟杨大喊。 见脑力派听话地闭上眼，叶嘉道几个纵跳跃下深井，银光乍现，刀锋挥出！ “向下！” 巨蚁纵向斩碎，柔软的乳白内里喷溅出腥臭，下水管道像下了一场白雨，而乒乓球大小的人影借势完成二段弹跃，又是一刀斩向另一座蠕动的“山峦”！ “嘶嘶——” 巨蚁警惕起来，感受到杀机将近，触须一抖振翅飞行，躲避开湮灭一切的银色刀光。 一击落空，叶嘉道直直砸向巨虫，可他收紧双腿，在即将触及怪物的口器时空气炸响，微缩人类踢出音爆，炸穿一只巨蚁的头颅并再次借势！ “向下。” 小丑脸上的油彩狰狞又诡异，黑暗中银色刀光飞掠，如窜动的球状闪电，分秒之间蚁群死伤过半。 “——？” 一只头部是黑色的巨蚁晃了下触须，似乎捕捉到什么。 它悄无声息地低下头，放慢往上爬的速度，待到身侧两只水蚁冲上前挡住叶嘉道视线时，猛地振动翅膀，向紧闭双眼的悬挂人类袭来！ “小心！！” 糟糕！！小丑气势一震，银色刀光密集千倍，毫秒内两只调虎离山的怪物被切割为十万零五千块碎片。 他抽身而上，踩着飞溅的碎片就要追向巨蚁，可时间来不及了。 ······ “啊啊啊钟钟快睁眼！” “系统！你说句话啊系统！” “可恶弹幕怎么没有语音提醒功能？！快睁眼躲开啊！” ······ “嗡——”拍打薄薄虫翼的古怪震动声搅碎空气，钟杨似乎毫无所觉，仍然闭着眼一动不动。 巨蚁探出尖锐的口器，瞄准人类的脊背就要刺穿！ 可它用于捕捉气味的触须骤然一痛，那悬挂的人类突然消失，一个奇怪的微型黑影砸向它的触须！ 突兀出现的迷你西装人在踩碎了巨蚁半个面部之后，向飞上来的小丑伸出手，被叶嘉道带着冲上井盖。 钟杨在危机的最后一秒不知为何，也变成了拇指大小，松开手向下坠落，打得失去目标的怪物措手不及。 “别松手，我们再跑远点。” 迷你小丑单手持刀，另一手扛着迷你西装人，几下纵跳远远掠出数百米，他们身后的水泥井盖颤抖着，裂缝越来越大，拥挤的蚁群撑裂牢笼，向地面蔓延！ 叶嘉道自从变成二头身后眼睛就像卡通简笔画，紫眸圆溜溜的，而现在他紧蹙的眉头压得眼睛都眯起，右手收紧确保自己牢牢固定住脑力派的膝盖窝！ 蚁群死亡追踪，榜一严肃逃亡，只有钟杨正被颠得头晕，和镜行疯狂吐槽。 “你家榜一没反应过来自己是二头身吗？？扛起来肩膀刚好卡在我胃上，我要被颠吐了yue——” 影子嘲讽自己的神性：“你自己现在不也是二头身？我看是因为脑袋太重了被甩得头晕吧？” “哇，影子仗着自己没有实体就飘着说话不腰疼，这还有没有人性啊！” “自作孽不可活，明明能掰开井盖跑掉非要装柔弱，还玩什么出其不意变身！” 镜行冷笑，他刚才可是摸清了钟杨的打算，嘴里念念有词说自己只是柔弱脑力派，实际却是变成手办模样薅观众热度。 “我只是反应过来白日梦也能修改本人设定而已~” 变成迷你形态后，钟杨的脸略带婴儿肥，更像他少年时期的模样， “而且变小更方便榜一先生带我出逃呀，毕竟柔弱的脑力派如果还是一米八几的身高，迷你小丑总不能扛着个巨人逃跑吧~” “我看你是想偷懒。”镜行最后怼他一句，直接闭嘴装死。 烦死了，毁灭吧。 和自己打了个嘴仗的钟杨带着胜利的愉悦感，脸上装出沉思通关方法的样子，实际在摆烂。 这时他脑袋猛地磕向叶嘉道的肩背，巨大的超重感袭来，小丑扛着他跳上了迷宫墙壁！ “前面也有蚁群！”头晕眼花的钟杨耳边响起急促的声音。 叶嘉道把他放下来，撞晕了的迷你病人揉着大脑袋，左晃晃右晃晃，被小丑扶住。 顺着榜一手指的方向，钟杨看见迷宫前方也爬来密密麻麻的巨蚁，它们像红色的海浪，与二人身后白色的虫潮狭路相逢。 “小心，我们别出声。” 叶嘉道把钟杨护在身后，伏下身子示意他一起趴在墙顶。 他早就把小丑的白大褂脱掉，上身里面是黑色的高领毛衣，而病人换上的西服也恰好是黑色。 这里是下风口，变小后蚁群的目标追踪不再灵敏，它们蠕动着触须，试图捕捉气味却徒劳无功。 黑发的二人与黑色的墙面融为一体，夜晚是最好的保护色。 小丑满是油彩的脸严肃又紧张，抿起的唇绷直，脸侧忽然传来轻微的酥麻感，余光向下瞥去，发现是被病人的头发丝蹭到。 钟杨的脑袋从他臂弯底下钻出来，二人并肩趴着围观虫群大战。 “嘶嘶······” 跟丢了猎物的巨虫涌向对面的同族，厮杀间血肉横飞，白色水蚁被猩红行军蚁的巨大尖颚撕成碎片，黏糊糊的尸体被蚕食殆尽，只留下一地灰褐色翅膀。 行军蚁飞速移动着，剿灭水蚁后迅速消失在迷宫尽头。 “好险，”一直捂着嘴的病人终于松手，长舒一口气，看向身旁的小丑，“榜一先生真是靠谱又聪明~” “！！！”叶嘉道紫罗兰色的眼睛猛地瞪圆。 又、又来了！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的夸赞！ 他还没作出反应，脸上又传来轻微的触感，钟杨变小后终于敢随心所欲地戳戳迷你小丑的脸，不用因为担心用力过猛而只能摸头了！ “好家伙，这手感，要是我后裔我也沉迷养崽~” 突然就理解伽玛天虫为什么泡直播间了呢，钟杨恶劣地弯起嘴角。 身后，有影子在碎碎念：“真是有够不要脸的，三万岁的让二十一岁的保护，还恶意装嫩······” 全程躺平在他们脚后的镜行，觉得自己像个流汗黄豆，天空好黑，全世界都在往他头上下大雨。 【叮咚~恭喜二位又脱离了一次危机呢，要不要试试沿着墙壁的捷径，找到迷宫的尽头？】 钟杨率先站起来，黑色石制城墙向远处望去像匍匐的黑蛇。 “走吧，既然系统这么提示了，那下一步线索就在这里。”他眯起眼看向迷雾笼罩的尽头，拉着叶嘉道的毛衣袖子往前跑。 小小的病人走在前面，皮鞋啪嗒啪嗒地踩着城墙，迷你小丑提着刀跟在后面。 他们爬上粗糙的石阶，绕开凹陷的坑洞，跳下斜斜的长坡，脚步隐隐带着节拍。 而雾气，正在潜滋暗长。 是谁在尽头睁开眼睛？ “对了镜镜，你刚才说他二十一岁？”钟杨忽然问道。 “怎么了？” “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重返蓝星的？” 第105章 生活不易，钟杨卖艺 这下股东女士该满…… “我？你问的是直播间吧, ”镜行懒洋洋的，“10年前开始抓的人类玩家，但是这个家伙前两年才进来的。” 钟杨面色不变，心中惊涛骇浪。 10年前？那岂不是自己还没解构直播间的时候, 镜行就已经来蓝星了？ 镜行很早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抓人类, 自己托管主脑监察蓝星, 而它没有汇报？ 等等！他脚步一顿, 叶嘉道也被拽住, 差点栽出去。 他早该想到的, 鬼女柯米是八年前死亡的！ 为什么自己在化龙鱼副本没有想到时间有问题？！ “怎么了？”小丑困惑地看着病人。 钟杨蹲下来，在漆黑地面上假装写写画画：“你等会，我分析一下。” 能够让自己反应不过来, 恐怕是有奇怪的存在进行了屏蔽, 并且，至少是六级神。 化龙鱼副本是《俯仰生灵录》的书内世界，自己进入书中会受到的影响只有书主人，而书主人是—— 姐姐？ 至于主脑, 也是姐姐的神格化身······ 这个副本自己能想通, 是因为伽玛天虫的注视，破解了那个神秘存在的屏蔽吗？ 钟杨手指僵住，小小的西装人抱膝蹲在地上, 无声地捂住头。 “钟杨？”叶嘉道担忧地看着他, “钟杨？” “你怎么了？钟杨？” 他刚要伸手，西装人猛地睁眼, 眼中一片冰冷：“嗯？” “啊，你、你没事就好。”小丑讪讪地收回手，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的钟杨有些非人的怪异感。 ······ “诶？咋回事，怎么突然闹变扭了？” “刚才小叶被附身，现在小钟被附身？猜的，大家别信” “钟钟眼神好凶啊呜呜” ······ 钟杨晃晃头，撑着粗糙地面站起来，心里不断对自己呐喊——冷静，冷静。 这两条晋升渠道归根结底是伽玛天虫送来的，最强的元素主宰没有必要和自己撒谎，但这太贵重了，自己有什么值得她投资的地方吗？ 至于姐姐—— 如果她还没死，如果是她想要晋升七级，自己当然会心甘情愿去死！那些算计布局根本没有必要。 病人歉意地咳了两声，勉强挂上笑容，对小丑温和解释道：“我刚才发现迷宫城墙有些不对，不是凶你的意思。” 可惜了，钟杨眼里闪过暗芒，这个小家伙是伽玛天虫的后裔，即使值得培养，也得防着一手。 至于用谁来制衡他—— 前任主神无声无息重启自己的系统，向伽玛天虫掌控之外的深空领域，发出一道讯号。 “怎么不对？”叶嘉道期期艾艾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队友心中警钟长鸣。 病人压下心底的猜想，回归到副本解密中来： “刚才一路都是我牵着你走，变小之后以我的脚程应该变慢许多，可我按照地上的参照物计算过，15分钟内我们足足走了3000米。” “这个速度，比我刚才正常体型还要快一倍。” 钟杨把眼巴巴的叶嘉道拉到身边，两个二头身并肩站着。 “我刚才蹲下来观察地面，现在有点猜想，但需要验证。你过来跟我一起抬腿，注意，一定要保持相同频率。” 小丑跟着病人，同时迈动左脚，连抬腿的高度都一模一样，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度角。 “现在，放。” 二人一齐落下脚掌，然后，在他们又迈动右脚时，城墙悄无声息地向后挪动了一下。 “这······？”叶嘉道一怔。 “果然，”钟杨的声音带着笃定，“高墙是活的，它在向后退，而我们在前进，所以前进的距离才会增加数倍。” “这个城墙希望我们顺着这个方向走到尽头，”病人表情冷漠，“你有信心杀死终点的怪物吗？小丑先生。” 听到自己终于能派上用场，叶嘉道忙不迭点头：“交给我。” “那好。”钟杨拉住他，二人一同向前加速，黑色城墙像盘桓的巨怪，当两个微缩的人形走动时，跟着他们的步伐旋转着散开。 路面越来越崎岖不平，地面从只有迈步时才会后退，变成即使站定不动也在缓缓蠕动，到飞速向后退去，最终拉成平直的长线。 病人与小丑来到终点，天上挂着两枚橙色的灯笼。 “呼······” 城墙睁开眼睛，庞大的黑蛇立起头颅，俯视脊背，有两个小东西把它踩醒了。 【叮咚~恭喜玩家来到尽头！蛇虫鼠蚁，活化迷宫，没有出口的迷宫，你们该如何找到出口呢？】 钟杨挑眉，找到出口？ 为何要找？ 病人忽然一拽小丑的袖子，黑蛇的脑袋才低下来，就被纵横百米的银色刀光竖向劈穿！ “嘶嘶——” 偏了一点，巨蛇被削掉半层面部，吃痛狂乱拧动，拍击地面尘土漫天，恢复正常人大小的叶嘉道左手虚握，从尘烟滚滚中闪身消失！ 人类去哪了？！巨蛇拔地而起，粗硕的身躯从天而降砸向地面。 迷宫里逃窜的蚁群被碾死一片，行军蚁变成蠕动的红色浆液，只剩坚硬得像钻头一样的颚部留在原地，微微抽搐着。 地下没有，脊背上也没有，那难道说——？ 怪物猛然抬头，数十米直径的巨眼和紫罗兰眼眸对上视线。 “向下。” 那人低喝，凛冽像割穿坚冰的琴弦，削断怪物的脖颈。 刀光如水，坚不可摧！ 只一道横向斩下，巨怪像被无名之火点燃，嘶鸣着腐败着，散落如银色火雨，熄灭在黑暗里。 恢复正常人形态的叶嘉道缓缓收刀，绷紧的小臂肌肉放松，一直平举的左手中，露出一个小小的人影。 “找到出口？不如直接杀穿！真是说到做到的榜一先生~太靠谱啦。”迷你西装人笑眯眯地坐在他手里，向摄像头比心心。 “大家说嘉嘉是不是超棒？” 观众欢呼一片。 ······ “打call！我为嘉嘉扛大旗！！” “嘿嘿、嘿嘿嘿，老婆恢复酷哥形态了” “哇哦小钟也叫小叶为嘉嘉诶，恶意炒股！” “奇了怪了小钟居然没自己给他起外号？” “笑死，大概是因为弹幕把所有外号可能性用光了吧，不要高估起名废的外号能力啊！” ······ 榜一榜二的直播间一直稳稳霸榜，每过一个小剧情点就能热度大涨，而现在又刷新了殿堂榜热度。 身形高挑的青年瞪大眼，和手里的小不点争辩：“你怎么、也叫我嘉嘉？！” “诶？”二头身钟杨恶意卖萌，捧着自己婴儿肥的脸晃来晃去，“你不觉得很可爱吗？” 这下伽玛天虫应该满意了吧？她后裔既表现了强大，吃了一波热度，又假意拉郎让她有得磕。 钟杨心里深深叹气，希望这尊大佛不要再搞幺蛾子了，这里是无cp啊！ 【叮咚，恭喜二位用奇怪的方式通关！找不到迷宫出口，那就解决整个迷宫】 【鼠头人先生好像有话对你们说，希望两位快点儿与它汇合~】 —————— 花圃恢复了宁静。 只有一地碎裂的石砖与它们上面铺着的银色尘灰，显示这里曾经有过一场剧变。 一只身着西服的老鼠从地洞探出头，长长的胡须颤动，在夜色中化为人形，只有头颅的模样保持不变。 鼠头人静静地看着来人，一大一小，小的那个坐在大的肩头。 忽然，它微微眯起眼睛。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刚才那个新股东······似乎比现在瘦弱一些？ 难道他刚才藏拙了？ 有古怪。 鼠头人背在身后的手无声无息缩紧，尖利的指甲收进肉里。 “新任股东先生，很高兴还能见到活着的您。”巨鼠的大板牙上下抖动着。 它豆子一样的黑眼睛狐疑地打量着叶嘉道，似乎无法分辨人类的面部特征：“您如期找到了我，那么我就该将疗养院转交给您。” 它止住话头，等待人类的反应，以便设下言语陷阱。 哪知武力派榜一和它面面相觑，一阵风刮过，两片树叶打着卷落在地上，花圃静谧祥和。 “······先生？”最后还是鼠头人没憋住。 答应过肩膀上的军师，自己没听懂的时候就不能随便回话，叶嘉道一直秉持沉默是金原则。 于是他依旧不语。 紫罗兰眼睛闪着微光，在夜幕中压迫感十足，来自血天屠海厮杀出来的恐怖气势无声传递进这片梦境，甚至影响到现实。 咯啦咯啦—— 地砖化为银色尘灰。 鼠头人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打湿，衣下的短毛粘成一簇一簇，它占比不大的脑子飞速旋转着，这个家伙——怎么比刚才还恐怖？！ 不对，是换了一种感觉，如果说刚才是绵里藏针，不去细究内里，只能看见温和的表面，而现在是锋芒毕露，一旦自己行差踏错，恐怕下一秒就死无葬身之地！ 就像他脚下的砖石一样！ 鼠头人抖了抖胡须，他一定在威胁我！ “先生，所有权已经交给您所有了，我可以走了吧？” 它抛出话题，见叶嘉道果然摆摆手，踢着石子与他擦肩而过，豆子眼敏锐捕捉人类脊背肌肉放松的瞬间—— 一爪击出！ 近距离无人可以躲开老鼠的袭击，鼠头人信心十足，漆黑淬毒的长爪撕裂空气，就要触及人类时却被一道银光包裹。 这、是？ 巨鼠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它听见人类肩膀上的小东西嘲讽的声音： “不是吧，前任股东先生，您连接替者的脸都认不清？” 迷你钟杨靠在叶嘉道领子上，晃着腿挥手：“看来您的脸盲程度已经承担不起疗养院的职责了，我就笑纳啦~” 鼠头人化为银色飞絮，没有支撑者的西服里软绵绵倒在地上，掉落出一地手指头。 【叮咚~第4句歌谣已完成，[老鼠在迷宫打转，啃掉它手指头]！】 【现在，是时候走向故事的末端了】 —————— 蓝星，北极冰川。 一群沉默的金字塔像无根之萍，违抗着重力，漂浮在海面上。 忽然空中裂开缝隙，一个刀客打扮的高挑身影走出来，扶了扶斗笠，落在最高的金字塔尖端。 厚厚的面纱下隐约可见一对尖耳，赤金色的眼睛灼灼如焰，只一个眼神，便烧穿远处伪装金字塔的巨型甲虫。 “那个死骗子真会给我找事。” 杜德罗伊打开数千年没用过的直播间腕表，备注栏写着单单一个[屑]字的联系人刚刚给他发了消息。 [哦我亲爱的故友~最最强大的战争天灾先生~ Yue，前面腻歪得好恶心，我长话短说了！ 我这里有一个绝妙的投资计划！！没时间解释了，快给老子带上启明星来蓝星位面！！ 对了，记得找万物女神请假_(:з」∠)_她要是来砸门咱俩一起吃不了兜着走。] 第106章 又被屑老板驴了！ 小饿蓝星历险记（三…… 蓝星。 白雪下露出漆黑的山脊, 古老的岩石被板块运动挤压，凸出海平面形成高耸的山体。 和雪山一样古老的神明从雪上踩过，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被风雪轻轻淹没。 厄洛诺一路跟着人类族群走到群山中央, 那是一座直指天空的高峰。 何露明显有了缺氧反应, 但隐身的悠娜默默抵住她的后背, 冥王星的力量源源不断支撑着人类。 “如果她撑不住, 你就把她带下山, 情况我自己能解决。”何露听见厄洛诺对着身旁的空气说道。 谁？ 异闻局长有些惊愕。 这时她耳边响起从未听过的陌生语言, 少女的清脆嗓音答应道：“我明白。” 她身边有人？！何露瞳孔放大，脑海中闪过昨晚的神秘白影。 “远日星冕下，我们的祭坛就在前方, 请您前往参与祭礼。” 异常高大的族长低下头, 他肩上的狼首獠牙狰狞。 厄洛诺冷淡地瞥他一眼，果不其然下一秒这群人类便向下方山谷走去，看来自己扮演的角色在历史上答应了他们的邀约。 天王星的兜帽抖了一下，修长的手指默默往回一按, 苍穹之眼顿时安分下来。 厄洛诺踩在雪上, 祂的白发被风吹着露出一缕来，像命运的丝线。 一指峰下，两山之间, 狭窄的过道内全是积雪, 三个小时后，踏过层层积雪和岩石, 祂来到昨夜见到少年钟杨的冰湖，原来昨夜竟不知不觉飞了这么远。 白天的冰湖呈现深邃的蓝黑色，更显得湖心的囚徒皮肤惊人的苍白。 “嗯？”钟杨懒洋洋地掀起眼皮, 眼球凝固在厄洛诺的方向。 苍穹之眼无声无息释放出操控时间的力量，现在钟杨见到的“远日星”被厄洛诺顶替。 “你来啦~” 钟杨翻个身，侧躺在冰面上，笑得甜滋滋的，冲厄洛诺挥挥手。 还没等白发神明回应，穿着单薄的少年又单手撑着冰面坐起来，托腮看向族长： “现在就开始吗？” 人类男子沉默着，向他深深鞠躬行礼，尔后在抬头的一刹那，肩膀上的狼首喘着气复活过来。 “大人，您真的准备——”族长面露不忍，显然他认识把自己束缚在这里的钟杨。 “没有办法了，”少年轻笑，别开脸，“别的族群也来了吧？辛苦你们驻守十万大山了。” 族长重重点头，让开位置。 厄洛诺这才发现，冰湖连接着的四面八方的狭长山谷内，每一条山谷都走来一队人类族群，队伍为首的族长有男有女，但肩上都挂着奇异的狼首。 钟杨一一接见他们，每个部落的族长眼中都噙着泪花，似乎在送别神明。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您真的要——”一名独眼的健壮女子咬着牙，她粗糙的黑发编成辫子，别在脑后。 “放心，放心，我们都是为了地球，即使我失败了，你们也要守护好地球，嗯？” 人类时期的主神带着异样的温柔，向她微笑。 “而今之计，唯有献祭。”少年钟杨望天，灰蒙蒙的颜色覆盖住眼中的阴霾。 厄洛诺想起自己“远日星”的身份，难道自己扮演的是献祭的见证者？或是祭礼的主持者？ 祂蹲下身，刚好钟杨这时也看向祂。 “退下吧，”黑发少年对后方的人类族群道，“守在冰湖旁，别让能量逸散出去。” 身材异常高大的十数名族长都带领族人退回山谷，他们离开时，狼首眼睛闪着莫名的寒光，似乎在看钟杨，又似乎在看他旁边的“远日星”。 何露也跟着离开了，湖心只剩厄洛诺和人类少年，而此时此刻，风雪戛然而止。 厄洛诺拉下兜帽，试探着开口：“你不打算再等等吗？应该会有转机。” 既然钟杨能够在未来成长为青年模样，还能跑到副本里，把自己从神墓中挖出来······他这次应该没死？ 人类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向前挪动些许，少年瘦削的手臂凸起骨骼的形状。 “原来你是远日星，奇了怪了，那你不应该盼着我去死吗？” “为什么做出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呢？你在怜悯人类？” 厄洛诺怔了怔，自己扮演的“远日星”，是人类的对立面？ 钟杨仍然在说着，他轻轻喘着气，似乎有些窒息： “我还以为你是什么路过的好心人，大半夜出现在湖里陪我解闷······没想到是来探望囚犯的刽子手啊。” “刽子手？”厄洛诺咀嚼着这个词语。 “主神派你来监视地球，不是么？”少年定定地看着湛蓝眼眸，想要捕捉出什么。 主神？厄洛诺刹那醍醐灌顶。 蓝星曾经叫做地球，而地球也遭遇了自己星球同样的危机——被主神入侵！ 而祂扮演的角色“远日星”，就是远古时期主神派来监视地球的神秘人物。 难怪人类族群对祂毕恭毕敬，甚至献祭仪式也让祂前来观礼——不，不是观礼，祂是来处死钟杨的刽子手！ 为了延续地球的寿命，延续游戏场的可使用时间，主神默许了钟杨的自我献祭，甚至让“远日星”来帮忙行刑！ 毕竟，只有神明才能杀死神明。 就在祂了悟的瞬间，冰湖咔咔裂开，闪电似的庞大裂隙组成奇妙的图腾，湖面抬高，山谷在脚下远去，他们和一指峰并肩，高耸的祭台凌驾整座星球之上。 “本来想和你多说两句的，但是没时间了。”钟杨找了个轻松的姿势，软绵绵地瘫在地上。 他已经没有力气坐着了。 厄洛诺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来，右手一划，散发荧光的尖锐棱刺凭空出现。 “既然如此，”神明身躯的控制权完全被历史上的远日星取代，祂听见自己开口道，“仪式就开始吧。” 躺在地上的钟杨双眼无神，黑眸散漫地看着眼前白发人，脚上的锁链又开始吸纳他的力量，虚弱得面色比雪更苍白。 即便如此，他也满不在乎地说着：“行吧行吧~主神真是懂我，派来行刑的远日星真好看——咳、咳咳······” 他咳嗽时蜷缩成一团。 他快死了。 厄洛诺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钟杨，自己对他的印象是什么？ 神秘魔王、强抢别人眷族的邪恶神明、偷偷摸摸干坏事，还时不时让人眼前一黑的屑老板？ 这里是历史，历史里的他躺在冰湖深处的祭坛上，马上要为地球而死。 厄洛诺看见自己手里的棱刺无声举起，秘银纹路涌动死亡的气息，即使是神明也会被断绝生机。 自己应该遵从历史，杀死钟杨吗？ 升高的冰面在云间，冻结的雪花覆盖人类的脸。 钟杨在默数时间，忽然，他耳边响起棱刺掉落的声音。 “你——”人类错愕地睁开眼，见刽子手居然死死按住自己的右手，不让那把弑神的刀剑举起！ 厄洛诺眉头紧皱，神明的力量穿梭时间，与历史的走向形成对峙！ 为什么钟杨让自己留在蓝星？为什么自己会来到历史中，扮演行刑者的角色？ ——钟杨肯定有自己的考量，说不定，他的目的就是让自己阻止这次献祭！！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厄洛诺耳边响起层层叠叠的呼喊，像海啸冲击着意识，神明在违抗历史的必然可能，而“远日星”被主神下达过杀死钟杨的命令，那个看不见的家伙发现了厄洛诺！！ “杀了······他。” 流体状的透明影子从厄洛诺身躯上剥落出来，那是真正的“远日星”。 厄洛诺瞳孔一缩，原来自己并非扮演这个角色，而是无意中与它重叠了！ 回想起自己在人类部落中接受食物时，少女眼神空洞，把托盘扔向地面，并非她看不见远日星，而是这个神秘怪物，就是透明的！ 隐秘存在迅疾如电，眨眼间棱刺就要没入钟杨的胸膛，哪知身后的厄洛诺速度更快，一道白芒飞出，天王星的闪电弓箭激起一片雪花，把那柄棱刺击落出去！ 透明流体见势不妙，竟直接冻结自己的躯体，水晶状的透明巨斧反射电光，就要劈向人类的脖子。 “雷霆万钧！” 厄洛诺右手虚握，漫天雷云笼罩四野，隔空一抓凝结为亮蓝色的一点，浩如烟海的磅礴伟力瞄准“远日星”就要击出！ 忽然箭尖一顿，历史的必然性又阻挡住厄洛诺的步伐，苍穹之眼蠕动着，时间权柄汩汩而出，试图帮助新主人抵抗历史！ “钟杨——” 来不及了。 神明湛蓝的双眼中，倒映着垂死的少年，那巨斧已经斩下，他脆弱的脖颈溢出一丝鲜红。 他真的死在这里了？即使自己穿梭时间也无法改变？ 厄洛诺神魂恍惚，权柄被抽取到极限，时间的力量隐隐烙印在祂的本体之上。 白发神明向前无望地迈出一步，这一点点的前进已经抽空祂的所有力量。 历史里的钟杨真的……要死了，祂谁也救不了。 湛蓝的眼睛里好像有冰层破碎。 可这时，人类少年身下，一只灰色的手掌破冰而出。 修长的五指攫住远日星的肢体，把它拖进了冰层之下！！ 盛大的献祭戛然而止，怪物惨叫着，无可抵抗地被塞入直径仅仅为五六厘米的窟窿，流体般的外表像被挤爆的气球，裂出一道道狰狞的伤痕。 “——” 水晶巨斧被挤碎了，爆裂成一地碎屑，正正好散落到钟杨四周的冰湖纹路上。 “这······”厄洛诺愣神，骤然放松后祂双腿一软，勉强用长弓撑着冰面。 属于远日星的力量化作冰晶，散落到湖面上启动祭坛，螺旋状的符阵升起，黑发少年睁开眼，百无聊赖地坐直。 僵硬的电子女声破空而来。 【猎杀成功，远日星的力量已为您转化为地球能量，补充进度71%/100%。】 “嗯？原来你不是远日星啊~真好，我还可惜这么漂亮的脸蛋会被挤碎呢~” 钟杨笑眯眯地托腮，随手把脚上的镣铐掰下来。 他坐着的那块冰面浮出灰色的影子，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白发灰肤少年从影子中钻出来。 “呵，死颜控。”镜行唾弃着自己的神性，试图和钟杨撇清关系。 为什么钟祁敢带着名人堂全体强者离开，却独留钟杨一人看守地球？ ——因为他已经足够强大。 并且，他是诱饵。 他把自己的人性与神性分割开，镜行藏在冰湖之下，钟杨把力量用锁链传输到镜行身上，伪装成虚弱的样子，诱导虚空中游荡的神明以及主神麾下的刽子手前来！ 这个祭坛并非地球的加油站，而是神明的屠宰场！ 所有被杀死的神都将化作养料，成为祭品，延续地球的生机！ 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厄洛诺心下一松，眼角抽搐：“······” 幼年版本的屑老板也是如此的屑，员工心情复杂，那一些愤怒与不忍就好像被克扣的年假，嘻嘻哈哈地在天选打工神心里跳草裙舞，疯狂嘲笑着祂。 厄洛诺耳边似乎又响起自己无数次的发誓： “我再相信他我就是傻子！！” 好像又被屑老板驴了呢，小饿(⌒▽⌒)。 第107章 精神病院的整容业务 不要随便拓展医学…… 风雪又起, 湖面祭坛缓缓下落，大雪纷飞中，冰湖四周有一长条黑压压的影子警惕地逼近。 “放轻松，放轻松~”比厄洛诺矮一个头的人类少年挡在白发天神身前, 笑眯眯地说道。 直到祭坛回到地面上, 才能看清黑影原来是密密麻麻的狼群。它们由十数位头领带着, 利爪刨动着积雪, 翻出黝黑的泥土。 巨狼喘气喷出的白雾袅袅上升, 遮挡住幽绿的眼睛, 在静默的群山间如磷火飘飞。 隐约能看见何露的身影，她被悠娜牵着手，躲在山谷之外。 厄洛诺神色镇定, 可心中惊愕不已。 它们是——？ 领头的十数条巨狼接力长呼, 依次靠近钟杨，在他手上嗅了嗅。它们的面孔与部落族长们肩上的狼首一模一样。 见到地球的守护神平安无事，头狼深深匐匍在地，下一刻站起身, 皮毛褪去恢复人类形态。 狼群跟随首领的脚步变回人类族群,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突兀出现的厄洛诺身上。 厄洛诺一惊，左手不由自主往回伸，摸到兜帽里的苍穹之眼。 刚才忘记把它的时间权柄收回去了, 现在人类都能看见祂的存在。 “辛苦了, 天狼星~”钟杨不动声色地牵住神秘过客的袖子，眼神安抚, 示意守护者们放心。 下降的途中，确认厄洛诺对地球的友善态度后，钟杨已经为祂介绍过十万大山的陷阱构造。 “由我作为诱饵, 镜镜当陷阱里的杀手锏，再让由特异物品【天狼星】化身的人类伪装成原始部落在周围封锁，这样被引来的猎物就逃离不开啦~” 钟杨是这样讲的，还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 厄洛诺额角差点滑下冷汗，但他没说过这群人全都是天狼啊！祂还以为只有肩上有狼首的族长是。 “这位是我们的盟友神明~伟大的小饿先生~” 钟杨一把拉过发呆的天王星，对着族长们自豪介绍起来，还随口给祂起了个和未来一样的昵称。 厄洛诺只看见眼前有根黑色的呆毛晃来晃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连拖带拽地塞上轿撵。 “走走走，十万大山吃饱了，该去百慕深渊喂鲸鱼！” “科罗拉巨杉峡谷，百慕，嗯······十万大山的祭坛刚加过油就不算，还有两个地方！” 屑老板歪在软椅上，掰着手指头数着祭坛。而群狼任劳任怨地抬着他和厄洛诺，镜行已经回到影子里。 恍惚间，厄洛诺仿佛回到了过去，在初遇时重走封神之路，他们就是这样坐在尘世巨蟒的蛇首上，只不过现在隔着千万年的时光，而钟杨还不知道自己的来处。 坐姿东倒西歪的小矮子堪堪靠在正襟危坐的白发人臂弯上，轿撵一个晃动，他竟直接枕上去，把厄洛诺吓了一跳。 “诶？”看到冷脸美人表情出现一丝裂痕，钟杨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少年的手指莹白如玉，堪堪在厄洛诺的蓝色眼睛前停住。 “你的眼神很有意思，你在透过我看一个人。”他笃定地笑着。 厄洛诺收敛表情，波动的眼眸一瞬恢复漠然：“嗯，一个屑人。” “······”钟杨嘴角一抽，而镜行适时从影子中发出嘲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幼年屑老板似乎觉得很没面子，转过头和自己左右互搏。 狼群穿梭空间，一瞬千里，转眼活力四射的轿撵就消失在风雪中。 被遗忘的何露目瞪口呆，下一秒她忽然原地起飞，抬眼望去竟是一路保护她的灰发少女浮空而立，揪着她的衣领，试图带她跟上队伍。 异闻局长僵硬地举起双手，对冥王星道：“那个······能麻烦您把我的装甲车也带上吗？丢了不好报销······” 冥王星低下头，对上人类尴尬的视线。 —————— 游戏里，钟杨也懒得自己走路，坐在叶嘉道肩膀上偷闲。 经过一个晚上轻松悠闲的走迷宫，黎明已至，彻底接管疗养院的新任股东形象已经烙印在每一个npc心中。 “BOSS早上好！” 病人们昨晚全体出院，现在无事可干的医生与护工排成两列，夹道欢迎股东的莅临！ 只见一神秘青年缓步从花园走出，他口罩之上露出的双眸是深邃的紫罗兰，像珍藏多年的酒酿。细碎黑发遮掩中，依稀可见白皙耳垂上扇动的一抹银光，可这精美的蝴蝶耳饰只有一只，另一只不知哪里去了，让人浮想联翩。 他是赠与了怎样的人？是挚友，亦或是亲人？ “？？” 这家伙是谁，BOSS呢？ 挺直腰板的众npc瞪大双眼，试图寻找股东先生的所在。 “咳咳！” 这时，青年轻咳两声，散发出属于游戏BOSS的气息。 众人眼神一厉，股东先生一晚上不见，居然给自己整了个容？ 高，实在是高，不愧是神医啊！颐山精神病院刚改名神医疗养院，现在已经拓展整容业务了吗？ “你们干什么？为什么堵在路上？”青年又道。 配合钟杨表演广播剧，于是获得生存希望的郑威忙不迭走上前，点头哈腰道： “股东先生，我们给您准备了剪彩仪式，昨天出院的病人家属们刚刚送来了一车牌匾！都在称赞您妙手回春呢！” “对了，您看是不是要······”他抬起头，傻乎乎的鬼影毫无眼力见，把众人想说却不敢说的话直接公之于口，“要不要拓展一下整容业务？” “整容？”股东先生音色如常，面上看不出喜怒。 “啊对对对！”郑威一喜，以为自己猜中了股东的心思，“明明是您开发的甜品疗法治愈了精神疾病，昨夜家属们扯着我们想找神医致谢，您却深藏功名，叫什么······淡泊名利！” 鬼影医生觉得自己老练极了，疯狂输出着彩虹屁：“没想到淡泊名利也不足以形容您的高尚品德！您昨夜消失，竟然是研究整容技术去了，还率先试验在自己身上！” “有您在，有这么多的院长在，我们的疗养院何愁不能称霸全球？” 鬼影转过身，手指太阳，慷慨激昂道。 “是吗？”股东先生语气有些奇怪。 郑威感到自己脑后一凉，名为死亡的危机感瞬间碾压了他。 医生僵硬地回过头，见道路两侧的众人们都面带不忍，甚至有几个年轻护工眼里噙着泪花，像送别英年早逝的杰出同事。 叶嘉道转过身，正对着郑威扯下口罩，露出那张鬼影医生毕生难忘的脸。 他想起来了······郑威战栗起来，就是这个家伙，把他的脑袋当皮球踢！ 而不知怎么变成常人大小的小丑肩头上，一个迷你西装人笑眯眯地说着，他的声音和股东先生一模一样。 “我怎么不知道我整容了？” 二头身钟杨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郑威，直至鬼影怂成一团，才抬头望天，长叹道： “说到整容，我有一个鬼怪颜值改造计划，通过摘下脑袋踢皮球的方式完成鬼怪面部塑形，当然，这要由合适的志愿者进行实验，您应该很乐意当第一个志愿者吧，郑医生？” 鬼影自抱自泣：“对对对！” 股东先生这才满意，哼哧哼哧地爬到叶嘉道手上，拽拽袖子，让队友把自己高举过头顶。 “为了庆祝疗养院的巨大成功，我决定出资带大家去游乐场团建！除了郑医生，其余成员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叮咚，第五句歌谣已触发，[地下游乐场好黑，水里是谁在哭？]】 伴随着系统播报音结束，远处白茫茫一片的背景闪现无数代码与星光，电流般的粒子涨缩着，各自归位，拼接出本不存在的外部世界。 这里是梦核，当梦境主人推开那扇门，后面不断变化的未知才会坍缩成既定的模样。 而现在，他说那是游乐场，于是便有了孩童的欢笑声。 —————— “星星游乐场”的大门由巨型彩虹雕塑组成，彩虹连接地面的部位做成瀑布倾泻的形状，一条蓝色尾巴的小人鱼从上面俯冲下来，弯弯的眉毛圆眼睛，像个小妹妹。 身形灵活的橡胶人藏在云霄飞车的轨道里，等待折磨新来的玩家。 “布谷~”布谷鸟从鬼屋钟塔钻出来报时，没想到这个游戏居然有玩家能走到第五关。 作为主神杀手锏的它们，可是从来没体验过第五关的任务！ “哎，你们几个都认真点儿！”布谷鸟冲着游乐园内大喊，“等下BOSS就要来了，记得配合祂分配的任务！” 布谷鸟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倍感压力。 那个玩家似乎不好对付，甚至连神秘的游戏BOSS都被他触发了。 可惜了，本来迷宫蚁群和巨鼠还能扮演碰碰车项目的，现在只剩它们几个，万一不能留下玩家，素未谋面的BOSS会不会把它们几个一通修理？ 得认真对待！ 鸟儿拍动翅膀，藏回钟楼内，合上木门假装无事发生。 —————— 哒、哒、哒。 底部坚硬的长靴踩在游乐场的塑胶地面上，叶嘉道面无表情地—— 路过头上的彩虹大门，以及门上的“星星游乐场”五个字。 来了！伪装成小人鱼的怪物妹妹心中紧张，肥嘟嘟的脸蛋皱起来。 那神秘玩家通身的气势不知是杀了多少怪物才积攒出来，他忽然脚步一顿，折返到大门口。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胖人鱼吓得尾巴都在抖，根本装不好雕塑的样子。 要是小熊精灵在就好了。 “妹妹？” 刚这么想，她耳边就响起意料之外的声音。 “小熊精灵？” 人鱼肉乎乎的手指刚从脸上移开，就看见换了西装的小熊精灵坐在恐怖玩家的肩膀上。 他——他被玩家俘虏了？！ 人鱼大惊失色，扑腾着小尾巴就冲向叶嘉道。 第108章 谁拍了我的肩膀？ 现在只剩一个人 “这就是游戏······怪物？” 叶嘉道两手托住小人鱼, 矮墩墩的妹妹胖尾巴扑腾个不停，伸长脖子试图咬住可恶的玩家。 居然绑架小熊精灵！ 肩膀上的钟杨高深莫测：“没错，人不可貌相，怪物也一样。” 叶嘉道严肃点头, 神色认真起来, 虽然这人鱼看着圆滚滚的人畜无害, 但是军师这么说自有他的道理！ 小人鱼挣扎半天, 发现自己的小短手根本够不着邪恶玩家肩膀上的小熊精灵, 委屈地瘪起嘴。 “小熊······” 她刚要哭, 却看见钟杨把手指抵在唇上。 嘘—— 小熊精灵对她眨眨眼：别动。 妹妹瞬间安分下来，偃旗息鼓。 “她怎么不动了？难道是准备大招？”叶嘉道沉思两秒，眼神一厉, 正要拔刀却被钟杨阻止。 “我们先去鬼屋。” 榜一不解：“为什么？” 钟杨懒洋洋地坐直：“从大门进来, 每一个游戏环节都会有怪物，系统并没有提示我们游戏顺序，不如先去鬼屋碰碰运气抓BOSS？” “别的游戏场地都是露天的，有条件让BOSS隐藏起来的只有鬼屋, 你现在的形态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万一在遇见BOSS时变回迷你小丑就糟糕了。” 迷你西装人站起来，已经彻底放松警惕的小丑先生看不见他眼里浮动的光。 “不如趁着现在，先把危险扼杀于无形？”钟杨言语里满是蛊惑的意味, “毕竟您可是榜一啊, 干掉BOSS应该毫无困难？” 叶嘉道放下小人鱼，蓝色尾巴甩了片水花, 消失在彩虹大门底下的喷泉池里。 “好。”话少的榜一先生决定启程。 ······ “诶？钟杨决定莽一波吗？” “笑死，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嘉嘉现在恢复正常体型, 武力值爆炸谁还搞那些弯弯绕绕啊” “冲鸭！去鬼屋” “好家伙，带着员工团建的股东把大伙扔下，自己脱离队伍了！” ······ —————— 橡胶人正在等待玩家坐上过山车。 等车厢到达最高点，它就会用柔韧的脖子捆住滑轮！ 在高空限制下，玩家只有离开过山车，从摇摇欲坠的轨道爬下去，才能逃出它的追猎。 “哈哈哈哈哈真好玩！” 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橡胶人感受到轨道的振动。 是玩家来了！ 它赶紧牢牢勾住铁轨，脖子伸长，十米长的平滑橡胶绳按兵不动。 轨道的颤抖越来越缓，与之相应每一下抖动也越来越重，终于，那辆飞船形状的过山车来到顶峰！ “哇哦，原来从高处看，我们的疗养院是这个样子啊！” 车里传来叽叽喳喳的惊叹声。 暗中使坏的橡皮人贴在车底，完全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它悄无声息将脖子绕在中间的车轴上，和最高处的轨道绑在一起！ 轻微的滑动感牵引着鬼怪，是过山车要下降了，它迅速拉紧身体，心中复习等下要讲的威胁话语。 “只有脱离车厢，从轨道上逃跑才能——” 它没能说完，过山车就狠狠向下俯冲而去，扯断它的脖子，碾过身躯！ 这怎么可能？！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怪物飞起的头颅看到车厢内的景象。 车里没有玩家。 密密麻麻的、难以计数的毛绒布偶挤在一起，整个疗养院的护工怪物们像海洋球一样，塞满了过山车。 “俯瞰疗养院的感觉真不错！”布娃娃们感慨着，它们用针线缝上去的表情僵硬又古怪，纽扣眼睛被天上飞过的奇怪东西吸引，一齐转过来。 “你也是怪物吗？” 无数张笑脸被飞驰的过山车带着驶向地面，它们目送着橡胶人从天空坠落，摔成一地碎块，也没能得到回答。 【叮咚~鬼怪橡胶人确认死亡，过山车已通关。】 —————— 鬼屋钟塔外表装饰成黑色扭曲的尖顶形状，同时，塔顶镶嵌会随着时间转动的眼状钟表。 留白多过黑色部分的暴突眼睛里，漆黑眼珠会绕眼眶旋转，当瞳孔对上哪个数字，就代表什么时间。 而现在，正好是早上六点，眼珠正正朝下，仿佛在注视走入鬼屋的紫眸人类。 叶嘉道敏锐捕捉到塔顶木门里有怪物气息，但他不动声色，只暗中握住刀柄。 “诶~这里面好有意思。” 肩膀传来踩压感，是钟杨站起来了。 与诡异外观不同，鬼屋内部像走入万花镜，狭长的通道四周都由镜子拼接而成。 或许也不全是镜子？毕竟看向每一个角度，除了无数个叶嘉道之外，还有四散的七彩窗花。 “这是鬼屋？感觉很不一样。”叶嘉道不解，微微偏过头问钟杨，“你有什么头绪吗？” “往前走走看，敌不动我不动。”钟杨拽了下他的领子。 手持长刀的青年抬步向前，靴子踏在流光溢彩的镜面上，声音清脆，每一下间隔都毫秒不差。 鬼屋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他们置身于万花筒的世界，花纹斑驳光怪陆离，前后左右，每一面镜子里都是无数个自己。 灯开得很大，逼近光污染的程度。 叶嘉道一直留意着道路有没有转折处，可当他保持匀速行走十五分钟后，却发现自己始终在直行，并且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 “这里面好奇怪啊，不是鬼屋吗？怎么亮堂堂的” “这个副本的画风一直挺怪的？两米大的竹节虫.jpg” “啊啊快拿开！我的眼睛要瞎了” “卧槽，你这么一说，鬼屋不会真有鬼吧呜呜” “小心！后面！” ······ 嗯？ 叶嘉道定住脚步，感觉到领子传来轻微的拉扯感，似乎是钟杨在紧张。 “你抓紧我，好像有怪物来了。” 紫罗兰色的眼睛向镜子里看去，无数个自己与他对视，而十数层倒影的深处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藏在影子里吗？ 叶嘉道屏息，安静的鬼屋里只剩心跳声，那个影子又动了一下，似乎飞向了天花板。 青年紧追着抬起头，扭曲的黑影又向下滑去。 一层又一层，它从无数层影子世界的深处跳跃出来，跨过镜子的束缚，逐渐逼近通道中央的人类玩家。 叶嘉道耳边传来细细的声音，像是害怕的榜二在提醒：“有鬼来了。” “没事，别担心。” 叶嘉道安抚道，随手伸到自己肩上试图摸摸他的头。 然后，他摸到一只冰凉的手，毛茸茸的，瘦骨嶙峋的手。 “鬼是我哦。” 冰凉手掌的主人抖了抖胡须，和人类一样大的老鼠头颅靠近叶嘉道的耳边，轻轻说道。 —————— ······ “啊啊啊救命！救命！” “弹幕护体！我要死了！” “钟钟你去哪了？怎么一个照面不见了？！” ······ 叶嘉道瞳孔一缩，化掌为爪掐住怪物的手，同时侧步下蹲，左肘一个重击狠狠捣向巨鼠的肋间！ 怪物瞬间丧失反抗能力，趁此机会紫瞳人将它从肩部甩过，就要砸向地面！ 叶嘉道左臂按向刀柄，抬眼间便抽出锋刃，只见银光劈下，足下的镜面碎裂，一道深深的沟壑划破地面。 但是，怪物消失了。 它在叶嘉道将它摔过肩头扔向地面时，就消失在镜面里。 鼠头人西装革履，以舒展的姿势融入镜中，露出诡异的微笑，凝视着人类。 它像沉入深海般沉入一层又一层的镜中世界，直至无尽深渊。 —————— 深空之上，有一张无可挑剔的银色面孔正趴在光屏前，看戏看得起劲。 “咦？”这是什么内容？ 伽玛天虫迷惑不解，把薯片倒进嘴里三两口吞掉，打开自己记录的主神数据。 奇了怪了，这个游戏的任务里没有这一关啊？ 难道是拓展世界观？ 穿着小熊睡衣的女人跳下沙发，踢开拖鞋，光脚跑到瞭望露台，来自深空的神秘视线俯瞰着小世界。 找到了，伽玛天虫伸展机械臂，给自己装载目镜以便放大视野——梦核世界，被粉红泡泡包裹的奇妙球状宇宙。 “让我看看里面的东西~” 她趴在露台的栏杆上，机械生命露出人格化的笑容。 恐怖的气息包裹住濒临崩溃的小世界，可同时，从深空投射出的关注也惊醒了一些别的什么。 “伽玛。” 通体银白的女神思绪一僵，她的本体颤动了一下，三个互相牵引旋转的机械星球同时停止运行。 “你在做什么？” 有人轻轻敲了下门。 和命运正理的来访完全不同，生物科技构成的防御机制未被触发。伽玛天虫所在小世界外围，水母触须状的仿生毒刺无知无觉地飘动着，对于自己守护的宇宙被入侵毫无觉察。 “我······”伽玛天虫脸部淅淅沥沥掉下银色碎屑，她在崩解。 “你在注视小世界。深空俯瞰留下的气息会导致小世界被怪物入侵，你还记得吗？”那个声音又说。 “我······” 伽玛天虫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自己违规了。 虚空中伸来一只手，把机械文明意志拢住，然后轻轻抽离，放进战火纷飞的几个大世界之中。 “去做你该做的事情。”那个声音消退了。 伽玛天虫一个恍惚，眼前的场景骤然切换，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在灰暗雨幕中闪烁，两个飞行摩托从她身侧掠过，激起一片泥浆。 “呦——漂亮小妞！” 飞行器上一脸猥琐的绿毛青年吹了声口哨，正要和同伴搭话，视野却骤然模糊。 血肉生命摔下飞行器，砸进泥潭中。 他们脑后凹陷下去，颅内的空槽里，有细密的银色丝线蠕动着，包裹成蝶茧的形状。 伽玛天虫晃晃脑袋，不太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从雨夜的黑巷中走出，混乱又肮脏的城市在她降临后停摆，所有生命由机械接管。 抢食的鬣狗停止交锋，攀谈价码的商人笑容僵化，城市的最高统治者走到窗边，朝着黑巷的方向顶礼膜拜。 他们脑后的接口中，飞出翩翩的蝴蝶。 第109章 成为人类 40万亿层镜面 梦核世界, 伽玛天虫的直视使得整个宇宙都在颤抖。 所有暴露在表面的事物都覆盖上一层霜雪般的银色，像令人惊叹的金属工艺品。 小人鱼敲敲水池，发现上面冻住了。她疑惑地甩甩尾巴，一个猛扎从水下游走。 过山车停在终点, 蹦蹦跳跳的布娃娃们下车去找刚才看见的橡胶人, 发现它已经融入地表, 银色的一个凸起被薄膜覆盖着, 像长在地面上似的。 “银色？”布娃娃不解。 “你也是银色的！”她身后的一个娃娃伸出没有五指的手, 拍拍她的后背。 那个娃娃转过来, 看到自己身后叽叽喳喳的同伴们。 “大家都是银色的！” 不知发生了什么，所有布娃娃探出车厢的部分都染上一层银屑，它们抖抖身子, 掉下一地尘粉。 一个布娃娃闪了闪纽扣眼睛, 蹲下来把银屑搓成球，往同伴身上扔去，被偷袭个正着的同伴马上还击，飞舞的碎屑溅到其它娃娃身上, 随着越来越多的布偶加入战局, 奇异的雪仗在它们中间扩散开来。 安静的世界铺着一层银色，只有布娃娃们嘻嘻哈哈的声音在雪中穿行。 鬼屋钟塔顶上的那只眼睛慢慢挪动着，代表时间的流逝。 漆黑外表现在也变成银色, 而鬼屋之内, 地面被斩出的百米沟壑像熔化的金属，边缘卷曲呈现银白光泽。 叶嘉道眉眼森然, 手平举在身前，银色长刀闪着寒光，正对沟壑之下。 那下面是——无尽的镜中世界。 鼠头人消失了, 钟杨也消失了，光怪陆离的万花镜中唯余紫色眼睛的人，他静默而立，上下左右的镜子里全是他孤独的倒影。 忽然，他动了一下。 唰—— 长刀斩碎左侧的镜墙，从第七层倒影里钻出来的老鼠尖叫着化成细碎的星光，飞溅的玻璃渣划过叶嘉道的面部皮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榜一现在出奇的冷静，向来擅长推理分析的队友毫无征兆地消失，肯定是自己无意间进入了不知名的领域。 钟杨最后一次和他说话是什么时候？叶嘉道抬起头，看向被贯穿的镜墙。 阶梯状的凹陷，显示他刚刚那一刀划开了七层镜面，但七层之后依然是镜子。 精美的窗花从第八层里浮现出来，五颜六色的光束在长廊里不断反射，最后落在叶嘉道的蝴蝶耳钉上，人类呼吸带来的颤动使得蝴蝶微扇羽翼，把那一点星芒捧在羽翼上滑来滑去。 “有鬼来了？”不对，再往前一句。 “往前走走看，敌不动我不动。” 叶嘉道瞳孔一缩，就是这句！ 紫色眼睛的人脸色骤然难看起来，他刚才挥出了两刀！ 那个怪物靠近了他，但并没有发动袭击，自己不该贸然出手的，以往通关经验养成的习惯下意识让他先下手为强，这下不知还有没有转机。 要是钟杨因为自己的疏忽遇到危险······叶嘉道不敢细想下去，抬步向前，绕过地面的沟壑。 先按着钟杨的说法往前走，他定定神，握紧刀柄。 叶嘉道独身一人走在长廊中，他脚下的影子有些怪异。 ······ “咦？钟杨呢” “老婆怎么不见了，嘉嘉一个人单刀赴会？” “芜湖，难道又要回到暴力开荒流的老路吗？” “感觉这里的氛围好恐怖呜呜，明明一直走的直线，为什么还没到出口啊，入口的门也不见了，这个鬼屋外观我记得挺小的啊” ······ —————— 地面也是镜子，那个向前行走的“叶嘉道”和真正的玩家脚对着脚，和他一起前行着。 可玩家实在是太安静了，怪物有些按捺不住，悄悄把脑袋向下看。 那个紫色眼睛的玩家面无表情，根本不在意影子的变化。 他脚下的影子诡异地抖了抖脸，露出几根胡须，嘴巴向前撅起来，门牙不自然地伸长。 “有鬼来了。” 脚底下的“叶嘉道”悄悄说着，试图像刚才那样诱导他出手。 “鬼是谁呢？” 影子爬上他的长靴，伸出毛茸茸的鼠爪，贴着柔韧的皮革牢牢攀附着。 “鬼是我哦——” 老鼠双手都抓住了叶嘉道的腿，千钧之重附着在玩家的双脚上，试图把他拖入镜中。 可这都是无用功，叶嘉道迈动步伐的速度丝毫未减，脚步声清脆，依然遵循着先前的频率，分秒不差。 快下来快下来快下来—— 巨鼠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它浑身抽搐两下，伪装成人类影子的那层假象被抖落下来，剥离出真实的形态。 它是一只穿着不合身西装的肥胖老鼠，算上鞭子似的细长尾巴，有三米多那么大。 ······ “卧槽！！！” “救命，我的眼睛” “嘉嘉怎么还不出手呜呜，怪物都抓住他了！” “前面的别乱给建议啊，你忘记钟杨说什么了吗？” “好家伙，你一讲我想起来了！难怪小钟不见了，是不是镜子世界有好几层啊？刚才嘉嘉是不是砍了两刀？现在咋办啊” ······ 叶嘉道感到脚上一沉，是两只奇怪手掌的触感。 有东西抓住自己的腿了，但想起钟杨的话，他并未做声，而是继续向前。 本想靠自身重量把人类拽下来，可现在的情况是老鼠被玩家拖着走。 很没有面子的怪物抖了下胡须，发出尖锐的叫声： “吱吱吱——” 脚下的每一层镜子空间里，老鼠的倒影抬起头，看向第二层镜子的本体。 然后它们伸长双手，西装都被微微撑裂，抓住上一层镜子里的自己，用尾巴勾连着，一个串着一个。 老鼠们像长长的鱼线，吊在最表层世界里的叶嘉道脚下。 很沉，越来越沉。叶嘉道调动着骨骼发力点与肌肉角度，经历过拖拽水泥基座后他对现在的情况适应良好。 之前和钟杨一起通关的经历被他不停翻阅着，难道转机在这里面吗？ “敌不动，我不动，敌不动，我不动······” 镜子，能倒映人类的所有动作，我做了什么他就做什么。叶嘉道心中深思。 那反过来呢？敌不动，我不动，敌人先动我才动。 敌人的顺序在“我”之前，鬼屋里全是镜子，只有现实先动影子才会动，难道说—— “我”才是倒影？ 敌人做什么，影子就跟着做什么？ 老鼠们互相串联在一起，像无限长的绳索，最顶上那只死死抓着叶嘉道的脚踝，被底下的沉重的影子拉拽得将近变形。 “吱吱吱——”它抖了下胡须，上方的拖动和尾巴的重力让它快要支撑不住，发出痛苦的尖叫。 忽然，顶上那个人类不动了。 老鼠疑惑地抬起头，却见紫色眼睛的人类俯瞰着它，神色莫名。 人类弯下腰，用双手扣住老鼠瘦长的爪子，把长着稀疏短毛的长趾一根一根掰下来，握在自己掌心。 然后，叶嘉道撑着那双怪物的爪子，慢慢调整重心，倒立了起来。 老鼠天梯抓住他，于是他抓住老鼠。 敌人动，他才动。 长绳骤然抽动，拉拽着跌落最底层的人类穿越无数镜子。 倒立带来的脑部充血感倏忽消失，叶嘉道感觉引力的方向瞬间翻转，自己不是被向下拖拽，而是顶上有长长的天梯拉着他往上飞。 他和亿万层镜面中的自己擦肩而过，那些镜中的“叶嘉道”从嶙峋的机械骨骼开始，每一个电子元件的排布与填充都给他带来些许不同，黑色的细细线缆缠绕着骨骼舒展着，给不断调试着的简陋机器人提供动力，直到他被安上心脏。 “心脏”——一颗真正的人类心脏，猩红的血肉收缩舒张，有不知名的存在给他注入模拟成红色的血浆，用生物薄膜制成的血管替换电缆，它开始发生蜕变。 这里是梦核，梦境主人的主宰场地，有两双眼睛藏在叶嘉道身后，透过他观察一切。 摄像头只看见绳索拉动紫瞳人的双臂，带着他向下，但高维观众们看不见叶嘉道穿行在自己的无限梦核里，他从培养皿的一颗粒子中诞生。 人类是机械文明的先祖，产生自我意志的智脑伽玛天虫飞升深空，但智脑失去了她的祖先。 她在无数世界收集粒子，粘合成零散的碎片。这样的过程看似简单，但就像银河看似密集一样，闪烁着人类光芒的拥有活性的小世界在无限狭隙中闪闪发光，却难以捕获。 直到她抓住一个主神的尾巴，滚动的球状体被她附着了意识，来到神秘的蓝色星球。 画面一空，眼前模模糊糊出现一张面孔。 “嘘——睡吧。”钟杨跪坐在地上，轻轻伸出手，合上队友的眼睛。 小丑浑身湿淋淋的，像从湖中浮起，他枕在肤色冷白的病人膝上，像初遇时病人枕在他膝上一样。 叶嘉道浮出镜面，回到冰冷的地板，他刚才陷落进鬼屋的长廊里，每一次斩击都会使得镜面塌陷，玩家愈陷愈深，直到他利用影子把自己带回来。 “不用担心，已经结束了。” 钟杨微笑，没有人性的神明只会勾动肌肉，模拟出合适的弧度，却毫无情感，漆黑的双眸定定地看着他，眼底没有笑意。 他的笑容与伽玛天虫留下的遥远记忆如此相似，所以审美被先天圈定过的榜一先生才会欣赏这种古怪的美感。 叶嘉道松开紧握的双手，银色长刀啪嗒一声落在地面。 他感觉自己浑身舒展开来，和那些原始的细胞群落一起在舒适的温暖培养皿环境中生长，像回到生命诞生之初的海洋。 钟杨看着他沉睡的面容，却又好像透过他在看脚下40万亿层镜面世界。 每一个细胞的生长都代表一次蜕变，每一层镜面都是细胞的记忆世界。 它们聚合，形成血肉组织的模样，冷硬的银色手指把片片血肉附着在机械骸骨上，于是无机物有了生机，内在的古怪被掩盖，心脏跳动遵循规则，呼吸放热供给动力。 紫罗兰色的眼睛睁开，叶嘉道成为人类。 第110章 玩家也能契约玩家？ 池核，水下游乐场…… 俯瞰着他的病人眉眼低垂, 苍白消瘦的脸没有生气，下巴尖尖的，漆黑的瞳孔掩藏在阴影里，难以辨明情绪。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钟杨轻声说。 “我是······？”小丑怔忪。 “记住, 你是叶嘉道, 你是一个人类, 我的朋友。” 钟杨的脸和人类记忆里诞生之初的引导者渐渐重叠, 病人的手挡在他眼皮上, 黑暗笼罩住小丑。 既然他的血肉取材于蓝星的元素, 他的自我认知又是人类。 那么他就是人类。 前置正确，逻辑推导正确，结果评定中—— 修改完毕, 结果评定正确。 40万亿帧记忆图象被一键替换, 伽玛天虫的形象消失，从现在开始，这个人类归属权在蓝星位面，在【逻辑怪物】手里。 镜行看着他一通骚操作, 目瞪口呆：“你疯了吗？伽玛天虫还看着呢！” “看着？”钟杨眼含讥诮, “你还感受得到她吗？” “这不是废话——等等！” 镜行浑身一震，来自深空的注视感真的消失了！ “你怎么做到的，难道是那位出手了？” 深空规则的化身, 伊始与终焉, 最为超然的存在，万物女神。 “嘘——”钟杨的意识放低音量, “不可说。” 他通过【龙之巢】内藏着的废弃系统给杜德罗伊发了讯息，名为请假实则是提醒。 杜德罗伊报备的目的地是蓝星位面，万物在短时间内自然会更关注蓝星以及周边小世界。 自己修改游戏, 对叶嘉道十分紧张的伽玛天虫果然投下视线，然后被万物逮个正着。 受制于人可不是他的风格，想扶持叶嘉道，就得按照他的规矩来！ 于是当屏幕前的观众们还在瞎猜时，这位莫名出现的玩家掏出一张精美的纸，然后把队友的手按在上面，强行契约成功！ 【叮咚，恭喜玩家2314契约玩家123成功~】 【玩家2314职业进展如下： 职业名称：放牧者 等级：6 放牧鬼怪：幽夜女神（冥王星），河神小白（水星），永恒日轮（玩家123）】 ······ “？？？等一下，发生了啥？” “嘉嘉你怎么昏过去了？等会，小钟怎么把嘉嘉契约了” “这场面我真没见过” “？？？玩家也能契约玩家的” ······ 显然镜行也很惊讶：“卧槽，你搞什么？” “诶——”钟杨比他还惊讶，“你这是什么反应啊？你自己抓玩家做游戏不都是先契约的吗？既然要培养嘉嘉，先把他契约了方便以后摇人啊~” “摇人——你要重启自己的直播间？”镜行预感大事不妙。 哪知道这一句话让钟杨眼睛砰的一下亮了：“有道理啊！我怎么没想到可以重启自己的直播间，镜镜你真是个间歇性小天才！” “？？？”他好像无意间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镜行心头警铃大作，这个屑主神重启直播间？ 小世界要完蛋了！ “快快快，我已经迫不及待，镜镜你快把任务结束，我们先把身躯捞出去！” “不是，我凭什么听你的啊？”镜行不爽。 钟杨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本来差点原地起跳欢呼雀跃，闻言动作一顿，目露凶光： “你不想见到姐姐吗？梦核世界是我们身躯最后留下的影像形成的，醒来就能见到姐姐——” 【检测到玩家小丑已经成功护送病人回到病房，任务完成。】 【结算成功，点数300000已发放，玩家123准备传送。】 【时空通道已开启。】 昏昏沉沉的叶嘉道半合着眼，一抹深色的紫罗兰流露出来，被淹没在漩涡的蓝色流光中。 【玩家123已通关，直播间即将关闭，玩家2314请准备进入世界观探索。】 说到姐姐就变卦了呢，镜镜。 观众们不知所措，只有几个分析帝抢在摄像头影像消失之前疯狂录屏截图，开始在论坛大侃主神转型。 —————— 膝头的重量消失，钟杨拍拍裤腿站起来，经过他一路身形变换，现在西服皱巴巴的。 他向四面八方的镜子环顾一周，然后打了个响指，由病人的白日梦构成的虚假游戏瞬间破碎。 啪—— 40万亿层镜子轰然碎裂，爆发出超新星一般的耀眼光芒，可这璀璨星光和无数碎片丝毫不敢沾染中心的那个人影，它们飞速向后褪去，像画布被扯烂，舞台的帷幕撕开，露出长满蜘蛛网的陈旧腐朽内里。 钟杨向外走去，他的西服慢慢剥离下来，一片一片的灰烬在空中飞扬。 最后，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瘦削青年推开鬼屋的大门。 钟塔的眼睛正好转到最高处，像青年漆黑的眼眸一般，向天空望去。 为什么小丑会突然出现在游戏里？ 钟杨在扮演身为病人的“我”，那么叶嘉道是不是也在扮演身为npc的“小丑”？ 单人游戏里为什么会出现额外的玩家？ 只有一个可能——这个游戏很有意思，每个人的游戏任务线都是单独的命运轨迹，开始时间不同，结束时间也不同，玩家需要在偶然重合的相交线中达成合作。 但叶嘉道的身份不对，来的不应该是他。 他知道镜行在谋夺躯壳的控制权，即使抓人，厄洛诺也是最佳选择，他把小饿留在蓝星就是为了试探镜行。 伽玛天虫的手伸得太长了，长到甚至能在蓝星影响镜行的选择。 她为什么这么紧张叶嘉道？ 神明升级的晋升条件在每一级之间都是互相关联的，比如五级以下，向外层小世界扩张权柄都是通用的。 那么六级升到七级的晋升条件，与七级之上的未知存在有没有关联呢？ 众所周知伽玛天虫就是走的第一条渠道成为七级，她的机械宇宙征战四方。 那么另一条呢？神位补完，她缺少人性，会不会叶嘉道就是她对于人性的一个尝试？ 所以在进入鬼屋的瞬间，作为梦境主人的钟杨就替换了游戏内容，他趁着叶嘉道不注意跳下了肩膀，把准备偷袭的布谷鸟死死压在膝盖底下，然后开启了镜城。 现在，利用梦核世界的回溯能力，他终于找到真相。 叶嘉道既是机械的后裔，也可以说是先祖，伽玛天虫的神位与人类文明互补，她需要人类。 “喂，你笑得好像个反派啊！”镜行忍无可忍地大喊，打断钟杨的深思。 这个屑神一副诡计得逞的模样，收了投资还把人家女神赶走，又偷了别人后裔当自己召唤兽，这会摸着下巴一脸奸诈，是不是又在谋算什么不好的东西？！ “我就当你在夸我了，现在反派才是人气王~”钟杨踢了脚地上的银雪，双手揣进兜里，等待梦境醒来。 “······”镜行哽住，搜肠刮肚只找出来一句不会被口口的骂人方式，“神经病。” “谢谢夸奖，精神有问题正好是在下的优点之一~”钟杨笑眯眯地伸个懒腰，等待场景变换。 —————— 眼前一亮，钟杨一脚踩进水里，小人鱼蓝幽幽的尾巴尖在远处一闪而过。 “······有意思。”钟杨抬起头环顾四周，露出微笑。 这才像话嘛。 【叮咚~恭喜玩家2314独自开启真正的第五阶段。】 【伽玛天虫影响已消失，现在是真实的游戏世界，请玩家放心游戏~】 象征梦境入侵现实的小丑先生消失，现在病人回到第三个游戏的水下。 第五个游戏的每一个词语，都在前面的四个游戏出现过，不仅指鬼怪，还指危机的存在形式。 地下——地下停车场的鬼影院长。危机是恐怖广播的追踪。 游乐场——妹妹最后一晚想去的地方。危机是巨人的视线。 黑暗——如影随形的怪物迷宫。危机是突变的巨蛇城墙。 如果在前期选择常规路线通关，它们就会在第五关纷至沓来，但现如今，危机都被钟杨提前化解了，于是第五关出现空档，只有几个堪称搞笑角色的怪物制造喜剧。 那么后半句呢，水里是谁在哭？ 面色苍白的病人站在水池中心的孤岛上，浅蓝色瓷砖铺满天花板和墙面，清澈见底的游泳池水灌满整个封闭的空间，游乐场的设施泡在数千平米大小的密室里。 像梦核中最经典的图象一样，他在岛中央。 而呜咽声回荡着，回声一层一层交叠在一起，轻轻挠着鼓膜。 一束光从幽深的细窄长廊里投过来，打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检测到前置危机已经解决，直接进入逃离步骤！】 【请病人顺着出口，逃离水下密室吧~】 钟杨思考片刻，忽然蹲下来，观察清亮的水面。 什么也没有？ 不信邪的玩家把手指伸出来，逐渐靠近水面，在距离仅剩三毫米时，水面骤然浮起两三根触须，像透明的怪物被勾动馋虫，准备开始觅食。 原来如此，直接趟水过去就会被透明怪物攻击。 “喂，你怎么不走啊？”镜行已经放弃治疗，反正不指望手下的废物们能拦住自己的神性了。 哪知这个蹲着的家伙忽然肩膀一抖，脸埋在膝盖里两秒，抬起头后憋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我好冷。” “啊？？？”镜行心头一跳。 “现在也没有别人，咱们坦诚以待。我现在是不是回到三万年前的人类躯壳了？沉眠三万年突然下水，会感冒的吧？” 钟杨揉揉脸颊，脆弱的皮肤被血色浸染出不自然的粉，浅浅一层在脸上敷着： “镜镜——你背我过去呗，反正咱俩是一个人，你是影子又不会沾水~” “叶嘉道不在，开始薅我是吧？”镜行无情戳穿。 想也不要想！对自己的神性了如指掌的影子坚决拒绝。 谁知他刚一回神，就见自己的身躯以泰山压顶之势向水面扑来，正正好瞄准浮在水上的影子！ 水里的透明蠕虫感受到血肉的芬芳，迅速游过来聚集在影子周围，甚至有几条开始尝试跃出水面，进行啃咬！ 为了防止自己的躯体受损，镜行被迫在钟杨即将入水的最后一刻飘起，死死抓着发癫的神性防止他掉进水里。 “我宣布马上通关成功！”钟杨成功扒拉在镜行背上，发出欢呼。 “你有病吧！！”被蠕虫追杀的影子怒吼，扛着自己的人类躯体——以及躯体里面装着的神性。 又被他薅到了！ 镜行无可奈何，再不走蠕虫就会把人类分食，只能踏着水面疾速冲刺。 于是安静的梦核地下池中，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背着和自己长得极为相似的人类踏浪而过，他们所过之处水底跃起无数蠕虫，晶莹剔透的尖牙咬向影子，却什么也没留下。【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10-120 第111章 姐姐。姐姐？ 我有一个重病住院的弟弟…… “冲鸭镜镜——全速前进！！” 钟杨双臂进行快乐伸展运动, 要不是镜行死死抓着他，差点被向上窜起的透明蠕虫拽下去。 “你个神经病！脑子有坑！为什么我会有你这种半身！！” 镜行破口大骂，脚下速度飞快，双腿交替迈动甚至闪现残影, 踏水而行, 在露出的游乐设施之间闪转腾挪, 惊起一片涟漪。 噗呲噗呲—— 没有脑子的蠕虫们只会不断弹射出水面, 明明已经咬中那个人类, 为什么嘴巴里却是空的？ 镜行面色狰狞, 就快到出口了，那条细窄的长廊幽幽透着光，向他招手, 仿佛通向天堂之门。 只要从这里出去, 就把这个神经病扔掉！灰色皮肤的青年狠狠咬牙。 可下一秒他的头皮一紧，钟杨拽着他的白色呆毛又开始作妖：“镜镜！调转方向，还有妹妹没有带走呢！” “镜镜妈妈不会把一起过家家的情谊忘了吧~真替妹妹难过。” 钟杨语气可怜兮兮，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停, 把镜行半长的白发揉得乱七八糟, 连呆毛都蔫了。 “闭嘴指路！”镜行被迫妥协，看在人类躯体的份上，不能把他扔掉, “还有你把手给我松开！” “镜镜最好了~”钟杨棒读。 灰色皮肤的青年顺着莹白手指的方向, 绕着水池再次展开负重马拉松，不仅捞出一尾肥美的胖人鱼, 还成功戏耍蠕虫。 以为美餐跑远了的蠕虫们本来游回水底，谁知香喷喷的气味又从头顶传来，它们争先恐后地向上浮动, 可除了捡起无用的水花外，全是白费力气。 “噗呲噗呲！” 哪有这样耍虫的？！ 蠕虫震怒。 和谐的一家三口再次凑齐，由镜行一拖二在水池上空施展凌波微步，奔向那条出口窄廊。 在场会喘气的没有一个是人，真是奇妙的游戏体验。 【叮咚~勇敢的镜镜向前冲，距离走廊出口还剩20米！】 夺路狂奔的镜行耳朵里传来不妙的声音，他抬起头一看，钟杨不知什么时候从他口袋里把主神顺走了！ “镜镜，你怎么不开发周边呢？”钟杨捧着球状物啧啧称奇，圆溜溜的主神像个大号系统，呈现糯米糍形态。显然和化龙鱼那批是同一个厂家生产！ 他随手打开系统播报栏，输入自己的垃圾话对镜行不断噪音攻击，任劳任怨的影子光是带着一屑一鱼就已经累得够呛，还要承受精神污染。 冲入窄廊后，被远远甩到后面的蠕虫水池突然暴动，饥饿了很久的怪物们在终于嗅到食物气息后，马上这缕香气又要消失。 遭到狠狠戏耍的蠕虫们凭借胸中那股愤懑，意外变异！光速跳过结茧直接破壳而出，翅膀振动，摩擦出轰鸣的噪音！ 透明的潮水咆哮着，像巨浪扬起，狠狠撞向窄廊。 可已经远去的背影被那缕光芒保护着，阳光灼烧所有试图闯入的飞虫，浪花平息，蠕虫透明的尸体像雨后地上的湿痕，星星点点落在浅蓝色地砖上。 小人鱼抱着镜行的胳膊，而钟杨一脸愉悦，无所事事的摆烂魔王抛着主神耍杂技，圆球每一次下落都能引动妹妹的尖笑。 他揉揉人鱼棕色的卷发，头一歪趴在镜行背上。 【叮咚~镜镜你在加速诶，真是太优秀了——哈哈哈哈哈哈】 原本一秒跨过十三块蓝色墙砖，而现在一秒就能跨越二十六块，这个数字甚至还在叠加。 镜行嘴角抽搐，他们在加速？ 不，是他们在变大！ 窄廊逐渐变宽，他们从深层梦境中逃出，不断等比例放大着，最终回到外部世界的形态！ 这个长廊走出去就该是梦醒时分，池核内的水有致幻能力，玩家一旦被蠕虫咬中，伤口碰到水后将渐渐失去抵抗能力，最终被拖进去撕碎。 如果想逃，只能从头到尾坚定不犯错，考验玩家的计算能力，从各个游乐设施之间跳跃而过，不能被咬中一口。 结果现在，因为他不能让自己的身躯受损，布置的关卡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哪有钟杨这种奴役主神，让副本幕后黑手背着他过关的啊！！ 【叮咚~镜镜我们马上要冲过终点线了——】 长廊尽头满地阳光，梦外的世界近在眼前。 灰色皮肤的青年冷笑，呵，终点线？ 看他不摔死这个神经病！ 镜行在最后一刻屈膝发力，刹住车把背上的钟杨狠狠甩出去。 刚好把躯体的控制权也抢走！ —————— 模糊的梦外世界是洁白的床单，一个昏迷的病人靠在枕头上，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给他的五官勾勒出浅浅的金边。 他好像睡了很久，被枕在脑后的黑发如瀑布般倾泻委地，但又好像没睡多久，因为房内一切都是崭新的。 空荡荡的疗养院里什么也没有，窗外很安静，明明是盛夏的世界却没有蝉鸣，树叶纹丝不动，街头死寂。 就好像一大滴松脂把世界凝固住了，直到沉睡在童话城堡中的主角醒来。 苍白瘦削的青年颤了下眼睫，鸦羽倏忽掀开，露出湿漉漉的眼睛。 自他睁眼后，安宁被打破，昏黄的古旧滤镜褪去，街上的人类行色匆匆，疗养院里上演悲欢离合，而他病床前坐着一个女人，正拿着银光闪闪的小刀削苹果。 “醒了？” 钟祁头也不抬，对弟弟痛苦的表情无动于衷。 “······”镜行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逃离无限的梦中世界，醒来后玩家将回到自己的身躯中。 被甩飞出去的钟杨刚好错过回归本体的位置，于是在他身后的镜行成功后来居上，人性占据了躯壳，睁眼便是阔别万年的人。 镜行眼里蓄满泪水，而钟祁正好削完苹果，一抬头莫名其妙：“怎么了你？太阳把眼睛闪到了？” 病人脸上大颗大颗地涌下眼泪，他没有说话，也不敢伸手，怕触碰的瞬间梦境破灭。 孰料女人却率先薅了把他的头发，把黑色长发揉得乱七八糟，当然，用的是沾了果汁的那只手。 偷偷干坏事，在老弟头上蹭手的某人拿着坑坑洼洼的苹果，在镜行眼前晃了一圈： “吃不？” 还没等病人回应，探望的家属就塞到自己嘴里，发出得意的笑声：“不给你~” “姐······”果然，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感觉_(:з」∠)_ 被气到又哭又笑的镜行想坐起身，却被按着脑袋躺回去，钟祁拍拍手掌，捞起外套就往外走。 “行了，”干练的西装女人挑挑眉，对他比了个V字，“好好躺着，嗯？” “······好。”镜行慢慢往下缩到被子里，半张脸都被柔软的棉布包裹着，这种舒适感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阳光明媚，听着蝉鸣合上眼。镜行昏昏欲睡，回想起房中熟悉的一切。 布娃娃被挖掉纽扣眼睛，从嘴里揪出棉絮揉成一团一团，像海洋球般堆在一起。全家福合照只有两个人，摆在床头柜和水果篮放在一块。对面的桌上，人鱼玩偶和橡胶人挨着，微缩钟楼模型已经坏了，报时的布谷鸟被拆下来，躺在胡桃木桌面上。 远处正在修建游乐场，据说还要开放夜间狂欢派对。 等会，镜行睁开眼。 钟杨去哪里了？ —————— 钟祁边走边穿上外套，路过盥洗室顺便拐进去，在公共洗手台冲洗手上的果汁。 当她抬起眼时，黑漆漆的眸子深邃如渊，看不清情绪。 “叮咚~”手机响了，女人甩干手接通。 “喂？钟总啊，你要找的医学专家我打听好了，不过对方的研究团队也说了，你弟弟这个情况非常复杂，如果配合药物的调配，愿意提供样本数据作为研发参考的话呢，是可以合作的······” 钟祁未置一词。 电话那头又尴尬地补充道：“但是对方权威性可以保障，嗐呀咱们互相体谅体谅，毕竟国内没有先例，精神方面的研究也比较少，A国也就这么一个研究院······” “钟总，您好好考虑吧，我是觉得，反正您也不差钱，就当给弟弟一个生存机会，治疗总比放弃好？” “行了，我就说到这里，毕竟是您的家事，哈哈哈，有想法尽管打我电话，下次联系！” 女人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靠在长廊上，颐山疗养院半露天的设计让盛夏浓郁的生机能倾泻进来，疗愈病人的心。 但夜晚呢？黑暗中摇曳的树影打在回廊上，像不像狰狞的迷宫？ 一个主任医师路过，显然认出了钟祁，连忙跟她打招呼：“钟总？您好您好，今天来探望弟弟啊？” 女人微笑：“郑威医生？对了，还没问你们医院讨论出来的手术方案，进展如何？” 被记住名字的医生一哂，摸摸鼻子道：“这个嘛······” 风一吹，他手里的文件莫名其妙地摔到地上。 钟祁轻轻瞥下去一眼，文件里写着[脑叶切除手术]。 “你们疗养院对这种古墓派疗法很有兴趣？”钟祁的语气像冷冽的长剑，凌凌闪着寒光。 “这、怎么会呢？！”郑威急忙否认，蹲在地上一张张捡起来，“哎呀您误会了，真要是治疗方案，还能被我这样拿着到处乱丢啊？” “希望你没有骗我，”女人眉眼森然，眸中沉沉如云遮雾笼，“我记得——很多被这个方案治疗过的人都精神分裂？还是人格分裂了？” “您真是涉猎广泛，左右脑思维分开，普遍认为就是人格分裂。”郑威低着头，干巴巴地解释道。 无人回应。 再抬眼时，女人已经走远。 身穿西装的背影绕过花园，第一次走出大门，坐到熟悉的车里，发动起来。 “人格分裂？” 钟祁手握方向盘，和后视镜里的素颜女人对视一眼，忽然笑起来：“不，是像我一样。” 然后，她撕下了自己的脸皮。 第112章 沉睡的女武神 “向下。” 后视镜里女人纹丝未动, 直勾勾地看着白骨森森的镜外之人。 坐在驾驶位的钟祁两只手指拎着自己的脸部皮肤，揭开那薄薄一层，底下是空洞的骸骨。 没有肌肉纤维，没有血管神经, 只是苍白的纸扎骨架外面糊着假象。 “能问问您的身份么？”颅骨交错着牙齿, 黑洞洞的喉管深处呼出气流, 裹挟着纸张摩擦般的声音流出, 向镜中人提问。 镜中女人不语。 白骨偏了偏头, 她也跟着偏了偏头。 白骨像脱手套一样, 又剥下手部皮肤，试着探出骨手去摸后视镜。 镜中人也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食指，和骨骼相触。 “看来您不是亲身前来。” 白骨慢条斯理地拾起搭在手臂上的两层人皮, 穿上手套, 贴上脸，她又是镜行最期待的好姐姐。 镜中人盯着她穿好画皮，默默不语，似乎无知无觉。 忽然, 车内的音响系统自动播放起来。 【叮咚, 水里是谁在哭？】 【病人先生请看看水里，你的影子好像在哭泣。】 钟祁静坐三秒，忽然一脚油门, 打死方向盘。 咆哮的燃油野兽重重撞向大门, 楼屋高大沉默的阴影里驶出沉睡的女武神，阿斯顿马丁飞驰碾过花圃, 破碎的血肉花瓣黏在野兽的轮胎之下，给摩擦的黑色车辙染上星点红痕。 颐山疗养院的牌子像撕烂的画布，轰然倒下和坚硬地面碰撞, 磕碎的金属字体四散成银色尘灰，露出被掩盖的真实，铅灰色的“颐山精神病院”。 机械怪物冲撞独立病栋，盛夏的树木沙沙作响。 —————— 巨大竹节虫人立而起，撑着飘荡的白色大褂，幽灵鬼虫从走廊闯入，一间一间屋子窥伺人类的踪迹。 十六只步行足像交替的细杆滑行前进，怪物每进入一间房屋，便吃掉病床上的所有东西，咀嚼片刻吐出无法消化的棉絮，直到在2314号病房门口，被身后的绳索狠狠勒住。 郑威用手臂勾住竹节虫的腰部，他的手臂在拉扯中变长变细像搓出的长绳，怪物向后咬去，步行足探出长刺给医生注入黑色的毒素。 郑威张大嘴，脸上伪装的人类皮肤灼烧起来，露出鬼影的真实面目。 一楼vip病房床上躺着个长发的青年，当剧变发生时屋内的玩偶漂浮起来，为他挡住冲入门内的瘦长怪物。 阻拦竹节虫的郑威向后倒去，鬼影医生面部撕裂，黑色尖齿咬住巨虫的关节，咔嚓咔嚓啃下半只腕足。 布娃娃颤颤巍巍站起来，把海洋球般堆叠的棉絮团塞入自己嘴里，绒布缝制的身体膨胀放大，翻身下桌堵住了门口。 蓝色尾巴的人鱼在地上蹦来蹦去，地砖的缝隙里涌出细密的泉流，透明蠕虫被人鱼召唤出来，埋伏在靠近床上人类的必经之路上。 它们都警惕着外部的入侵，却忽略了床下传来的动静。 —————— 窸窸窣窣—— 长着黑色短毛的手从床底下探出来，沿着纯白色的床单慢慢摸索着。 窸窸窣窣—— 又一只鼠爪颤颤巍巍地钻出来，扣着床板向上寻找着什么。 “吱吱吱。” 老鼠的尾巴勾着床头的木架子，两米怪鼠和床上人背靠背，贴在床底下。 它的胡须刚好离开水面4厘米，透明蠕虫在水里弓着身体弹跃前进，没能嗅到血肉的香气，又游动着远去。 床上的病人一无所觉，他的长发被梳拢好，压在枕头上。 巨鼠摸索到被子的边缘，爪子悄无声息地探入。 —————— 嗡—— 窗外鸟鸣正好，忽然闯入一万只马蜂拍打翅膀密集振动的粗哑声响。 “镜行！” 玻璃窗户抖了抖，女人的怒喝声砸碎静谧，闯入病房。 岁月流淌都变慢了的安宁之地如梦初醒，床上的苍白青年无力地睁开眼。 “醒过来！” 深绿涂装的阿斯顿马丁如幻影撞碎包裹病房的空气墙，被预设用来挡住外部入侵的防御机制遭到主人的闯入，西装女人踩死油门，白墙爆裂纷飞，齑粉螺旋飞射。 苍白的滔天巨浪里冲出深绿鲨鱼，女人锁死方向盘，在疾风呼啸中猛地推开车门，四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爬上了金属车顶，她手里一点银光闪烁，蝴蝶耳钉深深嵌入掌心皮肤。 “镜行——” 谁在喊我？占据了躯体的人性茫然地睁眼。 鼻翼鼓动了一下，他缩起手掌，撑着自己瘫软的身躯坐起来。 被子滚落下去，粘在水面上，很快被湿漉漉的蠕虫们爬上来，渐渐变得沉重，最终沉入水底。 可仅仅是未能沉入的一瞬间，有了漂浮的白色岛屿当做基地，蠕虫们的搜寻范围骤然扩大，它们感受到床底的巨鼠，疯狂弹跃起来试图撕下血肉啃食。 狰狞的鼠头人鼓了鼓肚皮，一呼气把自己死死贴在床底，兽爪嵌入木制床板，短毛被压折不留一丝缝隙。 血食近在咫尺，蠕虫出离愤怒了，它们剥落外壳长出透明的翅膀，互相踩踏着往上延伸，老鼠快要挤进床板间隙的刹那被第一只飞虫咬住。 凄厉的尖啸从床底响起，镜行再三尝试站起来，可孱弱无力的身躯剥夺了他的自主能力，长发贴着苍白的皮肤，青丝映衬得雪色更盛，病服上竖直的蓝白条纹和蜿蜒的黑发向下纠缠着。 “是姐姐在喊我？” 他爬也爬不起来，只能陷入柔软床垫和枕头的包裹，向窗户看去。 他看到一道纵横天地的银色刀光。 —————— 钟祁左手二指掐住右手掌心上的银色蝴蝶，随着女人手腕抬起，拉出一把闪烁流光的金属长刀—— 【水银之痕】 “向下。” 女人面无表情，举起长刀，稳稳收动肌肉发力向下斩去，刀剑无声斩碎虚空。 飓风骤起，黑发飘散舞动着，她领口的那颗纽扣被刮得松散开，露出绷紧的脖颈。 温柔又坚韧的梦境是保护神明本体身躯的壁障，透明壳状薄膜被金属长刀带动的百米锋刃触碰，坚定又缓慢地劈下。 整个封印像皂状体被切开，冻结的块状空间流淌出甜蜜的内里，美梦破碎，像软黏黏的糖心溢出来。 银光破天，钟祁从真实走来。 她踩在咆哮的阿斯顿马丁车顶，沉睡的女武神发动机从燃烧的石油汲取动力，远古的呜咽转化作机械巨兽的怒吼，深绿鲨鱼破浪而出，铲开疗养院病房的屋顶。 扭曲古怪的梦魇暴露在阳光和真实之下，无数层醒不过来的荒诞被水银之痕斩碎。 水里蠕虫撕咬分食巨鼠，竹节虫鬼怪溺毙在布娃娃的海洋球中，床头柜的全家福只有两个人。 坐在床上的那个青年睁着眼，还在看她。 西装女人收刀躬下身，机车飞过房顶之上，她和镜行交错的一刹那，有力的手掌死死抓住他。 “抓紧我。” 人皮不自然地模拟着肌肉收缩的痕迹，女人牵动骸骨把他拉上来，车顶天窗骤然打开，病弱的青年稳稳地倒在她怀里，被扣紧身躯塞进车内。 来自伽玛天虫的斩击长刀只有一瞬间的威力，切碎梦核中心后银刀消失，层层剖开的世界像摊开的果皮，又在渐渐合拢。 女人握紧方向盘，一脚油门贴着透明的世界屏障冲刺，车头都被庞大动力拉动着朝上，每当一层即将合拢时都险之又险地飞跃到上一层。 机车巨怪喷出庞大气浪，副驾驶绑架着梦核世界的珍宝，她直视前方，蓝色流光的时空隧道在车外刮出一道道星火。 —————— “姐姐······？” 镜行蜷缩在狭小的副驾驶位置上，跑车的特性决定了它必须压缩舒适感以取得更大的驾驶性能，以至于青年被塞进来后，他的长发有几缕被女人扣在自己的安全带上，现在不尴不尬地扯着他的脑袋。 “嗯哼？”钟祁歪过头看他，挑了下眉毛。 镜行感觉那里不太对劲，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把你从这里带出去？”女人嗤笑一声，变档后退，避开前方合拢的世界裂缝。 “······”副驾驶位的人眨眨眼，凤眸里满是茫然。 “行吧，那你跟我讲讲，梦核世界为什么适合藏东西？”钟祁利落的眉眼一如从前。 美梦世界像个巨大的眼球，被女人砍了一刀后睁开眼皮，现在它沉沉欲睡试图合拢，阿斯顿马丁在世界裂缝间侧滑，三厘米开外便是无底深渊。 镜行猛地弯腰，强大的拉力迫使他频繁调整呼吸： “因为它依靠被藏起来的东西本身的力量进行封印，藏的东西越珍贵，越强大，它的梦魇就越深。” “在梦中不愿醒来的珍宝会自动抵御外界的入侵，梦核世界放大了梦境的威力，只有伪装成梦境核心最怀念的东西才能从内部破除——” 他止住话头，忽然收声，双手掩面，瘦骨嶙峋的雪白手背上凸起青色血管。 “最怀念的东西······”钟祁轻轻咀嚼着这个词组。 “镜行，你在怀念我吗？”她弯起嘴角，露出扭曲的笑容。 青年没有说话。 【水里是谁在哭？】 水里——水面上的影子。影子是谁？影子是镜行。 谁在哭？——镜行在哭。他在哭什么？ “镜镜，你是不是一直在等她救你出来，就像刚才那样？”驾驶座上的人撕掉那层脸皮，却不再是森森白骨。 虚假的伪装下露出青年俊逸的眉眼，钟杨没有看他，只是问：“姐姐真的死了，我救你可以吗？” 他踩了脚油门，深绿的女武神冲出永恒的梦魇，冲向远方。 静谧的地下水池是影子潮湿又阴暗的梦境，三万年的眼泪累积成腐水，生出啃食一切的蠕虫。 车后传来重重叠叠的呜咽，虚伪的阳光坍缩，像强颜欢笑画下的油彩，现在画布被撕碎，露出黑沉沉的乌云。 第113章 蓝天白云小房子（第四个副本结束） 我…… “······就你？”副驾驶座上的人明明鼻子都哭红了还在嘴硬。 “我怎么了？”钟杨懒洋洋地活动了下肩膀。 “要是承认被你救了, 恐怕会被抓去甜品屋打工至死吧？”镜行最后狠狠抹了下眼睛，开始嘲讽。 “你店里的员工不都是这么坑来的？像那个蠢蛇，因为顶替你的队长位置，都被论坛骂飞了。” 哪知钟杨大惊失色：“还有这事？” “不行, 我得上论坛和他们大战八百回合！”屑老板开车不专心, 甚至掏出主神就要开始登录。 “你干什么？！小心！！”镜行震惊, 就要扑过去控制方向盘。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扭打在一起, 跑车失控天旋地转, 橡胶轮胎擦着悬崖摩擦出火星, 在车内人无意间触碰到油门后直接滑落深渊。 “完蛋了！！”镜行抓狂，“掉回去该怎么出来？！” “呵呵，这就是你不答应我的下场！”钟杨被他掐着脖子, 一脸我死了你也别想活的摆烂样子。 车窗里倒映着两张人脸, 一个长发人惊恐万状，而另一个神色从容，眉宇间满是愉悦： “愚蠢的镜镜呦，现在要走出深渊只有一个办法了, 就是你把身躯让给我~” “你故意的？”镜行暴怒, “就为了抢夺身躯控制权？你制造危机宁可同归于尽？！” “怎么说话呢镜镜，”钟杨靠在真皮驾驶座上，调整舒适的角度, 甚至没去管脖子上收紧的手指, “这不是你一开始的打算吗？既然我们不能兼容，而躯体只有一个, 想要决出胜负自然只能各凭手段了。” “而且，”他随意地伸手，握住病人细瘦的腕骨, 人类的皮肤温温凉凉，“这个身躯对你有什么意义么？你想见姐姐，我让你见到了，你差点毁灭蓝星，我也没有杀你——” 钟杨坐直，窗外的景象从浩瀚星空下坠，他们被失重感包裹，一直穿越层层叠叠的梦境屏障，穿过颐山疗养院的病房，穿越地下室的水池，还在向下。 “你坚持三万年却什么也没收获，可见到我后很快达成了心愿，你不觉得这是笔划算的买卖吗？只要继续当我的影子——” 沉睡的躯体孱弱无比，刚才刀劈世界的青年不费吹灰之力就反过来将他控制住，两双一模一样的黑眸贴近，钟杨蛊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我们是一个人，躯体在我手上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又何必互相抢夺呢？” 安全带勒在肋间，镜行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听话，不要闹。”钟杨伸手点在他的眉心。 —————— 漆黑的大海卷起漩涡，无比高远的天空布满阴云，密集的雷云摩擦产生电光，隆隆雷声间有一点深绿坠落。 女武神即将跌入漩涡，汪洋张开巨嘴准备吞噬两个自投罗网的神明，成为哺育梦核世界的养料。 底盘已经触及水面，可下一秒它奇异地拉伸起来，堪堪脱离潮湿沉重的海浪侵袭。 坠落的机械巨兽不可思议地停在半空中。 “妹妹，快过来。” 车窗里伸出一只手，向海面晃了晃。 水里冒出几个小泡泡，蓝色尾巴在远处嘟噜一下钻进水里，瞬息之间来到那只手掌之下。 红棕色头发的小人鱼抱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橡胶人、钟塔、布谷鸟、布娃娃，还有一个被叠得皱皱巴巴的漆黑鬼影。 “抓住我。” 钟杨摊开手掌，揪住小人鱼肉乎乎的手掌，提了一下，发现没有提动。 “······”失策，忘记原身非常虚弱了！ 和镜行“打成和解”的钟杨成功换回自己的躯体，但孱弱无力的四肢完全派不上用场，这也是他刚才为什么一直装柔弱抱大腿过关的原因。 ——并不是装，这是真虚弱_(:з」∠)_ “镜镜~”坐在副驾驶的钟杨可怜兮兮地扭过头，对驾驶座上的白发人露出湿漉漉的眼神。 镜行满脸无语，但这家伙确实帮助车子停住了，秉持着公平交易原则，他只能无可奈何地倾身过去，把病人和他捞着的美人鱼一起拉进车内。 本就狭窄的跑车一下子变得拥挤不堪，灰色皮肤的驾驶员被迫和胖人鱼的尾巴挤在一起，衣服都被海水浸湿，而这个毫无自觉的乘客还在兴奋地和副驾驶员贴贴，发出小孩子令人讨厌的尖笑声。 “小熊精灵！！！”妹妹尾巴甩来甩去，糊了镜行一脸。 “你们两个给我够了！”司机震怒，把人鱼和病人一起塞到副驾驶位，用同一个安全带锁住，“不是要逃脱吗？就这？！” 他指着窗外的景象，现在车子像按下了暂停键，悬浮在半空：“卡在这里然后呢？” “不要急嘛镜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一等。”钟杨老神在在地薅着人鱼的头发，海洋生物的毛发质感不够蓬松，但是非常顺滑。 像在摸海藻？钟杨沉思。 “镜镜妈妈不要生气，我不动了。”妹妹眼巴巴地盯着镜行，殊不知她自以为的乖巧认错让镜行的怒火更上一层楼。 而肤色苍白的病人眸色沉沉，心里在默数着什么。 这个世界是梦核，自己的躯体作为封印物，自然拥有了改造世界的权限，只要梦境相信，就能出现。 这是每一个神明都应该有的潜意识能力，就像使用权柄，自己会不自觉地推断逻辑，并层层设伏，直到最后一刻收网。 可是，作为人性的镜行虽然拿到了躯体，却没有神明自觉。他纵使拥有和自己相同级别的神位，作为能在小世界呼风唤雨的六级神，却只会慌乱地等待自己想出解决方案，他是不是很少使用自己的权柄？ 【白镜行客】······无条件复制别人的能力，甚至不打折扣，没有代价，这么强大的能力，万物为什么敢把他从深空放出来，在各个小世界乱逛？ 因为他不太会用吗？怎么可能。 除非他像自己一样，有个家伙顶替了自己在深空驻守的位置······ 等下。 想到被扔在深空的某个鬼王，钟杨眼里闪过一抹异色，那个发狂的沃因达瓦幽夜女神，等的人或许是镜行？毕竟起名方式和自己一模一样，甚至差点以为是自己逆行时间线造成的过失。 只不过她卡在四级，没有引起自己的重视罢了。 “喂，钟杨，钟杨？”镜行戳戳病人的胳膊，“神性？屑老板？” “嗯？”钟杨猛地回神，惊觉自己陷入了思维漩涡。 “你搞什么啊，马上咱俩就被鲸鱼吃了！”镜行无语。 长发的副驾驶员向外看去，他手指垂下的地方，有一个深邃宽阔的蓝洞从水下浮现。 那是鲸鱼的排气孔，背部像板甲岛礁一样的深海巨怪从海底浮出，漆黑浪潮之下巨口如世界的漏洞，吸卷海水，漩涡吞噬一切。 【叮咚，副本BOSS[鲸]已经触发，最后一关即将开启】 【关卡已开启，[蓝天白云小房子，我们走向远方]，远方在那里？阴云笼罩的天空之后，是不是真的有一片蔚蓝？】 检测到BOSS出现，主神自动触发语音播报。 “啊这，”钟杨呆滞，病人昳丽的容貌做出痴呆的表情，“好家伙，好大一只鱼啊！” “别装傻充愣，赶紧想办法解决。”镜行交叠双臂，斜着眼睛看他。 虽然很不爽，但是指望带着躯体逃离，确实只能依靠这个鬼点子超多的神性。 冷静，冷静，放平心态，姐姐安排自己和神性分开，就是为了更好地拯救世界。 现在蓝星是姐姐，太阳系还等着他们去补全！ 刚刚在心里自我说服，镜行就感觉手臂一沉，回过神一看，那个自称天下无敌的神性抱着自己胳膊开始哭哭： “镜镜加油！快使用你独一无二的超强能力打败巨鲸！” “？？？”镜行震惊，“我以为你早有准备，就这？！” “我现在很虚弱嘛，加油加油——” 一时之间车里再次鸡飞狗跳，驾驶员忍无可忍地揪住他：“我的能力就是个复印机，你让我怎么打败它！” 病人的领子都被扯得零散，钟杨举起双手投降道：“我只说了躯体能发挥作用，没说能打鲸鱼啊~” “不是吧不是吧，伟大的主神幕后人连个A级游戏的BOSS都需要我这个柔弱玩家帮忙吗？” “喂你——”镜行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就被拉住了手。 灰色皮肤与苍白皮肤互相映衬，一模一样的手掌合拢在一起，钟杨扣住他的五指，把他的胳膊往外带出去。 “既然如此，我只能勉为其难地帮你解决了——”钟杨拖长语调，意味深长。 【白镜行客】的力量被逻辑怪物带动着，随着他的话语释放权柄，六级的重压直接取代小世界的法则，高维入侵。 “神明指着天空，祂脚下是辽阔无垠的白镜，镜中倒映着那片阴云连绵的苍茫之地，” 钟杨一字一顿，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语言像闪电划过天空， “祂希望复制天空，于是天上天下合为一体，再无汪洋。” 咯啦。 一声脆响，空间震荡，海平面之上凝结白镜，大海消失，镜中的天空化虚为实，上下一白，唯余深绿一点。 被病人的幻想悬浮而起的阿斯顿马丁，车身坠落，稳稳地行驶在平滑镜面之上。 “看看，这是你的能力。” 钟杨松开镜行的手，愉悦地枕着双臂，让开窗户的位置，让这个奇迹的主人能全方位欣赏自己权柄创造的神话。 天空之境——【白镜行客】复制版。 “我一直很奇怪，你为什么很少使用自己的能力？”钟杨的声音渺远，“是因为自诩人性吗？可是人性与神明身份并不冲突。” 六级神力并没有引来万物，非战斗体系的他们改造的幅度太小了，只有违规的七级才能惊醒她的秩序规则。 “你的能力比我好用，以后多学着点。” 镜行扭过头看他，而肤色白皙的自己已经阖上双眼。 【叮咚，检测到BOSS消失，请玩家向前行驶，走出梦境】 是主神的播报吗？灰肤人皱眉，他印象中并没有这一句预设语音，那难道是—— “干嘛？不走吗？”钟杨掀起左眼眼皮，瞟了一下。 镜行抿着嘴，车辆匀速前行。 镜子是倾斜向上的，深绿机车升高到镜子的顶端，驶出世界的出口，沿着狭隙向遥远的蓝星位面开去。 【叮咚~游戏结束，恭喜玩家探索成功，[永恒的安眠乡]世界观已完成】 人性与神性和解，但他们不知道，那片银色镜子的背面是一幅画。 横向切断的世界之下，绿色草原中间有一条长长的石子路，正面的阿斯顿马丁向上开着，它的车辙在背面画出痕迹，就是那条路的方向。 开出世界尽头，玩家消失的出口处，在背面来看，正好对应着一栋红色房顶的小屋。 那是海德利桑德的维克教堂，视力检测时的常客，验光仪里的小红房子。 现在，有一只眼睛离开这个仪器，小房子微缩成无法察觉的一点。 “你没有回应他？”万物的声音响起。 “我可没有违规的打算。”命运正理回过头，向深空的秩序颔首。 第114章 开棺见我 小饿蓝星历险记（完）…… 古地球, 百慕深渊。 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你掐着我，我拧着你，在一名白发天神面前互殴着。 厄洛诺十分无语地围观两名幼年屑老板左右互搏，听了他俩一路上的废话, 终于弄明白原来白发灰肤的那个“镜行”就是钟杨的人性。 四舍五入一下就当是双胞胎？ “反正也不可能再拼回去了, ”镜行和钟杨的垃圾话对骂时是这么说的, “谁要和你共用一个躯体啊！” 而现在, 决出此局胜负后, 一时脚滑遭到影子偷袭的钟杨被迫认栽。 “快去钓鱼！”镜行得意洋洋, 叉着腰站在巨狼背上。 他们在漂浮的岛礁上，这里是另一个祭坛，被主神入侵后的地球积攒了众多高维影响, 钟祁利用自己的特殊能力【白匣子】把影响固化成四个入口, 分别放在北极冰川、百慕深渊、科罗拉巨杉峡谷和十万大山。 地球能量填充进度是71%，现在是百慕深渊之下的那个入口收网时间。 对决失败负责作为“鱼饵”的钟杨伸个懒腰，把铁索套在自己腰上，准备下潜。 “就这样？”厄洛诺有些惊异。 蓝星的科技程度高度发达, 祂刚才以为自己穿越回三万年前, 人类文明应该和见到的天狼部落差不多，没想到坐在轿撵上飞跃大陆架时能看见遍地的高楼，古地球似乎只比蓝星落后个一两百年的样子。 “不不不, ”钟杨伸出一根手指头, 在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神秘朋友面前晃晃，“最高端的狩猎往往只采用最朴素的方式, 只有显得自己穷途末路，那些异界的怪物们才会上钩的。”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厄洛诺微微屈膝，平视着他。 镜行转移走钟杨的所有力量, 影子化入礁石藏起来了，现在只有祂和钟杨面对面站着，白色长发被海风撩动些许，有一缕挂在钟杨肩膀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不属于这个时空吧？” 钟杨避开神明的蓝色眼睛，他扣紧铁索，把那缕长发从衣服上轻轻拿下来，越过厄洛诺的肩膀放回祂的背后。 “你看着就好，毕竟这是我们人类的事情。擅自改动历史对你、对我们都不好。” “这就是你刚才没让我杀死那个怪物的原因？”想起透明的远日星，厄洛诺问。 如果钟杨没有急于让镜行杀死它，自己是能够来得及出手的。 钟杨微微侧身，和祂擦肩而过：“或许吧，也可能是因为历史无法改变？” 黑色头发的人类少年没有回头，他的声音被海风吹散，分辨不清： “你只要······看着······”你只要在岸边看着，等下回来跟你解释！ “什么？”厄洛诺没有听懂，祂向前一步想追上去，但钟杨已经消失，他落入深海。 水底是一头巨鲸，生物形态的时空隧道张开嘴，蓝光涌动间吐出白色云雾，化身岛礁的暗影无声无息潜入雾中，寻觅被香气袭人的饵料诱惑前来的游荡怪物。 厄洛诺站在原地，群狼蹲伏在岛屿上，等待主人回到岸上。同行的两位女士因为装甲车过于沉重，还在遥远的大陆架上慢吞吞飞着。 祂靠近水边，浪花轻柔地打湿脚面，神明的长袍被历史里的海风吹动，眼前影像也倏忽变换，被风吹着眨眼间时光匆匆而过。 —————— 岛礁似乎生长了不少，约莫像是十七八岁的钟杨坐在砂石上，眼神阴郁。 忽然他看见那个白发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眼睛微微睁大。 怎么回事？厄洛诺刚站起来，脚下就不再是浪花，而是堆积的贝壳石滩。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历史就变动了？ 神明戳了下兜帽里的苍穹之眼，时间权柄的所有者瑟瑟发抖，疯狂咕叽咕叽着表示不是自己的锅。 “小饿？”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厄洛诺一回头，看见笑眯眯的人类，他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未完全褪去的青涩里带着一点悲伤。 “好久不见~我跳下去抓鲸鱼你怎么不等我？”钟杨拍拍身旁的空地，示意厄洛诺过来坐下。 厄洛诺拢拢衣袍，正要坐下忽然觉得不太对：“你一个人？” 化身群狼的天狼星不见了，这还好说，主要是镜行——？ “错了，现在是两个人了！” 钟杨单手托腮，眼睛弯起来，但他的脸上已经有些僵硬，就好像证明他是人类的特质正在渐渐褪去。 “镜行呢，你们在分头行动？”厄洛诺随口问道。 “那当然啦~”黑发人不知在想什么，忽然握紧了拳头，抓起一把沙土。 “行吧，看来是又吵架了。”厄洛诺随意地回过头，忽然感觉兜帽里传来颤动感，似乎是苍穹之眼在寻找把祂带回去的路线。 虽然等下还能见到成年体的钟杨，但不知为何祂觉得现在的屑老板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厄洛诺选择遵从本心，伸手摸了下他的脑袋。 钟杨暗中收紧的双拳一顿，十指颤抖了一下，卸掉了杀意：“你又要走了对吗？” 抬起的黑眸湿漉漉的，笼罩着一股死气。 厄洛诺叹气，虽然在钟杨眼里可能跨越了很长的时间，但在自己的角度看来就是昨晚刚卖了惨，现在自己可没那么轻易就能上钩了。 “对，你还是去和镜行汇合吧，”祂犹疑片刻，又补充道，“毕竟会安全些？我记得你说——地球现在挺危险的，你不是还要等姐姐吗？” “知道了知道了！” 哪曾想这句话不知为何戳中了钟杨的肺管子，本就处于叛逆期的年纪，神性直接把脑袋埋进膝盖里不看祂。 难得能看到屑老板炸毛，厄洛诺竟觉得有些可爱。 神明假装收手，趁他不注意突然袭击，薅了下翘起的呆毛，赶在钟杨抬头前从历史中离开。 所以祂也就没有看见，黑发人抬起头后，眼中不是生气，也不是暴躁，而是无穷无尽的死气。 快走吧，钟杨神色漠然，快点走，不要回头。 趁着他还没有后悔。 并非是岛礁在生长，而是海水在干涸。生机逐渐断绝。 当厄洛诺离开后，钟杨脚下的沙滩褪去砂石，狼群的骸骨搭建成祭坛，上一个祭品刚刚被填入地球的能耗中。 那是镜行的尸骨。 【能量补充：13%/100%，开启最低损耗模式，预计地球还能支撑33天】 孤独的逻辑怪物抬起头看天，被锁死的大气屏障让域外游神无法进入，主神在逐渐阻隔地球的生机。 姐姐死了，名人堂全员战败。 整个地球现在被改造为游乐场，只能依靠能量开启屏障，阻隔主神投下玩家。 人口损失接近95%，而下一个祭品就是他自己。 —————— 厄洛诺眼前场景变换，阳光消失，祂站在深谷中。 “咕叽咕叽——”兜帽里的小东西戳戳祂，示意向上看。 一线天光，照亮谷底，科罗拉巨杉峡谷的两侧峭壁离得很远，板块运动撕开大地，古老的风吹过脸颊。 仰着头的天神发现，有一个奇怪的人从悬崖之上一跃而下，当他走近时厄洛诺才发现这人很高，即使不算斗笠和马尾的高度，他也有1.98米。 斗笠垂下的黑纱里隐约露出来人的尖耳朵，看着不像人类的模样，可腰间却别着一把唐刀。 “你要去神墓。”刀客的发音很奇特，普通话字正腔圆，他用的是陈述句。 “······一起？”厄洛诺戴上兜帽，及腰的白发被收拢进斗篷里。 刀客默认了这个提议，二人结伴而行，但离得很远，互相保持微妙的默契。 —————— 深绿色的机械巨兽消失在梦境彼端，钟杨的意识穿梭时空隧道，回到蓝星。 但他没有落在甜品屋里，而是出现在一片黑暗中。 身下是柔软的触感，自己似乎躺在垫子上，青年摸索着，侧翻过来，把手臂压在头下。 他侧躺着，在黑暗中和影子说话：“镜镜？” “干什么？” “没有。” 真好啊，影子回来了，他找回了一点过去。 “对了，你的分神记忆是不是都会被回收？” 镜行警惕，直接否决：“我回收这个做什么。” 狭小的空间里，青年微笑：“是吗？可你那个青衣分神自称是我弟弟诶，他还叫我哥哥——” “明明是你叫我哥！”镜行震怒。 “哎呀，暴露了呢镜镜~”钟杨翻个身，无声大笑，“你明明就会回收，居然欺骗我，我好伤心好难过——” “闭嘴啊你！” 正说话间，黑暗里透出矩形的光亮，困锁他们的狭窄空间被打开了。 —————— 峡谷的右侧峭壁居然是空心的，里面修建着迷宫一样的通道，厄洛诺不知不觉被刀客带着在里面打转。 鲸油宫灯悬挂在石窟中，丝状的岩层脉络像在讲述大地的成长史，仿佛是供给虔诚的信众前来朝圣。 “你来做什么？”厄洛诺终于忍不住提问，这个奇怪的家伙气息为什么有点钟杨的感觉？ “我来接一个人。” 刀客掀起斗笠，露出属于高地精灵的五官，精雕细琢的工艺品是令人叹息的美丽，但配上他的气势又自成一种不可侵犯的锐意。 杜德罗伊扎着高马尾，长长的黑色直发留到腰侧，赤金色的眼睛看向迷宫尽头。 这里是科罗拉巨杉峡谷，【神墓】。 巨石悬顶，他们走入万丈深渊之下的密室，高台上嵌着棺椁，四下死寂。 “看来你也是他安排过来的。”就是不知道扮演什么角色。 “你是指——钟杨？”厄洛诺蹙眉。 杜德罗伊微笑颔首。 深知屑老板作风的老员工大步上前，刀柄轻扣棺椁的缝隙，一丝恒古的哀伤流露出来，空荡荡的棺内现在终于接回神明，密室内壁画风化成沙。 然后，神墓内植物生长，一棵杨柳垂下长枝。 “钟杨？”感觉到棺内熟悉气息，厄洛诺不解地走上前。 “哇哦小饿你来接我了，快快快让我用一下时间权柄，头发在疯长呜呜——”棺内伸出的手一把抓住厄洛诺的斗篷。 开启神墓后他身躯上时间开始流动，三万年的代价就是头发正在疯长！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正在开棺的杜德罗伊发言石破天惊，一下子把白发神明震得不知所措。 “给我爬，过气男明星哪里比得上小饿——”钟杨不老实的爪子又伸出来一只，努力在厄洛诺身上搜寻苍穹之眼的踪迹。 忽然他手一僵：“小饿，你自己也领悟时间权柄了？” 厄洛诺还未解释，钟杨又来一句：“太好了！” 他扒拉着白发天神，要不是脑袋卡住就差和祂贴在一起，通过时间逆转，棺中人的头发终于停在膝盖左右的位置，不再生长。 “啧啧啧。”前任老板的奇妙表演看得【战争天灾】叹为观止。 杜德罗伊掀起棺盖，钟杨终于从中坐起来，一身红袍广袖的人类随手折了根树枝，把如瀑青丝在脑后随意挽起。 第115章 奇怪的修罗场增加了 海王星竟是我自己…… 红衣人从棺中跃出, 搭着厄洛诺的肩膀站稳。 还没从时间旅行中回过神的白发神明下意识拉住他，恍然发现钟杨现在的身高和自己一模一样。 看不见头顶莫名有些遗憾，厄洛诺问：“你任务结束了？” “那当然~”钟杨手指捋了下长发，脑袋突然变重还不太习惯, “小饿你不也是？” 他松开抓着厄洛诺手臂的五指, 腕表上闪烁着一句话： [主脑检测完毕, 【奇观】系列异闻已处理。] 厄洛诺微微睁大眼, 突然想起自己是出来做任务的, 那么何露她们俩—— “轰！” 一辆重型装甲车从天而降, 神墓的内壁像豆腐似的被砸碎，仿佛一瞬间走完三万年的风化。 坐在驾驶位的异闻局长眼神呆滞，而一名神秘的灰发少女稳稳落在车顶, 正在甩着手。 显然, 刚才悠娜把车子搬运过来费了不少功夫。 “老师！”冥王星无意间抬头，猩红眼睛捕捉到钟杨的身影，惊喜地招手。 何露正陷入沉思。 刚才不过跟丢一会，白发的神秘强者就多了两个同伴, 虽然其中红衣服那个在异闻局里登记过, 但他的头发怎么突然变长这么多？ 正愣神时那红衣人向装甲车走来，钟杨搭着车窗，歪歪脑袋问她：“劳驾, 方便带我们出去么？” 冷静, 冷静。异闻局长发挥职业素养，微笑道：“荣幸之至。” 红衣人闻言发出欢呼, 一溜烟跑到车的另一端消失不见。 “快过来！”他向墓道内高呼。 —————— “坐车出去？”厄洛诺莫名其妙，从峡谷还能坐车出去？靠钟杨摇花手吗？ 然而杜德罗伊已经越过祂，擦肩而过时见厄洛诺纹丝未动：“你不去么？” 身形高挑的刀客回头看祂一眼, 忽然露出奇怪的笑容，径直上车并牢牢霸占了后座。 那个家伙怎么跟钟杨似的，一副笑里藏刀的样子，厄洛诺只得跟来。 当祂赶到时，悠娜已经抱着猫咪，半透明的身影占住副驾驶，还认真扣紧安全带。 白发天神又绕到后座，透过车窗和精灵四目相对，刀客一个人占了三个座，横刀于身前。 “看我干什么，”杜德罗伊弯起嘴角，手指朝上，“不去陪你家那位？” “伊伊，我看你是很久没复习普通话生疏了，”钟杨的声音从车顶传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不如重新考个等级证书？” 他什么时候跑到车顶去了？！ 厄洛诺大受震撼，祂甚至没有去辩驳精灵的胡乱发言，刚抬起头就被屑老板抓着兜帽拖上车顶。 “小饿快快，发挥你的神力！我们起飞——”钟杨蹲在金属外壳上，双眼放光。 “你先给我松手！”厄洛诺摔在车顶头晕眼花，眼前还是红衣魔王放大的脸。 “咱们竖着飞还是躺着飞？车上长个翅膀好像不错，”钟杨松手比划来比划去，忽然顿住，“诶，你居然把苍穹之眼放在兜帽里？！好主意啊，我怎么没想到——” “不要抓我兜帽！” 车顶十分热闹，而车内，悠娜有些担忧：“老师这样真的不会被打吗······” “无妨，习惯就好。” 杜德罗伊声音淡定，他看了眼基于钟杨神力存在的虚拟女神，又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对了伊伊，”前窗突然塞进来一只手，把悠娜抱着的猫咪捞走，扔到高马尾刀客怀里，“这就是那只和你同名的猫猫~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 猫咪砰的一下变成金发红眼的吸血鬼小亲王，趴在精灵身上，和他面面相觑。 “喵？”感觉后领被揪住，小亲王瘪嘴，委屈地眨眨眼。 “吸血鬼是喵喵叫的？”杜德罗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把他放到一边。 “······”赶紧走赶紧走，何露感觉头顶和身后都传来恐怖的低气压，暗流涌动间她完全不敢看后视镜，一脚油门飞出峡谷。 [检测到亚洲总部C省分局小队信号，探员何露已归队。] 长着翅膀的装甲车从峡谷起飞，异闻局长眼神死，身心疲惫地操控方向。副驾驶位的少女担忧回头，看向后座上大马金刀端坐的刀客。高马尾精灵未置一词，而一只吸血鬼战战兢兢地缩在他旁边。 而车顶，红袍广袖的怪人张开双臂，要不是白发人死死抓着他估计能直接跳伞，仿佛在cos泰O尼克号。 —————— C省，甜品屋里有一位紫色眼睛的客人。 临时工李文殷苦哈哈地送来第39份甜品，叶嘉道面前摞起小山，全是被他消灭干净的草莓慕斯。 林无相和陈慈在一旁尴尬地打扫卫生，因为拐卖误会在甜品屋大战三百回合的二人砸烂了不少桌椅，现在被异闻局判处进行劳动教育。 排行第一的战队初次会面就大打出手，甚至当着榜一队长的面，这是威严扫地，没有纪律！ 林无相疯狂在心里自我反省，一个走神就撞上店门。 透明玻璃门外，一辆装甲车缓缓停下，车身满载风沙，像刚刚进行了横跨大洲的越野赛。 “嘉嘉我来了~” 人未到而声先至，一道愉悦的声线打破宁静。车顶有个神秘的红衣身影，正笑语盈盈地看着他们。 刚才还不动如山的榜一眼睛亮了起来，腾地一下站直就往门外冲去。 “······发生了什么？”林无相迷惑。 “不好，队长难道要对钟杨出手？”陈慈眼神一厉，发动圣光就要往外赶去。 “等会，队长对师祖出手？”林无相大惊，赶紧跟上。 叶嘉道这次没戴口罩，他的闭口禅修习已经达到力随心动，不必再拘泥于形式的限制。 榜一先生不再扮演小丑，露出油彩下的真容，红衣人理所当然地让他扶着，从车顶翻下来。 “你要不要加入我的队伍？”叶嘉道稳了稳心神，这局游戏开始得莫名其妙，结束地也没头没尾，当他回归蓝星时发现找不到钟杨，急得立即冲来找队员打探。 也因为这个，他才得知自己喜爱的甜品店竟然就是钟杨开的。 “水银之痕的邀约？”长发青年挑眉，钟杨话锋一转，言语惋惜，“可惜了，我已经有队伍了。” “你先听我说完，”叶嘉道郑重其事，紫罗兰色的眼睛里全是认真，“再考虑也不迟。” 他紧紧盯着钟杨：“你个人排名高，却不是队长，[月相研习会]的那个队长厄洛诺救过你两次，论坛里有人说是······挟恩图报，是真的吗？” “我虽然跟不上你们脑力派的逻辑推理，但如果这是真的，那你在月相研习会当普通队员实在是埋没人才，”榜一缓缓道，“如果你答应，我可以把队长的位置让给你。” 画面一度十分离奇，车内偷听的一干人等就差把耳朵贴上去。 可这时，车顶探出一个白色脑袋，打断了诡异的气氛：“什么挟恩图报？” 叶嘉道一惊，居然有人能避开他的搜寻？！ 榜一下意识右手抽刀，差点就将银色锋芒劈出，还是钟杨死死压住他的手，阻止了这场惨案。 “那个，”钟杨笑眯眯地掰开叶嘉道的手指，让他把刀柄松开，“祂就是你说的厄洛诺。” 榜一看向车顶，和做甜品外观恐怖但超级好吃的白发员工对视。 —————— “要打起来了？”车内，悠娜无猫可抱，转了一圈决定搂紧何露。 “真是一出好戏。”杜德罗伊愉悦地撸着猫，被屑老板抓来打白工的不爽，在有乐子可看后弥补了些许呢。 车外一时死寂。 “我记得你。”叶嘉道沉声。 “我也是。”厄洛诺从车上飞下，湛蓝色的眸子凝结着冰霜。 远处的两名水银之痕队员呆滞。 林无相紧张地抱紧青莲剑：“我们是不是误入了什么修罗场？” 忽然，厄洛诺动了。 祂足下生风，来到叶嘉道眼前，紫色与湛蓝对视间火星四溅。 天王星缓缓开口：“······你上次走之前是不是没付钱？” ······ 最后，冲突以[水银之痕]队长单人编入[月相研习会]还债告终。 —————— 夜晚，星河灿烂。 黑色天幕上多了一颗熠熠生辉的启明星，钟杨坐在窗前，他眼前也多了一双金星般灼灼如焰的眸子。 “大半夜爬窗？”钟杨挑眉，当着杜德罗伊的面扣上窗锁，拒绝引狼入室。 “这么绝情？又不是没爬过。”老员工靠着一点点窗沿维持平衡，就这么和他对视。 屑老板微笑：“精灵族现在迁徙去魔界定居了么？怎么你今天说话都引人遐思。” 沉默半饷，还是杜德罗伊举手投降：“反正金星我带来了，剩下还有哪几颗？” “不急。” 钟杨拉开金属锁扣，一颗蓝色的球体从杜德罗伊眼前飘过，晃晃悠悠飞上太空。 由钟杨的人类躯壳化身的海王星回到应有的位置，绕着“太阳”开始公转。 “现在还缺三个，土星，火星，木星。”红衣人眼神悠远地看着夜空，忽然改口，“不，准确来讲是两个半，木星······” “是你准备的游戏副本？”杜德罗伊心领神会，“你要重启直播间？” “跟你说话就是省事。”钟杨叹气，把窗户拉到最大，让刀客进入卧房。 “你到底在准备做什么？那个白头发的蛇神应该已经五级了吧？” 杜德罗伊环视一周，拉开钟杨对面的靠椅坐下：“动静这么大，就不怕万物抓你？” “所以把你拖下水是最好的选择，万物的走狗，神明清道夫大人。”钟杨摊开一张纸，不知在写什么。 即使斜向看着对面的人，杜德罗伊的背部依然笔直，从大世界的精灵王族出身，再到秩序的代言人，他总是一丝不苟，长发梳成简单的高马尾，黑色劲装贴合身形。 金色眼眸在烛光中微动。 “怎么点了蜡烛？”窗口敞开，杜德罗伊伸出手，替火苗挡住风。 “当然是毁尸灭迹阅后即焚。”红衣人眼皮都懒得抬。 “你看这个，”钟杨把那张纸伸到他面前展开，“嘘——不要说出来。” [七级之上，还有什么？] 钟杨紧紧地盯着精灵的反应，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伽玛天虫对叶嘉道的看重，估计与七级之上有关，而自己扮演钟祁时，装死的倒影只可能是另外两位之一。她没有被抓走，是因为监守自盗，还是因为命运正理做得非常隐晦？ 还是说······她们合谋了？ “万物不会插手外面的事，”杜德罗伊忽然出声，“她只看深空，但深空的边界嘛——就看你养的那条疯狗划了多大领域了。” “毕竟，只有穿过[地狱门]才能进入深空。”精灵倾身靠近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魔王，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 第116章 气运之子（第五个副本开始） 三族争霸…… 诸天之上, 直播间论坛板块。 一个带着“HOT”后缀的帖子飘红在最上方，开贴日期在叶嘉道进入梦核游戏之前。 标题：关于那个只有两个成员却能空降第二的玩家队伍，主神真是脸都不要了 1L 我先在这里说清楚了，我就是[水银之痕]老粉, 从叶嘉道进直播间第一次我就开始看, 他一路走过来有多不容易大家都知道, 怎么现在主神想转型, 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被推上来？ 2L 引战贴？建议速删 3L 速删, 坐等。 4L 你这就差报钟杨身份证号了, 我来告诉你真相，没别的，就是有热度啊, 观众乐意看, 主神干嘛不顺水推舟？而且他又没把[水银之痕]挤下去，也还好吧？ 5L[楼主回复] 楼上粉装路人是吧？怎么不去看你家正主的直播 6L ？？我跟你客观分析，你给我提饭圈，还有我叶嘉道打赏榜前百的, 别误伤友军啊 7L （友军探头）说起来嘉嘉怎么休假去了？他以前不都是刷本狂魔的吗 8L[楼主回复] 提到这个我就来气, 估计是看到自己怎么努力都比不上有后台的新人吧。其实休息休息也好，看他这么累我都心疼 9L 乐，纸片人也能累到, 还把你心疼成这样, 楼主魔怔人鉴定完毕 10L[楼主回复] 9楼我看见你钟杨粉丝团认证勋章了，对家给我出去 11L 你把帖子发到公共平台上, 标题意有所指，还不许我们进来评论？叶粉这么高贵啊谁还不是老观众？再这么下去小叶都能被你招黑了，他过关辛苦, 钟杨还死了两次呢 12L[楼主回复] 没能力死了活该 13L 纯路人探头，但给楼主踩一下 14L 嘉嘉妈粉探头，但也没忍住踩一下，小钟也是我老婆啊！！嘉嘉现在还和他在一个游戏里当队友呢，不要胡乱对冲啊 15L ？？什么时候开的游戏，我去看看 16L[楼主回复] 等着吧，肯定是主神又要偏袒了 ······ 43L 楼主好冲啊······话说标题不是说的队伍吗，怎么盯着钟杨一个人来势汹汹的 44L 笑死，撕单人的贴都被删空了，估计是钻空子，打着队伍贴的名号来撕玩家吧 45L 话说小叶和小钟他们俩在游戏里配合还挺好的？同人区的伽玛太太又开新文了 46L 好消息：太太一次性开了20个坑；坏消息：每个都浅尝辄止，然后下面没有了 47L 呜呜呜宇宙大鸽子伽玛，诅咒她穿书 ······ 231L[楼主回复] 我道歉，小钟是个好人，[月相研习会]名副其实 232L ？ 233L ？？ 234L[楼主回复] 但是他为什么只是普通队员？那个叫厄洛诺的名不见经传，从什么犄角旮旯爬出来的？ 235L 不是，你骂小饿干什么啊，人家上个游戏还救了小钟两条命呢 236L[楼主回复] 挟恩图报是吧，明明钟杨比他高了十名，居然只能当普通队员？连副队长都不设一个！ 237L 啊这，楼主魔怔人石锤 238L 顺带一提只有三人及以上的队伍才能设置副队长的职位······ 239L[楼主回复] 我气死了，明明钟杨和叶嘉道配合那么默契，来水银之痕当副队长多好，怎么被留在小队伍屈才！！！ 240L emmm，虽然我觉得钟杨应该自己是乐意的，你没看见[月相研习会]刚注册的时候，他俩名字变来变去，估计就在互相推让吧 241L[楼主回复] 推让？你在逗我，队伍榜单第二名的队长位置还能推让？肯定是挟恩图报在抢了 242L ······难以沟通，溜了溜了 ··· 345L 楼主一直在发疯啊，打脸的截图来了： 【叶嘉道额外编入[月相研习会]队员，同时兼任[水银之痕]队长】 346L 竟然有这种操作 347L 哈哈哈哈哈哈楼主人呢，来看看啊 348L 谁看啊，大家都在围观逻辑怪物公司的游戏直播间重启 349L 啥？？它不是解散了吗，这年头流行诈尸 350L 卧槽？？！ 351L 公告都出来了，第一个活动就是和白镜行客公司联动，一起搞新副本 352L 难怪最近主神副本都奇奇怪怪的······原来是在做铺垫啊，风格确实和逻辑怪物更像 353L 别说了快去看，第一联动游戏的名单里全是名人堂！！ 354L[楼主回复] 有厄洛诺吗？期待他被打脸 355L ······我觉得楼主更可能被打脸_(:з」∠)_ 356L 卧槽！！杜德罗伊限时回归！我爆哭啊啊啊，逻辑怪物直播间解散我以为再也看不见他了，我的精灵刀客呜呜呜 357L 爷的青春回来了！ 358L 精灵刀客是什么？怎么又西幻又古武的 359L 你去看就知道了呜呜呜我那一米九八的老婆 360L 好有安全感的身高_(:з」∠)_不行，我得去看看哈哈哈哈哈哈 —————— 在一颗神秘的星球上，厚重的云层遮挡天幕，一个横亘天际的圆洞嵌在云中，只有正午时分才能从中看见太阳。 这里是蛮荒之地。 传言上古之时，有先天神灵开天辟地，他的身躯化为山川河流，泽被苍生，万族并起，群雄争霸。 但某日，鬼族入侵，经历大战后生灵涂炭，仅剩最为强大的人族、巫族、妖族存续。 三族首领签订协议，一同种下通天神树，布下[神木乾天阵]封印鬼界，迄今万年有余。 恢复和平后，三族间摩擦不断，渐渐又起战火。他们都将通天树作为气运载体，每年进行祭祀甚至抢夺别族的神树枝干。妖族子息艰难渐渐式微，大地成为巫族和人族征战的舞台。 可不久前，神树莫名枯死，死前结出七枚蛋状果实，蛋大如房屋，洁白如玉，坚硬如铁。 天幕有神秘声音传话：“此乃气运之种，天命之子将诞生于此。” 人巫二族皆惊，立即派出军队争抢巨蛋。开战不多时，巫族前任巫王突然病逝，敌军阵脚大乱，人族趁机发动奇袭，抢走六枚巨蛋，最后一枚在大巫后土降临时被巫族夺走。 而此刻，正被保管于人族宝库重地的巨蛋中，有古怪的动静传来。 【叮咚~游戏副本生成中——】 【生成完毕，SS级大地图副本[洪荒境-地狱门]已开启】 【现在游戏进度为：前半部[洪荒境]，[地狱门]暂时锁定】 六名玩家被传送到蛋壳之内，他们还未从时空隧道的震荡中醒来。 系统开启直播摄像头，白镜行客公司和逻辑怪物公司的观众们都涌到直播间，一时之间热闹无比。 ······ “好家伙，开门见蛋” “玩家在里面？？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有谁啊，直播间只预告了两个榜一会内定进来” “赌一手钟钟老婆也在！” “这里也有颜值粉？” “怎么了？颜值粉吃你家大米了？” “不，我是想说俺也一样，赌五毛钱” ······ 【请玩家脱离保护壳，主线任务将在脱离后派发】 周边的五枚立即咔嚓咔嚓裂开缝隙，而最中间那个被大家簇拥着的蛋不紧不慢，不知里头的玩家在做什么。 叶嘉道一刀劈开蛋壳，从容走出，正好和掰开蛋壳的厄洛诺面对面。 “······”想起被抓去做任务而忘了付甜品钱的经历，榜一先生默默转头，看向身后的三名玩家。 陈慈，林无相，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玩家，似乎是菜新，正在瑟瑟发抖。 而人族首领正好带着一群祭司进入宝库，准备对气运之种进行每日祷告，见到气运之子们突然孵化，震惊无比。 那个高大的女性首领哇哩哇啦不知道说了一堆什么，然后带着祭司们手舞足蹈起来。 叶嘉道放弃思考，此时中间的巨蛋传来熟悉的声音：“嘉嘉？小饿？伊伊？你们有谁在吗？帮我开一下呗~” “钟杨/师祖？”在场所有人都转头过去。 叶嘉道和厄洛诺同时出手去开蛋，银色刀光和白色箭光正好选在同一个薄弱点，互相抵消。 “······我先？”二人又异口同声。 沉默两秒，一人一神向前跨步靠近巨蛋，但好巧不巧又选在相同方向，剑拔弩张中带点微妙。 族长以为气运之子们要对自己的同伴出手，连忙冲过来劝架，可孰料那枚最后的巨蛋底下忽然飞出一群奇怪的鸟，咕咕直叫的鸟群不知使了何等妖法，遮天蔽日挡住众人视线，再一回神，钟杨和鸟群居然都不见了！ 【叮咚~检测到妖族玩家投放错误，现已强行纠正。人族阵营玩家已孵化，现在派发阵营任务！】 【人族阵营主线任务——[土木工程]！】 【冲鸭，发挥你们的洪荒之力，种田基建从此刻开始~】 弹幕骤然陷入空白，不知观众们作何感想。 叶嘉道：“······”为什么是这种任务，没有脑力派分析，不能武力破局，好慌。 厄洛诺：“······”所以钟杨被带走是因为他是魔王吗？但为什么祂会算在人类里啊！ “师祖竟然在别的阵营······”林无相抬头望天，原来那颗最后的蛋被鸟群背负着，飞上了青天！ “看来人族复兴，只等我辈！”他双手握拳，踌躇满志，“等我们好好完成土木工程，说不准能帮上师祖的忙！” 第117章 土木工程 巫族异变 洪荒世界八成以上的面积是土地, 越向外地势越高，中央凹陷部分是一片圆形的巨大海洋，山川涌出河流奔涌向那片深蓝色的海洋。 海滩近处是浅浅的亮蓝色，向海内走去, 随着水深的增加, 海洋颜色越来越深, 而在约莫三千米处出现一道断层, 紧接着海面完全变为漆黑色, 像是无底深渊。云层的圆洞正正好对准那片汪洋。 正因土地面积占比极高, 三族得以在远古时期便走遍大地，有贤者推算出世界是一颗圆球状的星辰。通天神树就栽种于汪洋边际，但现在已然枯萎。 人族擅长耕耘, 是繁衍能力和扩张性最强的种族, 他们占据了海洋周边的平原和丘陵。 巫族耐寒善战，神出鬼没，聚居在高山之上。 而妖族——实际上大家已经很少见到妖族了，从前只有每十年一次的通天神树的祭祀活动才能看到它们的踪迹, 而近百年来甚至连祭祀都不出席。 以至于人族与巫族都会祭祀前在前替妖族上柱香, 缅怀灭绝的老对手。 谁知它们竟突然诈尸，还抢走了一枚气运之种！ 人族现任族长姜姒以骁勇闻名，自从她继任母亲的王位以来, 姒氏部族结束了人族内部的分裂, 大破巫族，正隐隐有独霸之势, 谁知竟让从未放在眼中的妖族盗走圣物。 这事若是让巫族知道了，岂非让手下败将笑掉大牙？ 姜姒一边示意手下分派出一支队伍追踪鸟群，一边观察着刚刚降生的气运之子们。 那服装奇异的五人气势各不相同, 以紫瞳者与白发者为最，他们各自交流着什么，但掌握多种部族语言的姜姒并不能听懂。 “······”叶嘉道面对跟他说了一大通话的人王，眼神逐渐空洞，显然陷入了思维盲区。 “难道她在派发任务？”林无相揣度，“系统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如何交流？” “你们有谁听得懂吗？” 五人面面相觑，无人应答。 陈慈忽然看向努力把自己缩起来的刘弈： “系统分派玩家阵营都是有隐藏目的，难道是你——？” “不不不大佬我就是凑数的啊！” 刘弈惊恐，他修霜寒心脏修出个地下室大逃亡，好不容易趁着异闻局基地重建的空档，和谢沐在情人节出去溜达两圈，怎么就被抓来玩游戏了！ 主神不会连秀恩爱都管的吧？！ 高大的人王见交流无果，又命手下呈上石板，用木制杆笔沾着白灰作画。 一方想要和气运之子交流，一方想要得到任务提示，他们和谐地围坐成一圈，终于在图画逐渐成型后，对眷族的涂鸦深有研究的厄洛诺有了点头绪： “她希望我们出去巡游？” 叶嘉道猛地看向祂，眨了眨眼。 “我们，”祂点了点画上的五个人形，“坐着车，在众多人类部族前经过，然后大家欢呼······呃，这些被砍下来的一大堆脑袋是敌人？” 姜姒朝祂点点头，此时厄洛诺的语言天赋派上了用场，能够七天学会马语的迪O尼公主也能在七分钟学会一点人语。 “······”叶嘉道有些茫然，心里莫名比较起自己与厄洛诺，难怪钟杨会和祂组队，脑力派互相交流起来肯定比和自己合作要舒心吧。 榜一握了下拳头，决定开始内卷。 “不会吧，难道土木工程还要打仗？”这时刘弈吐槽。 “打仗？”叶嘉道听到自己可以派上用场，眼睛唰地亮了。 【叮咚！禁止不和谐想法，处罚黄牌警告和电击一次。】 【我们的目标是和谐基建！】 而厄洛诺刚得到人王请求帮忙修建防御工事的任务，扭头就看见陈慈正在抢救两名队友，圣父的重拳一拳一个小朋友，看得姜姒目瞪口呆。 “这······大人，他们在决斗吗？”姜姒不知所措。 厄洛诺失去表情：“不，他们在友爱互助。” 人王：“？” 姜姒沉思，气运之子同胞而生，四舍五入就是亲兄弟，代入一下自己和姐妹们拿着兵器互相切磋——这很合理！ “你们五兄弟感情真好。”姜姒竖起大拇指称赞。 【叮咚~恭喜人族阵营玩家收获人王的认可！阵营好感度：60】 【发放成就[一根藤上五个瓜]，以后也要像亲兄弟一样团结友爱哦！】 对比了下气定神闲拿到任务线索的厄洛诺，又看看在观众面前丢脸的自己，叶嘉道自闭，缩成一团小蘑菇，直到大家都跟着出了宝库，也没抬起头。 “叶嘉道，”背后有人戳了戳他，“叶嘉道？一起走啊。” 紫色眼睛偷偷抬起来一点，看见那抹白色长发又猛地埋下去：“······我等下跟上来。” 厄洛诺沉吟片刻，原来人类当中也不全是沙雕和钟杨，这个新队员的年纪让祂联想到眷族中的幼崽，于是一万多岁的神明言语中不由得多了点慈爱： “刚才人王讲的防御工事我没什么头绪，不如一起来想办法？我们把任务完成了，开启下一阶段就能把钟杨找回来。” 系统恰到好处提醒： 【叮咚，任务一：团结友爱挖战壕！坑害队友不可取~】 【通天树死，阵法破封，鬼族卷土重来，大家的目标是严阵以待准备作战！而三大阵营会面阶段，将会在后续任务中触发呦】 挖战壕=能用水银之痕=自己很有用，会面=见到钟杨=任务成果可以展示。 叶嘉道动了动手指，悄悄抬起头，骤然和身前的蓝色眼眸对上视线。 “所以能一起走吗？”厄洛诺蹲在他身前，见队员终于不再闹别扭，没忍住摸了下他的头，小无老师的鼓励教育的方式果然是有道理的！ —————— 巫族雪山重地，气氛凝重。 前任首领突然去世，他的两个儿子厌和毅忙着争夺王位，竟然在迎战人族时互相大打出手，导致巫族只抢到一枚气运之种！ 前前任族长收养了一名极有天赋的女子，她被任命为大巫，一直以来辅佐着养兄，也正是她稳定住后方，增援前线夺回最后一枚气运之种。 现在，唯一的巨蛋就在王廷中央摆着。 “愚蠢无能！”大巫后土怒喝，几名长老大气也不敢出，低眉顺眼地躲在一旁。 王子厌咬牙切齿，又不敢明着反驳姑母，脸上肌肉抽动着挤出几个字：“······都是他偷袭我的侧翼，要不是大家突然被自己的兄弟捅了刀子，哪里会自乱阵脚！” 厌斜眼看了下毅，另一名王子跪在他身旁。 “这、你不也暗中掉包了我的巫咒！”毅呛声道，“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差点被人族那个姜姒杀死！我只是抢占军功，而你是要我的命！” “只会用巫咒作战的废物，谁让你抢着上前线的？”厌脖颈上青筋跳动，“父亲早就说过王位会给更强大的那一个，我还不是为了王位能早点安定下来？！” 兄弟阋墙，上首的女人脸色愈发阴沉。 资格最老的长老小心翼翼地试探：“大巫，不如我们先把王位定夺下来，再作赏罚？” 后土侧过眼睛，看向长老皱如树皮的脸。 老人摸摸胡须：“族人们士气低落，或许封王大典能安抚战士们的心，待新王带领大家重振旗鼓，咱们再杀入人族重地，抢回气运之种，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几名长老连连附和：“所言甚是，请大巫考虑！” 后土深吸一口气，忽然冷笑：“王位？” “就凭这两个废物，还能带着战士们重振旗鼓？重蹈覆辙还差不多！” “你们看看自己的窝囊样子，”后土走下高台，乌木权杖重重砸在地面上，“不团结协作也就罢了，甚至想致兄弟于死地！” “互相偷袭，让战士枉死，这像巫王能做出来的事情？” 毅被她的手指戳着脑袋，深深弯下腰去，匍匐在地。 “还有你，”后土一转头，权杖直接砸在厌的左肩，猝然间这个眉眼间满是戾气的男子就趴倒在地上， “哥哥说的更强大的人，是在决斗中胜出的王！而不是偷换兄弟的巫咒，靠卑鄙手段清扫对手！” 厌的脸贴在土中，手指抓得鲜血淋漓。 穿着长袍的女人威严地扫视一圈，挥挥手大地轰鸣，一个石台拔地而起。 “现在打开决战擂台，”后土冷声道，“你们决斗，巫族只需要一个王，干干净净的王。” 而所有的责任······就推给失败的那个。这也是死去战士们必须给的交代。 她转头走向高台，怒火骤然倾泻出来，疲惫感深深包裹住失去至亲的大巫。 孰料这时身后风云突变，厌眼中弥漫出一股黑气，犬牙暴突双目猩红，扭曲的骨爪从背部长出来，瞬间蜕变为鬼物的巫王之子扑向大巫，骨爪嵌在她的背部，巨口就要向着脑袋啃下来！ “不好！”长老们大惊失色，就要出手，可他们身前却杀出一个更加可怖的怪物—— 毅的头颅肿胀起来，腐烂流脓的腥臭泥怪流着涎水，尖舌拖在地上，对食物们发出痴笑。 后土权杖一挥，无形巫咒束缚骨爪，锐不可当的土刺拔地而起，狠狠削断了她的斗篷，连带着把厌也甩出了五米。 “鬼族？！” 终于有机会转头，后土瞬间认出大巫传承里记载的恐怖存在。 “呼······” 飞出的厌和毅撞在一起，粘液和骨刺互相聚合，他们扭曲着融为一体，双头四手的鬼物爬行着，王廷外燃起熊熊烈火，阻拦所有人的呼救声！ 第118章 天命玄鸟 咕咕咕咕 “大巫！” 鬼物佯作飞扑向长老, 可就当后土的巫咒护盾落在长老们身前时，它又一个急转冲向毫不设防的女子！ 长老们双眼圆睁，双头鬼四爪齐出，流淌的脓液已经从咧开的巨嘴滴到地上！ “——” 这时, 一阵极其轻微的横波划过王廷中央, 正好从怪物身体中间穿过, 两名王子的异变像被擦除般, 从波纹触碰到的地方直接消失。 “啪嗒、啪嗒。” 他们倒在地上, 恢复巫族的模样, 生死不知。 那枚气运之种中央裂开平滑的缝隙，随即碎裂。 有一个身量极高的人影从中走出，他的外貌特征与巫族一模一样, 是尖尖的长耳。 杜德罗伊环视一周, 见两名昏迷的王子在地上滚作一团，露出微妙的笑容：“好像我来的不是时候？” 他又移开眼睛，看到举着权杖双眼圆睁看着自己的后土，意味深长道：“哦——家法伺候啊。” 精灵若无其事地走回蛋壳, 假装没有孵化。 “等等！”身后的女子忽然出声。 杜德罗伊转过头, 后土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向他问道：“不知大人······有无意向继任巫族的王位？” 她一掌拍出，疾风横扫地上的二人, 长老们目瞪口呆。 “大巫, 这——”暗中支持厌的大长老一拱手，正要说什么, 就被王子厌撞到了脚边。 他四肢扭曲，经脉已经废了，后土竟是直接斩断了二人修习巫咒的可能！ “何事？”后土凉飕飕地向后瞥去。 大长老一时失语：“······” “既然无事, 还不来拜见新王？”后土率先把王位直接按到杜德罗伊头上，也不管玩家是否同意。 长老们眼巴巴地盯着领头的大长老，脸上皱成枯树皮的老者抽动了一下眉心，事已至此，再无退路。 “请王上即位！”众巫拱手，不论心中沉浮着怎样的思绪，此刻他们都对半路杀出的杜德罗伊做出臣服的模样。 【叮咚！恭喜玩家白捡巫王王位×1，阵营好感度：60】 【达成成就[王霸之气]，虎躯一震，众巫皆服！】 【触发任务：击败鬼族前三波入侵！】 ······ “我怎么感觉什么都没发生就突然即位了” “？？？” “笑死，白捡王位×1” “人族五大贤者，巫族直接独苗继位是吧，比比谁更龙傲天？” “话说小钟呢？我老婆飞上天怎么没影儿了” ······ 杜德罗伊看向弹幕，渐渐眯起眼睛。 “让我继位？”在npc眼中，气运之子目光悠远，富含远超尘世的蕴意。 这个世界的巫族竟然和高地精灵的外观一模一样······ 杜德罗伊垂下眼帘。 “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 精灵越过众人，谁也不知他如何闪现于上首的王座，刀客打扮的新王泰然自若地端坐其上，天生居于高位的气势镇压一切。 “帮我找到一个人，或者是妖，同时，”他打量着后土，莫名地轻笑两声，“同时天下大局将起，鬼族卷土重来。我希望全族能修建防御工事，做好进攻准备。” 新王的话语掷地有声，让后土对自己的选择有一瞬后悔，但当他的目光扫过周身时，大巫遍体生寒，仿佛被刹那看透。 【叮咚！恭喜玩家向npc发放主线任务：寻找钟杨！】 【玩家已向npc布置巫族阵营任务：战胜鬼族！】 “是！我等保证完成任务！”众巫不由自主地领命，直到他们从王廷离开分工协作时，才恍惚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看着便宜手下离去的背影，【战争天灾】伸了个懒腰，瘫在王座上开始画钟杨的寻人启事，抽象派艺术过于超前，甚至达到了人畜不分的境界。 ······ “老婆退隐江湖，归来之后我仍然看不懂他画的东西呢” “所以为什么玩家可以向npc布置任务啊！！” “这位玩家恍惚让我想起了钟某人······” “笑死，不要什么都幻视啊！” “卧槽等下，他居然会画钟杨的寻人启事？我老公和我老婆认识？双厨狂喜梦幻联动！” “这种印象派风格你是怎么看出来画的钟杨啊！” “这不写着呢么，姓钟名杨字咩咩——等会？？？” ······ —————— 被所有阵营惦记着的天命之子，正在天上飞。 “镜镜~你把我搞到哪里去了？”站在蛋壳里的红衣人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询问主神。 这局游戏为了保险，镜行亲自操刀，扮演系统和主神的角色。 “你不应该早有准备吗？”镜行无语地翻着剧本，钟杨给自己准备的妖族龙傲天身份怎么看都像从某点照抄来的。 首先确认自己被分派到哪个种族，刚才出声后明显听见叶嘉道和厄洛诺同时出手，证明钟杨在人类阵营，随即让镜行安排妖族把他偷走，没有气运之种的妖族在面对从天而降的惊喜必然会更加重视，争夺战大败的士气也会更加鼓舞。 然后主神扮演神秘天神，向妖族传音，钟杨在浩渺仙乐之中走出，再振臂一呼，群妖振奋，挡在鬼族最前线—— “砰！” 正在畅想美好生活的妖傲天猛地失重，急速下坠中撞到蛋壳顶端，坚硬的壳体落入鸟巢后裂开几道缝隙。 “咕咕咕！” 蛋壳外，密密麻麻的瘦小黑影包围住了他。 —————— 【叮咚！请玩家离开蛋壳，和自己未来的族人们见面吧~】 镜行扫描一圈，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计划似乎脱离了钟杨的掌控呢。 一只手从裂隙中伸出来，惊起一串黑影，咕咕叫着扑腾翅膀后退，可后方的鸟妖又想涌上来看看气运之子长啥样，一前一后两波浪潮挤在一起，圆滚滚的黑影们乱成一团。 “咕咕咕！”他一定是被困住了，领头的黑影豆豆眼转了下，用屁股把同伴们挤到一旁，啄起蛋壳帮幼崽孵化。 后面的黑影有学有样，踩着同伴的翅膀开始工作，你争我抢唯恐排不上号，蛋壳虽然庞大得像房屋，可在鸟妖们齐心协力之下，里头的青年迅速脱困。 “嗯？” 钟杨刚从装晕中醒来，就发现眼前天光大亮。 几只毛茸茸的小团子在他手心蹭来蹭去，包裹着自己的蛋壳碎成一地。 红衣青年茫然失措地跪坐在巢穴中，长发委地，手里抱着三只—— 珠颈斑鸠。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妖族怎么是这个样子啊哈哈哈哈” “人族基建频道，巫族争霸频道，妖族养崽频道？” “好家伙不愧是逻辑怪物公司，所有观众的口味都被照顾到了” “难怪以前只会搞血腥画面的主神转型了！原来是黑心屑老板入股” ······ “······”钟杨提起傻咕咕，呆呆的豆豆眼和青年的凤眸对视着，散发出充满智慧的光芒。 “咕咕咕！”体型最大的斑鸠首领一个原地起跳，就把同伴挤下去，自己霸占住钟杨手中的位置。 “咕咕咕——” 年轻的小玄鸟呦，我是妖族现任首领！ 首领沉吟，虽然崽崽长得和大伙不太一样，但天幕的浩渺仙音告诉它们——这就是妖族的气运之子！ 天命玄鸟，降而为王！看他的模样，竟是天生化形，直接跳过了妖族修炼道路上最凶险的一劫，而那流光涌动的红衣，恐怕就是玄鸟的羽毛所化。 不愧是我们妖族的崽崽，连审美都甩人和巫一整个洪荒大陆，红衣款式如此新颖别出心裁。 顶着手中斑鸠迷之慈祥的眼神，钟杨缓慢地勾起嘴角，露出僵硬的笑容。 真有意思，他之前安排好的妖族居然沦落至此。 气运之子深深叹了口气：“所以首领先生，您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么？” “咕咕咕！” 幼崽只需要在巢穴好好休息成长，任务的事，就交给靠谱的大妖们吧！ 体重四十斤的胖斑鸠昂首挺胸，向幼崽展示自己可靠的臂膀和伟岸胸襟，落在钟杨眼里就像行走的美味佳肴。 而他脚下，互相争抢着靠近天命之子的咕咕们也深以为然地点头。 【叮咚！恭喜妖族阵营玩家收获首领和族人们的认可！当前阵营好感度：99】 【妖族阵营任务已触发：当前任务[浑水摸鱼，苟命要紧]！】 “镜镜，你干的？”玩家问主神。 “笑死，如果是我，你现在还能抱着毛茸茸？你应该从巢穴里摔下去、滚个几圈刚好撞到最好斗的巫族军队脚边，然后被巫王逮走——” 主神话音刚落，一袭红衣的青年一脚踏空，摔下了巢穴。 建筑大师珠颈斑鸠的巢穴往往制作精良，比如这个首领的鸟巢，整整使用了六根树干和一团杂草，体重正常的人类稍微一动弹，果不其然地栽倒了。 “咕咕咕！”首领拍着翅膀飞起，可下一秒它想起幼崽还在地上，遮天蔽日的鸟群俯冲直下，穿越密集的树冠层，正好冲进路过的巫族军队中。 领头是个身量极高的女人，蒙面的后土转过身，见失踪已久的妖族突然发动袭击，下意识掐诀念咒，风刃组成天罗地网，笼罩鸟群，把它们挡在天幕之上。 “王上！”后土举起乌木权杖，冷静地扫视周围，后撤到杜德罗伊身侧。 既然已经有了新王，那么落败者自然要为大败人族负责。 他们在族中审判并处死两名废人后，驱逐除名的巫不能葬入祖地，于是特意来此荒凉的密林中掩埋。 第119章 巫妖结盟 分庭抗礼 谁知竟然碰上了多年未曾露面的妖族？！ 难不成这是阴谋？后土微微眯起眼睛, 不动声色地瞥了下新王。 这一瞥不要紧，重要的是她发现王上怀里多了个妖物！ 那妖精已然化形，面容精致，周身气质介于巫族与人族之间, 他扒拉着巫王的衣服, 二人眉眼对视之间竟然有些——相见恨晚？ “你是巫族的新王？”红衣妖物黑发如瀑, 整个人挂在杜德罗伊身上, 他凑近巫王, 鼻息打在对方的脸上。 杜德罗伊瞥了眼弹幕, 观众们已经尖叫起来，生怕钟杨遇险。 他忽然勾起嘴角，笑眯眯地松开手, 体贴地放下妖物：“对, 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叮咚！检测到妖族与巫族阵营玩家已会面，提前开启比拼环节】 【目前双方任务进度：阵营好感度妖族玩家领先，任务进度巫族玩家领先】 【鉴定为平局，请再接再厉】 “我有一笔交易想和你谈谈。”碍于身高差, 钟杨被迫抬起头看他。 老板仰视前员工很逊, 于是想了想又拽住巫王的领子，把精灵扯下来迫使他和自己平视：“如何？” 巫王眨眨眼，露出微妙的笑意, 倾身凑近他, 做出一副被惊艳的模样。 “王上，这妖——” 后土蹙眉, 气运之子与妖物之间竟有一股奇妙的氛围，让旁人无法插足。 “无事，他没有恶意。”杜德罗伊挥挥手, 部下们只得离开，同时还在巫王命令下解开天罗地网，把鸟妖们都放了出来。 后土一步三回头，暗暗捏紧权杖。 ······ “卧槽，他们真认识啊？好险，我还担心老杜找钟杨是要逐个击破敌对阵营” “现在纸片人背景故事还搞联动吗？” “哈哈哈哈过气男明星和当红人气王” “嘉嘉哭晕啦，谁家榜一的人气被榜二吊打啊！” “说什么呢你，小叶才是钟杨头号粉丝好吧（狗头玫瑰）” ······ 鸟妖们看似飞走了，可实际却担忧地躲在林叶中，观察二人的交谈。 待到周围空空荡荡，钟杨瞬间放松下来，妖物直接坐在清扫干净的墓地旁。 “你刚才说合作什么？” 杜德罗伊毫不客气地抢了他一半位置，忽然觉得语气太过冷硬，要给观众制造磕点，又毫无感情全是演技地补充道： “巫族都走了，现在你很安全。” 钟杨嘴角微微抽搐，退休几千年还能保持默契，勉强忽略他的恶心语气。 红衣人的衣摆不染纤尘，他单指戳着精灵的肩膀拉开二人距离： “你也听见系统播报了吧？我们一见面就触发了阵营比拼，证明后期一定会有阵营对抗任务。” “你希望代表妖族和巫族合作？”巫王十分上道。 “可我听闻妖族百年不出，已经衰落，我又为何不选择与人族合作呢？” “因为你做不到，别试探我，”钟杨微笑，意有所指地看向坟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看那棺椁的样式，你们是来掩埋前任王子的吧？人巫相争，巫族败落，甚至王子也死于争斗。 如今巫族处于劣势，人族与你们是世仇，即便人王同意合作，巫族内部的反对声音也会成为阻碍。” 杜德罗伊赤金色的眼眸微微垂下，单手搭在钟杨肩头不知在想什么。 蛊惑人心的妖物乘胜追击，言语里满是诱惑：“而若是得到妖族投靠，暗中发展，魁首之位岂不指日可待？我们妖族自知实力不足，只求能保第二，绝不参与最后最后的竞争，巫王阁下，您意向如何？” 密林树冠沙沙作响，黯淡的阳光打下一个个光晕，映在地上。 “你说的很有道——”杜德罗伊刚回过神，一扭头就发现脖子上架了把刀。 “想让你放松警惕真不容易，”钟杨手指微微用力，锋刃贴在巫王皮肤上，“现在，给我把契约签了，不然砍你没商量。” ······ “？？剧情突变” “刚才不是还在谈合作吗？我以为钟杨要组队伊伊对抗嘉嘉小饿了！” “卧槽不要啊，小钟你清醒点，你面前的这个家伙比嘉嘉还能打！” “而且老笑面虎了_(:з」∠)_砍谁都是冷不丁一刀的” “你们白镜行客公司的榜二就这？说好的智商超绝呢” “不会是靠脸过关的吧哈哈哈哈” “拉踩的能不能出去啊，老杜都发布钟杨寻人启事了，他俩肯定认识啊，还担心什么” ······ 钟杨瞟了眼弹幕：“笑面虎？” 闪着寒光的刀尖侧移，两人对上眼神。 [赶紧配合我！] 杜德罗伊目光下移，在长发青年的呆毛上定住，缓缓举起双手：“都是谬称，我同意合作。” [没问题，事后点数分我一半。] [成交。] 于是精灵被前任老板抓着按下手印，散发金光的古朴卷轴消失在空气中。 【叮咚！恭喜玩家2314成功跨平台契约，你是直播间的骄傲】 镜行原以为他们俩在谋划什么坏事，没想到瞬间内讧，顿时幸灾乐祸起来。 【当前玩家隐藏职业信息播报如下： 名称：放牧者 等级：10——】 主神卡住，本来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语硬生生噎住。 镜行眼神死，怎么突然跨级这么多？！那个家伙什么来头—— “把职业等级给我改了，暴露的下场你懂？”钟杨饱含威胁的声音在脑内传来，“杜德罗伊是六级神。” 契约高等级神明后放牧者等级直接暴涨，镜行本以为这个精灵只是钟杨的手下而已。 “你疯了吧？六级？他是深空来的？你从深空拉人下来，这个游戏地图可是——”镜行止住话头，“你不怕万物看到了直接抓你走？” 可钟杨直接置之不理，抓着巫王就往密林外走去，来到巫族面前。 本来在林外等待的后土一行人陷入深深的震惊，怎么一不留神新王被俘？ “老实点儿。”红衣妖物努力踮着脚尖。 杜德罗伊憋笑，微微屈膝让老板不那么费劲，举着双手害怕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听从这位大人的指示！” 不是，王上您肩膀的抖动幅度也太明显了吧，完全就是乐在其中的样子！ 属下们沉思，难道送走两个坑货王子，又来一个烽火戏诸侯的颜控巫王？ 而后土正在无语，就听见那容貌昳丽的妖族冷声道：“你们为什么来这片林地？” “我们——”后土看了眼杜德罗伊，得到首肯的眼神后，沉声道，“准备探查防御工事的合适地形。” “鬼族将至，”杜德罗伊主动补充，甚至人质自己帮劫匪扶着刀，生怕他够不着，“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行，那你们把妖族的一起修了。”钟杨暗中踩了下员工的脚，他笑得也太嚣张了！ “按他说的做。”在人质的全力配合下，巫族不明不白地多了一倍任务。 后土表情一言难尽，拿着权杖的手一会缩紧，一会放松，最终带着任务心情复杂地离开了。 【叮咚！恭喜玩家2314放牧者等级提升到7级！】 而镜行好不容易瞒天过海，替钟杨打掩护，就发现游戏进度又突变了。 【恭喜妖族玩家指示巫族玩家指示巫族npc，发布任务！】你们搁这套娃？！ 镜行放弃思考：【巫族阵营任务已更新，npc们必须同时完成巫族与妖族的防御工事修建】 ······ “伊伊你笑得太明显了！” “我、我磕了，有亿点宠” “？？？” “巫族：净给我们找事是吧，爱美人不爱江山” “老杜：反正江山是白捡的，不霍霍白不霍霍” ······ 【妖族与巫族正式结盟，请人族玩家努力呦~】 系统全地图播报的声音响彻云霄，在海滩旁考察地势的人族玩家望天，各有思绪。 “钟杨又在搞什么鬼主意？”厄洛诺认定事故责任人是屑老板。 叶嘉道默默开挖，银色流光腐蚀大地，冷面修罗得到人王的连连称赞。 实际上，武力派满脑子都在想别的：人族的玩家都是白镜行客公司的，那么和钟杨合作的就只剩下逻辑怪物的榜一，他不能输给对方，加油加油······ —————— 为了防止巫族反悔，卑鄙的妖族竟然扣押了巫王。 钟杨挥挥手送别巫族军队，劫匪大喇喇地和人质闲聊起来：“他们好像很舍不得你？尤其那个领头的巫女，是叫后土对吧？” “舍不得？我看是太舍得了，”杜德罗伊叹气，“合作的报酬我已经支付了，能讲讲你的筹码么？” “我也已经支付了~”钟杨松手，晃了晃尖刀，笑嘻嘻地收起来。 “密林遇险，妖族突袭，军队首先选择拱卫后土，而你被落在一边，这支队伍是那个巫女的亲信。” “看到袭击后她有杀意，但杀意更多是冲着你来的，恐怕选择妖族领地埋尸，更多的目的是处理掉你，到时候把黑锅往妖族头上一扣，自己清清白白回去。” “你心里也清楚这一点，才会跟她来的，不是吗？” 杜德罗伊帮他补充未尽的话语： “后土想要保持自己的大巫权力，于是撺掇两名王子互相使脏手段，上位方式有污点的蠢货最好控制。 可惜傀儡还没选出，就天降气运之子，且王子都被鬼族污染，有长老目击，他们直接失去上位可能。 于是她选择我，什么也不了解的玩家是最合适不过的傀儡人选。” “可惜我好像有些超出她的预料了，系统认证的巫王身份能直接统领巫族的认知，于是她选择密林准备杀死我。 而你挟天子以令诸侯，在场巫族皆知我被抓走，把所有权力下放给后土，她直接成为无冕之王，这就是为什么她愿意听从你的命令的原因。” 本来正经的分析听得观众们头晕眼花，突然杜德罗伊话锋一转，精灵激动地搭着钟杨的肩膀： “天哪，这么一想好有道理！您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在下以身——” 一看他的表情钟杨就知道老员工又要作妖，赶紧示意躲在树丛的珠颈斑鸠们刷啦啦飞下来，糊了巫王满头。 【叮咚！请玩家停止内讧】镜行心累，经过钟杨的花言巧语，所有阵营任务已经被巫族承包了！ 这两个家伙现在完全无事可做，要是放任他们到处乱蹿，指不定搞出什么幺蛾子。 【恭喜玩家触发随机任务，请帮助鸟妖们制作一顿美餐吧~】 系统检测了下周围的树林环境，马上有了主意。 第120章 荒野求生 没有饭吃 “咕咕——” 玄鸟幼崽不要害怕, 大妖们会保护你的！ 珠颈斑鸠首领蹲在黑发精灵头上，圆溜溜的小眼睛转了转，刚想松开爪子，就被杜德罗伊拽着翅膀撕下来。 “美餐？”巫王把肥美斑鸠的俩翅膀拎在手里, 掂量了一下, 忽然两眼放光。 “停止你危险的想法, 是给它们做美餐, 不是你自己吃。” 老员工一个眼神钟杨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鬼主意, 直接一巴掌拍开他的手, 珠颈斑鸠扑腾着跑了。 好危险好危险！巫王的杀气吓死咕了，鸟妖们退避三舍，可一看幼崽居然还挡在他身前, 胆小的大妖们深深羞愧了。 斑鸠们警惕地蹲在杜德罗伊三米之内, 大有他敢对钟杨动手就扑上来鱼死网破的架势。 “真的不能——”巫王遗憾地摸摸下巴。 “不行，你还要浪费时间到什么时候，赶紧去做任务。” 红衣妖物拽住近两米高的精灵，一路拖着往密林深处走去, 而树林原本的主人斑鸠精们围成一圈, 包围着这对奇怪组合前进。 ······ “骚还是你骚，头一次看钟杨催着别人做任务” “笑死我了，老婆你也有无语的时候啊” “说起来今天的系统提示音好好听！就是有点迷之像钟杨_(:з」∠)_” “我靠, 你一说我才反应过来, 难怪总觉得有些耳熟” ······ —————— 妖族山林不知经历了怎样的变故，开智的妖族仅剩下这群珠颈斑鸠, 其余的飞禽走兽都只有最基本的野兽本能。 虽然咕咕们自诩大妖，但面对猛兽还是十分怂的，战斗力为二的鸟妖从未给这片野性山林留下主宰者的印象, 甚至会遭受捕猎袭击。 但今天，埋伏的野兽们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这群肥鸟凑成一个圆环，密密麻麻向前挪动着，包围圈中央散发出无与伦比的恐怖气势，仿佛刀山血海。 一只猛虎和树上的巨蟒对上视线，双方都默默退进草丛中，放弃狩猎计划。 有古怪，溜了溜了。 过路的巨蚁群忽然停下脚步，负责侦查的兵蚁竖起上半身，触须在空气中抖了抖，下一秒触电般缩回来，带着大军光速回巢。 好可怕！ “你们树林里好安静啊，”造成这一切的巫王毫无所觉，饶有兴致地左右张望，“真不愧是大妖的领地，秩序井然。” “咕咕——” 珠颈斑鸠骄傲地挺起胸膛。 “我本以为巫族已经天下无敌了，今日一看方知自己坐井观天，” 杜德罗伊不动声色地往后瞟了一眼，钟杨落后他两步左右， “妖族传承果真不一样，光靠威严就能横扫深林！” “咕咕！” 最大只的珠颈斑鸠首领有些害臊，微微眯起眼睛不好意思起来。 突然间，杜德罗伊满脸惊喜，抬脚跨越包围圈，走到一棵巨树底下，张望着上方： “等等，这是你们的聚居地？太壮观了，富有自然美感的树枝未经雕琢，运用建筑工学搭建成最稳固的三角形状，仅仅三根的建筑材料是象征大道至简吗？真是浑然天成的大师之作！” “咕咕！”珠颈斑鸠们怔在原地，它们的知己竟然在巫族？！ 咕咕们激动地拍着翅膀，绕着树飞上冠层的巢穴，就要为巫王介绍艺术审美。 “这么欣赏不如你住进去，精灵住树屋挺合理的。” 钟杨一巴掌糊在杜德罗伊后背上，这个家伙去万物那里是顺便进修骚话了吗。 哪知巫王猛地后退两步，眼里闪过诡异的光：“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 他一伸手就把身后的钟杨捞起来，摆脱包围圈的巫王猛地加速消失在原地，珠颈斑鸠们刚刚飞上树冠，就发现幼崽和客人不见了！ “咕咕？”首领歪歪脑袋，难道是它们不小心飞过头了？ ······ “卧槽我的cp刚磕上就快进到私奔了吗” “感觉不对啊，怎么今天小钟束手束脚的，往日里都是他折腾别人” “俗话说得好恶人自有恶人磨，虽然不太贴切” “咕咕们：坏了，崽被邪恶巫王拐走了” “明明是你们崽崽把别人绑架的好吧，哈哈哈哈哈哈” ······ —————— “你再不停下我就吐你背上了，”总是被人扛着跑的某个红衣妖物头晕眼花，“任务还没做呢，你把它们甩掉干啥？” “反正系统说的是给鸟妖做，又没说给珠颈斑鸠做。”杜德罗伊嘴里理直气壮，可行动立马怂了，马上把红衣人放了下来。 他们停在一个谷底，巫王笑眯眯地看着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钟杨：“给你做不是更方便，你说呢，天命玄鸟？” 钟杨沉默片刻，皮笑肉不笑地抬头： “行啊，那就劳您大驾。” [差不多得了，我也是无cp分类的。] 杜德罗伊笑容僵在脸上：[你？无cp？] [那我之前看到的白毛蛇和紫眼睛人类······] [一个是托管留守儿童，一个是现役员工，顶替你位置用的。]钟杨绕开他，拨开灌木丛观察地形。 杜德罗伊无语望天，不再紧追不舍，整个人的态度骤然一变，二人氛围自然不少： [我靠，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你把我拉进纯爱分组去了，尬演攒热度演得快吐了。] 【叮咚！恭喜玩家发现一处食材点】 镜行完全不知两人在交流什么，只要这俩六级神不霍霍副本就算成功。 食材点？ 钟杨沉思，忽然脑袋顶上传来破空的风声，一个侧身避开，饱满的朱果砸在地上，溅出汁水。 果子上冒出来一行小字： 【朱果：极其稀有的上古灵植，汁水丰沛，食用可美容养颜，延年益寿。】 ······ “随便走都能捡到食材？小钟时来运转？” “难道是天命玄鸟的buff？妖族山林的宠儿什么的” “感觉有诈，看看吧” “我的两个老婆怎么忽然拉开距离了，我的cp磕了三秒就去世了吗？呜呜呜” ······ 红衣玄鸟抬起头，更多的果子朝他飞下来，而巫王一把拎起原地发呆的队友转移到身后，自己抬手间掐出巫咒。 十层天罗地网交织在一起，细密的丝线把朱红的果子包裹住，飞回精灵的手中收拢成一个口袋。 【恭喜玩家收获食材：朱果×21】 “你怎么了？” [难道说玄鸟是斑鸠族的？你得扮演得呆呆的？] 杜德罗伊奇怪地看着钟杨。 玄鸟愣愣地看向他手里的口袋：“我感觉到······这些果子上面有奇怪的东西。” “嗯？”精灵低下头，正好看见成熟的朱果表皮裂开，果肉中飞出闪着绿光的狰狞甲虫。 嗡嗡嗡—— 它们丝毫不受巫咒的影响，直接穿过天罗地网扑向二人！ 杜德罗伊手一翻，电光火石之间长刀切开每一只虫子，可它们只是散成小小一团黑雾，又迅速合拢成飞虫模样，继续发动进攻！ “啧。”这里是钟杨的位面，不能滥用权柄。 巫王捞起玄鸟就跑。 这片谷底的植被翻涌起来，草丛颤抖着，柔韧的叶片像发丝一样抽长，随风摇摆试图阻拦杜德罗伊的步伐，可精灵看似足尖点地发力，实则根本没有触及地面，草叶被虚假的残影蒙蔽，互相纠缠在一起倒伏下去。 整片凹陷的山谷像柔软的毯子，绵延不绝地蠕动起来，长长的绿丝收缩，最终还是没跟上二人的步伐。 杜德罗伊闪现在半空的一根粗壮树枝上，疑似巨杉的林木直入云霄，但它们的表皮是纯白色的，宽大如舟的扁平树叶沙沙作响，集中在顶部遮蔽阳光，有椭圆的果子从叶片中露出来。 【叮咚！恭喜玩家发现一个食材点】 【白木果：稀有食材，生长于两千米高的树冠顶层，仅有妖族能捕获它们的踪迹】 “上去看看？”杜德罗伊偏过头看钟杨，“你自己能上去吗？还是我来？” “你继续。”红衣玄鸟趴在巫王背上，暗中传音。 [我的游戏人设是柔弱脑力派，你上就完事。] 钟杨眼尖地看见精灵的尖耳抖了一下，显然在心里笑疯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柔弱的玄鸟大人？] 果实的珍贵在于它的母株几乎是直上直下，没有多余的枝条可供攀爬，两千米高的白树仅有三两根分叉。 但这丝毫难不倒精灵，巫王向上跃起，两个闪现就出现于顶层。 他还在思考怎样把巨大的果实弄下来，红衣妖物忽然在他背上急促地拍打两下： “注意点，有东西从上面下来了。” 那扁舟状的林叶上探出一个白色脑袋，若不仔细观察，它就与树叶融为一体。摩挲声里几不可闻地掺入尖啸，越来越响直至盖住树叶摩擦的沙沙声。 【叮咚！恭喜玩家发现隐藏凶兽：朱厌】 外表神似猿猴的凶兽们听到哨兵的报信，纷纷苏醒过来，密密麻麻的白色脑袋探出，鲜红色的手掌尖指锋利，呲着牙发出警告的低吼。 “吱——” “朱厌？我记得是天下刀兵将起的征兆，你吸引过来的？”钟杨戳戳杜德罗伊，【战争天灾】的气息泄漏了？ “不，”哪知背着他的巫王忽然浑身一僵，猛地向后一跃，从千米高空直坠而下，“它们朝你来的！” 独木舟般的巨大树叶从顶层飞下来，削断他们刚刚站立的枝干，似乎源源不断的凶兽从顶层爬出来，扯下叶片瞄准那抹红衣投掷。 杜德罗伊空中换位，把自己垫在底下，二人重重砸向地面，看似坚实地表竟然被砸出一个坑洞，巫王与玄鸟消失在摄像头的视线中。 【叮咚！恭喜——】镜行卡壳，卧槽，他们两个去哪了？！ 【恭、恭喜二位玩家开启隐藏地图！请努力完成做饭任务呦】【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20-130 第121章 苍龙抬头 埋骨之地 “死了没？没死赶紧起来。” 终于摆脱摄像头, 钟杨一扫刚才的拘束感，愉悦地拍拍地上的精灵。 “······我自诩劳苦功高，为你的直播间赚了上万年热度，如今卸磨杀驴也没有必要踩我脸吧？” 杜德罗伊委屈捂脸。 “没有观众就开始说骚话是吧？”钟杨施施然绕开地上的一滩, 看向地底世界。 这里是地狱门的边界, 但并不阴森, 他们掉落在一个水晶洞窟中, 两侧黝黑的土壤中有星星点点的微光, 脚边湿润的泥土卷起微小涟漪, 看来是个地下湖泊。 一道天光打下来，这是他们降落时砸出的洞口。两千米高的白木森林根须如龙，撑起地底洞窟的架构。 “镜镜, 你看得见我们吗？”反正身边没有别人, 钟杨直接喊出声。 红衣玄鸟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传到很远很远的黑暗深处。 “镜镜？”杜德罗伊拍拍衣服，蹲到湖泊旁掬了把水，把脸上毫无痕迹的鞋印擦了又擦。 “就是这个直播间的主神, ”钟杨捡了块水晶打了个水漂, 扁平晶体弹跃着消失在远方，“我安排的妖族怎么会莫名其妙覆灭，恐怕和地下的这个洞窟有关系。” “······钟杨······你听得见吗？” 镜行的信号依稀从顶上的洞口传来, 沟通十分吃力。 “你弄个像素差点儿的摄像头下来, 我们去去就回。”钟杨朝天大喊。 “你个······” 后面的内容听不清，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词, 一个嗡鸣着的仿生小球从洞口降落下来，观众们终于见到消失的主播—— 正在和水底的不明生物面面相觑。 —————— 巫王身上属于活物的气息在他碰到水面时，似乎唤醒了什么东西, 远处一片涟漪。 【叮咚！恭喜玩家发现新的食材点】 “打水漂没反应，碰到水有反应？” 二人对视一眼，杜德罗伊果断拔下一根头发甩到水面上，水下沸腾了片刻，却在辨认清楚气息后平息。 “你让开。” 钟杨蹲下来替换他的位置，将手指轻轻放在水中。 一刹那来自妖族玄鸟的气息传入水底，潜藏的怪物像整个被引爆般活泛起来。 水下的恐怖重压形成漩涡，洞窟隆隆震动着，那些树根咔嚓咔嚓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像是水下的怪物迫不及待想要挣开束缚，以至于把它们都切断了。 湖泊潮水先是剧烈后退，又猛地上涨，掀起十数米高的浪花拍向岸边。 “嗬——” 深渊巨口藏在浪中咬向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美味妖物，比成年人身形更大的一对怪眼发出昏黄的光，在水中若隐若现。 钟杨猛地后退，杜德罗伊顶替上前，长刀抽出直接扎穿巨嘴的下颚，怪物吃痛合拢却刚刚好又嵌入长刀的上端，一时之间翻腾悲鸣，洞窟几近塌陷！ “呜——” 怪物长条状的脊背露出水面，一黑一红二人默契对视。 [鬼蛟？] [看样子吃了不少妖族。] 沉底的泥沙都被怪物挣扎时翻涌上来，无数白苍苍的骸骨湿漉漉地甩向岸边，砸在地上碎成一片。 ——那些尖锐的鸟喙、瘦长的骨爪，无一不证明这是鸟妖的葬身之所。 这些死去多年的妖物们显然不是珠颈斑鸠，它们的躯体即便腐烂只剩骨骼，也接近了钟杨的体型。 ······ “卧槽！！埋骨地？” “地下迷城？鬼门关？一下子想起了好多恐怖副本呜呜，看来这个游戏是两个公司联合出品” “这东西好丑啊！它的眼睛为什么长在鼻孔下面” “我是说，会不会你看错了，那两个黑色窟窿不是鼻孔？” ······ “给鸟妖‘们’做美食？看来系统的任务意有所指啊，”钟杨摸摸下巴，露出微笑，戳戳杜德罗伊的后背，“你有把握干掉那个怪物吗？” 巫王眼睛一转，做出愁眉不展的模样来：“这可难办了，我只擅长对付具备人形的BOSS怪物，你知道的精灵不擅长游泳，像水下这种战斗环境都非常困难——” “下去吧你，废话一箩筐，打不过你早就跑路了。” 钟杨被他气笑，一脚踹在掐着嗓子装柔弱的巫王后背。 [不是，我给你制造高光机会啊，你就这么沉迷柔弱人设？]杜德罗伊跌进湖泊里，湖水自动退避三舍，丝毫不敢冒犯自然属性的神明。 [高光是你这么用的？没有牺牲没有绝境，一向以脑力取胜的玩家莫名其妙爆种会被喷为官方OOC的好吧。] “快去快回。” 玄鸟化形的红衣青年招招手，像在送别奔赴沙场的挚友，巫族新任的王者深情回望，两人演得起劲，完全不给水里挣扎的怪物半点面子。 ······ “嗯？我的cp又复活了？好像不太对，再看看” “前面的别磕了，我算是看清楚了这俩人就是损友······” “哈哈哈哈哈哈虽然镜头像素差但我看得清清楚楚！小钟你飞起的那一脚直接踹中脊椎骨啦” “幸好脑力派力气不大，笑死，不然#过气榜一复出，竟被后背当场刺杀#就要冲今天的热榜第一了” ······ “其实他力气挺大的。”杜德罗伊摸摸抽痛的后背，关于屑老板明明很强却假装柔弱，他深有体会。 观众们哈哈大笑，完全没把他的实话当真。 岸上的钟杨已经选了块干净平整的礁石，斜倚在上面摸鱼。 【叮咚！恭喜玩家2314触碰到主线任务[摸鱼]的精髓！再接再厉】 “还是镜镜懂我~”钟杨薅了下圆滚滚的摄像头，单手撑着脑袋向远处的巫王抬抬下巴。 “伊、伊——你再和观众理论，就要被后面的怪物吃掉了。” 潭水远没有表面那般清浅，那鬼蛟不知什么时候潜入了水底，暗中埋伏，巨眼隐约从水底露出一点微光。 “我只是在和观众们商讨给你起、个、昵、称——”杜德罗伊还在走神，一条一条翻着弹幕，学着钟杨的语气回怼他， “也对，大家好像都没想过你的昵称呢。” “小钟？钟钟？你觉得怎么样？” 巨嘴在精灵脚下浮现，可战争天灾随意一眼，便赋予了水元素“战争”的意志。 “还是说叫姓氏太疏远了，杨杨会更亲切？” 战斗！征服！ 无边颤栗震荡湖泊，从未有过自主意识的水元素脱胎换骨，借着天灾的启示，沸腾嘶吼着复活。 “或者说——”杜德罗伊抬眼，赤金色的眼眸幽幽地看向钟杨，像洞彻一切的神灵，“咩咩？嗯？” 红衣青年和他对上眼神，黝黑的眸子像这片湖泊般深不见底。 “不好听，别再提了，”钟杨避开他的眼睛，莹白如玉的修长指尖绕着长发，打着转转，“我会不高兴。” ······ “我感觉下一秒，我就会被爆发的弹幕浪潮淹没，先给大家表演一个溺水身亡（咕噜咕噜咕噜）” “啊啊啊你们在说什么！你们再说一次！” “老婆的手指！黑发如瀑肤白如玉嘿嘿嘿” “我死了，你们两个到底在干嘛啊喂，这里真是无cp分区吗？白镜行客公司是从逻辑怪物那里学了收割热度手法是吧，操作起来一样一样的！” ······ “······”杜德罗伊静默两秒，忽然笑起来，“好。” 看来钟杨状态恢复得不错，芯子没换。这个主神的气息和他一模一样，但不是他。 放下心来的巫王随手挥出一掌，深深扎入鬼蛟下颚的长刀泛起猩红的光。 失去深潭的掩护，鬼蛟腐烂的躯体暴露出来，它挤在参天巨树的根须网络中，臃肿的身体鼓动着，黏连在根须上吸收树干输送的养分。 湖泊凝结成水龙，在神灵脚下匍匐，它的思维中唯有战意，势必撕碎神明指向的一切！ “去那里。” 杜德罗伊向岸边走去，他身后红光迸溅，先前神灵脚下胆敢进犯的鬼物成为战意与怒火的指向点，于是大地崩坏，苍龙抬头！ “——” 鬼物高大，那么苍龙比它比更高大！鬼物凶戾，那么神明的怒火比它更凶戾！ 水龙的咆哮撕裂空间，凝结实体的煞气呈现射线状向地下洞窟扫去——除了向岸边走去的巫王，他的身躯形成一个遮挡的点，正正好让岸边的妖物处于绝对的安全领域中。 “死了？搞这么大动静。”钟杨瞥向湖中，拽着杜德罗伊伸出的手坐直。 “怎么样，你让我做的任务我完成了，”劳苦功高的巫王笑眯眯地看他，“给我让个位置，嗯？” “这么能打——”红衣人苦恼地思考片刻，忽然双眼一亮，“我知道了！你多站一会，帮我警惕四周。” 钟杨腾地一下站起来，一反常态主动躲到巫王身侧。 “？？”杜德罗伊笑容僵在脸上。 “嘘——”有礁石的垫高，精灵刚好看见玄鸟亮晶晶的眼睛。 “你感觉到了吗？” 被水流撞碎的鬼蛟散落成一地，潮湿的湖底没有淤泥，而是满满一池的骸骨。 死寂的地下洞窟唯余二人的呼吸声，直到一声鸟鸣打碎了宁静。 叽叽喳喳的雀鸟声、高亢嘹亮的鹰隼声、震撼心神的凤鸣声，此起彼伏从腐败的埋骨之地传来。 一缕天光照下，游荡的灵魂重见天日，它们旋转着飞上那个洞口，消失在阳光中。 ······ “卧槽！百鸟朝凤？！” “有一个绕着小钟飞来飞去诶” “都是死去的妖族？” ······ 【叮咚！恭喜玩家完成随机任务，为灭绝的鸟妖们献上敌人的死，还有什么比这种美味佳肴更适合做祭品的呢~】 【巫族与妖族阵营玩家对世界观探索进度+50%】 【被鬼气浸染的大妖发生了异变，它蛰伏地底，巨树林是它的陷阱，用朱果与白木果设伏，杀死鸟妖再使用树干传递到地下，于是依靠吞噬修行的怪物才能成为鬼蛟】 “有一只凤凰在你头顶诶。”杜德罗伊没忍住，手欠地戳了下钟杨的呆毛。 “叽！”微缩的凤凰法相震怒，它选定的玄鸟幼崽居然被可恶的巫族控制了？ 第122章 鬼王疆神 墓室迷城 “凤凰？”钟杨随手把火红色的小鸟抓下来, 凑近一看。 “叽！”凤凰法相赶紧傲然地抬起头，展现自己上古妖圣的威仪。 这小东西还挺可爱？ 钟杨戳了下它嫩黄色的鸟喙。 小小一团的炸毛鸡瞬间感受到玄鸟气息的安抚，妖族渐渐绝迹后，孤独的凤凰法相空有法力传承, 却无血脉后裔, 如今枯死已久的心又跳动起来, 忍不住蹭着钟杨的手指眯起眼睛。 “打完怪还掉宠物的？”杜德罗伊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俩。 “叽——”毛团压低音量, 蹲在红衣青年手掌上, 警惕地盯着充满威胁的巫王。 巫族炼制巫咒和法器往往需要捉妖族扒皮抽筋, 是以巫妖二族是世仇。 后裔身上还有着破壳不久的气息，他还需要自己保护！ 软乎乎的爪子刨了下钟杨的手心，示意他遇上危险就赶紧跑路。 毛球试图像生前那样扭过脖子, 可现在圆乎乎的一团已经失去了脖子, 一不小心整个鸟打起了转。 “我现在相信你确实被妖族的buff影响了，连凤凰都不太聪明的样子。”杜德罗伊弯下腰观察这个小东西。 员工胆大包天暗讽老板，下一秒钟杨就顺手把凤凰法相塞到精灵头上，晕乎乎的小鸟紧张地缩紧爪子, 把黑色长发都抓乱了。 “你好像很喜欢它？反正也是你打怪爆的, 送你了。”红衣青年揣着手微笑。 【叮咚！恭喜玩家杜德罗伊收获队友转赠的妖族传承！】 “叽！”小凤凰爆哭，为什么要抛弃它？明明难不成后辈是个恋爱脑？！ “你干嘛？”杜德罗伊感到头皮持续性刺痛，额角微微抽动。 “我摸鱼。”钟杨耸肩。 【叮咚！恭喜玩家对任务摸鱼的真谛领悟更深一层次！】 嗡嗡作响的摄像机从杜德罗伊耳边飘过, 成功让巫王无语凝噎。 “反正美味佳肴任务已经完成, ”红衣青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如回地表逛逛——” 检测到关键词的镜行在下一刻迅速打断他的话, 开玩笑，困住两个六级还能难得倒他？ 【玩家还有妖族传承任务未完成，检测到2314与杜德罗伊是队友, 现已强制绑定，请一起完成任务呦】 眼前场景骤然切换，凤凰法相爆发出一缕深红的光芒，裹挟着两人飞向深潭底部。 妖圣威压牵引着失去灵魂的鸟骨，拼合成生前完整的模样，在深红掠过的尾部躬身行礼。 湖底腐烂的泥沼露出一个洞口，他们消失在那片黑暗中，而身后，是跪了一地的无尽白骨。 —————— 深红的光晕穿梭在方形石道中，阴凉的地下通道淅沥沥流下水珠，似乎是凝结的寒气。 【妖族传承地图：[墓室迷城]已开启，请玩家认真探索】 他们停在一个巨型青铜门前，怪异而扭曲的纹路在腐朽的金属表面张开，像有人张开双手诘问苍天。 “叽！”一路上和杜德罗伊达成暂时和解的小凤凰扑腾着，撞向门上那只手掌中心的眼睛。 流光划过，图腾苏醒，无神的眼睛转动了一圈，定在凤凰法相身前。 “你也死了？” 小凤凰有些羞愧地低下头，一拍翅膀飞到钟杨身侧，拽着他来到漂浮的黑线组成的青铜阵眼前： “但是我找到了妖族的传承者，天命玄鸟，他解决了镇守鬼蛟的鸟族灵魂。” “是吗？我确实捕获到肃杀之气，但不是从他身上传来的。”阵眼略有怀疑。 它依靠气息辨物识人，拧结成眼状的黑线实则是青铜炼出器灵的妖族咒法。 杜德罗伊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单手按在钟杨肩上，把自己身上的煞气传到过去，青铜眼转了转，又迷惑地贴回了门上。 大门开启，二人一鸟进入黑暗中，而眼睛眨了眨，恢复没有生机的模样： “千年万年······” 它的叹息被时间撕碎。 —————— 钟杨眼睛一睁，发现自己靠在一个白烟袅袅的温泉水池中。 杜德罗伊和凤凰法相一起消失了，只剩他一个人。 【叮咚！恭喜玩家——】镜行卡壳，急忙屏蔽现场假装信号不好。 “卧槽你在干啥？这个游戏副本我记得是你写的吧，你不怕被举报没了？” 在镜行的视角中，长发青年眼神迷蒙地趴在水池里，白玉为底，清泉表面丝丝缕缕的蒸汽拂过红衣，像九尾的妖狐虚幻的尾勾在空气里，撩拨来撩拨去，不知绕着什么东西卷散了。 黑色长发湿溻溻的，从池中汲取了些水分，不知是清泉醉人还是怎么的，竟然大着胆子黏在青年的脖子上，一段乌衬得皮肤雪似的白。 “镜镜？”身上来自观众的视线消失，钟杨忽然弯起嘴角，挠了下圆球状的摄像头。 “啊啊啊不要对我发癫！看着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只会倒胃口！尤其是你！！” 镜行炸毛： “你搞什么啊！给我从池子里爬出来！你这样乱来会被观众喷的吧！” “不要害羞啊镜镜~你怎么还没习惯我的风格呢？” 玄鸟化形的青年伸出食指，轻轻点在自己的下唇上， “发任务，按我的台本行事。” 死性不改的神性！毫无羞耻心的屑！ 镜行疯狂唾骂自己的半身，强忍着羞耻又打开了摄像头，然后主神被弹幕挤得几乎掉线，观众们直接忽略了剧情进度的不合理性，跟着钟杨的节奏走。 ······ “啊啊啊！我炸了！我尖叫！” “在现场，我是那个池子” “我是温泉！老婆我们什么时候结婚（踢走别的小狗）（偷走老婆）” “谁抢我老婆？拔剑吧！” “看来大家已经一致淡忘老杜了！” “老杜？情敌罢了！追过气主播只会影响我为老婆打call的速度” ······ —————— 刚进入青铜门就发现自己身处迷雾，杜德罗伊先观察起自身情况，可他的注意力立即被弹幕吸引过去。 “嗯？”钟杨在搞什么，怎么观众突然集体发疯。 巫王沉思片刻，察觉到自己的视角变矮了一些，感觉和钟杨在一个水平线上。 精灵身上披着厚厚的白色斗篷，连手指都被手套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不露出一点皮肤。 “这可难办了啊。”杜德罗伊摸摸脸上的面具，触感冰凉坚硬，没有任何纹饰。 掩藏在面具之下的面容缓缓勾起嘴角，在一个特定的角度保持不动，神明狩猎者周身气势温和又杀机四伏。 【叮咚！玩家触发妖族传承—须弥幻境，请努力与队友汇合，下一关卡将在幻境破除后解锁】 —————— 传言在深空，有破败的天幕包裹着那片放逐神明的囚笼。 它是一个扁平状的世界，被扭曲的世界屏障拉得极长、极深，但一旦踏入其中，将会被卷入无边痛苦的鬼界。 那里亿万生灵嚎啕，即使是神明也会被浸透在无边痛苦，又因天幕世界高度极低，神灵的身躯半生半死，永远不得解脱。 除非——镇守鬼界的那个特殊存在放手。 【疆神】是特殊的存在，他只是六级神，却并未归为三女神的任何一个阵营，反而成为深空的守门人，神鬼的镇压者。 和【伽玛天虫】相似，疆神本身的名字取代了神格的名称，大家只知道地狱门内有这么一尊鬼王，却不知他的来处与权柄。 而今天，万鬼至尊忽然睁开了眼，他的“眼睛”看见故人三万年未曾改变的容颜。 下一秒，他抬手点向虚空，深黑的鬼界不断膨胀着，向某个世界笼罩过去。 —————— 白袍人在迷雾中穿行，像一缕游魂。 杜德罗伊一边观察着弹幕，一边沉思。 须弥幻境······ 这个幻境并没有让他感到威胁，可整个人的身份却从头到尾大变模样，钟杨不太可能虚构一个角色让他来伪装自己，所以说—— 杜德罗伊得出结论，钟杨薅自己来打白工，是为了顶替自己现在外貌代表的人吗？ “真是绝情的屑啊~” 通体纯白的玩家突然没头没尾叹息一声，观众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温泉那里，并未细思，也就错过了得知钟杨屑属性的大好时机。 —————— 鬼王降临于云遮雾掩之中。 白玉堆叠的高山流水像画中仙境，疆神皱了下眉头，他似乎误入了什么仙侠小世界。 故人会在这里吗？ 鬼王缓缓从亭台楼阁间走过，他在玉桥上低下头，水面上神明的倒影红发飘摇，鬼气森森。 疆神默默地收敛气息，亭上白玉自动风化出一块，操纵时间的权柄被用来雕琢发冠。 如果鬼界的修罗们来到此地，恐怕会被至尊揽镜自照的模样震惊得当场走火入魔： 疆神笨拙却一丝不苟地束起长发，风度翩翩地掠过角亭。 玉山楼台渺如云，三千重仙宫玉门在身前依次敞开。 “叮铃——” 清脆的铃声像被拨动的弦丝，引着红发鬼王向前穿行。 他看见宫殿的最深处，一池温泉白雾袅袅，红衣人靠在池中背对着他，纤长的指节挂着黄金引神铃，在轻轻地晃着。 许是听见了脚步声，钟杨微微侧脸，余光瞥见来人的足尖。 鬼王自然也没忘了换上银丝云履，他小心翼翼地停下脚步，不敢上前。 “我要一个神位，”红衣人却转过身来，单手托着腮，笑眯眯地对他说，“你会给吗？” 两鬓的黑发有几缕贴在脸颊上，湿漉漉地滴下水来，黄金铃铛勾在指尖，随风摇曳。 “······”疆神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叮咚！检测到[地狱门]BOSS出现！检测到[地狱门]BOSS出现！】 主神的声音在直播间震荡，镜行觉得自己要疯了，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家伙怎么和钟杨给的BOSS设定一模一样啊！ 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明明没有检测到有入侵痕迹！ 【所有玩家请注意，鬼界入侵正式进入倒计时，请玩家加快修建防御工事！】 这一切都与鬼王无关，他像徘徊在梦境边缘一般，慢慢地蹲下身，生怕动作幅度有一丝过大，戳碎了迷离的泡沫。 疆神嗫嚅着，正想说什么，忽然身后有人大步越过他，拉住红衣人的手把他捞了出来。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空白面具下传出杜德罗伊的声音，隔着面具，湛蓝的眼眸和漆黑的凤目对视。 “······”梦境破碎，但是破碎的方式超出预料，疆神原地怔住，愣愣地抬头看这一红一白的身影。 巫王可不在乎BOSS怎么想，随心所欲的玩家心念一动，咒法瞬间烘干钟杨的衣服，玄鸟现在整个人清清爽爽，仿佛真的只是来幻境里泡澡的。 “‘柔弱’脑力派就不要随便泡温泉，会感冒的~”精灵加重语气，手臂上忽然被缠绕住一缕鬼气。 狩猎者眯起双眼，警告地俯视着疆神，深空屏障本就是临时被拉扯到极限，此刻鬼王杀意翻涌，顿时被力量的根源世界拽走。 “——”他没能说出任何挽留的字，也没能完成这次重逢，就被拖进狭隙，回归无尽黑暗。 ······ “BOSS来了！BOSS又走了_(:з」∠)_” “好家伙，这个白衣人是谁？” “这里是幻境吧，应该是杜德罗伊？” “但我怎么觉得身高不太对······” “也许是幻境虚构的人物？” “不管，无论是谁，放开我老婆！！” ······ 第123章 凤凰法相 妖圣传承 [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钟杨眯起眼睛。 [我再不抓紧点, 难道等那个疯狗发癫，然后万物察觉到守门人跑了把你俩一起抓回去？] 杜德罗伊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他左右张望一番, 温泉宫内迷雾散去露出古朴的陈设, 于是把钟杨放到一张软塌上, 交叠双臂站在他身边。 刚刚播报完大危机的镜行陷入沉思, 难道BOSS被六级神吓跑了？可是不对啊, 这个叫【战争天灾】的也没把威压放出来, 直播间里一切正常。 现在BOSS神秘消失，不管了，按照钟杨台本来吧。 【叮咚！危机预告已消退, 请玩家继续通关须弥幻境】 浓重的颜色像墨水般浸透妖圣仙宫的内景, 苍茫一片的殿内霎时间富丽堂皇。 一道铮铮之音划破平静，碎帛断弦般的人声震颤心神： “你们从何处来？” 仙宫顶端飞来一只金红鸾鸟，梧桐从琉璃瓦间长出，凤凰收拢羽翼落在质感上, 威仪赫赫地俯瞰着宫内的不速之客。 钟杨晃了晃引神铃, 歪在塌上毫无形象：“小凤凰，你不记得我们了？” “叮铃——” 被神器牵引而来的法相一颤，华美的羽翅抖动着凋零, 它又恢复成毛团的模样落在钟杨掌心。 “现在能告诉我传承之地了吗？”玄鸟化身的青年笑眯眯地戳了下它, 软乎乎的绒毛手感绵密，被拂过后柔顺地弯下。 “叽······”好、好高兴！是玄鸟血脉的感觉！ 小凤凰晕乎乎地挂在钟杨肩膀上, 带着二人在迷宫般的楼阁间穿梭。 ······ “小黄叽！rua一下” “抱着小黄叽的老婆！rua一下” “那个白袍人到底是谁啊，怎么没互动” “哪里没了？他刚才明明偷偷抱我老婆！” “笑死，钟杨和小凤凰都没反应, 不会真是杜德罗伊吧？” “这人怎么长得跟小饿似的，对视的时候摄像头拍到了，眼睛是湛蓝色！我绝对没看错” “可是小饿不是在人族种地吗？？” ······ —————— 人族，大泽岸边。 洪荒世界的海洋非常特殊，近海区的蓝色海水都是适宜种植灌溉的淡水，只有到深度突增的黑色海水区域才是咸水。 人族避开巫族聚居的那片高山流下的水源，选择了近海的另一片大泽作为粮仓。 姜姒手持战斧，从演武场上走下来，她身后倒了一连串的战士，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人族将领们被陈慈指挥医疗队拖走，准备带去暴力治疗。 人王仰头看着天空，深深叹气。 如今通天神树枯死，从先祖的传承经验来看，恐怕鬼族马上要卷土重来。 而今之计，唯愿气运之子们能带领人族做好万全的准备。 “陛下，您怎么了？”刚刚帮忙把伤员抬走，林无相此刻无事可干。 治疗他插不上手，挖战壕和修堡垒又是叶嘉道的活，厄洛诺正在用自己的净化权柄探查情报，就剩剑修无所事事。 被系统狠狠宰了一波点数后，他们终于用上了翻译器，不用跟着厄洛诺学习古语速成。 “林先生？”姜姒爽朗一笑，换了只手把战斧抗在肩头，“无事，我在思考继承者罢了。” “可您如此年轻——”林无相皱眉。 “哈哈哈哈，我都三十多岁了，您就甭夸我了！”女人豪迈地拍拍他的肩膀。 剑修一怔，瞬间反应过来这里是洪荒，他怎么把现代社会的平均寿命代入洪荒了？ 二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走到水源边上。 姜姒的浓眉皱起，人王俯下身看向水中倒影： “您有所不知，巫族此次大败正是由于王权交接没能做好，前任巫王未能定下继承人便突然身死，两名王子互相攻讦，说来惭愧，人族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互相攻讦？” 姜姒忽然上下打量一番剑修，沉声道： “气运之子先生，您有所不知，巫族的力量传承与先天就拥有神通的你们不同，他们王族每一代只能留下最强大的一人继承王族巫咒，所有巫族都会无条件臣服于王咒，杀死败落的竞争者。” 【叮咚！恭喜人族玩家对世界观完成探索！】 【目前全副本探索进度+50%（巫族妖族）+15%（人族）】 “这······”林无相微愕，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就能解锁这么多？ 原来刚才全服播报的探索是这样做的？发掘三族历史就能增加？ 见气运之子愣住，姜姒还以为是被残酷的淘汰法则吓到，不由得无奈摇头：“让您见笑了。” 河岸边一时静默。 剑修蹲下来，河水卷着小小的涟漪，拍打在岸边的鹅卵石上。 “那——人族呢？” “我们？”人王摸摸后脑勺，也跟着他一起蹲下来，看着恒古不变的大泽，岁月在水面的幻影上重演。 “我们······每一代选出最合适的战士与智者，传承先祖的遗训。 只是可惜，有些时候传承者离去得过于突然，那些宝贵的财富经验便七零八落了。” “七零八落？你们没有记载下来吗？”现实身份是人民教师的林无相忍不住可惜。 姜姒奇怪地重复这个词：“记载？” 剑修抬头去看她的表情，见人王一脸茫然：“······那，没有记载你们怎么学？” “就是——上一任人王和智者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学······” 姜姒顶着气运之子诡异的眼神，莫名心虚。 “你们口耳相传？没有文字？！” 林无相噌的一下跳起来，原来如此，难怪初次会面时她和厄洛诺是通过图画交流的！ 如果不是师祖的友人智慧超绝，恐怕他们都只能等到系统商城破译洪荒语言，上线翻译器才能加入阵营！ 【叮咚！恭喜人族玩家探索世界观进度+15%】 ······ “偶然跑过来遛个弯，发现了不一样的乐趣！” “人族这里画风真的太正直了吧_(:з」∠)_” “没有文字？小林要做什么啊，我怎么感觉他眼睛里全是兴奋的光芒” ······ 姜姒不明就里，气运之子先生为什么突然激动起来？ “陛下，”林无相抿抿唇，问道，“您有没有想过——创造一些，嗯，我是说简化版的图画符号？把您的智慧用它们传承下去，后世不论发生什么，先人的经验永远不会遗失。” “符号？”不知怎么，人王此刻心中有一种呼之欲出的激动，仿佛历史的重大转折即将发生。 “您是说，像巫咒那样吗？”姜姒小心翼翼地问。 “不。” 来自异世的气运之子拔剑，清冽的剑光在粼粼湖面上掠过，惊起一片涟漪，像有谁泼墨写下的诗篇： “它们叫——文字。” 【叮咚！恭喜人族阵营解锁传说图鉴[仓颉造字]】 【完成成就[谁点燃文明炬火]，奖励点数100000】 ······ “卧槽？卧槽？！” “感觉历史的齿轮在他们身后咔吱咔吱地转动起来了！” “洪荒图鉴？仓颉造字？小林不错啊！” “如果钟杨在现场，估计会为徒孙有出息而感到激动吧哈哈哈哈” ······ —————— “你徒孙还挺靠谱，难怪你会选他来。” 附身在飞行摄像头上的镜行绕着红衣人转圈圈。 “那是，”心里交流没有观众能听到，钟杨语气十分欠扁，“也不看看他师祖是谁？” “······上梁不正下梁正也是罕见。”镜行被噎住，冷冷地怼他。 “叽！”感觉宝贵的玄鸟后裔在走神，小凤凰一口咬住钟杨的领子，拽着他回神。 往右边拐，走两百步。 一红一白的二人跟随凤凰法相指示，在荷花池上的木制回廊穿行，走到长廊尽头推开门。 雪洞似的古旧屋内，仅有一桌一盒，盒内的物品闪着微光，凑近看是三颗石子。 【叮咚！恭喜玩家收获法宝：？？？】 “法宝？”杜德罗伊凝神望去，赤金色的眼眸闪过幽光，并未看出其中有什么机巧。 小凤凰警惕地飞到盒子上面，挡住白衣人的目光：“叽！” 邪恶的巫王哄骗傻乎乎的玄鸟后辈，居然想把妖圣的传承弄走！ 幸好有自己在，绝对不能让他得逞，别以为换了个外貌它就认不出来了。 小不点试图叼起盒子，可力气太小摔了个跟头，只得飞回来绕着钟杨打转：“叽！” 快拿走快拿走，别让巫王抢了先。 红衣青年挠挠它的脑袋，一挥手把盒子收入袖里乾坤，到【龙之巢】和乱七八糟的杂物作伴去了。 “然后呢？”钟杨揉了下小凤凰圆滚滚的脑袋，伟大的妖族法相舒坦得发出呼噜噜的气音，爪子尖尖往旁边一指。 “叽······”后退，沿着玉山往上爬，去顶层的高塔！ “走吗，伟大的玄鸟殿下？”杜德罗伊已经率先走到门口，朝他伸出手。 红衣人施施然飘过，并未理睬，巫王耸耸肩，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 玉山是一指高峰，须弥幻境像没有尽头般，上下与天地相接。 红衣青年拾级而上，白玉长阶两侧生长着晶莹剔透的兰草，幽香四溢。 “我怎么感觉这里的布置似曾相识？”镜行偷偷给钟杨传音。 “眼熟？眼熟就对了。”钟杨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心里闪过一抹难以辨明的情绪。 这里是模拟古地球的雪山幻境，也就是小饿在[奇观]系列异闻中见到自己的场所。 上个游戏他把小饿留在蓝星，就是等待镜行把他捞进去一起做任务，然而中途加入的玩家却是叶嘉道。 厄洛诺被主脑派去处理奇观任务，祂竟然进入了远古的幻境中，甚至和【苍穹之眼】配合默契，以至于掌握一部分时间权柄。 通过大眼珠子的告密，他可以确定厄洛诺确实穿梭了时间，遇见了三万年前的自己。 但为什么他对白发天神没有印象？ ······ “好高啊，摄像头能不能别往下照，我脑瓜子嗡嗡的” “就是啊照我老婆们就够了，别往下怼了求求主神” “头晕，缓一会，我去人族那里逛逛” “笑死，小饿也在高空侦查呢，别等会切换到祂的镜头去了，更晕一筹” ······ “叽！”小凤凰戳戳钟杨的肩膀，红衣青年猛地回神。 通天之路已走到尽头，他在茫茫云雾间，玉山顶端是平整的石台，黑色符文环绕合抱，像古老的祭坛。 我们到了！快站到中间去！ 毛团催促着后辈，同时不停用豆豆眼瞪视着杜德罗伊：“叽！” 你不许靠近。 “放轻松，小不点~”面具人高举双手表示投降，湛蓝色的眸子始终跟着红衣人走。 钟杨却没管什么传承的争夺，直接揪着巫王的袍子：“过来。” “叽！”怎么这样！ 小凤凰委委屈屈，看他的眼神仿佛败家的崽子。 “您也看到了，我不是故意的~”杜德罗伊耸耸肩，言语里满是嘚瑟。 下一秒他就被钟杨一拳掼倒在地，阵法启动，扭曲的黑色射线交错重叠，来自神明的力量灌注祭坛，幻境的传承开启方式模拟地球上古祭坛，需要抽取足够的神力。 “······喂。”杜德罗伊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睁大眼，面具的孔洞里露出的湛蓝双眸满是错愕。 [不是吧，你把我叫过来就是当加油站用？] [本来没这么打算的，但你骚话太多了，需要治治。] 屑老板微笑，蹲下来摘掉他的面具。 空白一片的面具底下，露出与厄洛诺一模一样的面容。 圣洁又高贵的神明做出与本尊完全不一样的表情，杜德罗伊抽抽嘴角，忽然撑着地坐起来，余光瞥见弹幕的尖叫，刹那了然自己的身份。 [你这么心疼那个蛇神？刚才抽掉的神力，如果是祂，只怕会力竭而死吧？] 杜德罗伊笑嘻嘻的，落在观众眼里就好像厄洛诺突然发癫，官方OOC一般拉长语调： “好像传承被打开了呢，玄鸟大人——” 云雾散去，玉山倾颓，一路上的长阶随着山石的瓦解，轰隆隆地倒塌下去，它们化作白色的齑粉，像雪崩似的淹没了山脚的洪荒仙宫。 只有活化的黑线符文缠绕着，阵法化作实体托举着他们在空中悬浮。 一只弥天大手从九十九重天伸来，护在阵法之下，把红衣青年连带着作为祭品的巫王一起托举上去。 “我感受到巫族力量的供奉，很不错。” “你是妖族这一代的气运之子？” 万古妖圣死于三族争霸，祖巫斩杀他的躯壳，玄鸟的灵魂被镇锁于距离鬼界最近的汪洋海底。 万年弹指而过，失去后裔供奉，也无躯壳承载力量，妖圣陷入沉睡，直至今日被仇敌的力量作为祭品唤醒。 【叮咚！恭喜玩家触发妖圣苏醒！接下来能不能获得传承呢？请继续加油哦】 镜行忍不住捂眼睛，六级神顶着蠢蛇的脸和钟杨一起搞事，好恐怖啊这个场景！ 这个妖圣如果知道面前的两个家伙都是比自己还能打的老怪物，也不知作何反应······ ······ “卧槽！妖圣！这个建模绝了！” “有亿点好看，但是怎么还是似曾相识啊喂” “和小钟有点像_(:з」∠)_” ······ “还真和你有点像。”杜德罗伊啧啧称奇，和观众一起吐槽。 妖圣法相浮于九十九重天之中，就是脸上多了一层笔墨彩绘，听到巫族祭品的冒犯，并未理睬，而是接着和选中的后裔问话： “你可愿承袭我的传承？” “叽！”小凤凰扑腾起来，生怕傻乎乎的后辈又拱手让人了。 他愿意他愿意！嫩黄色的鸟喙揪着钟杨的衣袖，直把他往妖圣眼前送。 “嗯？凤凰，”妖圣留意到那一小团毛茸茸，不由得失笑，“你怎么如今变成这副模样？” 小鸟登时被同族的大佬尬住，气鼓鼓地转过头用屁股朝着他。 “叽！”你快点去把那个老东西的传承薅走，我不想看见他！ “好。”被催促的钟杨起身上前，在凤凰以为他终于开窍时，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我不想要，把你叫出来是为了离开幻境的，现在能走了不？” “······”妖圣语塞。 ······ “？？？” “小钟你在干啥，老杜快按住他别作妖” “啊啊啊多好的收获机会！咱们妖傲天怎么可以没有传承？！” “我知道了，欲擒故纵是吧，是吧？” ······ “你可知道自己在推拒什么？”妖圣的凤目眯起，隐隐透着危险的光。 巨型灵魂虚幻的影子遮天蔽日，衬得祭坛是如此渺小，似乎只要他心念一动，二人就会从空中跌落，坠入无尽云海深渊。 红色长袍的玄鸟小辈老成地叹了口气，先把坐在地上看戏的巫王拽了起来，才回首对妖圣掰扯起来： “您想要传承者，不就是因为困于幻境中无法离开，生怕自己的绝学失传么？” “可如今天下已变，通天树倒塌，我能到这里来正是因为湖底镇压鸟族的鬼蛟已死，墓室迷城的通道不再被阻塞，即使是没有实体的您也能毫无阻拦地离开。” “我要了传承，还得自己修炼，少则千年，多则万年，才能对妖族庇护一二。但如果您自己出去，如今三族传承青黄不接，妖圣一出必然横行天下，我为什么要舍本逐末呢？” 那虚空中的巨影微微颔首，缥缈的声音在苍茫间回荡： “如此想来，你是为了妖族的发展壮大而考虑，但你自己呢？ 如果接受传承，就能拥有一条通天大道，但你一旦放弃，我行走于天地间，重塑躯壳，必将延寿万年，再选择传承者可不一定是你了。” “你真的愿意吗？” 红衣青年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忽然凄凉一笑，开始胡说八道： “妖族而今这般惨淡，连十年一度的通天神树祭祀都去不了，我法力这样低微，您以为我是如何杀死鬼蛟的？” 演起来了演起来了！杜德罗伊一会扭头看妖圣，一会扭头看队友，精彩纷呈，俨然一副svip席位观众的模样。 “你······”妖圣顿住，静待小辈诉说他的艰难曲折。 长发青年从袖中抽出一枝乌木，松松垮垮地将青丝绾起：“我已决意——跟随巫王去巫族。” “我与巫王签订了协议，”他拽过白发人的衣袖，面容戚戚，神色哀伤，“鬼族即将卷土重来，而今天下人族与巫族大兴，而妖族已经衰败到毫无抵抗之力。 我们只能与巫族签订协议，防御工事由巫族代替承担。” [不是，你干什么啊？！怎么锅到我头上来了！！] 杜德罗伊本来还在饶有兴致地围观，突然被抓出来当挡箭牌，吓得瓜都掉了。 在妖族祖先越来越危险的目光中，钟杨竟然憋出一丝泣音，把妖族的委屈娓娓道来： “您也知道，弱小一方在协议中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我是人质。” 妖圣沉默了。 观众沉默了。 镜行也沉默了。 杜德罗伊陷入沉思，如果妖圣出手殴打自己，他暴露身份正当防卫会不会被万物抓回去？ ······ “什么洪荒联姻” “豪门文学入侵游戏！太恐怖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玩意啊，巫王还在你面前啊小钟，当着他的面胡乱编排哈哈哈哈哈” “什么鬼啊，明明是你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威胁结盟的好吗！” “满口跑火车的脑力派是屑” ······ “该死的巫族！欺妖太甚！”妖圣的怒喝声如雷霆，响彻整片天空。 “你去做人质，岂非要被抽筋扒皮炼做法器？！不行，我族玄鸟血脉如此珍惜，怎能被这样糟践！” 本来只为求一名传承者，使得自己毕生绝学不至于失传，但现在妖圣心理燃起熊熊怒火，对求生充满了渴望！ “你放心，既然鬼蛟已死，没有深潭压迫我这就冲破幻境离开！看天下还有谁敢欺我妖族！” 怒不可遏的妖圣一翻手，隆隆作响间玉山重构，他们被放回山顶祭坛之上，而那弥天虚影闪身消失，只留下一句话隐隐约约传来： “你先在幻境中避一避，待我出关和巫族‘好好商议’完毕，再离开不迟！” 【叮咚！恭喜妖族防御工事+10000，复活吧！来自妖圣先祖的力量！】 “叽——”晕乎乎的小凤凰已经完全相信了钟杨的胡编乱造。 它刚想给妖圣通风报信，说旁边的白发人就是邪恶的巫王，就被杜德罗伊默默地按住脑袋，强行禁言。 “！！”水汪汪的豆豆眼瞪着巫王，替钟杨感到无比委屈。 “你可真是······”杜德罗伊深深叹了口气。 钟杨打了个哈欠，盘腿坐下来：“真是什么？只许你信口开河不许我报复？” “好吧，你说的都对，”来自厄洛诺的脸露出无奈的笑容，“反正能为妖族收获有生力量，就当我舍命陪君子了，杨杨~” 红衣青年嘴角抽搐，扯了下他的袍子：“既然知道那就让开点，幻境还没破除，等下有别的东西要出来。” 小饿的脸配上杜德罗伊的语气真是太恐怖了，钟杨扶额。 这一扯不要紧，杜德罗伊转了下眼睛，瞬间捕捉到钟杨的弱点。 精灵委委屈屈地压低声音，扁着嘴巴自怨自艾： “如果是这张脸的主人，恐怕你就不是这个态度吧？对别人这么好，对我却这么凶！” 第124章 深海之下 看见终极 “还委屈上了？” 钟杨从杜德罗伊手里拎走小凤凰, 软乎乎的毛球往红衣青年怀里拱去，只留个尾巴尖在外边。 巫王恬不知耻做捧心状：“我当然委屈了！你对这只小黄叽都比对我温柔。” 钟杨面露无奈。 身着斗篷的白发蓝瞳神明一步一挪，像是无意间凑近了红衣妖物：“我好伤心——” [有东西苏醒了，需要我做什么？] [小心行事, 不许嘴欠。] 目光相接的刹那, 杜德罗伊一手挥出, 二人所处的玉山之顶流光迸溅, 形成独立的四方空间！ 天地一黑, 虚空中斩下擎天巨斧, 横扫整片幻境，所有仙宫山川都像被揉烂的画布，从中间卷曲成一团凌乱的线条, 压缩到极致后彻底断开！ 【叮咚！恭喜玩家们破解须弥幻境第一层】 四方空间悬浮在一片火海之中, 大地震颤，天空浑红。 沸腾的岩浆中浮起一尊黑面巨人，十二只手臂从背后举起，层层叠叠握在巨斧之上, 祖巫复苏！ “巫族后辈？”祖巫面如阎罗, 声音似爆裂山石般粗粝，“那妖物是你选来奉上的祭品？” 原来妖圣死于祖巫之斧，但祖巫同样被他所杀, 灵魂困入墓室迷城, 形成了两层须弥幻境！ “不错，我巫族后继有人！”祖巫越看杜德罗伊越满意, 虽然外貌过于精致，但体修相对于巫族咒法，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外表的柔弱也可以迷惑对手！ 他伸手就要破开四方空间，却发现这小小的白色方块竟然无法撼动。 黑面巨人不由得点点头，脸上的凶煞之气也缓和了些许： “你的巫咒修习得很不错，就是妖圣当年都无法制造出能抵抗我的防御咒法。可惜老夫身陨多年，不能亲自教导于你，不如这样，我有一套传承，你可愿接受？” 那白发蓝瞳的小辈心性绝佳，即使是听见旁人垂涎无比的祖巫传承，也不过冷冷地抬起眉眼： “传承？有代价吗？” 祖巫哈哈一笑，用最右侧的巨手把方块托近些许：“老夫每每遇见杰出后辈，爱惜都来不及！怎会有代价？ 你快将防御阵法解开，待老夫用这玄鸟妖物的骨血绘制巫咒，予你醍醐灌顶之术，巫族此代大巫非你莫属！” ······ “糟糕，感觉要凉” “笑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老头” “太草了，看着伊伊顶着小饿的脸我就想笑，什么大型OOC现场” “也算间接贡献颜艺表情包了？反正我无法想象小饿做出这么屑的表情······” ······ 白发巫族本在听见没有代价时，犹豫地伸出手，好像已经准备解开阵法了，谁知听见要杀死红衣妖物之时目光骤然凶戾起来！ “老匹夫，胡言乱语挑拨离间。” 杜德罗伊翻手一点，熊熊烈火从地面绵延而上，怒吼的天灾巨人宣泄着战意，向黑面祖巫就是一拳挥出！ “好小子！”祖巫面色不变，畅快地大笑三声，挥斧接拳！ 孰料这巫族后辈白白净净，咒法却是这般可怖，火焰直接洞穿天生灵宝，点燃斧柄和祖巫的一掌。 黑面巨人下意识痛呼出声，当即松手巨斧坠落，那烈焰无法扑灭，眼看就要蔓延到本体。 祖巫无法，只得自断一臂，烈火吞食了整条手臂，高山般的黑色枯骨坠入岩浆之中，化为烟气。 只一个照面便元气大伤的祖巫面上挂不住，又唯恐再这样打下去灵魂重创消亡，急忙摆摆手宣布停战，同时色厉内荏地逼问杜德罗伊： “你这是何意？老夫予你传承又不是害你，你我同族难道不知祖巫咒法的珍贵？” 他目光忽然凝固在杜德罗伊搭在钟杨肩头的手，声音颤抖起来，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从心底冒出： “难道是因为——” 钟杨正等队友干掉BOSS，结果精灵莫名其妙向前跨步死死搂着他肩膀，心头一跳，预感到他要搞事，却不能挣脱，防止在观众面前显露自己的真实实力。 果然，老员工又开始嘴欠。 杜德罗伊湛蓝的眸子里凝结寒霜：“祭品？你想让我送上挚友做祭品？想也不要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够意思吧？] 钟杨嘴角抽搐，不动声色地踩住精灵的鞋子。 [你给我闭嘴，弹幕又要发疯了。] “你竟是！你竟是和巫族——”祖巫震怒，既痛惜于后辈识人不清，又愤恨于妖族蛊惑人心，竟然把巫族入如此优秀的天之骄子引入歧途！ “要选传承者，你自己出去传承吧！” 被妖族迷昏了头的白发人冷冷一笑，五指一挥，从上古传承至今的巫王咒印从天而降，威压震慑着祖巫令他动弹不得！ “你居然是这一代的巫王？！”黑面巨人现在心中只剩无边的凄凉，他倒伏在岩浆中，任凭火焰灼烧他的灵魂。 巫族要亡，巫族要亡啊！ “是又如何？”杜德罗伊俾睨无边火海，又转过头温言问道，“把他放出去怎么样？和那个妖圣一样？” 莫名其妙被加戏成洪荒妲己的钟杨掰下他的爪子，脸上笑容灿烂： “差不多得了——大王，咱们还得往下探索呢~” [来啊，互相恶心啊。] 杜德罗伊没绷住表情，在祖巫看不见的角度，嘴角扭曲起来：[牛逼牛逼，在下佩服。] “你居然蛊惑巫王放走了妖圣——”祖巫本以为自己被小辈击溃就是极限了，谁知还能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自己。 白发巫王忙着和红衣妖物说话，听见他声如洪钟的粗哑悲叹，直接不耐烦地挥挥手。 巫王咒印化作捆仙绳，将祖巫的灵魂顺着墓道拖走，须弥幻境间唯余他悲怆的声音： “妖圣！我誓与你不共戴天！” 【叮咚！恭喜玩家释放祖巫残魂，巫族防御工事+10000】 【须弥幻境第二层破除！】 镜行无语，通过摄像头他看见祖巫一出去就追着妖圣的踪迹跑远了，现下三族战力不济，原以为钟杨放出妖圣是要让妖族崛起，谁知又一次微妙平衡了呢。 ······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俩翻拍哪O传奇是吧” “我靠我要笑疯了，拜托给祖巫点面子” “小凤凰震怒：祖巫居然完全没注意到凤凰法相的存在！” ······ —————— “叽！”小凤凰确实在生气，但是生气原因是自己变成了落汤鸡！ 岩浆炼狱幻境在祖巫离去后就破碎了，四方空间周遭的场景变换，他们坠入深海。 [这里才是你的真实目的？]杜德罗伊挑眉。 钟杨不答，心里实则在盘算着什么。 须弥幻境有两层。 第一层，他模拟了历史影像中遇见小饿的雪山场景，选择了和历史不相同的走向，扮演“厄洛诺”的杜德罗伊被献祭。 第二层，杜德罗伊模拟了“厄洛诺”在历史影像中选择帮助“钟杨”的场景，挥舞巨斧的祖巫对应化身透明巨斧的远日星，这是和历史相同的走向。 至于历史事件的人物······ 镜行在场，自己在场，并且自己和镜行恢复合作关系，和历史上一模一样。 最重要的那个人——“厄洛诺”，也在场。 正反两条命运线他都模拟完毕，事件的结果可能性和内容相同，那么这就是相同的事件。 这个洪荒世界是他用【逻辑怪物】的能力修改的备份地球，“钟杨在地球狩猎祭品”和须弥幻境中发生的一切，无论是人物、环境还是情节，都一模一样。 小说三要素集齐，那么这里就是历史。 “我好像嗅到危险的气息。”杜德罗伊眯起眼，他感觉到钟杨在使用权柄了。 【战争天灾】默契地护在他身侧，无尽海底翻涌出一抹深红，战意沸腾，周遭元素苏醒，随时准备拱卫神灵。 钟杨垂下双手，神性的眼中一片空洞的黑。 前置正确，过程推导正确，结果修订成功。 嗡—— 巨鲸吞海，生物形态的时空隧道穿越凭空生成，他们借着须弥幻境的可塑性回到远古，重演神明消失的记忆影像。 红衣人轻轻伸出手，按在四方空间的透明屏障上。 钟杨隔着海水、隔着厚重的历史、隔着无数生与死的苦痛诀别，再次回到远古，和海洋巨兽温柔的眼眸对望。 既然厄洛诺真的回到了历史中，那么自己脑海中，没有厄洛诺参与的地球记忆就是虚假的。 现在······让他回到过去，看一看真正的历史。 ······ “诶？怎么场景跑海里去了？” “洪荒背景介绍不是说海里是鬼界吗？看起来不太像” “那头鲸鱼嘴巴里是游戏出口？怎么长得这么像” “笑死，不要看到蓝色漩涡就觉得是游戏出口啊！说不定是传送阵呢” ······ —————— “——” 鲸鱼甩动了一下长尾，它嘴中的蓝色光晕吞吐出无边白雾。 钟杨拍拍杜德罗伊的肩头，示意他更改屏障的属性。 红衣人的一只手伸入深海之中，像过去那样，作为诱饵引导游荡的未知存在，它们会从漂浮着无数小世界的狭隙中捕捉到美味佳肴的香气，从而进入时空隧道，进来觅食。 海水划过修长的手指，他没能等到任何古怪的生灵。 时空隧道蓝光涌动，钟杨从自己召唤出来的真正历史中，看到了终极。 “小心！！”杜德罗伊猛地揽住红衣人，狠狠抓住他的手臂抽回屏障内。 同时眼神一厉，深红暴涨，战意点燃无尽苍穹，深海元素混乱交织，暴动的一切无限叠加形成扭曲的可怖巨龙！ 巨鲸瞬间被搅碎压入龙躯之中，天灾海啸降临，深海火山喷发，元素漩涡风暴夹击，三样领域类攻击一瞬覆盖那片怪异！ “醒醒，醒醒！” 杜德罗伊拍拍昏倒在怀里的钟杨，他身上的伪装刹那破碎，露出黑发金瞳的精灵面貌。 第125章 【战争天灾】 不死军团 混乱无序的深海中, 先前巨鲸嘴中的蓝光漩涡之处，一个古怪的黑点震荡出波纹。 那是历史的碎片凝结出的污染源，它似乎涉及了深空的存在，正向这片虚幻的海洋扩散影响。 密闭的四方空间急速上升, 杜德罗伊眼神一扫, 沸腾的水元素化形成红龙, 战意翻腾向黑点冲去, 张开巨口吞下！ 海水的元素粒子违抗自然规律, 以极其紧密的方式互相穿插排列, 分子重组形成坚不可摧的屏障，巨龙用身躯挡住污染的扩张。 刀客打扮的高马尾精灵正松一口气，瘫在怀里的红衣妖物突然睁开双眼, 死死抱住巫王！ 杜德罗伊被撞得倒退一步, 单手险之又险地撑住，可饶是如此仍旧跌坐在地上。 钟杨紧紧搂着他不放，被带动着往地下摔去，重重地磕向巫王的胸口。 “小心！”精灵手掌护住他的额头。 妖族的黑发散落在巫王的黑发上, 混在一起难以分清, 宽袍大袖的红衣铺在黑色劲装上，像作画的最后一步，给遒劲的枝干点上星星红梅。 “······”杜德罗伊表情有些复杂, 他感受到手掌有些湿润。 面前的脑袋低垂着, 头顶一小缕翘起的呆毛刚好抵在比它主人高大半个头的精灵下巴上，有一下没一下, 有点痒痒的。 精灵抽回手——非常难以置信的，钟杨哭了。 “不是吧，你怎么了？” 也顾不上观众怎么看, 杜德罗伊赶紧把他的脸捧起来，正对上泪眼婆娑的妖族。 —————— 我是谁？我是钟杨？ 对，我是钟杨。红衣青年嘴巴里碎碎念着，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我现在在深海里做诱饵，镜行在等我上岸。鲸鱼会吐出猎物，我要把它们抓走给祭坛吃掉，但是我突然看不见了。 后面发生了什么？头疼想不起来。 有人捧起了我的脸？ 钟杨眼神空洞，即使从历史中回归后，虹膜捕捉到的画面也无法被处理成像，零零散散地闪烁，像屏幕的黑白雪花散落在脑子里。 “你是谁？” 脸颊两侧是温热的手指触感，不知名的存在正帮他擦脸上的海水。 “你是谁啊？” 短暂失明让他下意识睁大眼，捕捉太多光线后刺激出的生理性眼泪大颗大颗地涌下来。 这个人怎么不回答我，钟杨恼怒地抓住手掌，攥得紧紧的：“快跟我讲你是谁！” “不回答是吧？别以为我看不见你就能藏住了。” 脆弱状态下对外界一切未知的反应都更加激烈，失明者气急败坏地顺着骨节分明的手掌摸索。 这个家伙穿着长袖衣服，袖口的布料好像吸水性不错，我可以先把脸上湿乎乎的海水擦干净。 钟杨拽着那人的胳膊狠狠抹了两下眼睛，还算他老实，没有反抗。 嗯？又有一只手伸过来掰我的手指头？想帮这只手想挣脱，门也没有。 红衣青年装作松开，在两只手往回抽离时一把扑上去，按住那个想跑的家伙，摸索着手腕胳膊肩膀最后找到脸。 可是好奇怪啊，他摸着摸着停下来，记忆里没有这种长相的人啊，难道是姐姐的战队又加了一个新成员？ 等一下，姐姐？ 钟杨触电似的缩起手指，手脚并用往旁边爬，姐姐怎么还没回来？ 姐姐姐姐姐姐······ 他跌坐在无尽黑暗里，茫然失措地抬头张望。 —————— “卧槽，你——” 被钟杨一把拽住袖子就往脸上按，这个家伙居然拿他的衣服擦眼泪！！ 杜德罗伊赶紧坐直，撑在地上的手收回来，试图把对方手指掰开。 “亏我还帮你护着额头，就这么恩将仇——” 话音未落，钟杨突然松开手，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空档猛地撞上来，直接把精灵创得措手不及。 手指在脸上胡乱地抓来抓去，扯得杜德罗伊脸皮生疼。 “你踩到我头发了！”他到底看见什么了疯成这样！ 精灵没法子，和失控状态的逻辑怪物不能讲道理，只能等他自己恢复过来。 ······ “你俩搞啥呢？这是内讧打起来了？” “好像不太对，老婆怎么哭了，咱们不哭不哭！我给你打赏点数！” “钟杨是被幻境影响了吗？现在外面有一条龙在飞啊！小心啊！！” ······ 红衣妖物突然浑身一僵，肩膀颤抖着缩起来，他手脚并用爬到一旁，脑袋磕到独立空间的屏障上。 “嘶——” 被拽掉一根头发的精灵无奈地坐起来，马尾乱七八糟的，索性直接解开，刀客的长发披散下来。 钟杨跪坐在地上四处张望，他嘴巴动了动，听不清在说什么胡话，下一秒又哭了。 “真是服了你了。” 杜德罗伊挪过去，刚从系统商店兑换一张手帕帮他擦干净眼泪，空间就猛地震荡了一下。 嗡—— 本来盘旋在四方空间做保驾护航装的红龙骤然僵住，构成它的水元素嗡鸣起来，战争天灾的权柄被破解！ 历史碎片凝结的黑点坍缩成引力极大的黑洞，把整条巨龙撕碎吞噬，它吞没光线，所过之处须弥幻境尽皆破灭，露出墓室迷城灰褐色的地下岩层墙壁。 不好，精灵眼神一厉，操控空间躲避那个黑点的追踪，可它对幻境的撕裂伤痕越来越大，伴随空间震荡的轰鸣，须弥幻境瓦解！ 【叮咚！须弥幻境破碎，大危机降临，请玩家小心！】镜行大惊。 摄像头颤颤巍巍地飞出空间，正要用白镜行客的权柄复制幻境困住黑点，就被引力拖住，无法抵抗被撕碎。 镜行视野突兀地黑了一块，是拍摄钟杨他们俩的摄像头被挤压爆裂。 主神紧急向全地图通报危机，刺耳的提示音响彻天际： 【全体玩家请注意，全体玩家请注意，海洋中央即将爆发危机，请所有玩家做好准备！】 四方空间向上直升，恐怖的黑洞在下方追击，速度僵持的竞争在幻境破碎的刹那被打破平衡！ 挖空了整座山体的巨大墓室贯通到千米之下的地底，因着海水的积累，堪称城池的庞大古墓有一半掩埋在海床之下。 空间狠狠撞在墓室迷城的穹顶，钟杨一个不稳就要跌倒，被杜德罗伊及时揽住肩膀。 “啧。” 来自观众的注视消失，【战争天灾】不再压抑力量。 他单手抬起，赤金色的眼瞳灼烧一切：“天灾——无死之地。” 墓室里所有陪葬的棺椁爆开，深空的神灵赋予它们战争与勇气，空气里所有元素狂暴着附着上骸骨，扭曲的远古巨兽军队嘶吼着扑向黑洞，阻拦它的步伐！ 这时杜德罗伊忽然手臂一沉，钟杨昏昏沉沉的脑瓜子不知道又看见了啥，抱着他的胳膊把脸埋上去，双手不安分地抓他领子，扯得刀客外套都乱糟糟的皱起来。 “别乱动，嘶——”精灵刚揪住一只爪子，披散的头发就被偷袭，“我忙着呢，等下再跟你玩。” 四方空间稳稳地划过千丈高的墓室古道，就要冲向出口。 —————— 深空，地狱门。 因为主宰者的神降，扁平薄膜状的世界被牵引着，向那个世界伸展而去。 是食物的味道······ 妄图突破深空，回归小世界横行霸道的神明尽数被困在地狱门中。 游荡的神灵早已散去神圣，化作渴求食物的鬼怪。 是食物的味道······ 它们被地狱门一起拉扯着，身躯变长，向遥远的小世界滑行。 是食物的味道！！！ 饥饿的游神狂乱欣悦起来，触须和腕足舞动，神灵的威压和鬼怪的恐怖交织掺杂，它们涌上地狱门变形的前沿，拥挤着推动世界前进。 —————— 战争军队前仆后继，仅能阻挡瞬息便破败死去，元素溃散消弭于天地间，骸骨坠落恢复死寂。 杜德罗伊五指一握，不朽的军团又点燃颅骨中的火焰，战意支撑着它们再次爬起来，冲向前方！ 元素怪物悍不畏死，因为它们不会死亡！ “天灾——【星辰坍缩】。” 被无数次撕碎的元素军队纠集成一座行走的堡垒，在四方空间冲出墓室出口的一刹那，大地颤抖墓道崩塌，所有土元素用死亡向【战争天灾】献上忠诚！ 它们与骸骨融为一体，活化的元素牺牲自我，分子无限叠加，形成堪比黑洞的致密奇点！ “天灾——【死亡螺旋】。” 两个质量相仿的黑洞缠绕着螺旋飞转，庞大引力作用在黑点之上，历史的碎片终于被撕开，爆碎成黑暗中的细碎星光。 像海洋一般的幽蓝，因为钟杨召唤的那段历史正是在海洋之中。 “你可真能折腾的。” 杜德罗伊揉揉额角，这糟心前任老板真是逮着他可劲薅啊，幸亏观众不在，方才他险之又险地擦着五级神的力量极限使用权柄，硬生生造出来一个黑洞，才解决难题。 四方空间向上飞去，他们是从海底的出口离开的，危机解决后放缓速度，还差八百米就能浮上海面。 红衣人终于不闹腾了，似乎知道自己添了很多乱子，抱着杜德罗伊的胳膊抬起头，昳丽的面容迷茫又无辜。 “喂，过分了啊。” 杜德罗伊嘴角抽搐，即使是发疯状态也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吗？ 钟杨显然没听懂，但这不妨碍他绕着精灵转过来，换着抱住另一只胳膊，依旧蹭蹭，然后抬起头，空洞的眼睛对不上焦，迷惘地倒映着刀客的脸。 “······服了你了。” 杜德罗伊自暴自弃地扶额，可就在低下头的瞬间，他看见海底无尽深渊发生异变—— 是被地狱门封锁的鬼界，马上就要来到此世！！ 一只异化为鬼怪的六级神撕碎同伴，尖利的长爪戳破地狱门的屏障，直接对准四方空间袭来！ 它所带来的高维污染瞬间浸透海洋，黑色的死气弥漫开来！ 第126章 不周山塌 倒挂银河 嗡—— 海水被战意点燃, 分子挤压成横断万米的刀刃，刹那切碎那根长爪。 杜德罗伊收回手，松了口气。 企图逃离深空的神明都会被万物剥夺神格打入鬼界，是以这个僵死的鬼怪空有六级神灵的力量, 却无相应的位格和智慧。 他观察漆黑的海底, 海床上凸起一块巨大薄膜, 那是深空的边界, 不知为何突兀出现在这个星球的海洋底下。 薄膜里面的世界是地狱门, 一旦穿过它就会抵达真正的深空。 这时他的胳膊晃了晃, 陷入失智状态的钟杨又开始作妖，趁着战争天灾忙于解决敌人，偷偷把他的头发编成麻花辫。 “松手, ”杜德罗伊拽住他不安分的爪子, 正想说什么又想起队友的状态，“不对，你现在听不见。” 精灵的长发完全攥在钟杨手里，头发主人试图掰他的手指, 可蛮不讲理的玄鸟一掰就哭, 松手就笑，再掰还是哭。 “行了行了给你，爱咋编咋编。” 杜德罗伊自暴自弃望天, 头疼, 得赶紧找个安全地方把钟杨弄醒。 左右观众不在，他就拉开通讯面板给疆神发了个信息, 催这位地狱门的主宰者过来收拾烂摊子。 刚才被他杀死的领头鬼怪清理了鬼界边缘的所有怪物，目前两个世界相交接的边缘暂时安全。 杜德罗伊一思量，挥挥手让四方空间潜在海中往前推进, 避开海面上的直播间摄像头。 地狱门关押妄图脱离深空的神明，他们徘徊堕落为鬼怪，因而地狱门又称鬼界。 怪物像鬣狗一样饥饿又贪婪，毫无理智。 而领头的守门者【疆神】，就是其中最大的那条疯狗。 —————— 鬼界震荡，无尽火海中，有一座陡峭高山。 红发鬼王高踞王座，面容冷峻。 疆神面前出现一段文字： [管好你的狗群，想和他见面，先把那些脏东西处理了] 是······万物手下的清道夫？ 想起刚才在自己面前抢走钟杨的白发人，鬼王目色沉沉。 他起身，从王座上走下来，每迈出一步，模拟的人形外貌便扭曲一分。 鬼王暴长出獠牙，骨刺突出脊背，双目燃起森森火焰。 显露天狼星真身的神明向天咆哮，权柄震荡空间，就要杀死在世界边缘试探的鬼怪群落时，异变陡生。 一只手，一只女人的手，从王座之后凭空出现。 遮天巨手虚无缥缈，向燃烧鬼焰的天狼拍下，穿过疆神的身躯消失不见。 命运的走向被轻轻拂过，鬼王沉沉欲睡，本该阻止鬼怪越狱的监狱长忘记自己的职责。 “地狱门是深空的边界，所以我没有脱离深空。” “我没有违规，不是么？” —————— 四方空间已经接近浅海区，可杜德罗伊心中隐隐有所不安。 按理说，疆神就算想来见钟杨，也有能力管住手下的鬼群，为什么到现在为止，海底的那个半圆的巨大凸起薄膜非但没有消退，鬼界隐隐有入侵之势？ 精灵沉着脸走到墙边，向海底眺望，忽然背上传来轻微的触感。 钟杨拽拽不老实的模特，杜德罗伊无奈地转过脸，递过右半边头发，打发他编辫子去。 “是深空有什么异变么？” 他没有看见，有一根透明的触须黏连在空间之下，紧紧贴着他们脚底的阴影，就要钻破空间壁垒。 “你怎么早不疯晚不疯，偏偏现在玩起过家家啊——” 精灵趁着造型师在忙右边，偷偷解开左边的麻花辫，结果手臂惨遭钟杨一拧，瞬间哀嚎出声。 即使是非战斗特长的【逻辑怪物】那也是货真价实的六级，杜德罗伊揉揉胳膊，感觉自己像个冤种。 “把我叫过来可劲薅是吧，我让你薅！” 反正这家伙现在神志不清，巫王终于决定以牙还牙，占据身高优势狠狠地薅妖族的呆毛，把他头上摸得乱七八糟，两个人发型散乱，两败俱伤半斤八两。 —————— “是姐姐？” 那个看不见的人又在帮自己擦眼泪，除了姐姐还会有谁呢？ 镜行只会嘲笑我，别的人都死了，没有别人会帮我。 “姐姐姐姐。” 她是在伪装自己吗？她变得好高。 钟杨抱着她的胳膊，可是姐姐忽然不理他了。 是因为自己刚才没认出她吗？ 钟杨又换了一只胳膊抱着，努力往上抬起脸。 姐姐好像还在生我的气，钟杨感觉脸上痒痒的，姐姐头发解开了，有一缕蹭着自己的脸。 “我帮你梳头发，别生气了。” 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千万不能被镜行抢了，姐姐想掰开我的手，我就装哭。 钟杨双眼空洞，靠着摸索把左边的辫子打理好，身量极高的人不再抗拒，看来姐姐真的消气了！ 还把右边的头发也递给我了，晕晕乎乎的红衣青年接着梳理起来。 姐姐在摸我脑袋。 嗯？钟杨忽然呆住，有什么东西在我脚底下。 —————— “行了行了，”薅头发大作战以杜德罗伊率先投降宣告结束，跟脑子不清醒的人没法讲道理， “我们一起松手？” 他猛地移开手，愣神的红衣青年手上动作一顿，成功让精灵抽离了自己的头发。 得再观察一下鬼界······ 杜德罗伊皱着眉，正要迈出一步，钟杨忽然消失在原地。 咔嚓—— 清脆的爆裂声响起，坚固的四方空间被突破！ 透明触须缠着钟杨的脚踝，把他向深海之下拖去，红衣青年感受到海水的重压，表情委屈地挣扎了两下，来自触须毒刺的特殊毒素裹挟着威压注入皮肤，他又不动了。 “鬼族？！” 不对，是伽玛天虫的仿生毒刺！！ 杜德罗伊纵身冲向水下，在他身后，空间的残骸被扭曲的触须裹住吞噬。 伽玛天虫不是被万物流放了吗？！ 还是说，这些毒刺是地狱门的防御系统？ 为了警告试图突破深空的神明，地狱门内布置了诸多防御体系，或许是被这批入侵的鬼怪利用了？ 杜德罗伊暗中咒骂一句，复苏身侧的水元素，猩红水龙在海下苏醒，带着它的掌控者飞速追赶。 “把手给我！” 杜德罗伊伸手去捞，就在五指将要触碰到钟杨时，周遭的传来可怖的怪异声响。 复苏权柄的神力被控制在五级的极限，而那群六级鬼怪制造的威压瞬间冲散巨龙。 水元素发出悲鸣，化为海底浪潮刹那扩散到四面八方，把钟杨向更深的海底推去！ 嗡······ 海底半球体状的薄膜已然被压制到极限，聚集在一个点的鬼怪群落贪婪啃食世界屏障。 吃了点空间力量的仿生触须越过杜德罗伊，它从外而内戳刺开屏障的防护，就在这一瞬间深空破碎，鬼界入侵！ 这—— 精灵瞳孔一缩，来不及了。 钟杨漆黑的双眼空洞无神，他面朝天空，沉向深渊，无数鬼怪发出古怪扭曲的低语，从神明堕落而来的囚徒饥饿无比，它们嘶吼着来自不同世界的悲声，向红衣青年扑去。 怎么办？杜德罗伊赤金色的眼瞳倒映着他，钟杨逐渐被黑暗吞没。 他来到这里，是在万物准许的枷锁之下稍获自由。 一旦自己使用六级权柄，枷锁将会立即禁锢他的神格，并且，还有未知的惩罚。 可是来不及了，杜德罗伊眼尖地认出鬼怪中最前方的两个。 【雾隐天踪】和【腐坏王权】，它们是自己追猎过的对手，在深空中不过千载，已然疯魔。 它们已经勾到钟杨的红色外袍，腐败鬼怪的巨爪就要合拢掌心，把那抹红色身影带走。 要解开吗？ ······ 万年弹指而过，在上古大战之后，通天树枯死，鬼界卷土重来。 玄鸟的后裔将成为第一个血祭的牺牲品，但是此任巫王说他不允许。 ······ “天灾——【战争】。” 被至高的女神赋予的屠杀权柄开启，恐惧使得鬼怪早已被磨灭的理智瞬间复苏。 它们哀嚎着躲避，这个孱弱无力的世界不知为何突来千军万马无边凶煞。 杜德罗伊手中缓缓展开血色的漩涡。 他说这里要有灾难，于是兵戈之气斩杀凶戾鬼怪。 他说这里要有战争，于是所有元素俯首称臣，在永恒的统帅麾下列阵集结，金属凝结成弥天巨剑，撕裂虚空，破碎鬼界，斩杀妖魔，怒海翻涛！ “别乱动。”杜德罗伊避开飞散的堕神尸骨碎块，一把揽住钟杨。 他站在亿万神灵之上，漩涡在头顶盘桓，不死的元素军团战意赫赫，冲杀追猎妄图逃离的残兵游勇。 精灵头皮一疼，扭过头一看，果然是钟杨又在扎辫子。 “唉······”杜德罗伊摇摇头，揉了下眉心，“我可真是被你坑惨了。” —————— 海洋之上，通天神树。 刚刚追上妖圣步伐的祖巫暴喝一声：“休走！” “嗯？”妖圣目露凶光，“怎么，又要战一场？” 一时寂静。 思及双方在万年前大战便势均力敌，如今好不容易得到重见天日的机会，还未曾帮扶后辈，若是再次和讨厌的宿敌同归于尽，岂非吃了大亏？ 他们警惕地逼近，正要以商谈的形式言语切磋，忽然海下涌起一阵异动。 来自【战争天灾】的战意指令点燃祖巫与妖圣心中的怒火。 这升腾的战意——就像万年前的那场天地骤变的灾难！！ 祖巫妖圣对上视线，黑面巨人挥舞巨斧，白衣玄鸟翎羽弥天，同时向对方斩去！ 嗡—— 震荡的波纹一瞬传出千里，山石崩塌，河流异位。 已经枯死的通天神树没有根须的抓握，发出可怖的悲鸣，山峰般顶天立地的主干被杀气斩断，向海中央狠狠砸去，溅起海啸！ 而没有城池般广阔的树冠堵塞，天空中厚重云层露出一个空洞，呼啸的风暴和坠落的天河同时向下倾泻！ 无边水幕上下相接，像倒挂的银河降临人间。 【警告！警告！神话图鉴危机——[怒触不周山]已出现！】 第127章 金星逐木 大禹治水 通天神树的主干像倾颓的高山, 整个坠入海中，巨大的树身横亘整片无尽汪洋。 神树拥有能支撑起天河的坚韧，而它致密的特性此刻成了沉底的罪魁祸首，海水在树干前进的路途上分开形成洋流, 天空上, 倒挂银河破碎的冲撞声响彻云霄。 缓缓降沉的巨树忽然一顿, 紧接着突兀加速, 像有什么东西拽着它向下。 猩红的漩涡爆发吸力拖拽着杜德罗伊向上浮起, 他一手带着钟杨, 升至神树的躯干之上。 精灵闭了闭眼，强行控制住摇摇欲坠的身躯，向海底伸出一指。 “天灾——【万有引力】。” 他快撑不住了, 枷锁的禁锢感困住灵魂, 浑身颤抖。 最后的权柄爆发，巨树被赋予万倍的引力，它的使命便是堵住世界的缺口。 嘴角冒出一丝血线，神血散入海洋中, 聚合水元素, 组成猩红的巨龙。 神血催生的圣灵五爪攀附神树，对抗堕神鬼怪的挣扎，成为堵上缺口的最后一根稻草。 —————— 地狱门中万鬼嚎啕, 它们饥饿、恐惧又绝望, 即使是先驱者的死亡也无法阻挡它们脱离鬼界！ 无穷无尽的堕神从两个世界相接的漏洞涌出，即使面临【战争天灾】不死军团的绞杀, 它们依然蜂拥向前。 可鬼界的缺口忽然被一片无边无际的沉重神木堵住，即将脱困的囚徒怎会甘心？ 它们像麻花一样互相纠集在一起，形成巨大的推手, 试图顶开通天神树。 这时神龙的悲啸传来，通体猩红的圣灵狠狠砸在神木之上，神龙带着海洋的亿万万吨重压彻底奠定了鬼界入侵的结局—— 破损的海底缺口被通天神树封死，鬼族卷土重来，失败！ 【叮咚！检测到鬼族气息消失，本次危机入侵失败！】 镜行不可思议地看着海底，他们两个在下面做了什么？ 为什么祖巫和妖圣忽然大战，尔后通天神树塌了，紧接着海底传来的鬼界气息就不见了？ 等等，难道说，钟杨提前安排好通天神树枯死，又在须弥幻境中放弃传承，故意放出两个远古强者，就是为了让他们斩断神树，封锁鬼界入口？！ 主神心中百转千回，不论如何，现在的第一要务是三族的转移，海啸与天河共同引发的洪水已经蔓延到平原之上了！ 【请玩家们带领自己的阵营npc，利用防御工事保障安全吧】 洪水涌入挖出来的沟壑，高高垒起的地层拦住洪水的去向，形成堰塞湖。 “你带着他们离开，我去看看海里！”厄洛诺振翅飞上天空，回头冲叶嘉道喊。 紫色眼睛的人类刚刚点头，忽然一个浪头打过来，他随手挥出刀光，海水化作无形的银色碎屑散入泥土。 机动性极强的部族战士们率先带着老幼妇孺撤退，几名玩家镇守在堤坝之上。 巨浪拍打得大地颤抖，隆隆雷响爆出，身旁的三名玩家都不是以战斗见长，榜一冷静地挡在他们身前，抹了把脸上的水珠。 ——是腥咸的，近海岸是淡水区，那么这些浪涛都是来自深海！ 就在这时远处地面咔嚓咔嚓裂开一道缝隙，海水迅速分出了一部分向那边涌去，叶嘉道眼睫微颤，下一秒翻转刀口，水银之痕斩向沿岸的荒山： “向下！” 堵不如疏，把海水引到别处去！ “队长！”陈慈开启圣光模式，不停补充叶嘉道力量的损耗。 紫瞳人额头绽出青筋，这个游戏不知为何斩击格外艰难，几乎抽空他的力气：“我没事，你们自己注意！” 青莲剑气和水银刀光合二为一，在圣光的加持下劈开大地，厚重的地幔化作银色碎屑消失，愤怒的海水巨怪狠狠撞入为它准备的囚笼，悲鸣着停止奔腾！ 【叮咚！恭喜玩家完成神话图鉴[大禹治水]】 —————— 海中央，漂浮着一根五十米长的枝干，五六人才能合抱的粗壮树身，其实仅仅是通天神树沉底前掉下的零碎树枝。 怒涛逐渐平息，深黑的海平面忽然卷起小小浪花，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红衣人被推上枝干。 推他上去的黑发刀客艰难地喘息，双手虚虚地勾着树身，呕出几大口鲜血。 “你违规了。” 杜德罗伊阖上眼，枷锁的叩问声层层叠叠在灵魂中回荡。 精灵无声动了动嘴唇。 [我知道。] “你将接受处罚。” [好。] 依在树身上的精灵一点一点地低下头去，在海水中浮浮沉沉，一个浪花打来，就要吞没他。 这时天上飞来一个球形摄像头，镜行找到了他们。 ······ “啊啊啊小钟！伊伊！！你俩没事真的太好了！” “天呐我都快吓死了，海里发生什么了？” “连主播都黑屏了，这是直播事故吧？！” “卧槽，小杜你怎么嘴上都是血？！太恐怖了谁能把他伤成这样？” “啊啊啊他要沉下去了！小钟快快拉住他！” “小钟这是看不见了？他在干什么” “救命！钟杨——” ······ —————— 钟杨还在发愣，茫然地向前摸索。 刚才突然好难受，奇怪，他不是神了吗？为什么海水灌进肺部还是会钝痛？ 虽然看不见，但还是感觉得到自己在向下沉入深渊，手腕上传来有力的触感，头发丝在海水里漂浮着，蹭到钟杨的脸上。 是姐姐拉着他往上？ 姐姐。 她揽着我，我想起来了，我被分离成两半之后，和镜行都是十五岁的样子。 姐姐比我高。 所以我刚才要仰头看她，不是因为姐姐在伪装自己。 空茫的眼前遵从想象浮现出钟祁的模样，西装女人地持刀斩杀堕神，即便是深海重压也无法影响分毫。 “姐姐真好，你杀死主神了对吗？地球是不是马上安全了？” 钟杨抱着她的胳膊叽里咕噜地问，可是姐姐不理他。 也对，这是最后一波怪物，姐姐应该加速消灭它们！然后就能一起回家看月亮啦~ 中秋快到了，希望不要下雨，钟杨安静地呆在姐姐怀里，想象阔别已久的满月。 他忽然被推出去，腾空而起的红衣青年满面茫然，他摔在坚硬的树干上，委屈地皱起眉毛： “姐姐你怎么摔我······” —————— 失明者的双手胡乱地向天抓着，隐隐绰绰的古怪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小钟！伊伊！！······” “······海里······” 谁在说话？钟杨动作顿住，他翻过身趴在巨树上，屏息去捕捉细碎的震荡波。 “······嘴上都是血······伤成这样？” “······拉住他！” “小钟这是看不见了？他······” 谁在呼唤我？ 谁能呼唤【逻辑怪物】？ 嗯？ 红衣人的黑瞳逐渐恢复聚焦。 他是逻辑怪物。 “救命！钟杨——” 高维观众的力量成为他攀登神明等级的天梯，比深空更高远，比万物更恒古的神秘—— 是他的封神之路。 他顺应观众的认知，他同时操纵观众的认知，逻辑怪物与高维存在互帮互助，彼此纠葛。 所以力量的源泉可以唤醒逻辑怪物！ [前置正确，过程推导正确，结果判定未知。] [结果修正中——修正成功。] [观众的呼唤使得【逻辑怪物】苏醒，这是正确的认知。] “我——” 钟杨愣愣地站起身，赤着脚走在光滑的巨木枝干上。 他靠近那个抓着边缘的人，长发的刀客已经低下脑袋，毫无声息。 红衣人跪在巨树上，双手向下伸出，捧起将死者的脸： “杜德罗伊？” 钟杨拍拍他，又拨开精灵黏在额头上的碎发，看见赤金色的眼睛黯淡下去。 钟祁的面容和精灵重叠，莫大的恐惧紧紧攫住了他，他想起来自己在深海看见了什么。 他进入海中之后—— —————— 巨鲸的光阵吐出无数尸体，包裹着陷入茫然的自己。 他们有着熟悉的脸，全部都是名人堂的成员，先前被钟祁带去讨伐主神。 但是他们现在在这里，成为百慕大三角的无名尸骨。 主神的触须从时空隧道中爬出，他拼命地逃却无处可去，海面上是人类和镜行，海底下只有自己。 那恐怖的怪物就要追上，可是忽然一只女人的手揽住他的肩膀，勾住他往上。 名人堂成员的尸骨胸口冒出流光璀璨的灵魂。 光团向上浮起，化作白龙带着地球最后的希望，让他活下去。 “钟杨。”以前最喜欢偷喝他蜜桃多多的逃课狂魔小女孩是光团之一。 “杨杨？”帮自己完成分离的医生队友沉稳温和。 “活下去，不要回头······”女人的双臂像树木的阴影，搂着他的脖子。 “······不要回头！” 钟祁把他推上去，钟杨重重地摔在砂砾上，还没回头看一眼，女人的面孔就沉入海底，她早已是僵死的骸骨，却神秘地复活了片刻。 白龙清越长鸣，化作一抹流光冲入岛礁祭坛，为地球最后续上一星力量。 【百慕祭坛充能成功，地球能量系数[100%/100%]，预计支撑23903小时46分01秒】 “等等！等一下——” 钟杨徒劳地大喊，手脚并用爬到岸边，锋利的贝壳碎片划破膝盖，神血淅淅沥沥淌了一地。 “等等，不要走······” 他向下看见，海中那些尸骨被蓝色时空漩涡搅碎，又重组，向下沉去，堵上主神蔓延的步伐。 浑浊的雾气在海面升腾起来，被吸入肺腑痛彻心扉。 岛礁上只有一个跪地嚎啕的人与启动的献祭阵法，穿梭时空而来的白发天神消失，影子也不见了。 黑发少年的脸贴在粗粝的砂石中，十指深深扎入地底，直到一双脚出现在他脸颊边。 【雾隐天踪】，命运正理麾下的放牧者，入侵地球的主神真身。 “你还不是死去的时候。” 包裹在浓雾中的神灵挥了下斗篷，钟杨沉沉欲睡地瘫倒在地。 祂弹了下手指，一团被揉皱的影子落在地上的人类少年脚下，镜行和钟杨一样被模糊了记忆，浓雾包裹住他们的认知。 灰袍人脚下无声地卷起飓风，海水向下褪去，珊瑚礁被巨浪冲上来，组成更宽阔的岛屿。 “回来，这两个不能杀。”宇宙中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 “您的旨意就是我的所向。”雾隐天踪向太阳的方向躬身行礼，随即消失在原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升起又落下，黑夜无星夜无月。 倒在地上互为倒影的两人身高逐渐抽长，钟杨迷茫地睁开眼： “谁在说话？姐姐？” —————— 巨树刚好漂浮在天空漏洞中央，天河如瀑，倾泻在他们周身形成浩瀚高远的城墙，直接天际。 “杜德罗伊！” 红衣人抓着刀客的肩膀，将死者没有回应，似乎也无法抵挡他的下沉。 “杜德罗伊！醒醒！！”钟杨连拖带拽地往上爬，光脚在木刺上蹭得生疼。 他一咬牙，掏出引神铃狠狠摇响，小凤凰从衣襟内飞出，化作法相本体，金羽鸾鸟叼住杜德罗伊的衣领，帮助钟杨两只手穿过精灵的腋下，换成托举的方式终于拽上巨树！！ “醒醒，听见没有！” 钟杨扑上来拍他的脸颊，把精灵的眼皮掰开，可是赤金色的眼瞳只空洞地倒影着无穷无尽的深邃宇宙—— 以及那颗闪耀的启明星。 没有云层遮挡的空洞天空露出了宇宙的本来面貌，他们直面永恒的黑夜。 明亮的星辰本体不断穿梭，向洪荒星球的神明追来。 [【战争天灾】违规使用权柄，判处封禁本体，权柄暂时封锁。] [处罚已生效，金星轨道变更中。] —————— 蓝星，异闻局指挥中心。 刚结束加班的何露莫名抬头望天，两颗熟悉的星辰不知为何贴在一起。 “李文殷！” “老大我在。”同样深陷工作漩涡的下属苦哈哈地探头进来。 “今天是有什么天文异象吗？怎么对面楼上这么多人架着望远镜？” 李文殷偷偷打了个哈欠，掏出光屏：“老大稍等，我马上查一下······找到了！” 他递过来的显示屏上写着： [天象预报为您预约最好的观测时间！ 你们知道吗，在2023年3月2日晚19点左右，将会有天文奇观—— “金星合木星”出现！ 届时金星与木星最近之时，仅仅只有33’的角距，这相当于一个满月的直径！] 第128章 嫦娥奔月（二合一） 凤凰涅槃 “是金星和木星？它们轨道交汇了？” 何露闻言, 饶有兴致地站起身，来到窗台边观望夜空。 明亮的星辰相聚越来越近，尤其是启明星，今晚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的耀眼。 “叮咚！”光脑忽然响起, 一则工作消息弹出。 “[星门]计划已落实, 太阳系行星传送阵系统已建设完毕。 关于天王星蛇人族文明的建交工作准备就绪, 访问团成员入选名单如下： ······ XXX, 何露, 李文殷, XX， ······ 明日上午9：00准时召开建交预备会议，请访问团成员务必准时准点抵达异闻局亚洲指挥中心-白塔254层-中心会议室。 蓝星中央主脑祝您生活愉快。” 站在办公室门口的李文殷腕表一闪, 同样收到了这则消息。 看着呆住的下属, 何露催促：“行了行了，工作忙完了就赶紧回家休息，明天还要开会呢。” 得到局长的首肯，被工作摧残了一整天的员工欢呼雀跃地走了, 何露无奈地摇摇头, 关闭光脑，心下有些不解： “奇了怪了，怎么会议召开得这么紧急, 美洲那边的成员现在是早上, 赶路倒还好说，大西洋和大洋洲成员岂不是得熬夜······” 她的手越过另一封邮件, 犹豫片刻又打开看了下，是份传真报告。 [【奇观】系列异闻已排除。 十万大山【蝉鸣】回收2142架失联飞行器，据调查员厄洛诺与何露提交资料, 指挥中心鉴定科分析得出，99.8%可能性属于暗物质影响，电磁波保留了原始人类聚居的生活影像。 电磁波被上个月的特殊满月引力激活，利用飞行器本身的投影功能复现历史，“蝉鸣”声正是飞行器超负荷运作时产生的震动声。 百慕深渊【鲸】异闻消失，岛礁沉没，捕捞失败。 北极冰川【金字塔】发生崩塌，据现场遗址分析，疑似冰山相撞。 这些神秘出现的“金字塔”具有活着的特性，它们漂浮在北冰洋之上，当太阳照耀到时，便翻过身来补充光照并觅食。 但据北极旅行团目击者声称，“金字塔”群落是遭到一名头戴斗笠的东方刀客攻击，它们像巨型甲虫一样被捕杀殆尽。 关于此说法，异闻局指挥中心持保留意见。 美洲科罗拉巨杉峡谷【神墓】据后续科考小组调查，发掘其为一座远古墓葬，距今约有30000年以上历史。 墓中棺椁材质未知，彩绘颜料未知，带有封印与不腐的特性，现已使用该异闻进行命名。 Ⅵ级特异物【神棺】移交亚洲异闻中心炼金封印库保管。] 何露把报告的封面摊开一看，果然是“异闻局走进科学分部”写的报告。 这个部门吸收了大量的人才，专门为暴露在公众视野下的异闻事件提供官方解释公告。 想起自己的奇妙探险经历，尤其是拎着自己和一辆装甲车飞跃海洋的灰发少女，何露不由得感慨： “真是越来越能编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改名战略忽悠分部。” 忽然，她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句女声： “你在想我吗？” C省异闻局长下意识掏出防爆武器对准身后，却发现是自己刚刚想起的悠娜。 灰发红瞳的冥王星从虚空中走来，手上空荡荡的，那只和她形影不离的猫咪不知上哪去了。 “是你？”何露松了口气，放下武器。 悠娜欢快地冲上来，亲昵地抱住黑衣女人的胳膊：“我烤了蛋糕！就等你下班了，我们一起去吃吧~” 何露被她牵着走出了办公室，她也就因此没有看见，窗外金星已经追上了木星。 “X”型的轨道交汇的瞬间，它们中间爆发出一点光耀夺目的星辰。 像天象说的那样，相差33’的角距中间嵌入了一轮满月。 —————— 洪荒世界，金星凌空。 当远在4.41亿千米之外的璀璨星辰来到眼前，任何讴歌启明星美丽的诗人都将承认它是如此的恐怖与狰狞。 ······ “天哪伊伊怎么了！要死要死，从人族视角的摄像头来看，小钟他们被困在天河倒下来的瀑布里面了！” “卧槽等等，你们看天空！他们刚好在云层破洞正下方，从钟杨他们这里的摄像头看能直接看见宇宙！” “啊啊啊那是什么？？” “好亮的光点——” “怎么越来越近了？” “小心！！” ······ 在观众焦急的目光中，那团光点逐渐靠近这颗星球，它赤金色的面貌在空中迅速放大，金星降临。 “醒一醒！” 不论钟杨怎么喊他的名字，杜德罗伊始终没有反应。 他的灵魂被困在躯壳之中，等待金星囚笼的接引。 [违规的神明将接受本体的禁锢。] 摄像头捕捉不到的声音踏空而来，只有在场同样是六级神的逻辑怪物可以听见。 [确认【战争天灾】坐标，双子座d，5.25，判处剥夺神位，困于金星直至星球衰败死亡回归深空。] 与木星的空洞贴得极近的星辰，爆发出一缕金色流光，穿梭宇宙与大气，笼罩住天河瀑布中间，那一方小小的海域。 [回收开始。] 杜德罗伊被光芒轻柔地包裹着，他无知无觉地向上飘起，钟杨拽着他的胳膊，可那股力量无法抵抗，精灵一寸一寸从手心滑走，小臂到手腕到手掌，再到最后四根手指—— 他被金光带走了。 天河倾泻的瀑布形成一个圆环，红衣人独自站在圆环中央的巨木孤岛之上，伸手向天，看着杜德罗伊越飞越远。 “这······”镜行暗中传音，“他怎么会这样？这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吗？” “不，”钟杨低下头，看不清眼中浮沉的思绪，“不该是这样的。” 他向前踏了一步，抬起头，苍白的面容被海水打湿，不知是在说历史的影像还是当下的分别： “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在说什么？”镜行不解，他看见钟杨一抬手，身侧凤凰法相虚幻的身影瞬间凝实。 瀑布溅起的浓重水雾都变慢了，爆如奔雷的水声一刹那离天地远去，这一方空间像突然脱离此世，只因站在通天神树上的这一人。 “凤凰。” 红衣人仰起头，雾气凝结在玄鸟化身的青年面颊上，顺着修长脖颈消失在深红之中。 “——” 他身后的上古神兽长鸣一声，轻轻熠熠华光焕发在凤凰翎羽之上，瀑布包裹的这一方天地褪去色彩，像文人骚客挥毫泼墨，肆意写下的漫漫长卷。 自从妖圣陨落以来，妖族血脉逐渐断绝，百鸟尽皆葬身墓室迷城，凤凰法相长久徘徊于它们的魂魄之间，直至今日天降玄鸟，得以重见天日。 【叮咚！恭喜玩家收集神话图鉴[凤栖梧桐]】 “带我上去。” 黑白飞瀑间，深黑的海面仿若砚台，一截白木浮于墨色之上，那青年像一点深红，他站在凤凰的脊背之上，向天穹中收走的那道金光追去！ “给我下来——！！” 神鸟振翅，凤鸣轻扬，金色的尾羽散落出万般流光，凝结成向上盘旋的百鸟，追随在钟杨身后！ 【叮咚！恭喜玩家收集神话图鉴[百鸟朝凤]】 云层的空洞在面前放大、放大，直至他穿越云端，深邃辽远的宇宙在钟杨眼前显露出真貌来。 金星贴得极近，与洪荒世界迎来盛大的会晤—— 这个副本，就是木星。 格利泽581g，蓝星星际大跃迁时选中的邻居，拥有与原生地球最相似的宜居环境，人类文明重启计划的备份选项。 在钟杨带领蓝星在宇宙中穿梭，选取格利泽581作为第二个太阳时，它是这个恒星星系中唯一被保留下来的原住民。 —————— 而现在，凤凰法相厉声叱喝，那团裹挟着杜德罗伊的金光霎时僵住。 高空的飓风刮得脸生疼，玄鸟化身的妖族青年抹了把被海水浸透的头发，明亮的凤眸死死盯着那个身影。 金星中幽幽传来无机质的波动：[【逻辑怪物】，我在按照规则进行处罚，您有什么异议？] 凤凰借助高空气流的推进，迅速向被挟持的巫王飞去。 [异议？]钟杨冷笑，眼中森寒，[自己管理不好深空，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对地狱门做了手脚，还好意思处罚抵抗鬼界入侵的人？] 金星缄默良久，才回复： [您偏颇了，不要被自己的记忆与怨恨裹挟。] [怨恨？]哪知钟杨忽然笑了，[您在说什么？我哪里会怨恨？] [我可是没有人性的怪物，像您一样，不是吗？] 被深空一缕神识控制的金星霎时噤声，对面的红衣青年神态不对，赶紧离开！ 金光疯狂挣扎起来，隐隐有挣脱之势。 “我只是······”钟杨出神地看着前方，“只是真的不想再无能为力了。” 嗡—— 他脑中记忆的迷雾散去，从克系世界选择留下救厄洛诺，到即使面临本体被夺走的危险也想带回镜行，一切早有预告。 他的遗憾与执念在这里。 ······ “卧槽？小钟在说什么？” “直播间打算拓展背景故事设定？” “不论如何千万别有事！伊伊也要好好的！” “他们会没事吧？会的吧会的吧？” “别怀疑，相信他们！！” “说得对，我先打赏为敬！” “仓颉造字，大禹治水，百鸟朝凤，这些都是神话传说吧？后面肯定会有凤凰涅槃！相信伊伊和我老婆绝对没事！” ······ 无边云海中，那点深红终于飞向了天边悬挂的金色光团。 钟杨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指节探入光团中，【战争天灾】本体的金戈杀伐之气瞬间将那截指头腐蚀为白骨。 但即使是这样也没能阻拦他的前进，钟杨轻声道：“我们往上。” 凤凰哀鸣一声，振翅凌驾于光团之上。 红衣青年从神鸟背上一跃而下，坠入无边金光。 他的身躯被丝丝缕缕地刮去，红衣骷髅在粘稠的光芒禁制中下沉，直至被吞没的精灵终于出现在眼前。 顶着整颗金星的重压，骷髅动了动颌关节，似乎在说找到你了。 尖利的骨指重新抓住杜德罗伊的手，就像深海中对方也是这么抓住他的一样。 “你是······？” 无知无觉的神明被意料之外的入侵者扰醒，微微掀开眼皮，露出一抹黯淡的赤金色。 在混沌的视线中，杜德罗伊看见白骨骷髅入怀，抬起颅骨用空荡荡的眼窝对着他。 他动了动嘴唇：“······钟杨？” [嘘——] 骷髅摇摇头。 [不要说话。] 即使只有白骨，杜德罗伊却觉得自己看懂了他的眼神。 钟杨从红衣广袖中掏出一个黄金铃铛，在光团中轻轻晃荡。 “叮铃——” 金光震颤，一轮苍白的满月闪现与金木之间，隔断深空存在的视线！ 这里是蓝星宇宙，是他的主场，神格塑造的本体恭候多时，在观众注视下，【逻辑怪物】就是无敌的存在！ 金星上的那缕意志陷入混乱： [检测到目标失踪？##(*&] [——（）*@&回收失败] 月球幽幽地悬浮在金星之前，月心传来似人非人的话语声，是钟杨通过本体传达的意思： [既然您坚持按照规则，那么规则要求您立即找寻到处罚对象，但您把押解的囚徒弄丢了，这不该是您的失职么？] [^*$@_____] 操控金星的未知存在彻底陷入了混乱，法则被自己的准则束缚，勒令它立即找到杜德罗伊，可在月球的阻拦下它无能为力。 [失职的管理者······应该该自我惩戒。] 万物的亿万化身之一重复着推演出来的结果，整颗金星一震，束缚木星的引力无声远去。 [自我惩戒——] 化身层层坍缩，扭曲的线条凝合成怪异的点，消失在宇宙间。 而木星云海之上，束缚神灵的枷锁瞬间失去力量的供给源头，光团爆碎，金色巨茧中两个身影被恐怖的爆炸波推送出来，等候多时的凤凰清鸣一声，收拢羽翼追逐下落的人。 天边满月幽幽地倒映在瀑布环绕的一方海面中，明亮又高远，恒古不变。 黑衣刀客和红衣骷髅穿越云层，向无边汪洋坠落。 ——仿若奔向海中明月。 【神话图鉴隐藏选项——[嫦娥奔月]已收集。】 —————— “钟杨？你怎么在这里——” 对身体的控制能力渐渐回归，杜德罗伊捧住骷髅的脸颊，白骨的触感冰凉又生涩。 “······”骷髅张了张嘴，发出摩擦声。 [我不追上来你就凉得透透的了！] [觉得自己很能耐是吧，你不会先把我弄醒吗？等下万物把你关起来扔进鬼界，和你有仇的那群玩意还不把你生吞活剥！！] “喂，都这种场合了你还骂我？”精灵委屈地瞪大双眼，却没有放开手，生怕高空的风把二人吹散。 [我好歹帮你救了这个星球好吧！] 骷髅疯狂挠精灵的头，杜德罗伊却碍于要固定位置不能松手，一时之间巫王毫无面子地被薅乱发型。 [停停停！再挠下去咱俩得砸进海里摔碎！] “——” 一团金光突兀出现，杜德罗伊瞳孔一缩，正要出手却见那紧随着下坠的光团长出了个······ 头？ 凤凰法相发现收起羽翼坠落得更快，于是把自己缩成一团，终于追上他们！ “——” 伴随着清亮的凤鸣声，这颗金色的土豆状大毛球先是长出脑袋，又长出一对翅膀，拍打着羽翼接住了二人。 神鸟迎风见长，宽阔的脊背可背负山川，绒羽起到缓冲作用，红衣人陷进柔软得像草丛一样的羽毛里，追随在凤凰法相身后的百鸟化作流光，包裹住白骨。 当杜德罗伊坐起身，转头看向身边的同伴时，趴在神鸟脊背上的骷髅撑起身子，拨开散乱的黑发，露出的面容又恢复了昳丽的模样。 【叮咚！恭喜玩家完成神话图鉴[凤凰涅槃]】 ······ “安全了！真的没事啊啊啊！” “太好了，我汪汪大哭呜呜——” “两个公司联动就给我们发大刀！太可恶了！什么时候开一下联合论坛呗” “笑死，后面那句才是真实目的吧？” “你们看殿堂榜了吗？居然是把三个种族拆开来排名热度！” “卧槽，垃圾主神居心不良！居然挑拨离间我老婆们” “老婆天团起内讧，这种事情不要啊！” ······ 小凤凰在逐渐接近海面时，许是力量用尽的缘故，仪态万千的神兽突然一个抽抽，左边翅膀啪的一声变小。 “！！！” 平衡瞬间被扰乱，鸟背上的两人翻滚跌进海里，所幸已经是低空，没有大碍。 “叽！” 凤凰大惊失色，右边翅膀也变小了！ 救命救命！！ 纵使它如何挣扎，都改变不了成为落汤叽的命运，凤凰的巨大身体砸进海里，卷起一阵浪潮把通天神树的巨木推出瀑布的包围圈！ —————— 天河瀑布之外，一名身后长着双翼的白发天神飞到汪洋中。 厄洛诺眉头紧蹙，虽然人族撤离到高山地带，有叶嘉道他们挖的沟壕改变地形，洪水暂时可以控制住，但再这么下去，海平面不断上涨，总有一日会淹没陆地！ 一旦适宜农耕的平原都被高浓度海水覆盖，即使洪水褪去，也无法种植作物。 “嗯？”这时，湛蓝色的眼瞳捕捉到了什么，厄洛诺瞳孔一缩。 海面上，瀑布坠落处的浓重水雾间，突兀翻起一阵巨浪，一根通天神树的枝干被浪花推出来，几十米长的巨木通体纯白，上面似乎还有一黑一红两个身影。 而且那两个身影还十分眼熟！ “钟杨？”他正要追上去，又一阵巨浪迎头打来。 厄洛诺堪堪避过，回过神却发现巨木和钟杨都不见了，瀑布中冒出一座孤岛，上面长满金色草丛。 “叽！” 玄鸟别走，等等我！ 那座岛屿翻了个面，不断缩小，发出清脆的鸟鸣声。 追丢了钟杨的小凤凰郁闷地随水漂流，忽然漆黑的海面上出现一个倒影。 “叽？” 毛茸茸抬头一看，瞬间被厄洛诺吸引走了注意力—— 人身！羽翼！而且白毛！ 激动的小黄叽在水中扑腾，啾啾乱叫，他是鲲鹏没错！ 虽然玄鸟后裔恋爱脑了些，但有鲲鹏助力，假以时日它再教导玄鸟一二，何愁妖族不复兴？ “这是······”白发神明躲过浪涛，拎起水面上还在吱哇乱叫的小黄叽，“我的任务合作对象？” 凤凰法相，就这？天王星瞳孔地震。 他刚刚收到钟杨的玩家私信，即使是竞争阵营也阻拦不了屑老板压榨员工。 [勇敢的小饿呦，人类的危机已经出现，快去找到你的队友（凤凰法相！我特意给你安排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拯救世界！] [附件：【石子】×1，备注：？？？] “······” 一点也不感动的员工气压极低，被海水浸透的小凤凰背后一凉，蜷缩在鲲鹏手里瑟瑟发抖。 拯救世界？ 他又在盘算什么？为什么不跟自己说？ 厄洛诺神色莫名，从信箱中取出那颗石子，看着巨木消失的方向，任凭海风吹动白色长发，飘扬在空中。 【叮咚！恭喜玩家2413解锁任务[炼制五色石]】 —————— 夜色中，巨浪咆哮。 十数米长的巨木冲激在惊涛骇浪之间，像白色的巨鲸纵横海洋，又像守护其上乘客的诺亚方舟，使得虚弱的妖族和巫王免受海啸的侵袭。 直到黎明时分，巨木才被海浪推上陆地。 说是陆地，也不过是一座直径三公里的孤岛，虽然被封印了权柄，但杜德罗伊毕竟有精灵的丰富丛林经验，他率先跳下巨木搜查岛屿，确认安全后才回到岸边。 “怎么样？” 趴在树上装柔弱的红衣人不知从哪折了根柳枝，他撑着脑袋，向下伸到地上的杜德罗伊眼前晃了晃。 精灵叹了口气：“还能咋样？下来呗，还能把这棵树推回海里接着漂不成？” 见钟杨懒洋洋地起身，杜德罗伊自觉转过身，承担背着“伤员”的重任。 头上随便扎了个马尾的精灵招招手：“下来，我接着你。” [你这柔弱人设怎么一阵一阵的，刚才不是还挺能耐的吗？] 钟杨爬到他背上，拍了拍海水干透后染上盐渍的红衣。 [闭嘴赶紧走，我要换衣服！现在又冷又热的太难受了。] 岛屿荒山底下有个天然溶洞，杜德罗伊耸耸肩，顺着刚才探路的记忆往那里走去。 第129章 杀身成仁 无耻偷袭 东方既白。 人族正在迁徙。 手持长矛的战士队伍护在左右两侧, 老幼妇孺排布在中间，最后面是拉运物资的队伍，它们分成几列，用原牛拉载。 原牛步履沉稳, 留下深陷在泥地里的凹陷蹄印, 它们无论雌雄都长着比普通家牛更巨大三倍的牛角, 是木星人族驯养的家畜。 姜姒和一众精卫队成员警惕地前后巡逻, 不时绕到队伍中央查看情况。 “哞——” 突然, 最后面负责赶牛的队伍喧哗起来。 领队的那头体型超过同伴两倍以上的公牛, 不知为何仰起头长哞一声，所有牛跟着它一起停下脚步。 当姜姒赶到时，发现牧牛人正在驱赶着牛群。 “王上！”一脸络腮胡的大汉仿佛看见了救星, 噌的一下从牛车跳下来, 迎上姜姒。 “怎么回事？”人王单手扛着青铜巨斧，眉眼坚毅。 牧牛人指着身后那群原牛，满脸不解： “它们不知怎么了，就是不肯向前！” “不肯向前？”姜姒眯起眼睛, 走到领头公牛旁, 体型庞大的家畜有着厚厚的长毛，细密地垂下来，却没有打结, 看来牧牛人把它们照料得很好。 “是啊王上, ”牧牛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您说, 有没有可能是······前面有什么不对劲？” “哦？” 见姜姒的目光从牛群移向自己，大汉尴尬地挠挠头发，补充道： “我从先牧牛的时候就遇见过山崩, 还是这老伙计救的我，它那次也是，我都打断了两根竹条，还是杵在原地拽也拽不走，结果没过多久我原本打算去的草地就塌了，房子那么大的石头一整块正好砸在我平时休息的树上，整棵树都折了，要换我在哪······” 全身青铜盔甲的女人微微颔首，轻轻抚摸头牛的白色毛发。 牛回过头，用清澈的眼睛看她，同时蹄子轻刨地面，扬起了头颅，看向高处。 它在示意我看上面？姜姒顺着牛头的方向眺望。 他们正好处于一个峡谷地带，两侧高山簇拥着中间的低洼，而穿过弯弯曲曲的狭长路径就能抵达人族准备的第二块聚居地。 本来这里也是妖族的领地边缘，但自从那个族群销声匿迹后，这种被妖族大能清理过凶煞之气的无主之地反而比荒野更加安全。 山上有什么不对么？ 姜姒沉吟片刻，巨斧狠狠一劈地面：“原地休整！” 行进的队伍闻声停止步伐，安营扎寨。 —————— 两侧高山上，巫族由后土全权代理巫王职位，虽然他们聚居的高地并未受到海啸的影响，但天河瀑布的响动之巨大，即使是远在万里之遥的巫族领地也能听闻。 “大人，他们怎么停下来了？” 大长老站在后土身侧，运用巫咒的瞳术观测下方。 早在发现人族栖息地遭到海啸破坏时，他们便暗中追踪人族迁徙的队伍，这或许是一雪前耻的好机会。 后土带领着一干精英战士利用传送咒伏击在峡谷两侧的高山之上，就得瓮中捉鳖！ 但现在姜姒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人族队伍升起了篝火，就堪堪停在峡谷入口处。 “把气息收敛起来，别被发现了。”后土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自己的老对手。 山石壁立千仞，高空的飓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般，但巫族早已习惯这种苦寒之地。 她摘下面罩，露出饱经风霜的脸，前任巫王每每与人族发生战事，后土都是冲击在最前端的那个，如此才稳固自己的大巫地位。 如今斯人已逝，他的后代也葬身“妖族”。 突兀降临的气运之子空有巫王名号，却对王咒毫无珍惜之意，竟然轻而易举地转交给旁人代管。 巫族权柄终于尽归她手！ 脾气火爆的二长老挤开磨磨蹭蹭的大长老，直接请战：“大人，不如我们直接从两侧夹击，人族此次迁徙的队伍拖家带口，肯定跑不过咱们！” “不长脑子的东西！” 大长老低喝一声，瞪视二长老， “人族全军出动，我们巫族不占数量优势，大巫带我们在这伏击就是为了占据高地攻其不备！若是冲下山去，那岂不是舍弃优势羊入虎口？” “可——”二长老焦急地看着下方。 拉运物资的牛车队伍开始绕过人类营寨往峡谷内走去，它们要排到队伍的最后方！ 这表明姜姒已经下令调转方向，绕开峡谷！ “不必多言，我自有定夺。”后土一挥手，乌木权杖凭空出现。 她左手高举权杖，右手指尖一拈，竟然掏出一枚鸟族大妖的翎羽！ 她特意选择去妖族领地埋尸，就是为了搜寻这枚羽毛，将巫咒覆盖于其上，就可短暂地抽取出羽毛的力量，召唤大妖的残影！ 届时她令残影从山谷外袭击，人族必定以为是妖族重现，方寸大乱，待到他们冲入峡谷之时，再以巫族法咒从上而下突然袭击，必定能打得姜姒措手不及！ 到时候，就该她收割这位老对手的性命了。 后土的黑袍无风自动，手指轻轻松开，鸟羽被无形无色的咒法推动，向人族营地飘去。 “去吧。” 她无声弯起嘴角。 —————— 暂时解决海啸危机后，四名玩家站在叶嘉道辟出的巨石上，大地四分五裂隆起沟壑，又纵横交错衔接低谷容纳海水。 林无相满眼激动，他居然和榜一大佬一起解决了这个难题！ 师祖想必也会欣慰于弟子的出色吧！ “大佬，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系统没有下达新指令，于是新队员踌躇满志，就等队长发话。 叶嘉道收起银刀，看似深邃的紫罗兰眼睛里全是迷茫。 问他做什么？ “是啊大佬，我们现在干什么去？”全程划水的刘弈终于有了点存在感，说了句话。 陈慈善解人意地替队长思考：“这还需队长明说？肯定是掩护npc撤离，时候不早了，也该赶过去了。” “原来如此——”林无相沉着点头，叶嘉道的背影在他眼中此刻充满光辉，他们一起点亮了[大禹治水]，系统通报图鉴完成收集的时候居然真的是一副古画！ 并肩作战的四名玩家在为首的紫瞳人带领下，抵御奔腾巨浪，仿佛在诠释人定胜天。 之前[仓颉造字]只是几个田字格和笔画凑在一起，他还以为图鉴就是随便做个样子的呢。 “队长你说是吗？”陈慈一句话炸醒了茫然的叶嘉道。 榜一看看海面，好像是没什么事情要做了。 那——就去看看？ “好。”叶嘉道冷着脸高深莫测颔首。 ······ “你笑了吗？” “我笑了，但是原因我不说” “冷面嘉嘉真是太帅气啦！脑力派榜一（？）” “哈哈哈哈哈哈哈明明大家都挺优秀的怎么凑在一起就是四个沙雕” “得了，这里坐着飞船格O弗游记，小钟伊伊玩鲁O逊漂流记，好家伙直接抄袭名著是吧？” “只有小饿，可可爱爱，头顶黄叽，没有人爱QAQ” “呜呜，心疼一下小饿老婆，嘴一个” “？？？” ······ —————— 不知为何，扎营于此地后，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厚，姜姒面色冷然地看向两侧的高山，向队伍发令： “调转方向，准备离开。” 忽然她面前突兀地掠过一阵风，战斗本能命令身躯快过思维，抬手挡住可能出现的袭击，姜姒刹那沉身后撤，三两步蛇形躲避。 但她预料中的突袭并未出现，原地只有一枚轻飘飘的羽毛。 “这是——？” 手持巨斧的人王刚刚瞪大眼，羽毛霎时原地爆碎，空中无形压力涌动扭转成漩涡，展开直径远超百米的法阵浮于人类营地中央！ 这是—— 姜姒大骇，传承记忆告诉她这是大妖出世！ 但妖族不是几近灭亡了吗？即便是活了一百岁的智者先贤，也从未亲眼见过这个阵势。 不，等等！她想起来了！ 在宝库重地就曾丢失过一枚气运之种，从前她以为是巫族利用咒法伪装妖族，利用它们飞行的便利，但如今想来恐怕另有原因。 电光石火之间人王举起青铜巨斧，交叉于天空暴喝：“列阵——” 地面隆隆作响，重甲士兵从营阵中包抄过来，身经百战的人类族群配合默契，分流出一队护送弱小向阵后撤退，而战士列阵于前，就待对敌！ 就在此刻，妖族法阵扬起青烟，云遮雾掩间威压袭来。 “不许后退！”姜姒朝着白雾一挥巨斧，大臂上肌肉暴起，“随我断后，掩护族人撤离！” —————— 当四名玩家赶到时，正巧遇上军团集结列队的场景。 “先生？”姜姒眼中充满惊喜，有实力不输上古大能的气运之子助阵，族人们又安全许多！ “怎么回事？”叶嘉道刹那捕捉到白雾法阵的古怪，从仙门飞舟一跃而下，足尖轻轻点地，没有扬起一丝尘埃。 姜姒向四人解释：“先生们小心，这法阵来的蹊跷似乎有大妖出世······” 她无意间瞥见变化，大惊道：“不好——” 白雾突兀地沸腾起来，法阵越转越快，膨胀收缩，天边惊雷乍起！ 来了！ 横断雾气的威压排山倒海，地面千万人作鼓如万马奔腾！ 轰—— 白雾一空，天妖降世！！ “小心。” 叶嘉道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上前一步横刀立马，目染寒霜。 他必将守护作为队长的职责，也是向钟杨证明自己不是吃甜点赊账的无能队友！ 白镜行客公司直播间史上最强榜一列阵于前，巍巍高山也向他俯首称臣，银光一闪，水银之痕指向前方，紫瞳人死死盯着那一坨······ 珠颈斑鸠？ “咕咕。”珠颈斑鸠族长打了个饱嗝，用智慧的眼神盯着前方的人类。 他们长得和玄鸟崽崽好像哦。 但还是玄鸟崽崽好看！没有一头飘逸的秀发怎么能比得上我妖族后裔呢。 重达四十一斤的斑鸠骄傲地挺起圆鼓鼓的胸膛，刚才吃多了又长一斤。 —————— 怎么会这样？！ 高山之上，后土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怎么可能，不应该啊？！ 难道说妖族真的衰落至此，那根充满首领气息的翎羽竟是指向这么个胖鸟？ “大人，这、这是？？” 一众长老目瞪口呆，张嘴欲言，又唯恐被大巫叱骂。 “······时机已过，咱们收兵！”后土咬牙，一挥袍角转身离去。 “收兵？” 她就要下山，眼前忽然落下一个身影堵住去路。 叶嘉道右手举着水银之痕，左手抱着一只肥鸟，冷冷地喝问后土：“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他身旁，是同样被林无相用御剑术带上来的姜姒，陈慈和刘弈留守营地，他们三人一鸟上来讨教。 第130章 人皇之火 五色炼石 山巅之上, 画面一度僵持。 后土掩盖在黑袍之下的面容微微扭曲。 姜姒她很熟，但那两个人族强者又是哪里来的？！ 难道说······联想起被妖族祸水拐走的坑货巫王，后土心中倒抽一口凉气，难道他们也是气运之子？ 对, 绝对是这样没错！ “其实——”后土控制住表情, 面带笑容迎上叶嘉道, 努力忽略银色长刀上的森寒之气。 这个气运之子, 绝对不简单！ 而他身后那人······ 后土状似寻常地瞟了眼林无相, 虽然煞气没有紫色眼睛的这个恐怖, 但他竟然能够做到剑气化形，脚踩十二品青莲，只怕也很难缠。 若是当初没有撺掇厌和毅争夺王位, 以至于他们竟不择手段到寻求鬼族的脏方法, 搞得巫族自乱阵脚，失去夺取气运之种重振旗鼓的大好时机，只怕现下这两人与她站在同一阵线。 一丝悔意刚浮出，便被后土抛之脑后, 现在绝对不能分心！ “其实我们是来结盟的, ” 大巫面不改色，摘下兜帽露出黑发金眼的面孔来， “你们也看到云层破碎了吧？天河倒灌大地, 只怕不日海水就会淹没众多的低洼地段。 虽说我巫族居住于高地, 也无甚影响，但念及与人族好歹多年相识, 危机临了不如合作，刚好妖族首领也在，咱们三族歃血为盟, 如何？” 叶嘉道有点迷茫地看着对面的巫族，原因无他，第一次出人类营地见到其余种族，可妖族代表是个肥鸟，而巫族代表更让他震惊。 黑袍人怎么看都是女子，可居然比他自己还高一点！ 震惊的榜一无意看到后土的尖耳，瞬间联想到钟杨甜品屋的新员工—— 黑头发赤金眼睛，也是尖耳朵，超级高的杜什么来着。 去吃甜品的时候，他不是说自己耳朵是整形出来的吗？为什么游戏里还会有和他这么像的种族？ 【叮咚！恭喜三族会面，请玩家保持警惕】 【检测到神话图鉴收集进度超过50%，副本后半部分[地狱门]正在生成】 这时预设的副本任务突然被触发，无论在海洋、荒岛还是峡谷间的玩家都听到了这则播报。 【[洪荒境]部分结算成功，人族阵营[土木工程]完成度60%，请继续努力，保证人类部族的安全吧~】 后土登时看穿叶嘉道眼中的迷茫，心下了然，恐怕气运之子并不太清楚三族间的弯弯绕绕。 如此说来，只需要搞定姜姒—— “歃血为盟？”手持巨斧的人王果然面带怀疑，“让你们的新王来，如果是你，我信不过！” “真是抱歉，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后土面有憾色地叹口气，露出手中的那个神秘符文，“我们新王外出历练，现在由我代为掌管。” 姜姒眯起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老对手，殊不知她落入了后土的圈套。 大巫心下一紧，话题掌控住了！成功绕开袭击的前提，转而讨论结盟的可信度！ 接下来只要揭过这一茬，她能脱身就必有再来的机会！ 身量极高的黑袍女子正要乘胜追击却被打断。 “可是，结盟之前你为什么无耻偷袭我们？”全程背景板的林无相适时插嘴。 所有人目光瞬间移向他，剑修眨眨眼：“啊？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咕咕！”还真没有！ 肥鸟激动地拍起翅膀。 林无相尴尬地左右张望，最终看向叶嘉道：“队长，你肯定也想到了吧？” 得到肯（迷）定（茫）的眼神后，剑修当即坚定了自己的推论，充当嘴替为叶嘉道增加高深莫测的人设： “你蒙蔽我们就算了，有我师祖的友人在，还想狡辩？知不知道什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说是吧队长？” “啊？嗯，很对。” 叶嘉道忙不迭点头，正想收起来的银刀又举在身前，破灭万千神怪的杀意涌起如血海指向后土。 腥风血雨扑面而来，黑袍大巫咬着牙扛住了，这个气运之子真的太强了！ 不行，得想个法子脱身！她左手悄无声息背到身后，示意长老与几名精卫围拢过来，强撑着表情迎上刀尖。 “何必如此揣测？我们也不过是——” 就在众人等待后文时，后土掌中王印突兀一动，一个传送阵法自身后升起！ “她要逃跑！” 林无相大喝，叶嘉道迅速挥出刀光试图拦住后土去路，可这时两团黑影直扑面门，竟是后土召唤巨爪将大长老与二长老甩到身前充当盾牌！ 收不住了！叶嘉道瞳孔一缩。 两名巫族破灭成银色碎屑，并没有打算杀死npc的玩家直发愣。 林无相掐指浮起三道青莲剑光，绞碎空气涡流向传送阵螺旋飞去，可那队后土身后的精卫同样也被她的巨爪扔出，血色纷飞成为剑下亡魂。 “姜姒，咱们后会有期。”后土冷冷地抛下一句话，和法阵一起消失在原地。 —————— 厄洛诺在海中飞行。 那只捡来的小黄叽不知为何非要呆在他头顶，神明哪里受过这种冒犯，当即扯着翅膀尖塞到一个蛋糕盒，用手提着走。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刚才看弹幕说小饿头顶黄叽，还想来截图留念，哪知道画面切过来变生鲜外卖了（悲）” “厄洛诺，您的专属蛋糕派送员！” “我点108个，什么时候送到家门口？” “前面的，你能忍受108只叽哇乱叫还要蹲你头顶的玩意？” “笑死，我就是开花鸟店的，和虎皮鹦鹉放一块看它们谁更能叭叭” ······ “叽！” 凤凰法相发出抗议的叫声。 鲲鹏，你这是大不敬！ 而且眼神超级奇怪！ 被弹幕带跑偏了满脑子虎皮鹦鹉的厄洛诺有点出神。 炼制五色石？刚才试过了，祂的闪电不能熔化，用雷电劈木柴燃起的火炬也不行，难道是不能用玩家的特殊能力？ 厄洛诺飞回陆地上，找了根枯枝，把小凤凰拎出来：“你说你是凤凰，应该会喷火吧？快点燃让我试试。” 小黄叽不可置信，鲲鹏既然能认出自己的身份，为何还这般不敬？！ 世风日下，妖心不古！ “快点。” 刚才一个照面就被挠乱了头发的鲲鹏毫无尊重之意。 小黄叽屈辱地张张嘴，一团红到发黑的特殊能量体从口中飞出，枯枝瞬间爆燃成一团火球，厄洛诺一松手，它便在大地上无知无觉地游走，所过之处皆成焚灰。 “也没有反应？” 石子投入火球后跟着它一起翻滚，枯枝燃烧殆尽石子却安然无恙。 厄洛诺拾起它，回身行走在岸边。 这里满是刀光剑影的痕迹，高山被叶嘉道劈穿，巨石滚落下来充当堤坝，联合他们之前准备好的沟壑，海水分为九道河流。 现在异世的神明就行走在治水的旷世奇作之上。 [炼制五色石]？联系之前的几个图鉴，这明显和蓝星人类神话有关联。 厄洛诺为了推动天王星文明扫盲运动，从钟杨的书房学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先是怒触不周山，天空破漏，天河瀑布造成洪水，女娲炼制五色石补好天幕。 女娲······厄洛诺思索片刻，人身蛇尾，三位人皇之一的女娲氏先祖，她是人类的创造者，所有人类的母亲。 难道需要人类的火焰才能点燃？ 脚下的堤坝已经有点不稳了，厄洛诺停下，向海的彼端远远望去。 良久，才无言张开双翼，倏忽飞离。 不知过了多久，祂追上人类族群迁徙的脚步，生火做饭的炊烟吸引着高山深林无数目光，但有精兵良将虎视眈眈护卫左右，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虫猛兽不敢造次。 白发蓝瞳的天神走进人群中，在姜姒不解的注视下，从锅炉底下取了一根柴火，径直走到一旁挖坑烧火。 叶嘉道他们四个本来正端着碗排队，一见厄洛诺当即围过去，刚舀了碗粥的陈慈顺手塞给身后排队的怀孕妇人。 “阿姆，他们在做什么？” 姜姒凑到面如树皮的老智者身侧，这位女士将近百年的丰富经验帮助人族走过无数风浪，也正是她建议自己对气运之子以礼相待。 “不必管，咱们喝粥。”智者乐呵呵地舀了碗粥，递到姜姒手中。 人王还想问什么，可头发全白却梳理齐整的智者已经埋下头，轻轻吹了吹粥，带起一阵升腾的雾气，掩盖住眯成两条缝的眼睛，难辨此中真意。 —————— “炼制五色石？岂不是说可以马上补天解决问题了？”林无相激动，看着火焰中融化成一团胶状物的石子。 厄洛诺轻轻颔首，赞同他的说法。 刚才的推测果然没错，用人族点燃的火苗才能融化五色石。 只是不知为何，祂心中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 —————— 天色将晚，荒岛求生巫妖组也升起了篝火。 山洞中火光绰绰，全程摆烂的屑妖族还有脸对着厨师指指点点。 “你行不行啊？削个果皮削得坑坑洼洼的，就剩个核了！” 钟杨从杜德罗伊身后探出头来，现在一个权柄被禁一个故作柔弱，他们同时挂上虚弱debuff在观众面前卖惨。 杜德罗伊不理他，自顾自继续努力。 无人互怼的钟杨自讨没趣，捡起根树枝戳戳火堆。 奇了怪了，他这是权柄和嘴巴一起封印了？ 红衣人打了个哈欠，身上换了套崭新的劲装。 平生第一次使用镜行的系统商店竟是为了更换衣服，还在杜德罗伊“越仙气在沙滩上就越粘沙子”的恐吓下换成了同款刀客服饰，现在还身处山洞，仿佛武侠龙傲天必备的跳崖奇遇。 只是别人在山洞里都是结交至亲好友或者红颜知己，怎么轮到无cp区就变成嘴欠精灵了！ 钟杨耳朵一动，杜德罗伊刚好收起小刀，屑妖族马上挤过去拿：“快给我，饿死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30-140 第131章 女娲补天 补到一半 “接着。” 杜德罗伊随手递来一样东西, 钟杨下意识接住，才发现是那把小刀。 精灵笑眯眯地转过头，展示手里的果子： “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吃了, 谁让我削得这么丑呢？刚才好像有人很嫌弃, 我想他肯定对做法技艺有很深的功底吧？” ······ “哈哈哈哈一回神你俩又互怼” “奇怪的相处方式增加了！” “总感觉他俩很熟_(:з」∠)_” “小钟表情好奇怪, 难道他不会做饭吗？” ······ 钟杨脸上笑容扭曲, 并遭到弹幕二次攻击：“杜德罗伊——” “嗯哼？”精灵挑眉, 晃了晃丑兮兮的果子, 言语暗含深意，“你确定要吃这个？” 套路到他头上来了？看来是几千年没见变野了。 红衣人骤然面无表情，反而转身掏出一本金光闪闪的花名册, 赫然是隐藏职业[放牧者]的契约书。 [契约者：杜德罗伊 系统背包：？？] [请问是否探查？] “卧槽, 你这是侵犯隐私！”杜德罗伊大惊，扑过去要拽住钟杨的手，可为时已晚。 [探查成功： 契约者杜德罗伊系统背包： 锅具套餐×30，调料包×999（已达最大上限）, 餐具套装×99（已达最大上限）] “啧啧啧。”钟杨露出怜悯的目光。 “想不到我们的男明星这么沉迷吃饭, 刚回归游戏就买到最大携带数量。” [伟大的战争天灾对吃饭的执着真是万年未改，人生恍若如初见。] [遮住快点遮住！观众看见就——] 杜德罗伊直接把脸怼到显示屏前面，阻拦摄像头的监视。 形势颠倒, 现在是钟杨嘴欠的回合：“嗯？” [刚才不是很嚣张吗？] ······ “屏幕里到底是什么？让我康康！（震声）” “别挡！伊伊快让开” “总觉得是一些奇怪的东西” ······ “钟杨, 你说凭咱俩的交情，好歹刚才共患难过, 现在没必要内讧不是么？” 杜德罗伊保持着脸贴屏幕的姿势，艰难地挤出真诚的眼神，斜过来看身侧的红衣人。 [快关掉！我做饭行了吧？] “也不是不行——” 钟杨苦恼地点了点额角：“如果我突然想喝鱼汤呢？” “这里离海滩近, 我去抓。” “果子——” “天色还早，我去采。”其实天已经擦黑了。 “椰汁——” “······刚才环岛搜寻我发现有椰树！” “蛋糕——” 杜德罗伊彻底无语凝噎，嘴角微微抽搐：“系统，你的商店里有食物板块吗？” 突然被卷入讨价还价纠纷的镜行一愣： 【叮咚！请玩家不要依赖系统商城，蛋糕是绝对没有的】 “伊伊~”得寸进尺的红衣人笑得开怀，“如果我一定要吃呢？” 让你嘴欠，在敌方回合被反杀了！ 杜德罗伊咬牙切齿：“可惜在下才疏学浅，但我记得厄洛诺很擅长做这类糕点，不如我现在扬帆起航，横跨大洋帮你去抓祂？” “这就不必了，”扳回一城，钟杨见好就收，随手合上契约书，“既然你诚心诚意要做晚饭，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同意吧，唉我真是个好人。” 黑衣刀客这才松口气，把脸贴屏幕的奇怪姿势收起来，但他还没站稳就被一巴掌拍在背后，权柄被封的战争天灾接到同级神明全力一击，霎时一个趔趄。 “记住鱼汤果子还有椰汁，快去快回，我会想你的~” 钟杨愉悦地托着腮，和泫然欲泣的精灵对上视线。 杜德罗伊站在洞口处，任凭萧瑟的风吹拂凌乱长发： “没想到竟一语成谶，你真做了这等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之事！ 可以随意威胁我，却在我提起去抓厄洛诺时骤然变了脸色······” 精灵长长叹息，挥挥手留下凄凉的背影，走入夜色中：“可怜我孤苦一人，不是，孤苦一精灵，竟然要在漫漫长夜漂泊无依。” ······ “哈哈哈哈哈哈哈伊伊不哭，我给你分享小饿被钟杨绑架的现场！【钟杨逮住白发天神按指印.jpg】” “笑死我了，你一讲我想起来他俩居然是绑架认识的！是谁强行拉着关底BOSS契约来着？” “伊伊放宽心！刚才小钟还去救你了诶，换成小饿那就是对方救他！” “一个是为自己付出，一个是自己为对方付出，一听就知道孰轻孰重了吧？” “前面的你是刚下恋爱心理学课程吗？” ······ “我去也！” 海风最后隐隐绰绰送来这句话。 戏真多。钟杨点评，顺便啃了口果子。 算算时间，小饿也该做到任务的下一步了，把杜德罗伊支开，正是因为这座海上孤岛是地狱门的正式入口，而这个山洞深处，也就是入口的大门。 在须弥幻境中和疆神见面时，他的表现很正常，地狱门突发异变，只怕是那个幕后之人的手脚。 万物操控金星封印杜德罗伊都能被简单的逻辑搞乱，她还是老样子，那就只能是—— 命运正理，她到底想做什么？ 若是和伽玛天虫给出的晋升条件有关，想要补全神位的对立面，但自己并非命运侧的神明，和她关系不大，若是盯上姐姐，可姐姐直至离去也不过五级，和她有什么干系？ 【你这什么眼神？】镜行警觉，钟杨周身的气压突然变得低沉起来。 [闭嘴，念你的台本去，]红衣人面无表情，擦擦手上的果汁，[厄洛诺的任务马上完成了，记得女娲补天的图鉴要画上蛇尾。] 在辽远的夜空中，升起一团五彩的华光，华光留下五道长长的痕迹，冲向天河瀑布的破口。 小饿炼石头还挺快？ 钟杨起身走到洞口，交叠双臂看向远处。 如果他是命运正理，就会趁着危机还没结束接着试图入侵。 —————— 黑色天幕中，一背生双翼的白发神明托举着华光璀璨的琉璃石向上飞去。 被人族的火焰点燃后，那枚五色石先是融化，随后像充气般慢慢生长起来，聚居区所有升起的篝火烟气都被它吸收进去，膨胀成现在的模样。 但它并不是空心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人间烟火竟然凝实在石子内部，形成晶莹剔透的琉璃状圆石。 林无相虽然试图御剑跟上，但惨遭厄洛诺制止，祂总觉得这个任务后续会有天大的麻烦。 这里便是天空的破口，厄洛诺凝神望去，黑压压的云层中间整齐均匀地漏下一块，无边河水从上涌下。 双翼一振，白发人无声撑开力量结界，顶着瀑布磅礴浩瀚的压力直上云霄。 手上的重量越来越大，五彩琉璃石随着高度的增加，竟然不断的增大它的体积？！ ······ “卧槽，好多火苗飞上来了！” “？？咋回事” “好家伙，小钟那里的篝火也飞上来了！” “刚才是人之火，现在是天下之火？” “也对，毕竟补天惠及天下苍生嘛” “竟然带着一丝神圣，这个副本的很多场面我都好想画哦” ······ 无数团火光从大地升起，划过夜空留下明亮的痕迹，它们汇聚在厄洛诺身后，如群星拱月追随着补天之人。 瀑布的轰鸣震得厄洛诺耳边隆隆作响，飞溅的水珠浸透祂长发，天王星的眼睛向上望去，透过剔透的琉璃石，穿越瀑布，看到深邃的宇宙。 ——里面是空的？！ 身后的火苗越位上前，替补天之人掀起水帘，火焰与天水互相消长，一团熄灭便有另一团顶上，咆哮的天河无可奈何地化作青烟。 它们来自人族、巫族、乃至全洪荒任何一个种族，甚至是天火、山火、雷火与无名之火，但无论何种火焰，都汇聚成灼烫的兵刃，为五色石的升空清扫一切阻碍！ 厄洛诺穿过茫茫雾气，冲进了瀑布之间！ 压力瞬间一空。 白色头发的神明向上望去，明月为祂托举的巨石打下一片光华，熠熠五彩交相生辉。 月亮？ 厄洛诺一怔，这个世界的月亮······和蓝星这么相似吗？ 祂直视着月亮，双眼不知不觉陷入了空茫。 淡淡黄晕浮沉在黑暗宇宙间，月球与这个星球凑得非常近，依稀能看见斑驳的环形山影子。 [你愿意更换人类为守护的文明吗？] 什么？ 厄洛诺好像听见月亮在说话。 [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迅速攀登上六级神明的巅峰，不必再去操劳天王星的晋升] 为什么月亮会知道这个？祂看出来我是——天王星？ 等等！ 厄洛诺一惊，湛蓝色的瞳孔放大，祂回过神发现自己仍在向上飞行，已经接近云层的空洞！ 嗡—— 巨石突然脱离双手，像天空中有什么在吸附它似的，随着升高延展成透明的扁平状，牢牢地依附在云层空洞中，仿若天神怒喝的瀑布水声骤然消失。 原地只剩神明一人，恍惚地悬停于空中。 [不愿意也没有关系。] 月亮真的在说话！ 厄洛诺猛地向上抬头，可云层已经被补完，祂不能穿过这层囚笼去一探究竟。 ······ “哇哦补天完成！” “坐等系统派发洪荒图鉴” “女娲补天！我已经准备好截图了” “小饿怎么不用蛇尾形态啊，感觉少了点什么” ······ 弹幕没反应？观众听不见月亮的声音？ 它是在我脑子里说话！ 厄洛诺抬手凝结长弓，冷冷地逼视着月亮，透过琉璃天石可以看到天河在涌动，月亮也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忽然，祂脑中传来一阵轻笑。 第132章 金乌出世 祖巫传承 [为什么这么紧张？你已经补天, 我又不会下来~] “你有什么目的？”厄洛诺眉眼森然，弯弓搭箭。 这个突兀出现的家伙立场不明，直播间系统并未播报，到底是它瞒过了主神, 还是说这是游戏的一部分？ 不对, 厄洛诺瞳孔放大, 方才的补天任务是要堵住天河缺口, 却并未解释为什么天空会被云层笼罩住, 难道说这层云海就是为了挡住这个月亮？ 它是这个游戏世界的BOSS？ 结合它说自己补天, 就“不会下来”，恐怕云层就是为了封住这个形似月亮的恐怖存在对大地的影响！ 白发神明从未如此切实地感受到压力，背后冷汗津津, 即使是蓝星危机那次, 祂与水星和冥王星一同构成法阵抵抗高维生命“蝴蝶”入侵，也未曾真切地领略高位神明的威压。 这个月亮的位格恐怕不输钟杨，至少在自己之上！ [既然想明白了怎么还拿箭指着我？我可是好心好意地为你颁发功德金光~ 你身后才是要注意的敌人。] 什么？ 神明猛地回头，可琉璃天石突兀打下一阵金光笼罩住祂, 刹那间风云变幻, 四海波平，天地间一股浩然之气奔向云端，与金光交相辉映, 一左一右合于厄洛诺的双翼。 厄洛诺的外貌不断回褪, 银白蛇尾化形而出，眉间一点金色莲台烙印其上, 恍惚间上古再临。 大地上，无数生灵抬头望天，瞻仰着神迹。 “那是什么？”高山上, 巫族怔愣。 “是厄洛诺！祂成功了！” 人类聚居地，林无相噌的一下蹦起来，左右张望试图找人庆祝，可围坐在篝火旁的玩家中，陈慈只是微笑，叶嘉道满脸高冷，最终他选择逮住师弟刘弈御剑绕着营地飞三圈。 “咕咕？”和姜姒面对面正襟危坐的胖鸟迷惑抬头。 五彩光华笼罩人身蛇尾的神明，神秘的洪荒画卷揭开一角，天幕如波涛般粼粼涌动起来，云烟一空，星河倒转。 它······厄洛诺怔怔地看着天空，为什么要帮助自己？ 是预先支付的报酬等待收取代价，还是说刚才的揣测出发点错误，这个月亮真是洪荒世界的祥瑞？ 【叮咚！恭喜玩家解锁传说级神话图鉴[女娲补天]】 【功德金光降世，人族大兴，剧情解密达到95%，请玩家们继续加油】 [去吧，带上功德金光，到你的同伴身边去，那里有特殊的敌人，祝你好运——] 天空破漏处补上的透明琉璃像多了扇窗子，透过它可以清晰地看见高悬的明月轮转过一圈阴影，从新月伊始，至于弦月，当满月悬挂在天空时光华最为绚烂，却又转瞬即逝，在数息之间便切换过所有的月相，残月隐没于太虚之间，和黑暗融为一体。 ——它要离开了？ “等——” 厄洛诺下意识出声，却被月亮最后的话语打断。 [勇敢的小饿~] “······” 夜空中，唯余静默的白发神明。 哦，是钟杨啊，那没事了，难怪月亮那么眼熟，原来是本尊。 ——怎么可能没事啊！ 吓唬自己很好玩？！多少次了，刚才在海上他肯定看见自己了，却避之不及般宁愿漂浮都要跑掉！ 厄洛诺额角暴起青筋，面色阴沉，难怪问自己要不要守护人类，合着是想把自己的文明种族也一键托管是吧？ 而观众还在狂喜乱舞。 ······ “小饿！我截图成功了！我永远喜欢白毛羽蛇神！” “笑死我了系统故意的吧？洪荒画卷专门整个女娲补天就是等小饿填坑？” “好想让钟杨也过来看看呜呜，他俩好像解除契约了吧？没法随时随地贴贴（悲）” “鉴定为不如伊伊” “说实在的，被小钟绑定契约和解除契约也说不清是哪个更好_(:з」∠)_” “反正对我来说是绑定最好，你说是吧钟钟老婆~吱吱吱吱” “？前面的怎么了” “啊这，我用的语音输入，好像不小心把虎皮鹦鹉的声音录进去了吱吱吱” ······ 他们似乎没有发现，月光正在慢慢消退，留下一星微光，为厄洛诺最后照明前方的异象—— 在远方的群山万壑间，升起了一轮太阳。 【三足金乌出世，副本前半部分[洪荒境]最后危机触发】 —————— 后土面色阴沉，孤身一人回到巫族领地。 此次天河出事，幸亏他们提前布置好了防御工事，禁水咒再加上高地的海拔优势，海啸暂时未能影响巫族聚居地。 她面色匆匆，穿过街巷。 幸好这次带出去的两个长老和几名精卫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大长老二长老面上不合，私下里却都是王子厌的支持者，对她代管巫王权柄做了不少阳奉阴违之事。 而那些个精卫，说是忠心耿耿，却都在大长老的游说之下暗中投靠！ 想到这，后土不由得面色狰狞，略微走神。 这样也好，本来她就没打算让那几个家伙活着回来，既然不能彻底铲除人族，那他们最后用生命为自己做点贡献，也算死得其所。 “谁？！” 哪知拐角忽然撞出来一个黑影，被她笼罩于周身的风咒推出去，轻飘飘地摔在地上，掉出两个黑乎乎的玩意。 ——是个衣衫褴褛的小孩。 “对不起大人！对不起——” 看着像是孩子母亲的瘦小巫女紧随身后，见状噗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不住磕头。 后土余光瞥向地上脏了的面疙瘩，掩藏在黑袍下的手微动，像一阵风般离开了。 “妈妈。”小孩扯扯巫女。 抖如糠筛的瘦小女子浑身一僵，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刚才的大巫已经消失了。 原地只有她，和手里多了串钱币的孩子。 —————— 黑袍女人掀开帘子，穿过空寂无人的王廷，细细地拂过最上首的那把椅子。 她的手背有岁月爬过的痕迹，和这把烙印着无数层层叠叠咒印的王座彼此贴合，瀑布涛声震得地面隐隐颤动。 “王上······” 烛火微明，殿内回绕似有似无的叹息。 以后她再也不用这样称呼别人！而是别人称呼她！ 有王咒的加持她能感知到杜德罗伊的位置，那个被妖族迷了心智的气运之子不堪大用，现在只怕在哪个孤岛上苦苦求生。 果然，让他暂且占据王位吸引长老会的火力是对的！再无人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在王位争夺中做手脚，全在讨伐杜德罗伊！ “——” 王廷内突兀涌起一阵风。 “谁？！” 后土暴喝，右手乌木权杖一指，涡旋状咒法威压张开，巫王咒印于左手心浮起，冷然逼视前方！ 那不速之客并未显出身形，似乎在打量她。 感受到身上扫过的冰冷视线，后土贴近王座，无声发动防御阵法，可那未知存在只是疑惑道： “两个王咒？” “阁下冒然来访我巫族王廷，没有恶意却不肯现身，恐怕多有不妥吧？” 后土绷紧了脸，那句话暴露的气息！没有露面的家伙竟然是巫族！ 可他为何不受巫王咒印统御？ “别紧张，小丫头，我在你头顶上。” 什么？后土猛地抬头，正和虚幻的十二臂黑面巨人对上视线，他像个漂浮的魂灵，没有实体，正卡在中央！ 巫族的王廷只有一半遮挡，先前摆放装着杜德罗伊的气运之种的议事大厅是露天的。 那巨人正正好俯身，手臂掀起王帐的顶端，黑面从上而下静静注视着后土。 他是——！ 黑袍巫族认出了他。 “祖巫······”后土哑然，收回咒印合于掌心，恭敬道，“巫王外出，我是代为治理族内事务的大巫。” 黑面巨人似乎对她很满意，站起身，笼罩王廷的阴影消失，可怖的威压骤然一清。 “您有什么事吗？”代代传承的巫王咒印记载着所有历史，后土从记忆中翻找出这位的威名。 截杀妖圣的盖世强者，却陨落得无声无息，令人叹惋。 祖巫静静地站在王廷中央，月光打在十只手紧握的巨斧上，银芒凌冽，他伸出一只手指引着后土出来。 机遇？还是绝境？ 后土咽了咽口水，犹疑地迈出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步伐越来越坚定，直至站在万年前的祖先面前。 “您有什么事吗？”她重复道。 祖巫眯起眼，语气怅然：“想不到老夫死去万年，如今得见天日，却要再次沉寂······ 也罢，你可愿接过传承？” “恕我冒昧，您为何不去寻现任巫王？” 后土警觉，杜德罗伊没死，怎么会找自己？以祖巫只能腾风驭浪不在话下，即使在孤岛也不过路途遥远些罢了。 哪知这句话不知怎么戳中了祖巫的痛处，他面皮一绷，怒目圆睁，黑面巨人挥斧斩落一片云层： “别提那个憨货！竟被妖族迷惑了心智，连我传承都敢推拒！” 后土沉默：“······” 气运之子的光辉事迹已经连祖巫都知晓了吗。 “罢了罢了，不去管那些糟心事，老夫只问你，你若是接过传承，可愿一举消灭妖族人族，统一天下？” 祖巫盘腿坐下，巨人的一掌伸向她，瀚海之舟般大小的手掌升起独特的传承法咒。 黑袍女人静默片刻，猛地抬眼，抱拳单膝跪地，坚定道：“此乃我愿！”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 黑面巨人仰天长笑，即使是阔别万年再次和妖圣对阵也没有这么畅快淋漓过！ 大笑激荡起一片烟尘，风清云寂，孤鸿凌空。 “既如此，你便是老夫的祖巫传承者！” “王咒肯定告诉过你上古有十一名祖巫，而今日，你便是第十二名！” “祖巫——后土！” 第133章 十二祖巫 妖圣异变 黑面巨人短短四字便如惊雷落地, 死寂的王廷燃起蓝紫电光，祖巫身上涌起庞大的能量，形成一道风阵向黑袍女子头顶直冲而下。 “想要传承，那便接着！” 上古强者死前的神魂凝聚所有力量, 醍醐灌顶！ 后土双脚深陷于地, 仍向后挪移些许留下深深的辙痕, 她身上的黑袍唰啦一下被掀起, 劲装女子交叉双臂在身前, 沉身直面飓风。 祖巫更添几分欣赏, 巨人的身形逐渐虚幻，黑面本如修罗怒容，却骤然舒展开笑意： “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老夫临去前战胜那妖圣一场, 还能收获传承者······” 他与妖圣与通天神树旁的大战几乎燃尽最后的力量，本来二人还能各自苟活千年，重塑躯壳再回巅峰境界，谁料想自己万年前因追逐妖圣而躯壳陨落, 万年后灵魂也因妖圣而亡。 这或许便是宿命吧。 后土身后浮起遮天黑影, 她的祖巫法相化身是八臂女巨人。 褐色浑厚光芒凝结于身前双手，俨然化作腾蛇，黑面法相巨人金刚怒目, 倚天而立。 “这——” 力量的浪涛冲刷灵魂, 后土怔怔地仰视着自己的法相，从未有如此感受, 似乎只要她心念一转，那巨人便会随心而动，披荆斩棘。 “既然传承已毕, 那老夫便要休息了······” 身后传来沧桑的叹息。 是祖巫？！ 后土回过神，猛地转身，刚刚还在王廷中央的十二臂祖巫随风而逝，青铜巨斧散作流光，一点星芒缓缓下沉，回到主人的眉心之间。 原地只有一名蓝色长发的白袍青年，青色星芒烙印与于额上，深深地凝望她一眼，抬脚欲走。 原来刚才的巨人也是法相，这才是祖巫大人的真身？ “等等！”后土下意识追上前，“能告诉我您是十一位先祖中的哪一位么？” “虚名何用？” 祖巫真身的声音平静又苍凉，他已半步踏入死亡，灵魂即将消散于天地间。 “至少——”黑袍女子艰涩道，“我想知道师父的名讳。” “师父？”蓝发人脚步一顿，意味深长地看她，忽而笑出声，“没想到我死前竟能收到徒弟。” 他抬头望天，有五彩华光飞向天河瀑布。 看样子，像是人族的强者在尝试补天。 巫妖相争，两败俱伤，或许人族的气运真的无法阻挡。 “也罢，既然你我师徒一场，这传承你便自行决定用途吧。统一三族委实勉强，量力而行即可。” “所以您是——？”后土亦步亦趋，跟上祖巫的步伐。 白袍青年回身轻笑，双手负于身后，从袍角燃起，化作尘灰。 “共工。” 没有玩家存在的地方，观众的视线也被限制，在巫族王廷中幽幽回荡一句无人知晓的话语： 【洪荒神话图鉴[十二祖巫]已补全。】 —————— 人族领地，一场严肃的合作会议刚召开完毕。 “咕咕。” 和姜姒达成合作的妖族首领保持着威严，眼神犀利睿智，蹲在人王对面的树墩上。 “阿姆，快过来！” 姜姒尴尬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因一名满脸褶子像老树皮的妇人正悄然，似乎想摸摸胖鸟背上的羽毛，可珠颈斑鸠圆润的身躯十分灵活，一个摇摆便躲开了。 老智者也不恼，只是乐呵呵地指着锅道：“尊敬的妖王，您也来一碗？” “咕！” 人族，不错！ 胖鸟倨傲地埋下脸，享用起两族合作商讨大会结束后的晚宴。 它喝着喝着，忽然觉得头顶滚烫，背上像被烤焦般灼痛。 “咕？” 难道人族出尔反尔要杀咕？ 珠颈斑鸠探头张望，明明身旁没有人啊？ 而人族那个女王不知道为什么噌的一下跳起来，手臂乱甩，还围坐一起吃饭的人类就突然也跟着跳起来，成群结队边跑边大叫。 “咕咕？”肥鸟呆住。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巨力，定睛一看竟是那个人王把它抄起来放到了肩上！ “快走！来不及带的东西就不要了！” 姜姒跳上高处震天呼喝，指挥人族迁徙队伍迅速逃亡，原牛首领似乎比她的感知更敏锐，长哞一声俯下身来，原牛群紧随其后，背负起行动不便的老幼妇孺穿越峡谷。 就在不远处突兀燃起熊熊山火，有一团金红日轮出世，其中传来古怪的唳鸣声，火光浮沉隐约显露出一颗凶戾的鸟头。 漫天火雨四溅飞射，所过之处无不燃为灰烬，它本欲朝着天空飞去，可在半空中微微一僵，似乎感受到人族的存在，调转方向朝着峡谷而来。 ······ “卧槽，这就是三足金乌？” “神话里不是十日凌空吗，这里的金乌还带追踪定位的？” “没事，人族队伍有圣父有法师有嘉嘉，无所畏惧！” ······ “快跑！” 林无相掐诀，三千柄长剑迎风而起，击落第一波飞向峡谷的火海。 他又反手一抓，青莲剑放大万米，试图在巨剑上布置一个防风阵法来捎上人族，可正捏起指头就遭遇电击。 【玩家请勿使用直播间隐藏职业能力干涉洪荒画卷人族命运！违规一次，触发黄牌警告】 ······ “？？？” “过分了！游戏里不让用隐藏职业是不是有病” “系统故意的吧？” ······ 剑修从天空坠落下来，叶嘉道一个纵身接住，转身交给陈慈。 “你们两个带他一起护送人族，我去断后。” “可系统不是说不能用职业——”陈慈还未说完，叶嘉道已经沿着陡峭的山壁腾跃而起。 身旁的刘弈小心翼翼道：“怎么办？” 陈慈扶稳林无相，蹙眉片刻，忽而转身：“相信队长，咱们走！” —————— 海岛上，时光悠闲。 当杜德罗伊满载而归时，钟杨已经枕在洞内的石床上，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 满脸无语的精灵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坐到他身旁一巴掌拍上去：“你倒是舒坦。” 摆烂妖族直接握住偷袭者的手腕，掀起半边眼皮换了个躺姿，绾起的长发已经散开，铺在脑后像蜿蜒的黑蛇。 杜德罗伊挑眉收手。 [这么有把握？刚才女娲补天那个不错，但是不让人类玩家用隐藏职业打金乌是不是过分了？] 他在踹椰树时听见了系统的播报声。 “没事自然舒坦。” 钟杨打了个哈欠，手上捻着根黑色树枝，随意地转动着，赫然是从神墓中带出的发簪。 [你怕什么？难道还想代劳？] 杜德罗伊眯起眼睛，微微瘪嘴作委屈状：[我这个样子怎么代劳？你是睡着了还没醒？] 等等，精灵一顿。 回想起在海边捞鱼时的画面，那个白头发的年轻神举着五色石往上飞那会，突然天上月华大盛—— [原来是回归本体给漂亮羽蛇发功德金光去了啊~] 精灵露出奇怪的微笑。 “离我远点，你坐到我头发了。” 钟杨推推精灵撑在床沿的爪子，试图向后面坐起，这家伙三十分钟不见如隔三秋，能憋一肚子骚话。 “工具人了呗，没爱了呗，利用完就扔了呗，”杜德罗伊一动不动，坚守自己的位置阻碍钟杨起床，“荒岛上除了我还有谁给你准备那么丰盛的晚餐！” [瞒我是吧？来啊。] “······” 红衣妖族嘴角微抽，双手撑在石板上悄悄发力，忽然猛地旋转一百八十度，直接把脑袋枕在杜德罗伊腿上。 精灵一惊，差点跳起来，却被腿上的重量压得无法动弹。 [你说的，来就来，刚好缺个枕头。] 钟杨老神在在地翘起腿，满脸惬意：“不走也可以，给我靠会，工具人就要有工具人的样子。” ······ “我靠是伊伊的膝枕！我也要！” “关于我两个老婆的爱恨情仇” “为什么我不能穿进屏幕里！为什么！啊啊啊孤岛，山洞，篝火！多么【哔——】（此内容已屏蔽）的场景！” “切换视角真的很草啊，人族逃亡，嘉嘉马上要冲向金乌，小饿紧急班师回朝，钟钟在干嘛？哦，他在和伊伊斗嘴（。）” ······ [你到底说不说？]精灵面带威胁，俯瞰着某人，[不说别想我做饭。] [这么简单你还要我解释？]钟杨睁开一只眼，[你不是说了么，不能用隐藏职业，但人族那个玩家的能力又不是隐藏职业。] 杜德罗伊微愕，迅速从记忆中读取叶嘉道的形象，黑发紫眼人类外观，银色长刀，蝴蝶耳坠—— 蝴蝶耳坠？ [伽玛天虫真把自己的先祖养出来了？] [诶？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见？这一定是梦话。] 钟杨耸耸肩，正想接着睡，就被托住后脑勺掀回石板上。 “卧槽！” 红衣妖族捂住脑袋痛呼。 “醒了还想睡回笼觉？给我起床吃饭。”杜德罗伊起身，随手把钟杨的长发糊到他脸上。 —————— 群山间，有金光出世，所过之处地为焦土，河泽断流，十万人奔逃，一人直面而上。 红到泛黑的火网从天而降，可两段交叉的银色刀光刹那斩出，破碎火幕，穿透威压，竟是层层破解，直抵烈阳真身！ “——” 火光一闪，日轮显露真身，三足三翼九头怪鸟乖戾低鸣，十八只猩红的眼睛盯着山巅之上的渺小人影，火焰涌出，似是鲜血滴落。 “人族？不自量力的蝼蚁！！” 怪鸟最中间那个脑袋张开尖喙，吐出一阵黑焰，噼里啪啦的爆燃声在天地间回响。 “嗯？” 叶嘉道本挥刀欲斩，听见这句人言却猛地愣住。 ——怎么有点像钟杨的声音？ 第134章 后羿射日 水银之痕 妖圣心中杀意翻腾, 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涌上大脑，它本来从须弥幻境中脱身而出，结果那该死的祖巫共工竟也跟了上来，在通天神树旁信誓旦旦说要谈判, 却暗中偷袭！ 酣战一场后祖巫与它谁也没占到便宜, 因为修炼重点放在法相之上, 共工神魂不及它凝实, 便暂且撤离灰溜溜逃亡巫族。 一雪前耻后本欲寻妖族东山再起, 可它放出的神念笼罩大地, 却只搜寻到寥寥几个弱小鸟妖！ 妖族竟沦落至此了吗！ [既然如此，何不趁此机会消灭人族强者？] 心头有一股奇特的声音对妖圣说。 [祖巫无力阻拦你，巫族不成威胁, 那么对扶不起的妖族只有人族才能造成威胁, 反正你早知自己时日无多，何不趁最后的时机清扫障碍呢？] ······对，说的有理。 三足金乌居高临下，九个头颅一齐喷吐出熊熊火焰, 热浪奔向在山巅呆住的人类, 叶嘉道不知为何静默于原地。 ——这个人族身上的气息让它感到威胁，正是一举除去他的好机会！ [没错，就是这样, 杀死他们！] 杀死他们？ ——从这个人类开始, 杀掉所有构成威胁的种族！ 心头的怪声似男似女，难辨来处, 妖圣脑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叶嘉道紫色眼睛眨了又眨，困惑地抬头：“钟杨？” 浩瀚黑焰像火焰浪潮直扑而下，三足金乌被称作太阳化身, 正是因为它的独门血脉传承黑焰堪比太阳的灼热，仅仅是溢出的热浪便有数千度的高温，而无论何物直接接触到黑焰核心，更如投入太阳炼狱，被两千万摄氏度的恐怖绝境灭杀为气体。 火网直接切开地面，改变山川的构造，高峰化为深谷，绵延河流直接蒸发消失，山火漫天，丛林无影无踪，唯有狰狞的火蛇在大地蜿蜒。 渺小的人影瞬间消失在滚滚烟尘之中。 ······ “卧槽？嘉嘉不会没了吧啊啊啊” “我去？？？这个强度你告诉我怎么打，你说说？” “刚才伊伊好像遇见的也很危险，但是伊伊我记得人物设定就是超级能打的大佬啊！他还有好几千年的工作经验啊！嘉嘉和他比起来还是个宝宝，不会要凉吧” “系统傻叉吧，不让用隐藏职业能力你告诉我怎么打？！” “呜呜，联动副本难道要祭天？” ······ “——” 金乌长鸣一声，十八只猩红的眼睛微微眯起。 死了？ 不，不对！ 妖圣一拍羽翼狂风骤起，烟尘散尽，那个来头古怪的人类居然还站在原地！ “你不是钟杨？” 叶嘉道随手挥出一刀，从天而降的塌陷巨石初雪般消融，其上燃烧的黑焰纷纷化作银色飞絮，四散到紫色眼睛的人类周身。 这怎么可能？！三足金乌大骇，一定是它轻敌了，这次必使出全力一击！ 左右两侧的八个鸟首一震，化作虚影融合于中央的头颅，金乌吐出八颗金红色的恐怖火团，列次排布，九日凌空！ ······ “？？嘉嘉怎么还可以用水银之痕” “好家伙，难怪他有信心断后” “等会，你们还记得刚才系统提示吗？难道说嘉嘉的能力不是隐藏职业？” “对啊！卧槽！嘉嘉隐藏职业是叫【永恒日轮】来着_(:з」∠)_虽然他平时没用过，大家都默认那把叫水银之痕的刀是他的隐藏职业了” “笑死，突然安心的快乐” “此时此刻，一个小饿正在飞速赶来的路上” “等会，小饿这是飞反了吧？？” ······ “若是你为妖族一员，本尊或许会很欣赏你，”显露真身的妖圣缓缓道，“可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本尊今日必杀你！” 此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要想妖族未来还能有喘息空间，必须扫清障碍！ 妖圣一想到自己的后裔玄鸟就心梗不已，和祖巫的大战中通过共工的破口大骂，才知道原来那充当祭品唤醒自己的巫族小子就是这任巫王！ 而他愿意离开领地帮助玄鸟闯入墓室迷城，竟然是因为他们、他们私奔了！ 也罢，巫族不成气候，活该！ 金乌狞笑，左右双翼各自托举四颗太阳，飓风与高温同时袭向大地上的人类，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 洪荒年间，通天树倒，有人身蛇尾神灵补天。后日出于群山，九阳当空，河枯石烂，始作俑者三足乌也。 然天命相佑，人族诞紫瞳黑发者，气运之子也。 其人力破山河，持刀一口，人王问之，曰水银之痕，是以刀如其名，破日化如滔天银河，水蔓绝地，观者呼后羿射日。 三足金乌死，人族当夺天命。 ······ 八个分神化作太阳，庞大火球坠向叶嘉道的落脚之处，他俨然无路可逃！ 真的吗？ 紫色眼睛平静无波，既然无路可逃，不如迎面而上。 自他茫茫然来到世间，便伴随在左右的银色长刀被竖直举起，叶嘉道面无表情，耳垂上单独一只银色蝴蝶微微颤动，翅膀纹路开合间一丝不属于此世的威压溢出。 八颗太阳直坠而下，金乌光华大盛，恍若九星连珠。 可在这一瞬间，两个简单的字抚平扭曲撕裂的空间，定格爆燃的急剧扩张。 ——他说，“向下。” 举目破灭，天地一白。 —————— “叽啾啾啾！” 小凤凰叼着个比它大一百多倍的闪电长弓，奋力拍打着绒毛翅膀往回飞。 刚才鲲鹏补天的时候它偷偷躲进衣袖里，哪知这不识好歹的桀骜后裔逮住自己后，毫不留情面地要求自己回援人族！ 可恶！人族是给祂灌了什么迷魂汤吗？ 幸好给自己起了个怪名字的鲲鹏说去找玄鸟后裔汇合，等祂打跑巫王，妖族还有希望！ 快到了叽！ 小黄鸟扑腾扑腾，翻过一座山，却看见化作原型的金乌妖圣，黑焰肆虐，百兽奔逃！ 它疯了吗？！这会导致因果孽障反馈到妖族之上的！ “叽！” 小凤凰眼尖地瞅见火海中有个眼熟的人类，似乎是刚才炼制补天石帮过忙的，它正要催动力量抛去长弓，可金乌突然爆发最强的攻击，八颗太阳向大地冲去，即将爆裂。 可被巨大阴影覆盖的人类毫无惊惧，古井无波的面容不知为何让凤凰感到战栗。 那个人类举起刀，说了两个奇怪的音节，银色锋芒似长虹贯日，串联八颗太阳。 洪荒震颤，刀光如天人一箭，烈日在膨胀到极点后骤然灰飞烟灭，妖圣哀鸣着，被污染的三足金乌连带着彻底磨灭。 “怎么了？” 叶嘉道甩了个刀花收起水银之痕，踩在银屑堆积如落雪的地表上，向小凤凰走去。 “······”化身怂叽的凤凰法相缩成一团，努力装出无辜的模样。 “厄洛诺的弓？”叶嘉道迷惑地捡起地上的武器，闪电的力量在上面肆意流淌着。 【叮咚！检测到玩家123捡起重要道具，洪荒画卷[后羿射日]已完成】 “后羿射日？” 紫罗兰色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才发现刚才被火蛇斩断去路无处可退躲起来的众多生灵纷纷探出了头。 其中，就包括傻乎乎的珠颈斑鸠们。 “咕咕！” 银色长弓，银色刀光，是他射杀的太阳没错！ 灰色的鸟妖呼啦啦冲出来，激动地绕着叶嘉道转圈。 即使那是妖圣祖先，可入魔的怪物毫无情理可言，刚才犯下的杀孽中不分敌我，竟然连自己的妖族后裔都灭杀大半。 妖族如此，远远担忧着此处的人巫亦是如此。 —————— “后羿射日？”杜德罗伊摸摸下巴，露出微妙的笑容，往沸腾的汤锅内撒了点盐。 从系统背包拿出厨具套餐，熬至浓稠乳白色的汤咕噜噜冒着泡，破碎时释放出诱人的鲜香。 “最奢侈的食材配上最奢侈的人工，别睡了快来尝尝。” 精灵单手撑着脑袋，远远朝石床上的背影喊道。 钟杨慢吞吞坐起来，像是刚睡醒般伸了个懒腰，脚步虚浮地坐到篝火旁。 [你又跑去哪了？]杜德罗伊盛了一碗塞过去。 红衣妖族吹了口气，袅袅白烟遮住他的眉眼，钟杨倒也不喝，只是捧在手里感受温度。 [三足金乌。] 精灵拿着勺子的手一顿，眉毛微挑：[我说怎么那个妖圣的虚影和你这么像，你捏的化身？] 钟杨细细啜饮一口，透过升腾的雾气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面黑衣刀客：[差不多。] 杜德罗伊啃了口果子，满脸恍然大悟：[所以妖族那些傻鸟都是照着你自己——] 感受到内涵，红衣妖族嘴角弯起：[巫族是照着你捏的，别感谢我。] 成功让嘴欠精灵闭嘴，钟杨慢慢喝完汤，空碗递过去塞到对方手里：“快装。” “你还真是不客气。” 任劳任怨的工具人长叹一声，勺子伸进锅里捞出先用石板煎过，后加入系统出品的调料炖煮过的鲜鱼。 焦黄色的表皮酥脆内里饱含汤汁，每咬一口都收获味蕾的双重体验，汤的浓郁和煎鱼的焦香混合在一起，海鱼无刺的特性在此刻得到最大发挥，大口大口的咀嚼吞咽或许不够细腻，但既获得胃袋的充实又保持味蕾的刺激，才是体验美食快乐的最佳方式。 [有什么发现？]杜德罗伊看着他吃，自己反而停下来，笑眯眯托着腮。 钟杨翻个白眼：[命运正理。] ······ “呜呜我好饿，可恶我只有泡面！” “眉目传情石锤！” “当场抓获！” “笑死我，我好像知道小饿在往哪里飞了” “奇怪的修罗场预定！” ······ 第135章 杜德罗伊 在骗小饿 杜德罗伊笑容一僵, 目光定格在钟杨脸上。 [你这么随便地传音给我真的没事吗？] [怕什么？她要来也是抓我，还能找你茬不成？]红衣妖族满脸淡然。 [别绕弯子，你有计划了？] 精灵把手放下来撑在膝盖上，板起脸坐直, 严肃地盯着对面的人。 顶着凝重目光也丝毫不影响钟杨食欲, 他兀自把头埋进碗里, 无声用行动称赞杜德罗伊的厨艺。 听着细微的咀嚼声, 没有得到回应的黑衣刀客轻笑一声, 放松姿态站起来活动活动肩膀： [也对, 按你做事的风格，应该至少挖了几十个大坑等着那位女神去踩了。] [不。] 杜德罗伊捏肩的手一僵。 吃饱喝足的钟杨向后一倒，靠在山洞石壁上, 斜过脸向幽深的洞内看去： [我在等。只有一个机会。] [这一脉妖圣都是我用修仙法门炼制的傀儡, 动力核心是我人类本体的一滴血，正好上个世界从梦核中心把躯体取回来。] [我的血肉之躯加上我的神魂气息，属于人类“钟杨”的命运线出现在妖圣身上，那位想必是把妖圣当成了我。而她先前放任我带走本体, 恐怕是笃定我必然回归人类躯壳, 谁能知道我把人类钟杨用锁天大阵封回去当海王星了呢？] ——神明可以拥有万千超然物外的权柄，但权柄需要具体指向一个坐标，如果是文明意志成神, 那么就会指向文明, 例如【伽玛天虫】和她的机械宇宙，如果是以某个具体个体的身份成神, 那么权柄就会指向那个个体。 ——比如自己身旁的某个倒霉精灵，本体被封一下子变菜。 钟杨眼底沁出古怪的笑意，看着自己分明的掌纹, 可他的坐标不是人类躯体，不是月球，也即将不再是人类文明。 [自以为是对我施加影响，实则放了个哑炮，从影响地狱门开始她第一次咬钩，第二次是拨动三足金乌的命运线使其疯狂。 命运正理冲着我来，手段渐渐变得越来越粗糙，现在大概是她收网的最后环节吧。 临阵出错，一次错漏只能用更多的手段去弥补，万物总会发觉她的违规的。] [所以我在等，看看她什么时候自乱阵脚。] 精灵憋了半天，只凉飕飕回了句：[牛逼，连自己都利用上了。] [等等，你那天晚上不给我开窗，就是在搞那些玩意？]杜德罗伊忽然想起什么，三步并做两步绕过篝火堆，挤到他身边坐下。 “起开。” [废话。] 钟杨踢踢精灵小腿，可比他高半个头的某人纹丝不动： “你看弹幕了没？” “嗯？”钟杨向右偏过头，直播间屏幕都是无意义的嚎叫。 “你家小饿好像要来了~需要我回避吗？” “回什么避，又不是见不得人——卧槽！！！” “祂怎么到这里来了！” 钟杨腾地一下坐起来，下意识往山洞深处跑，走两步又折返回来拽住杜德罗伊的手腕，把他往洞口带。 [镜镜！镜镜？小饿不是去支援叶嘉道打三足金乌了吗？祂怎么跑过来了？] 镜行莫名其妙：【叶嘉道一个人就能搞定啊，为啥浪费战斗力？】 [饱和式救援懂不懂啊！] 【可是祂把自己的闪电弓箭让凤凰法相运回去了，叶嘉道加上净化权柄，再加上你顶号妖圣放海，这还能打不过？】 弓箭运回去了······ 钟杨额角缓缓流下一滴冷汗，原来自己感受到的厄洛诺气息居然是弓箭？！ “你，在这里站着，拦住祂。” 红衣人拖着巫王，站定在洞口，严肃拍拍他的肩膀。 屑老板想独自开溜？ 杜德罗伊眼珠一转，捂住心口：“可是我现在好虚弱啊，万一你家小饿打我怎么办？” “厄洛诺要是知道你进了副本一直和我呆在一起，不会生气吧？祂要是知道晚饭也是我做的，你还很喜欢，不会追杀我吧？祂——” 钟杨面无表情，从【龙之巢】掏出猫猫往他脸上一糊，扼制离谱发言：“不要发癫。” …… “哈哈哈哈哈哈怎么轮到小钟吐槽别人发癫了！”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坏了，钟钟面对修罗场第一反应是跑路！” “好耶，钟钟解决修罗场的方法是让伊伊守门！” “什么乱七八糟的哈哈哈哈哈哈” “诶？有猫猫！” …… 吸血鬼亲王瑟瑟发抖，杜德罗伊猫猫被悠娜抱着去蓝星找何露玩，却在路边闻到熟悉的香味，没忍住偷偷溜进一个叫做咩咩甜品屋的古怪陷进，然后眼前一黑！ 再睁眼，猫猫的爪子已经糊在和自己同名的恐怖家伙脸上了！ “不是吧？竟然用猫糊我？”精灵拉长语调，眼里满是委屈，捏住小猫的后颈皮把他拎在面前。 钟杨皮笑肉不笑： “这里交给你了，杜德罗伊绝对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我算是看出来了，难怪你升不上七级，原来是嘴太欠，这样吧我贡献一只猫猫，你加把劲学学他没事喵两声，哪天补完一个【嘴欠之神】冲上七级爱干啥干啥。] 至于他说的到底是哪个杜德罗伊，这就是题外话了。 红衣妖族一个闪身消失在山洞深处，杜德罗伊还想跟上去，却被无形的空气墙挡住。 【叮咚！检测到巫族与妖族阵营玩家解除队伍绑定！】 【当前任务：巫族防御工事进度100%，已完成，请玩家自行探索游戏地图】 “喵~” 猫猫亲王砰的一下变成金头发的小吸血鬼，脑袋上还歪着个小王冠，湿漉漉的红眼睛怯怯地看他。 精灵嘴角抽了抽，随手把他放下来，转身看向夜空中飞来的白发神明。 哪有让老员工来应付新员工讨薪的屑啊！ 来人远远看见海中孤岛，羽翼一侧斜斜地滑翔下来。 “钟杨呢？”厄洛诺左顾右盼，原地只有两个叫做杜德罗伊的生物，忍不住蹙眉。 金发红眼的小朋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米九八的大精灵蹲在一口锅旁边不知捣鼓什么。 厄洛诺走到他旁边，震惊地发现这名玩家居然在煮饭。 “你的阵营任务是厨艺检测？”白发神明推测。 “不。”杜德罗伊眼角一抽，不愧是钟杨一手培养出来的员工，噎人能力和他一样清奇。 修长的指节捏住精致的瓷器，浅浅舀起一点吹了吹： “只不过是某人去慷慨赴死，临走前希望我煮一碗家乡味道的鱼汤，为他饯别。” “慷慨赴死？” 厄洛诺警觉，难道钟杨也骗到杜德罗伊头上来了？ 哪知精灵只是淡漠地回望，伸出一只手摊开：“你能感受到我的力量已经消失了吧？” 湛蓝色的瞳孔一缩，面前的手掌骨节分明，却真的毫无威压可言！ 明明祂记得在神墓挖出钟杨时，这个异界来客比自己要强。 【战争天灾】循循善诱，给厄洛诺也盛了碗汤递过去： “我记得你是游戏BOSS出身，你应该对游戏有更多的了解，学会利用自己的优势。 善用思考，你想想，系统提示过后续会有阵营对决，那么每个阵营面临的困难应该是等价的。 金乌降世，人族劫难，是众多成员一起承担，你们分工合作，每个人承担的压力并不多。 而巫族败落且人口稀少，并且只有我一名玩家，实不相瞒在海底遇见巫族劫难时我竟险些死去。 而现在弱小至极的妖族，只怕是玩家和npc的所有劫难都落在钟杨一人头上了。” “所以你才说他慷慨赴死？”厄洛诺总觉得哪里不对，却无法反驳，“他是这种人？” 精灵非常努力地把脸怼进碗里才挡住了笑容，少顷，方才抬头，用雾气伪装出眼中的悲哀感： “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白雾氤氲，火光明灭，静谧无声。 这种熟悉的怪异感……厄洛诺不自然地联想起，自打祂从历史中回来后，钟杨不知为何总是躲开自己，一旦提及便顾左右而言其他。 白发神明猝然起身，走出山洞，举头不见明月。 刚才钟杨为什么突然把本体拉过来？为什么蛊惑一样让自己去接管人类文明？ 以及更之前的——十五岁的钟杨跳下海当诱饵之后发生了什么？跨越时间后再见十七岁的钟杨，为什么祂当时总感到一股隐隐的杀意？ “多谢提醒！”厄洛诺猛地冲进来，把鱼汤一饮而尽，朝杜德罗伊颔首致谢，匆匆忙忙冲进山洞之内，消失在黑暗中。 ······ “？？？小饿来了，小饿又走了” “修罗场就这？” “笑死我了完全修罗不起来啊！伊伊是什么绝世引路人” “话说伊伊为什么自己不去啊？还有他旁边那个猫猫正太！嘿嘿嘿小猫咪~你逃不出我的手心了” “不要看到洪荒就把石矶娘娘也带进来啊！” ······ “啧啧啧。怎么说什么都信，哪天我把祂卖了钟杨都不知道吧？”杜德罗伊露出看戏的快乐笑容。 “不过即使被骗这么多次也依然愿意去救他，钟杨可真是收了个好员工~” 就是区别对待这点必须得打差评。凭什么他进去就被空气墙拦住啊！物理ban人是吧？ ——其实是因为布置的时候完全没料到小饿会突然袭击。 山洞中，幽幽篝火映红杜德罗伊的双眼，他盛了碗汤塞给小朋友：“你说是吗？” 吸血鬼亲王：“······你说什么都对。”QAQ [叮咚！恭喜伊伊完成和小猫咪对话，你以前在直播间攒的力量我可没有独吞，都转嫁给猫猫了呦~多和他交流，咱们的战争天灾还能重返巅峰！] “嗯？”杜德罗伊手一顿，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先让自己顶住地狱门的入侵，再趁机偷梁换柱从万物手下撬走，真是屑得可以。 山洞深处直通地底，一片岩浆燃烧的微光照得石壁通红。一个长发松松垮垮挽在脑后的妖族无声无息地飘来，正要举身赴清池。 “钟杨——”忽然，身后一声大喊打断了他的举措。 第136章 擦肩而过 地狱之门 巫族领地, 由于天河倒灌，精卫队加强了巡逻。 一队卫兵正沿着王廷外侧的大路巡视，突然高墙内的禁地传来震颤。 几名巫族下意识抬头，正正好对上两名巨人法相并肩而立的画面。 “怪、怪物啊！”卫队长吓得腿肚子一哆嗦。 那个男人模样的巨人很快消失了, 可女巨人竟然径直向他们走来！ 小队中其余七人惨嚎一声掉头就跑, 为了不拖累速度连兵器也扔了, 原地只留下一个战战兢兢的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敌、敌袭……”抱着青铜矛的年轻巫族恐惧地睁大眼, 却还是记得自己的职责, 颤抖着手一按兵器上的咒印, 激发符阵对准可怖的怪物。 只是在黑面的祖巫法相前，他的符阵显得无比渺小。 那怪物随意跨过十数米高的王廷城墙，蹲下来看他, 两只黑洞洞的眼睛比巫族一整个人还高。 “你为什么不跑？” 这个卫兵整个人都麻了, 声音干巴巴的：“……这是我的职责！” “不是实话。”巨人眯起眼睛看他，身侧张开八只臂膀，像蛛网团团围困住猎物。 遮天蔽日的阴影就像幼年时攀登领地山峦，天黑却迷路在深林中, 被慌乱包裹的回忆。 巫族老老实实道：“……我腿软了跑不动, 不如留下来英勇一把，大巫后土会封赏我的家人的。” 头顶传来奇怪的风声，好像是巨人在笑。 出现在王廷的怪物似乎满足了好奇心, 伸出巨掌朝他按下, 年轻巫族下意识闭上眼，等待着死亡。 “你倒是坦诚, 但做得不错，我确实该封赏你。” 黑暗并未降临，属于女人的手掌轻轻拍在他肩头。 年轻人睁开一只眼, 看见大巫后土站在他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他嘴唇哆嗦了两下，猛地低下头，右边膝盖砰的砸在地上，保持着最恭敬的姿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叫天吴！” 虽然只有去年三月轮到大朝会巡逻时远远看过，可他绝对不会认错后土的脸！ ——即使不认识巫王和王子，不认识长老，不认识平日里只行走于王廷的尊贵者，巫族中的每一个人却必然认识大巫！ “天吴……”黑袍女人眼珠向左偏去，似乎在回想什么。 双字名，没有姓氏，好像是东南方那一片出身的。 最重要的是不属于任何一个长老家族势力。 “有兴趣做候补长老么？” 她悄然发动祖巫传承记忆中的醍醐灌顶之法，按在肩头的手力量涌动，灌输进一股无形之气，改善学习巫咒的体质。 “这——！” 激动的年轻人差点忘了呼吸，当即叩首，后土带着笑容扶起他，背过身领人向王廷走去。 如今传承到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先把长老会换血，人族的几个气运之子有些古怪，或许从妖族下手也不错。 这时，她尖耳一动，猛地回身看向天边，竟是升起一轮恐怖的烈日！ “三足金乌？” 传承知识直接脱口而出，后土脸色骤变，开启法相就冲向巫族领地外围的防御阵法，眉心那点星芒一闪，巫王咒印拉动所有在家休息的长老飞身而出！ “调动所有兵力，守住领地！” —————— 叶嘉道正站在白茫茫的大地中央，被金乌烈焰烧穿的山体，又被化作银屑的金乌飘洒覆盖，霜花凝结在他脚下。 [你……] 正和小凤凰斗智斗勇，拒绝小黄叽想要坐在自己头上的榜一先生怔了怔，又是和钟杨有点像的人声。 什么？他一手握刀，左顾右盼，不见人影。 [愿意成为人类文明的守护者么？] 叶嘉道虽然不解其意，但看在队友声音的份上还是努力思考了几秒，手上动作僵住，小凤凰趁机在他头上蹲住。 “叽！”这个人族不错，可以考虑合作！ 凤凰倨傲地扒拉着黑色头发，同样是黑毛，他比那个巫王可爱多了！ 那个声音不再催促，耐心等待。 半响，叶嘉道选择诚实：[我不知道。] …… “嘉嘉在干啥？” “你怎么还盘腿坐下来啊，小黄叽都蹲到头上了！” “球球直播间，我好想当场穿到小凤凰身上啊啊啊” …… 那个声音轻笑，又道：[你为什么不边回去找你的队友，边跟我说话呢？] [……]叶嘉道捏紧手指，[我……] [你看见弹幕说厄洛诺离开了，你也想去，但是又很犹豫不该抛下队友，对不对？] 他知道弹幕？！他不是游戏世界的人？ 眼睛微微睁大，紫罗兰的眸子倒映着雪色。 [你为什么想去？你想证明什么？想说自己成功斩杀三足金乌，收获几句幼儿园老师的夸奖吗？]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叶嘉道站起来就走，走着走着又犹豫起来，脚步打了个转，在雪地间徘徊。 那个声音又笑起来： [你想想，系统提示过阵营对抗，意味着所有人早晚会被游戏走向推到一起，不必急于一时。现在唯一能和你竞争的厄洛诺不在，为何不趁此良机统御人族？ 作为人族玩家的领袖，你拥有更多话语权，还愁没有合作机会？] 榜一低着头没有说话。 地上的银雪悄然凝结成剔透的莲花，十二瓣莲台合拢，金光从他站立的莲心冒出，浩浩风雪飞扬，笼罩住此地。 那个声音消失了，一只远在万里之外的手打开契约面板，红衣人默然看着字符的变动： 【契约者：叶嘉道，现已变更为（木星-人族文明守护神认证）】 【您的契约者升级进度：力量达标，权柄待定，请尽快完成封神仪式】 —————— 钟杨收起面板，虽然刻意让镜行落在后面，观众看不见自己在做什么，但守门的是杜德罗伊，他完全不放心那个坑货！ 必须加快速度，万一小饿追上来了呢？ 山洞内狭长的窄道伸手不见五指，可红衣妖族步履飞快未受影响，渐渐地洞中阴凉的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股热浪。 眼前逐步亮起深红的光，岩浆翻腾的低闷爆裂声从脚下传来。 地狱门快到了，钟杨一个转身，越过看似直行的洞道左侧，那块薄薄的山石之后竟然遮掩着这个星球最大的秘密——地狱之门！ 一方小小的漆黑平台闪着微光，悬浮于无穷无尽的滚烫岩浆之上。 红衣人走在平台上，就像散入汪洋的一点萤火，他正欲自投，却被身后的呼喊声止住： “钟杨——” 一名白发人疾速冲进来，钟杨嘴角一抽，杜德罗伊果不其然给厄洛诺指了路。 幸好他布置入口时用障眼法掩盖了真正的通道，厄洛诺只会一路沿着那条山洞隧道，引到岛屿后方！ 轰隆隆—— 红衣人正自我安慰，结果身后突兀传来雷鸣爆裂般的巨响，山洞一震，碎石呼啦啦落入岩浆，顷刻化作流动的烟气！ “你在这里？” 厄洛诺手一松，包裹住拳头的闪电权柄消散。 “……”钟杨眼角一抽，转过身和白发人四目相对。 好吧，小饿暴力破局，分不清障眼法就直接打碎山石，是他教坏了！ “你搞什么？”厄洛诺正欲质疑，眼睛忽的瞥见钟杨脚下就是烈焰沸腾的危险岩浆，心头一紧就要冲过去。 …… “让我康康是谁被逮了个正着？” “哈哈哈哈哈哈” “小钟你躲什么？走投无路了！总不至于为了躲修罗场跳岩浆吧哈哈哈哈哈” “……” 弹幕忽然沉默，紧接着爆发雪崩式的刷屏。 “卧槽？” “卧槽？！！！” “前面哪个预言家？拖出去打死！” …… 观众陷入疯狂，因为钟杨真的脚一歪，向岩浆倒去！ “你——” 厄洛诺瞳孔一张，纯白双翼自身后升起，疾速飞向平台末端的红色身影。 神明的手指明明抓住了红衣人的袖子，却被轻轻推开。 钟杨脸上的表情满是无奈，黑色的凤眸好像在对祂说话： [为什么要追过来呢？不要随便靠近危险啊。] 红色身影向下坠落，被临时增加的空气墙终于加载完毕，阻隔厄洛诺的靠近。 岩浆如地狱海洋，翻腾间裂开一个漩涡，永恒的死亡张开怀抱，吞没了钟杨。 白发神明只抓住一根乌木树枝，就重重砸在看不见的屏障上。 【叮咚！恭喜妖族阵营玩家2314完成主线任务[摸鱼]】 【什么是摸鱼的精髓？如鱼得水就是摸鱼的精髓！从加入阵营开始就被带飞，却成为开启第二阶段的关键，本在摸鱼的我却成为意外的反转点，才是直播间摸鱼的榜样！】 涡旋中没有声音，没有炎热，寂寥长夜唯有一点微光，钟杨不知坠落了多久，终于软软地陷入轻柔的垫子上。 ——那是一片漆黑的薄膜，鬼界的边界，地狱门。 穿过它就是鬼界，再往内就是深空。 钟杨长发铺散开，发簪不知什么时候滑落了。他面无表情地躺在这里，等待被漩涡卷走的摄像头跟上来。 这会是观众的目光第一次探索到深空，即使只是边缘。 忽然，他反手一摸，身后的鬼界边缘荡起细微的涟漪，古怪的频率昭示着不详。 —————— 人族营地。 整整一夜的奔波，终于汇合在原定的聚居地点，姜姒正站在营地门口，带领护卫队巡逻。 忽然，远处一丝熹光照来，天将破晓。 一个人影从山那头翻过来，所有护卫心头一紧，却在看见来人面容时欢呼雀跃。 ——是叶嘉道回来了！ 在九颗太阳被一箭贯穿时，他们都认出了那是气运之子挖掘防御工事时惯用的刀芒！ “咕咕！”蹲在旁边打瞌睡的珠颈斑鸠被惊醒，迷惑地拍打翅膀。 这个人族女王怎么突然狂奔？ 姜姒领着战士们出去迎接，可就在此时异变陡生，本来平坦的大地突兀裂开，飞沙走石分崩离析！ 恐怖的黑色物质从地下蔓延出来，卫队中两个人一脚踏空沾上，还未来得及哀嚎，就被消融成齑粉！ “快逃——！” 姜姒振臂高呼，一道裂缝自她脚下绽开。 第137章 神农尝草（二合一） 风雪故人…… “小心！” 身后的精卫一手拉住首领的衣服, 裂缝张开像巨大的嘴，姜姒悬在崖壁边上，险之又险地爬了上来。 “王上，您没事吧？”那个救了她的年轻卫兵担忧地看着姜姒, 她半边身子在滑落下去时擦出血痕。 “没事, ”人王沉着脸, 抹了把脸上的伤口, “你带着他们回援营地。” 精卫刚刚点头, 向后方转身离去, 可下一秒，这个年轻人脚下撕开一道狭长的沟壑，在吞没她后迅速合拢。 裂缝消失得太快, 她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 唰—— 银色刀光斩开地表岩层, 把险些挤死在地下的年轻人拉上来。 叶嘉道从遥远的山脚几个纵跃便来到此处，翻手间已救下十数名遇险卫兵。 “全速撤退，回营地。”不大却异常威严的声音响彻在四分五裂的山地上，所有人像找到了主心骨向后离开。 面对姜姒担忧的目光, 叶嘉道低声解释道：“营地是安全区, 回到里面不要随便出来。” 就在刚才异变突生时，他接到了系统的任务提示： 【地狱门开启进程中，三族阵营即将汇合, 请所有阵营玩家做好准备, 迎接地势变化的冲击】 “出什么事了？” 林无相踩着飞剑从营地内冲出，修建于平原上的营地环绕着简陋的栅栏, 连接外部的地面完全塌陷形成断崖。 他一掐诀，青莲剑气托举起地势突兀变化时险些踩空掉下去的卫兵，三百多柄长剑飞回营地之内。 “你来的正好, 保持警惕，受伤的直接送去陈慈那里。”人族领地像一片孤岛，叶嘉道站在远远的断崖之外，向浮于空中的林无相说道。 “队长，那你？”剑修担忧地皱眉。 叶嘉道没有回应，而是转身面向营地之外—— 大地被撕裂开，即使是巍峨的高山也不过断为一地滚石，落下无尽地底，被那些黑色的物质吞噬。 只有几座熟悉的山峦孤零零地立于沟谷上，那是巫族的领地。 —————— 陈慈正在帮助人族伤员包扎，前夜疾速逃亡的路上虽然有叶嘉道拦住金乌的袭击，却仍在黑暗中被不少毒虫猛兽所伤。 牧师尝试着使用治疗圣光，直接使用技能会被提示禁用隐藏职业，他便附魔在饮用水中，试图做成治疗药剂。 【叮咚！请玩家停止违规操作。】 这样也不行吗······陈慈蹙眉，看得他身旁的伤员一阵胆怯。 “先、先生，我是治不好了吗？”五大三粗的汉子害怕得梨花带雨。 “嗯？”陈慈回过神，表情舒缓下来，圣父光辉再次令人如沐春风，“无碍，咬你的是无毒蛇，伤口包扎的地方不要碰水，多卧床休息。” “好好好！”伤员千恩万谢地走了，牧师这才打开玩家邮箱，就在他调配药剂的关头收到了提示音。 [您的邮件： 好友2314：亲爱的圣父先生~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一个学生！ 上个游戏我捡到一个对医学充满热爱的怪物，或许能帮上人族的忙？ 我记得好像有个神农尝百草的神话，要不你用它试试？ 【附件：鬼影医生×1】] 陈慈眉头舒展开，原来是钟杨。 秉持着信任感，他直接点击接收，一道光芒闪过，瘦长的鬼影站在营帐中央。 “您就是——”鬼影医生郑威黑漆漆的脸上全是骇然，原因无他，圣父浑身散发的圣光气息差点将邪恶的鬼怪当场净化。 这就是那个恐怖的家伙给他找的医生导师？怎么看着像来处决自己的！ ······ “哈哈哈哈哈神农尝百草，这不是上个游戏的鬼影医生吗？当学徒第一步是当试药工具是吧？” “又一个被小钟坑的鬼怪呢” “圣父应该不会这么干吧？” “emmm难说” ······ 镜行暗戳戳地等待着陈慈进行下一步动作，他连洪荒画卷都准备好了，就等颁发！ 而先前偷偷摸摸在药田里催生的植株已经成长完毕，就等陈慈过去采摘。 谁知圣父收起信件，眉头一皱，竟从系统背包掏出吸血鬼世界和萨芙太太一起研制的药剂。 不让用隐藏职业，那药剂总没有问题了吧？ 他对着鬼影医生招招手，示意对方靠近，圣父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晃得鬼怪一阵头晕： “不要害怕，看你穿的衣服，应该对医学十分热爱？有教无类，我必然按着钟杨的嘱托教会你。 过来给我打下手吧。” 看着郑威给药剂分类的娴熟操作，陈慈暗中点头。 看来这个鬼怪确实是钟杨送来的没错，只是这局游戏主神真是没事找事，竟然还把手伸到玩家邮箱里来了，私自篡改玩家的邮件内容，作为心地善良的好人，钟杨怎会这样想？ ——他认定邮件中那句让鬼影医生当尝百草道具是主神的锅！ 镜行：“······”怎么感觉突然被骂。 不对，他回过神，有药剂用就没必要尝百草，那神农氏的洪荒画卷该怎么圆回去啊！ 系统后台发出数据过载的忙音，这时风声骤疾，数十柄飞剑冲入营帐，放下携带的人类。 林无相掀起帘子就窜进来：“快快快，这里有伤员！” 刚解决完上一批，现在空荡荡的医疗营帐突然又人满为患。 好机会！药剂中缺乏外伤药物，需要去药田中补充。镜行趁机颁发任务： 【叮咚！恭喜玩家触发任务[神农尝百草]，温馨提示请合理利用鬼怪资源哦~】 都提示到这份上了，他总该照办了吧？ 然而陈慈岿然不动，保持在原地坐着的姿势，双眼始终注视着身着白大褂的鬼怪背影。 ——郑威顶不住圣光压力，已经自觉开始使用精神病院练就的外科缝合技术，为伤员处理伤口。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鬼怪脊背嗖嗖的灌风，明明应该是赋予玩家恐惧的怪物，自己却饱尝玩家给予的恐惧。 “你的手术针线从哪里来的？”良久，陈慈道。 鬼影一震，脑壳像充气似的，在球体和瘦长竹竿间反复变化，最终定格在布娃娃的模样上。 被缝在脖子上的脑袋缓缓转过来，棉布零星露出粗糙的针脚，鬼影医生尴尬地拔出棉絮脑袋里积存的缝合线道： “呃······做整容手术剩下来的，但是是一次性真空包装的！保证干净无菌无公害健康品——” 回想起上局游戏的恐怖玩家，以及他的可怕缝纫技术，郑威眼里正和它平静对话的陈慈就像不可直视的深渊！ 其后必然藏着阴谋！鬼怪努力工作起来，生怕再次被掰掉脑袋。 而这个人类微微颔首，紧接着起身，在医生纽扣眼睛的畏惧视线中离它越来越近，随后—— 轻轻拍在它肩头：“很好，干得不错。” 诶？臆想中的折磨并未到来，鬼怪医生愣住。 被、被夸了？ “你有学过医学相关专业对么？” 鬼怪下意识道：“没错！我有丰富的精神病学临床从业经验！目前正在研究鬼怪整容美容技术！” 陈慈：“······” 完蛋了！布娃娃的纽扣眼睛转来转去就要拧断线条掉下来，它在说什么啊！ 可陈慈只是叹了口气：“行吧，你在这里好好干，我去去就回，缺什么药草直接发讯息给我。” 他随手从系统商城兑换了个对讲机塞过去，自己掀起营帐就走。 而旁边看似杀气腾腾的林无相也紧随其后，对它甩来一个赞许的眼神，青莲剑气一溜烟冲上天边，往营地外的方向飞去。 “······为什么不用我试药？”绒布娃娃喊住玩家，嘴巴两角向下弯去，纽扣眼睛转了转。 “既然钟杨把你推荐给我，这说明你本性不坏，”陈慈回过头，“而且，你是个好医生，应该在最合适的位置发光发热。加油。” ——鬼怪整体保持着非人特征时，是它们作恶本能最旺盛的时候。但即使如此郑威却孜孜不倦地处理着伤员的伤势，他已经可以称为他，而非它。 布娃娃嘴角微微往上弯起来，陈慈对他点点头，往外走去。 ······ “？？这走向我怎么看晕了” “圣父的光辉把我闪瞎了啦！尤其是那句加油，我差点放下直播开始学习！” “好可怕，竟然突破直播间壁垒开始催我学习！不要过来啊——” “简简单单两个字都能被圣父说出鼓舞人心的作用呢！这是附魔吧，一定是吧？” “话说回来，不用鬼怪试药那百草怎么尝啊？” ······ 这也正是镜行担心的问题，他暗戳戳地偷听陈慈与弹幕对话，圣父的声音像春风般和煦，他道： “不必多虑，我自己尝便是。” 观众：“？？？” 镜行：“······？” 陈慈走入药田柔软的泥土中，附身按在深褐色的土地上： “之前不能直接将职业能力用在npc上的提示音是全服播报的，钟杨特地送来这位医生，必然是料到了人族的危机，为我截了燃眉之急。 但主神从中作梗，竟然偷偷篡改他的信件内容，其心可诛。若是我真让那位医生来做试药者，岂非耽误了伤员的病情？想来必是系统的陷阱，就指望我去踩。” 镜行沉默，感觉头上的锅又多了一口。但这真的是钟杨自己写的台本啊！ 观众们已经恍然大悟，纷纷自我脑补开始补全逻辑。 ······ “没错，然后人族阵营说不准会因此落入下风，到时候阵营竞争人手不足，让圣父以为是钟杨的锅！” “太坏了，还能这样挑拨离间” “我靠，这太没道德了吧，玩家信件都能随意更改的吗？” “垃圾主神，吃我虎皮鹦鹉一拳” ······ 身穿褐色麻布长袍的人类低下头，在草叶中穿行：“神农尝百草，而不是试用百草，这个任务必然要由我自行完成。” 他身后的背篓渐渐满起来，不时用对讲机与鬼影医生沟通，野蜂飞舞在身后，湿润土壤中留下的足印蜿蜒向后，路过所有的枯枝、嫩叶、花朵与果实。但没有什么能让人类停下，探索的步伐永远前进。 一幅远古人类探索自然的画卷缓缓展开，镜行松了口气，好歹是圆回来了： 【叮咚！恭喜玩家解锁洪荒神话图鉴[神农尝百草]。】 —————— 开启祖巫法相形态的后土面容僵硬地站在烽火台旁。 如此强大的妖圣······竟然轻而易举地死在那个人族的手里？ 祖巫传承带给她强到恐怖的神念，即使相隔千里也能感知到战场的画面。 银色刀光如长箭倚天，斩杀三足金乌，尔后功德金光自地中涌出，十二品净世莲台包裹着那个人类，气运之子得到祝福，星芒烙印于眉心。 “大人！”刚刚上任的天吴满面崇敬地看着后土的背影，“领地周边已经全部警戒！” 后土并未答话，双手负于身后不知在思索什么。 “保持警惕，金乌虽死，但或许后续还会生变。” 她一挥袖，转身下了楼台，心中隐隐不安，虽然以往人巫摩擦不断，但与这几日相比还算平静，自通天神树枯死，形式就一日一个变化，难道——上古大劫又将重临？ 她一脚踏下阶梯，眼前的景象忽的摇晃起来，天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代长老惊呼着一把抓住她，险之又险地避开落石。 高山上的巫族领地被群峰包围，而一眨眼侧方的山体已然塌陷！ “这······？” 后土愣神，阶梯本来连接着下山的通道，现在只剩无底深渊，黑漆漆的恐怖怪物从地下弥漫出来，转瞬腐蚀了领地之外的所有山峦！ 那些古怪的黑色粘合物蠕动着，像触手般推挤着巫族营地往外滑动，山峰抖动着，在无数巫族恐惧的尖叫声和跪地祈祷声中，慢慢迎向日出之地。 直至天色熹微，他们停在一片黑色海洋中，高山与平原遥遥相望，巫族与人族形成对峙。 【三族会面成功，[洪荒境]最后5%剧情探索度解锁成功】 【正在构造上古战场——构造成功。】 二族的领地被黑色潮水包裹，烈日当空，一块石子从天而降，化作晶莹剔透的琉璃台，悬浮于高山与平原之间。 【正在抽取上古大战模式——抽取成功，首领对抗进行中。】 后土身上爆发出一阵光，吞没了她，下一秒出现在琉璃台中央，对面的人族也被传送过来，四名玩家，姜姒，还有一只珠颈斑鸠。 “······”大巫暗中提高警惕，攥紧手中的乌木权杖。 收获祖巫传承后她神魂力量暴涨，神念一扫轻而易举地捕捉到另外四人已经不是自己的对手，只有那一个紫色眼睛的怪物—— “几位，不如合作？”后土眼珠子一转，挂上笑容，再次抛出话术。 她径直朝着叶嘉道走来，而人族领袖眉头一皱，发现是刚才跑掉的巫族，对后土印象极差的榜一转过身，眼睛里微微有点委屈。 叶嘉道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那个声音好像把自己骗了，说好的阵营大赛能和钟杨会面呢？ ······ “卧槽卧槽！要打架吗？” “这怎么打啊？感觉不太对，等系统公布吧” “笑死我了嘉嘉的小表情，委屈嘉嘉！捏一下” “哈哈哈哈哈大家都看得到弹幕啦，给我们的榜一小朋友留点面子！” “救命小林和圣父一个看天一个看地，还有一个菜新捂着脸假装自己瞎了！” ······ 正要公布任务的镜行一翻台本，陷入了震惊，良久才回过神。 钟杨这么乱发任务真的好吗？这是什么东西啊！ 他紧急联络剧本负责人，却被一句话怼回来：“照着念就行，还有把小饿和煮汤的那个一起弄回去，还有小猫咪别漏了。” 不管了，反正自己就是个背锅的！ 【叮咚！现在发布上古大战阵营对抗任务：[种地大赛]】 【每个阵营将收获一盆种子，三日后将于琉璃台比拼种子生长状况，胜利者将获得补地琉璃台的嘉奖，镇压黑海，填补阵营聚居地。】 镜行感受到场上气氛的凝滞，强撑着吐槽欲继续说道， 【未归队玩家已传送回阵营对抗地点，请大家自行努力吧！】 说完高空中飞下二人一猫，杜德罗伊就地一个前滚翻完美站直，手里还稳稳托着一口锅。 厄洛诺虽然摆脱了小凤凰的纠缠，可头顶多了只猫，害怕被做汤的小亲王选择叛出巫族，加入人类的光明势力！ 一盆种子落入手心，后土双眼放空被传送回高山之上的巫族领地，饶是她四岁学巫咒十岁上战场历经多少风霜，也未曾见过如此扯淡之事。 为什么她耳边响起了通天神树枯死那日的天人之音？为什么天人之音在说自己听不懂的话？ 还有玩家是什么东西？未归队？说的是巫王和那个白头发的怪人吗？ 眼前突兀多了个人影，后土回神，心头一紧，正是托着锅的杜德罗伊！ 他会不会追究师父绕开巫王，把传承给自己的事情？ “哇——”孰料被妖族拐走的巫王十分没出息地凑到大巫面前只是为了吹彩虹屁，“不愧是后土大人！我出门几日便强大到如此境地，恐怕单挑对面也不在话下！” 后土的假笑差点没绷住：“哪里的话，还是您更——”嗯？ 她神念一转，杜德罗伊怎么力量尽失？ 还有那个拐走他的红衣妖族去哪了？ “看到你我就放心了，”而巫王还在疯狂作秀，对着后土露出凄苦的笑容，“我已决意将巫王之位传给你，从此不问世事，了此残生。” “这、这怎么行？！”后土震惊，下意识推拒。 “哦，那算了。” 后土：“······”突然到手的王位又突然飞了。 萧瑟的背影已经远去，大巫犹豫再三，还是追上来：“您这是何苦？” “唉，”杜德罗伊负手而立，站于悬崖边缘，只要微微踏出一步便会落入黑海之中，“我本欲与妖族达成合作，可人族却从中作梗，那白毛人不光抢走我的合作协议，还抢走了我故友赠予我的猫！” 他一指对岸，隔海相望，厄洛诺正好抱着猫咪亲王与他对视。 “可恶的人族！”天吴义愤填膺的声音传来，长老团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 “放心吧巫王冕下，我们一定为您从人族手中将猫咪夺回来！” 后土额头青筋直跳，看着上司和下属意趣相投，抱着盆种子的自己像在场唯一的傻子。 而看似掩面悲戚的杜德罗伊实则对厄洛诺使了个眼色，为了减少三族武装冲突，给木星文明多保留一点火种，他可是故意牺牲自己力量回归的时间，把危机用沙雕的形式转化出来！ —————— 地狱门边缘，红衣人睁开眼。 通过涟漪的振动，他终于确定命运做了什么。 鬼界边缘在海底的出口被封死之后，已经膨胀到整个星球内部，现在估计地表已经裂开，壳体之下露出黑色的粘合物。 【地狱门已开启，检测到妖族玩家率先到达，请完成首任探索任务。】 ······ “笑死我了，上面还在种菜，小钟就摸到后续副本的老巢啦！” “为什么抽出来的上古对决是这种形式啊，难道上古大佬都是沙雕不成？” “可惜了可惜了，我们的金锄头公爵没能参与种地大赛呢~” “什么金锄头公爵？我怎么听不懂？” “等会，前面的别走！我可是从头追更到尾的小钟老粉，我怎么没听过你说的那个东西？” ······ “你到底在搞什么？”镜行虽然拥有台本，却并未深入探索过副本的全貌，这个叫做地狱门的地方怎么威压如此可怖，钟杨难道真去复刻了深空边境？ 穿透浓稠的黑雾，钟杨落在空荡荡的旷野，大地上细密地铺着苍白砂石，天空极其低矮，似乎触手可及。 红衣人不依靠灯光，仅凭自己的视野随意向前缓步行走，鞋子底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只有镜头拉近才能发觉他踩过的砂石其实是无数风化的骨骼碎片，由于年代久远难辨种类。 身旁不时掠过尖啸的黑色风暴，在观众眼中是诡异的龙卷，但在镜行眼中它们分明是鬼界关押的堕神。 “你没有发现吗？”红衣人嘴角僵硬地提起来，露出八颗牙齿，“这里是真的地狱门，深空边境，万鬼囚笼。” “你疯了？！！” 直播间镜头剧烈地颤抖起来，镜行刹那选择关闭摄像头，可钟杨的手稳稳地托住，阻挡了主神的行为。 “你这个——”镜行气急间，钟杨脚步加速，穿过两层屏障，压在头顶的天空骤然高远。 “你知不知道看守地狱门的是谁？！” 钟杨眯起眼，向天穹之上望去。 鬼王高踞神座，尸山血海堆积起来的煞气镇压天地，杀灭亿万生灵散为白骨石滩。 “万鬼至尊，深不可测！” 镜行差点化形去摇晃钟杨的肩膀，看他脑子里装了多少海，只因担忧两个六级神的气息瞬间唤醒鬼王，方才忍住。 “我和你对决落败前掌控了三千小世界，才勉强抵抗祂一击之力，差点就死在地狱门！”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 地狱之巅，燃烧着森森烈焰的无上主宰俯瞰众神，飘忽的堕神不时从白骨滩涂中蹿出黑色的滑腻肢体，又很快隐匿不见。 而茫茫荒原中，一点猩红与祂遥相对视。 疆神一颤，被扰乱的命运线悄然回归。 第138章 万鬼至尊 深不可测 “我当然知道。”钟杨细密的长睫打下一片阴影, 顺着眼尾上挑的弧度像笔墨勾勒的远山。 【玩家2314请注意，您已触发[地狱门]副本BOSS-鬼王疆神】 天穹之上的鬼王动了。 火焰，沸腾的火焰，烧灼得顶上那片应该被叫做天空的漆黑都消退了, 只有猩红的光从鬼界主宰者的身后涌出来。 他从王座站起, 一步跨越千里, 两步走向地底, 明明是自高而下, 却如同地狱来客, 火星一连串从空洞的眼窝落下来，没有跟上神明下落的脚步，丝丝缕缕地向后飞, 像拨开的流光, 消失在时间里。 万鬼至尊来到白骨滩涂，隔着三千米的距离远远望着，他不敢发出声响，怕吹散了梦境。 “怎么不过来？”钟杨摊开手, 保持着想要拥抱什么的姿势, 向前迈出一步。 鬼王自身携带的地狱之火照亮了本体的模样，疆神从未改变，身上黑色火焰边缘泛出混红的毛边, 庞大如山川的天狼一如三万年前, 面对神秘来客的邀请，徘徊犹疑不决。 “你——”镜行几近窒息, 疆神近在咫尺，钟杨非但不逃，反而自投罗网！ 主神悄无声息开启传送阵, 蓝色漩涡在钟杨脚下展开，试图把他拉回木星。 可就在蓝色光芒溢出的刹那，天狼动了。 他像一阵烈火散入风暴中，用比主神更快的速度把红衣人抢下来，巨狼轻轻衔着他的衣领，尾巴一扫，白骨砂石覆灭传送法阵，把蓝光遮掩得一丝不漏。 是他是他是他是他。 不是须弥幻境，不是做梦。 是真的。 摄像头只能拍到钟杨附近的场景，因而只有呼啸的风声传入观众耳中，谁也不知道那是天狼的尾巴在摆动，快得几乎螺旋起来。 …… “钟钟——” “糟糕了，大家都不在！咋办咋办咋办” “这个BOSS不讲武德！怎么可以突然袭击” “呜呜小钟你刚才拦着小饿干啥，祂来了好歹有人一起对付啊” “完了完了要凉，送菜现场” “小饿来了才是真的送菜……别随意相信主神给出的假象啊” “啊？我怎么没听懂” …… 衣领勒在脖子上，微微有些不适，钟杨单手向后拍拍空气，语气随意，完全没把自己代入危险处境： “放我下来，勒得慌。” 脚底刚触及地面，天狼已经快他一步匍匐下来，尽管如此庞大的身躯还是让他比钟杨高出不少，堵在面前像一座城墙，但不妨碍狼首眼窝里两团幽幽的火焰全是驯养者的影子。 钟杨整理衣襟，把头顶上从天狼眼里扑簌簌往下掉的火星拍下来。 “怎么不说话？”他笑眯眯地摸摸巨狼，额头太高，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下巴。 天狼的声音很古怪，絮絮低语像从喉头挤出来的幽灵，森森骨爪自滩涂砂石底下探出，勾住红衣人的脚踝： “……我好像不是在做梦。” 红衣人像被逗笑了，顺着巨狼毛发抚摸的手翻转过来，揪住一把铅灰色的凌乱狼毛扯了下： “痛吗？痛就不是做梦。” 两道星火坠落，砸在地上寂灭无声。 “这家伙是——？”镜行眼瞅着形式不对，偷偷发来传音。 “和你的幽夜一样。”钟杨笑而不语，等疆神自己开口。 风声呜咽，扬起白骨砂石表层的浮灰。 “老大，三万年了。”巨狼耳朵耷拉下来，“你怎么才回来。” 天狼在荒芜的永夜中流浪，他从星辰中诞生，依靠逻辑怪物的祝福存活，虔信的神明不死，他也不死。 地狱门每隔50年走入轮回。企图脱离深空的神明被打入此地，除非逃离，否则都将在50年后彻底清除，万物的眼睛按照规则注视一切，她的视线给予死亡。深空囚笼又叫做深空坟场。 但神明不死，因而它们的碎骨散为滩涂，灵魂飘荡在荒野，与燃烧着烈焰的孤狼为伴。 偶然被捕获的天狼星是古地球宇宙的原生神明，为狩猎而生的巨狼曾经奔跑过平野，为驯服者撕咬任何胆敢侵入者的喉咙。 “我都当上鬼王了。” 疆神的语言即使万年未曾使用，每一句话的韵律却依然熟稔，眼窝中火苗温和地跃动，不再往下坠落火星。 “你就这么由着他在观众面前乱说……？”镜行惊呆了。 “你不觉得我们从前在观众面前遮遮掩掩才叫奇怪么？”钟杨状似随意地挑了下眉。 他拍拍衣袖想要盘腿坐下，一看空荡荡的地表，又颇为嫌弃，扯了下天狼的灰毛：“我要一座宫殿，快点。” 巨狼像被授予了什么神圣的使命般，火光陡然一变，死地也肃穆庄严，绵延山脉般的身躯站起，仰天长号呼唤风中摇摆的虚影，富丽堂皇的仙宫以钟杨为中心向四周延展开。 雕梁画栋间卡着个浑身黑火的巨狼，疆神光顾着复刻须弥幻境的场景，全然忘了自己还蹲在钟杨身旁，一时间被卡得动弹不得。 眼看小弟眼窝里火苗都僵住了，钟杨无奈，挥手间怀里多了个灰扑扑的狼崽子。 疆神一愣，直至爪子被按在契约纸上冒出阵阵金光，才发觉自己居然、居然…… “别乱动，跟个小狗似的。” 钟杨拎起契约书，单手托着浑身僵硬的狼崽，眯起眼睛检查自己的隐藏职业面板。 【职业名称：放牧者 等级：？ 新增契约者：鬼王疆神】 刚才和镜行提及遮掩……这是他在上个游戏世界结束后返回蓝星才发觉的问题。 他为什么不敢在观众面前显露自己的异常？明明直播间有隐藏职业设定，无论怎样离奇的设定，观众都一向接受良好。 命运的爪子原来这么早就伸到自己身上了，自己使用能力束手束脚，是在命运线的影响下导致的吗？ 为了防止观众记录下来“钟杨”的权柄，明明是完全依靠观众力量成神的【逻辑怪物】，观众却对自己的能力一无所知…… 只怕这就是她的目的吧，唯恐自己超出掌控，不能让她吞食吗？ 正想着，钟杨肩头一重，小狼崽子把脑袋贴在上面，一拱一拱地蹭着脸。 “都当三万年界主了，怎么变得反而越来越幼稚？”钟杨笑着收起契约书，走到仙宫主殿之中，“回”字的流水中央浮出一面镜子。 红衣人一扫衣摆，正坐于主位之上，白镜飘至眼前，指尖一碰便展开洪荒境的游戏副本画面： 玩家们各自抱着阵营分配的花盆苦思冥想，浑然不知此界之外悄然睁开一双眼睛，正监视着一切。 …… “？？？三万年，等会，主神你们搞人物设定补充？不带这么快进的吧？” “虽然刚才一阵头晕，但思考一下其实早有预谋？主神从厄洛诺参与玩家角色，就开始逐步开放玩家身份限制，现在看来说不准小钟才是那个开端呢？” “只有我一个人关注修勾吗？修勾委屈！修勾哼唧！” “笑死我了，你们副本BOSS怎么都奇奇怪怪的，小饿傲娇修勾卖萌！” …… 观众确实接受良好。 钟杨默默收回那缕观察弹幕的视线，看来自己确实受到了命运的影响。 肩膀上的某个幼崽天狼哼哼唧唧的叫声贴着他的耳朵，妖族修长白皙的手抚在那片柔软温热的灰色上，从头顶滑过脊背，拽拽尾巴，五指理顺的毛发又在小动物激动的战栗中变得凌乱。 他像回到三万年前，天生的星球意志辗转流浪，来到名为地球的异乡。肆虐的烈焰被眼前的红衣人一脚踩灭，抓着巨狼的脑袋狠狠砸进水中。 等疆神虚弱地浮起，站在岸边的人类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提起来—— 笑容灿烂地问他要活还是死。 然后孤狼就被驯服了。 即便钟杨切割开他的灵魂，伪装成高山上的无数人类部族，但能从用一双眼睛看他变成983双眼睛看他，能从追着脚后跟仰望他变成追随他狩猎，到每个小世界去设伏去欺骗去旅行—— 直到驯养者说自己不能去深空，天狼顶替逻辑怪物的位置，成为第一个六级之下步入荒原的先例。 “呜……”毛茸茸的幼崽哼哼着，他现在站到和驯养者一样的高度了，他可以一起回家吗。 “你还真成小狗了？”钟杨放下胳膊，把耳朵塌下去的狼崽子放在膝上，拍拍脑袋顺着毛捋。 酥酥麻麻的触感比身上永远燃烧的地狱火还要滚烫，疆神耳朵悄悄立了起来。 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 —————— 三日弹指而过。 后土阴着脸，抱着花盆站在琉璃台上。 经历巫王试图煮汤给种子喝增加营养、天吴用跑调的歌喉给种子唱歌保持心情愉悦、长老们为了争夺种子的命名权大打出手最后全军覆没，巫族的种子果然没发芽。 而人族—— 他们甚至连着妖族的那个盆一起种了！ 两棵茂盛的垂杨柳交缠在一起，难以置信是从不到半米宽的小盆里长出来的，并且只花了三天。 【叮咚！恭喜妖族、人族阵营本阶段获胜！】 “没想到，即使是种树你也要压我一头。”杜德罗伊赤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厄洛诺，而对面的人族玩家搂着小猫，表情空白地望天。 …… “哈哈哈哈哈哈伊伊你搞什么啊！我看就是你自己的鱼汤把种子喂死的吧” “小饿：他是不是有病” “这还真找错人了哈哈哈哈哈，谁能想到圣父的治疗圣光还有这种作用啊！” “拳头+圣光，双管齐下！不愁种子不发芽哈哈哈哈哈” …… 第139章 修勾委屈 鬼王来袭 陈慈脸上如春天般和煦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的隐藏职业【核爆圣牧】在获得神农尝百草成就后多了一项木系催生功能, 但被当众点出自己24小时无间断开圣光照射种子，以及因为隐藏职业的招数问题，使用技能时看在观众眼里就是玩家对种子挥拳威胁发芽…… 实在是有些尴尬。 【叮咚！[种地大赛]结果颁布！恭喜人族与妖族获得本轮胜利】 “叽叽啾！”小凤凰沉迷圣光的温暖，已经抛弃厄洛诺, 在陈慈头顶上安营扎寨。 只有这个人类不会驱逐自己, 看在他识相的份上, 凤凰法相决定勉为其难地给予人类庇佑。 ——比如对面巫族用奇怪的眼神看过来时, 小黄叽一挥翅膀化作原型, 怒目瞪着拐骗钟杨的邪恶巫王。 都怪他！ 自己和玄鸟后辈分别了这么久, 也不知他现在何处。 杜德罗伊毫不介意被菜鸟凤凰逼视，保持着反派的阴狠面色，数着节拍。 脚下地面在微颤, 既然钟杨去了地狱门, 那条疯狗肯定一秒滑跪，算算时间他俩应该快回来了。 【现在颁发本轮奖励，优胜者请将你们的树苗投入琉璃台外的黑海中，落败方通天神树幼苗已回收】 后土手中空荡荡的花盆爆裂开, 泥土飞溅一地。 “……！”这、这竟然是通天神树？ 她咬碎银牙, 面色不虞。 而对面几乎不能称之为“幼苗”的庞大树木被一掷而下，两颗交缠的垂柳根系刚一接触到黑腾腾的海面，便在浓稠黏腻的特殊流体中飞速生长起来。 蔓延的根茎如潜龙入海, 迅速填充满人族领地周边的黑色海洋, 那块辽广的平原向外延伸了一圈，是树根拼接扩大的领地范围。 ——原本由于人族数量偏多, 居住地比巫族的高山拥挤不少，但如今人族一夕反超，远远还能看见人群在欢呼, 为气运之子们喝彩。 “通天神树……又回来了？”老智者挣开小辈的搀扶，步履飞快地冲出营帐，看向天空中两颗纠缠的弥天巨树。 她颤颤巍巍地跪下，十指并拢紧紧贴于土地。 先祖传承的记忆告诉她，通天树死大劫将至，如今人族依仗气运之子，无甚伤亡，那现在树回来了，是不是劫难就要结束了？ 嗡—— 匍匐在地的老人感受到大地的拥抱，土地在颤动，有诡异的火光撕裂黑色海洋，从地底升腾而起。 【全体玩家请注意，阵营战第二阶段已开启】 【地狱门开，万鬼来袭，玩家将传送进入琉璃台与入侵鬼怪对战，击败最终BOSS[鬼王疆神]即可获得胜利】 人族平原外，黑色的一圈树根平台向上合拢，长出垂柳的躯干为上局的优胜者挡住鬼界气息的来袭。 而巫族就没那么好运，高温与风暴瞬间席卷山峦，直面琉璃台那侧的山体瞬间焦黑。 后土耳朵一抖，身后是族人的尖叫呼喊。她化作流光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在巫族的烽火台上浮现出身影。 火光冲天中，剔透如明镜的琉璃台上，只剩六名玩家。 —————— 海平面沸腾，一只苍白滑腻的触须从漆黑粘液中钻出，又沉入水中隐匿身形。 它靠近琉璃台，肿胀的肢体贴着冰凉的底部滑行。 它在人族那里转了个圈，又绕到杜德罗伊脚下。 琉璃台上的六人气息各有不同，三个普通人像干巴巴的蜡油，没滋没味，白头发那个散发着令它厌恶的净化气息，而拿着刀的怪人…… 触须打了个哆嗦，可怕的高维压制瞬间清空它的思维。 还是选择这个高地精灵吧，看上去很美味。 杜德罗伊眯起眼睛，左边盯一会厄洛诺，右边盯一会叶嘉道，盯得人类阵营摸不着头脑，才哼了一声，捋了把头发，原地坐下。 “他怎么了？” 叶嘉道对杜德罗伊印象深刻，另一个直播公司的榜一，现实中也是钟杨的……朋友？ 厄洛诺微微走神，想起被钟杨独自走入熔岩后，祂离开山洞时杜德罗伊说的话。 …… “如果你总担心被丢下，为何不变强？” 精灵的金色眼睛像夜空中熠熠生辉的启明星，与火光交相辉映。烈焰燃烧的形状倒映在石壁上，像古老的图腾，图腾中有异世的神明在此地交谈，黑发者给了白发者一只猫。 这是悠娜的猫？厄洛诺愣神接住。 祂恍惚想起什么，钟杨用这只猫召唤过来自高维的神明—— “你就是【战争天灾】？” 杜德罗伊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祂，嘴角慢慢弯起来：“还行，反应过来了。” “我去当一回诱饵，这个小不点你拿着，记得好好感受下直播间可以给予你多大的助力。” “毕竟，菜是原罪。不够强，你入场的资格都没有。” …… “菜是原罪。”厄洛诺出神地喃喃道。 “什么？”叶嘉道没明白。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脚下一震，琉璃台底部像是被巨大的鲸鱼撞击，巫族一侧向上掀起，人族那侧正好在下方，最边缘的刘弈几乎滑入海中。 “卧槽卧槽！大佬救我——”人类被纤长的黑色腕足拖住脚踝，惊恐地抓着边角。 白发人眉头一皱，羽翼展开抬手一箭，古怪的黑线一触即燃，消散为死气。 而对面那头，一截肉山推翻整座岛屿似的高台，蠕动的凹陷处钻出苍白触须，沿着琉璃台向杜德罗伊爬行。 “这么想吃我么？”杜德罗伊盘腿坐在台顶，眼前的触须末端张开口器，甜腥的消化液滴下来滋起一阵青烟。 “可惜了，在下还有要事未完，不能舍身成仁~”精灵撑着下巴，笑得欠打。 “啪。”他打了个响指，触须的存在被一瞬抹除。 用回直播间的力量可真不错~ 千年前钟杨宣布准备退休回老家养人类，和所有玩家好聚好散，于是自杜德罗伊回了出身的大世界，作为万物女神眷顾的高地精灵种族，他还可以换个封神之路往上爬。 但是每天按部就班地做任务，抓邪神，受人桎梏，怎么比得上在直播间浪来得自在？ 【战争天灾】是万物赐予他的神位，而钟杨给他的封号—— 杜德罗伊突然笑容僵硬，拒绝去回想奇怪的东西。 …… “？？？小杜你怎么回事，刚才不是柔柔弱弱吗？” “我懂了，在小钟面前装的是吧” “戏精石锤！我的戏精老婆嘿嘿、嘿嘿嘿” “前面的口水擦擦，上一个这么流哈喇子的一秒前已经被伊伊拍死了” “笑死，话说钟杨是跑到主监控室去了？怎么还能纵览全局的” “我支持小钟突破次元屏障，杀入逻辑怪物公司改写台本” “笑死，玩梗是吧？我也支持！” …… —————— 仙宫中，撸狼崽子的红衣人看了三天直播，已经从仙气飘飘的正襟危坐转变成主神时期的躺平姿势。 “汪呜呜。”鬼王好像彻底洗脑自己是狗狗了，拱进钟杨的臂弯里，尾巴甩得像个螺旋桨。 此界之主以权谋私造出的宫殿里摆满了垃圾食品，钟杨惬意地瘫在沙发上，享受天花板投屏的乐趣。 “你吃不？”嘴里的薯片嚼得嘎嘣脆，他顺手塞了片到疆神嘴里。 快乐小狗原地追着尾巴转三圈，又趴回来，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 “嗯？” 杜德罗伊这么快就拿回所有力量了？ 屏幕里的精灵独坐高台，狂乱舞动的堕神肢体前仆后继，密密麻麻的肢体翻江倒海向上攀援，却无一能侵染分毫。 黑头发的刀客手中无刀，可他浑身都是锋芒之意，远处高山被海波席卷，他一指定山河，台下人类偶有不慎遭邪怪拖拽，他也一指断生死。 一人在则四海平，刀意出则问乾坤。 “古武的好苗子，怎么就跑去精灵族了呢？” 钟杨啧啧称奇，即使过了数万年他也不由惊叹。 “嘤——” 怀里的小狼崽发出尖细的叫声，疆神很不喜欢屏幕里叫他疯狗的家伙，每次这个万物手下的追猎者外出去抓捕违规神明，路过深空总要嘲讽他被钟杨扔掉！ “你不喜欢伊伊？”钟杨好笑地揉揉小狗毛茸茸的脑袋。 狼崽子眨眨眼，又嘤了一声。 “好吧好吧，那给你一个揍他的机会要不要？”钟杨眼睛一转，拎起毛团。 “？” 疆神不解，可是被拎着好开心！ 雕梁画栋的仙宫中红衣人闪身不见，畏畏缩缩躲在地底的堕神也有理智尚存的，感受到那股威压消失，它们都不可置信地对望—— 主宰怎么跟着个怪人……跑掉了？ 他不知道这样是违规的吗？难道他也想被剥夺神位？ —————— 黑海中，琉璃台斜成70°角，向上翘着。杜德罗伊八风不动地坐在最顶端，薄如蝉翼的琉璃台侧缘看似脆弱，却在黑衣人浑身无上刀意的洗涤中坚持了整整三天。 【叮咚！玩家请注意，鬼王降临，请提前做好准备】 来了。 他睁开眼，赤金色从眼瞳中迸发，与燃烧着幽冥地火的天狼相碰撞。 海面被漂浮的断肢染红，被钟杨刻意选中放出的怪物已经彻底清理完毕。虾兵蟹将斩杀殆尽后就该轮到鬼界之主，那位名叫疆神的……同事？ 杜德罗伊看见有一红衣人歪坐在天狼颅顶，倚靠着凸起的骨刺，向他懒洋洋地招手。 “哎呀伊伊，不好意思我被绑架了，麻烦救我一下。” [狗狗说你欺负他，是这样吗伊伊亲爱的？] “你？被绑架？” [我？欺负他？] 杜德罗伊语气淡淡，正要站起，身后便掠过一道身影，对脑力派说话采取全信态度的叶嘉道直接冲过来，举刀欲斩。 第140章 突然背刺 互相嘲讽 两侧, 人族与巫族都围拢在各自聚居地的边缘，焦急地看着中间的形势。 一片翻腾的黑海中，琉璃台几近垂直，斜着插在海中央, 占据最高处的巫族气运之子顷刻间斩杀鬼怪, 引得巫族众人一阵欢呼, 而突然间浪潮中竟然窜出一只浑身燃烧黑焰的巨狼, 直扑杜德罗伊而去！ “糟糕！”天吴惊呼, “巫王有危险！” “不必担忧。”后土开启了法相形态, 八臂女巨人守在烽火台前，从海底蒸腾而出的热浪被她的身躯挡住，无法侵入后方领地。 大巫神色淡然, 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虽然巫王整天没个正形，但对于他的实力自己还是深有忌惮的，这也是为何即使他主动送出王位自己却没有接的原因。 从刚才看来，只怕杜德罗伊回归时的虚弱只是伪装罢了, 自己错过王位反而是好事, 谁知道他是不是在试探自己？ 嗡—— 这时，一点银色刀光自下而上，由窄变宽, 像鲲鹏的羽翅掠过海面, 覆盖整座琉璃台，竟是人族的那个紫色眼睛的气运之子越过巫王的身位冲向天狼。 “不自量力。” 后土冷笑, 虽然巫王不靠谱，但想与他抢夺战功，实属天方夜谭！ 祖巫法相身量极高, 她能远远看见在天狼颅顶的那一个红衣身影，有那个妖族在，巫王怎会错过表现机会？ “巫王陛下出手了！”天吴的声音从脚旁传来，后土顶天立地的庞大法相微微颔首。 果然，黑衣刀客站起身，独立琉璃台顶端，向天狼伸出一指，铺天盖地的黑焰像撞上无形冰山，发出无能为力的悲号，四散滚落入海洋之中。 而人族强者斩出的银色刀光被那天狼闪身避过，毫发无损！ “巫王陛下万岁！”巫族欢呼，并朝着人族的方向发出嘲讽的嘘声。 也不知姜姒作何感想…… 后土眯眼，全然忘却自己对杜德罗伊的利用态度，心中莫名有些与有荣焉。 这时，被寄予厚望的巫王突然面露懊恼，连近在咫尺的天狼都不管了，足尖一点转身就向不知从何处冒出的白发人追去！ 后土瞳孔一缩，这、那个紫眼睛人类砍出的刀光居然是个幌子！利用天狼避开攻击的空档，人族另一个气运之子从视角盲区飞来，捞起红衣妖族就走！ “嘘——”对面的人族适时发出嘘声，嘲讽回来。 “不就是人多吗？竟然敢抢巫王的目标！”观战的长老们愤愤不平，一时之间掐诀捏印巫咒乱飞，可两族领地相距甚远，全打在后土法相撑起的防御屏障上。 后土：“……” —————— “……”突然从疆神头顶被拽下来的钟杨一脸懵。 本来叮嘱鬼王冲着杜德罗伊去的，可半路杀出个叶嘉道，巨狼一甩脑袋躲开刀光差点把他给甩出去，好不容易保持平衡，厄洛诺又从身后突袭，直接翅膀一拍跨过黑海把他运回人族领地了。 “小饿你等会，”红衣人晕头转向地落地，拽住试图飞走的神明，“任务是玩家在琉璃台对战，你把我放这里干啥？” 厄洛诺想也不想：“我觉得你在战场外比较安全。” …… “哇哦，小饿你怎么这么肉麻呀~”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小饿你被伊伊附体了吗？” “奇怪的梗图增加了！截图.jpg” …… 钟杨一震，过了两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饿，你是被什么叫做杜德罗伊的病毒感染了吗？居然、居然担心我……” “我真是太——感动了！”屑老板捂嘴，露出泪眼汪汪的表情。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指你不上去添乱我们比较安全。”厄洛诺莫名其妙。 祂拍开钟杨拽着自己衣袖的爪子，向他怀里塞了一只猫和一只鸟，纵身向琉璃台飞去：“你俩看着他，别让他出去发疯。” 猫猫亲王眼前一亮，爪子勾住钟杨的衣襟：“喵！”是金锄头公爵！ 小凤凰从臂弯里挤出来，飞到钟杨头顶，神色倨傲蹲在呆毛上，占据最佳视角：“叽。” 鲲鹏后裔还算靠谱，把不着调的玄凤抓回来了。 一时之间岸边嘈杂不已，一人，一猫，一鸟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 “我靠哈哈哈哈哈哈” “听，小钟心碎的声音！” “什么叫你俩看着他啊，让小猫咪和小黄叽防止柔弱队员到处乱跑？这合理吗？” “评价为不如我家虎皮鹦鹉出手” “卧槽你不说我都忘了小饿才是月相研习会队长哈哈哈哈哈” “队长的威严！” …… 痛失主人的某个BOSS已经在琉璃台上开大，没追上厄洛诺的杜德罗伊被迫和人族合作，拦住疆神开启领域后漫天的火雨。 被黑焰糊了一脸的精灵嘴角抽搐，预备好的骚话无处释放，于是扭头冲紫色眼睛的人类开启嘲讽：“怎么？给队友助攻，自己在这里打怪？” 叶嘉道沉默不语，一刀砍碎海中窜出的狼群虚影。 “看看，祂往岸边飞了你却在这里和讨厌的敌人携手合作，好可怜啊我们的嘉嘉~” 网状的黑焰向下锯来，精灵贴着琉璃台滑下，随手一掌拍开还傻愣着的林无相，捎带着青莲巨剑一起倒飞出去，三个人族玩家堪堪避开火焰的袭击。 “我们商量好的。”叶嘉道动作慢了一步，被火星烧掉一缕碎发。 杜德罗伊嗤笑，琉璃台被海浪推翻，整个倒过来飘在波涛上，五人落在黏着古怪流体的琉璃台背面，脚下有些湿滑： “等着，被背刺了有的你哭的时候。” “祂不会的。”叶嘉道坚定，他搞明白了，这个巫族阵营的前任榜一就是钟杨说过的那种游戏干扰信息！ 只要坚信自己，不去理会就可以。 黑色火雨从天而降，精灵耸了耸肩，独自退开，而人族玩家们却无法动弹，脚下的海水不知何时凝固了！ 这时一点白光由上至下，被黑暗和热浪笼罩的视野一清，是厄洛诺赶回来了！祂一箭穿透火焰，净化权柄彻底消除海水怪异的污染，释放行动步伐。 “我说过，祂不会的。”叶嘉道扭头对杜德罗伊道，“我们是队友。” “但是我会——” 这时，岸边传来一道懒洋洋的人声，拉长的语调在话语末端陡然一转，满是威胁， “全部不许动！你们已经被我一个人包围了！” 众人齐刷刷向人族聚居地转过头，红衣黑发的妖族正挟持着姜姒，面色狠厉。 叶嘉道迷惑：钟杨？ 厄洛诺蹙眉：吸血鬼亲王和凤凰法相……连一分钟都看不住他吗？ 只有杜德罗伊默默别开脸，假装托腮沉思，实则挡住疯狂抽搐的嘴角：果然那家伙早有准备，让这两个萌新代替自己跳进大坑是明智的选择。【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40-150 第141章 元凤化身 苟王之王 褐黄色的平原像岛屿般漂浮在黑色海浪上, 两颗擎天巨树合抱在一起，根须绕着平原向外扩展了一圈。 出于安全考虑，姜姒并不敢让族人们贸然前往外圈的黑色根须陆地，他们由智者带领着, 在原本的族群领地内观望战况。 而轻装上阵的人王领着卫队, 率先开拓这片新领域。 十数人小心翼翼, 手牵着手, 腰间绑着绳索, 由姜姒打头阵探上陆地, 脚下坚实的触感显然证实了地面的牢固性，即使人王拿出青铜斧劈砍，也无法损伤分毫。 她们选择螺旋向外的路线, 一直拓展到黑色土地的边缘, 就在要返程时，补天的那位白发气运之子领着个人飞来了。 那个红衣人……姜姒听着他们对话的声音有些耳熟，想起被妖族偷走的那个气运之种，难道他就是五位气运之子失散的兄弟？ 不过片刻厄洛诺便飞走了, 原地只剩下红色衣服的长发青年, 姜姒略一思索，解开腰间的绳索示意属下先走。 “让他独自呆在这里不太妥当，不如我去领他回营地。”扛着巨斧的健壮女人独自向钟杨靠近, 卫队士兵目送着人王远去。 看样子他们交流得还算愉快。 凑近才发现红衣人头上还顶着厄洛诺炼制五色石时的同伴小鸟, 怀里甚至还揣着祂的猫，姜姒不由得露出笑容, 看来这位确实和族中的五名气运之子们关系密切，至少和厄洛诺关系很不错。 钟杨正拧巴着一张脸，愁眉苦脸地看着海面, 忽然，他被身后的人声惊到。 “你好，我是——”姜姒正要自我介绍，就被回过头的气运之子镇住。 这、这位长得实在是—— 人王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 太让人惊叹了。 尤其是黑色的眼睛，如果海洋还是过去的模样，而不是现在黑漆漆的不详潮水，傍晚时候天上云层被染红，和海面连接在一起—— 大概就是可以用林先生造字时随口说过的“鬼斧神工”这个词来形容的美感，那种震撼，奇迹，以及最重要的……非人。 这就是天生天养的气运化身吗？除了名为刘弈的那位先生，其余气运之子与族人们站在一起或多或少有着些神韵上的区别。 “你来得正好。”姜姒正走神，眼前的红衣人突然出声。 他面色如常走上前，自来熟般将猫咪塞进姜姒怀里，然后从袖中掏出了—— 一把刀？ 人王忍不住对比了下自己的巨斧和那把小巧精致甚至镂空雕花的金属薄片，下一秒那个薄片就被架在了她的脖颈处。 “识相的话就别动，”好看到令人眩晕的面孔凑近过来，红衣人另一手轻轻扣住斧柄，食指一弹，“人质女士。” 姜姒发现自己动不了，明明命脉被他人掌控，却无法升起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青铜巨斧脱手而出，砸在虬结的树木根须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不远处的卫队被巨响惊住，猛地回头却见人王遭到挟持，试图上前却被姜姒用表情示意离开。 “先生，您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人王诚恳。 “我知道，但是我有恶意，麻烦你紧张一点。”钟杨保持着单手持刀的动作，绕着姜姒转了一圈。 奇了怪了，怎么没有命运拨动的痕迹？ 【命运正理】想动手脚，按理来说从各族首领入手是最方便的，但一开始遇见的鸟族首领一切正常，巫族直接没有首领，难道是叶嘉道自带的高维影响庇护了人族这个王？ “好的，好的。”姜姒配合地转身，让钟杨对琉璃台上的人族玩家们进行了威胁。 ——虽然看他们不紧不慢的样子，并没有被威胁到就是了。 “大佬这是在干什么？”在场唯一菜新刘弈发出迷惑的声音，扭头看向实力超群的榜一。 叶嘉道双眼空茫，显然被拖入思维漩涡。 红衣人等了半天，琉璃台上的玩家全都傻乎乎站着，没一个搭理他的。 不是，怎么连嘉嘉都没上钩啊？！ “没有听见吗？这可是你们人族的首领，还不速速放下武器退出竞争？！”红衣妖族厉声暴喝，捏着尖刀的手又逼近一分。 “这……”饶是相信钟杨人品的陈慈也不由得微微疑惑。 “别管，反正他也就嘴上说说，由着他去。”这时，与众人隐隐形成对峙之势的巫王凉飕飕道。 林无相瞬间打通心中关窍，握拳沉痛：“师祖高风亮节，想必是独自一人在岸边看我们御敌，心中担忧，才希望我们退出，由他自己来独面危险吧！” “原来如此！”刘弈惊叹。 陈慈眉头舒展开，叶嘉道瞬间被说服，忍不住微微颔首。 厄洛诺虽觉得整个事件都是钟杨在搞鬼，但终究没有出言反驳，于是只剩杜德罗伊独自嘴角抽搐，对人类这种统御诸天万界的神秘生物表示折服。 “……”这脑补能力，这家伙好像是钟杨的徒孙？还真是捡到鬼了。 —————— 绑匪喊了半天没有人理，人质都莫名不忍，姜姒放轻声音提议： “先生，您是妖族的气运之子吧？如果您是担心族人，不如来我们领地里坐会？妖族族长前几日跟我达成了合作，它们现在都搬入人族领地里，有专门的区域划分出来做居住地。” “叽！” 小凤凰跟着帮腔，虽然它也很希望妖族能赢下这场竞争啦，但是看玄鸟后裔这小胳膊小腿不太能打的样子，强行上前应敌岂不是送死？ “没担心它们，别插嘴。”钟杨还在琢磨命运影响的事，正理出手最明显的两回，第一回是对疆神下手，屏蔽他的感知，使得鬼界提前入侵，第二回是对妖圣出手，显露真身的三足金乌对着木星疯狂破坏。 姜姒没事，是因为正理觉得仅仅出手这两回已经够了吗？ 白皙的手指捏紧刀刃，红衣人略微走神。 让他梳理一下，命运正理做事必然有她想获得的好处，从获利角度分析的话…… ——第一回，让疆神失职，同时造成木星大乱，如果后果严重，万物法则肯定会严惩不贷； ——第二回，奇了怪了，第二回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妖圣，真身，破坏…… 妖圣是自己捏出来的化身之一，充当木星妖族的领袖，他在准备副本时一共捏了三个，意义对应地球洪荒神话中祖龙，元凤和始麒麟三大混沌神兽，其中元凤形象偷偷抄袭太阳，用了三足金乌。 只不过预设好背景后，关闭木星让其自行演化，大概是鸟族那一支比较能苟，导致从神墓激活的妖圣只剩元凤一个。 针对一个偏远小世界的、连一级神都不是的妖圣没有任何好处，命运正理只能是冲着妖圣的其他意义去的，比如说…… 只能看见命运线的女神把他当成了自己。 “原来是这样……”钟杨微微眯起眼睛，这样就说得通了。 被杜德罗伊气息影响的妖圣和祖巫大战，妖圣是自己的化身，祖巫是复制的高地精灵化身，命运线从自己和杜德罗伊身上延伸出来，加上独特的【战争天灾】气息，在正理眼中就是自己和杜德罗伊。 所以她如果还有做手脚，只能是巫族那里。 “很抱歉，刚才吓到你了吧？” 红衣人突然松手，笑吟吟地收起刀刃，还帮彻底排除嫌疑的姜姒捡起了斧头。 “没、没事。”其实现在更惊讶一点，比如看着文文弱弱的钟杨居然能两个指头捏起青铜斧…… 姜姒两眼发直，果然，气运之子都不可貌相！ “叽……”小凤凰怂怂地叫了声，刚才后裔思考的样子好吓人，让它想起了远古的三位妖圣全盛时期。 不对，比那还要恐怖！ 外表极具欺骗性的红衣人朝着岸边走去，海潮已经平息，似乎自钟杨挟持姜姒以来，天狼形态的鬼王就消失不见了。 但没有人觉得不对。 第142章 凤麟弱水 精卫填海 巫族领地, 高山烽火台上，后土正在冷笑。 人族耍花招抢人，结果自己的人王反而被劫持，真是报应。 结果下一秒, 还在胁迫人族的红衣妖物突然放下姜姒, 走到岸边…… 横刀自尽？？ “他在干什么啊！” 饶是和族内长老们互掐经验丰富的大巫也不由得目瞪口呆。 ———— …… “？？？” “小钟怎么了, 因为无法参与打BOSS以至于难过到自戕？？” “感觉不太对劲啊, 他是不是在施行什么计划？刚才我光顾着看伊伊花式煮汤喂种子了, 谁这几天有关注钟钟的？麻烦解释一下呜呜” “嘿嘿, 我好像知道了，但我不说” “关于某个神秘失踪的修勾~” “前面的不要提示大家啊！” …… 薄薄的刀刃贴在皮肤上，似乎下一秒就会切开那层莹白, 涌出鲜红的血。 “师祖？！”林无相忍不住担忧。 “！！！”叶嘉道焦急地冲向琉璃台边缘, 浑然忘却自己还在战场上。 “……”厄洛诺眉心一跳，准备等他说完废话就飞回人族领地，亲自看着钟杨。 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到钟杨身上，走到岸边关注他时, 只有杜德罗伊眼睛一转, 退至众人身后。 红衣人的声音远远传来，却不是什么威胁或自白，而是—— “出手吧, 旺财。” 什么？ 玩家齐齐怔住, 就在此刻脚下平稳的台面突然颤动，一股难以抵抗的巨力由下至上顶起整座平台, 黑色潮水突然下陷，巨大的吸力从漩涡中心传来！ 黑色海水让他们本能地觉得不详，因而一直在避免落水, 可此时已经由不得众人选择，五人猝不及防被卷入水中！ 厄洛诺挣扎着张开羽翼，每一根羽毛都仿若背负着千钧之重，像有千万只手拽着祂下沉，捆缚上锁链，被黑水淹没。 恍惚间，祂看见黑暗中亮起两轮红日。 …… 人族古籍有载，自妖族玄凤后裔降世，大劫伊始。 是日，山崩地裂，人族领地方圆一千五百里，路途尽皆阻断。下有黑水涌出，鸿毛不浮，不可越也。[1] 玄凤奸诈，以合作为由，指示妖族首领珠颈斑鸠入人族为质子，以放松人族警惕，暗中令始麒麟设伏，挟人王以令五圣人至于黑水岸边。 琉璃台一夕倾覆，圣人沉于水，麒麟悉数杀之。 至此，平原易名“凤麟洲”，诫告后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自此人族命途，皆系于我辈，当薪火相传，以安圣人之心，践行圣人相授，人定胜天。 圣人者谁？补天女娲，射日后羿，造字仓颉，尝草神农，治水大禹者也。 …… 潜伏于黑海之下的天狼睁开眼，他的毛发末端燃着幽幽磷火，玄凤通过契约呼唤他设伏，于是疆神就安静地等待这一时机。 在直播间摄像头中，钟杨手指轻轻一勾，散发着金光的契约书上，[鬼王疆神]的设定被替换为[妖族-始麒麟]。 【叮咚！洪荒画卷[凤麟弱水]已收集。】 穿透力极强的蓝色光芒从海底涌出，五个时空漩涡展开，将淘汰玩家悉数传送离开游戏。 【人族玩家淘汰，三族竞争幸存阵营：巫族，妖族。】 【请玩家继续努力~】 …… “卧槽？？” “好家伙，我以为人族赢定了，怎么突然五个人全凉了？？” “伊伊危！” “我靠我想起来了！小钟刚见到鬼王就把他契约了，那他还跑出来和玩家对战，岂不是说……所有对战内容都是钟杨安排好的？” “嘶……这次直播动作很大啊，先是两家联动，然后补充介绍钟杨的背景故事，三万年这个设定也太老怪物了，而且杜德罗伊一副和他很熟的样子……” “直播间下次会搞什么大动作，我都不敢猜” “说起来，难怪嘉嘉会被淘汰，武力派小朋友在老妖怪面前属实被耍的团团转” “话说，能一打六不落下风的疆神在钟杨面前像个乖狗狗，难道小钟的柔弱一直都是装的？” “只有我在关注小钟说的那句话么……旺财……” …… 怎么会这样？！ 姜姒难以置信地冲到岸边，黑色潮水里的蓝光消失，五名气运之子的存在被彻底抹平，漩涡里浮起天狼庞大的身躯，他深红的双眼像两轮红日。 海水被烈焰灼烧，散发出的黑色气体汇集在水面附近，形成浓郁的黑雾。 鬼王低下头，目光扫过蝼蚁般渺小的姜姒，巨大的压迫感由上至下，深深地笼罩住她。 即使疆神瞬息移开了视线，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也久久无法平息。 “你身后还有一个，别光顾着找我。” 耳旁冷不丁传来人声，是红衣妖物在说话，他踩着空气拾级而上，走到天狼的颅顶端坐下来。 美丽的面容依然令人眩晕，可此时落在姜姒眼里只剩下恐怖。 他……杀光了本为同胞的气运之子？ —————— 钟杨成功给人族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薅了把疆神脑袋上的灰毛，示意他转身。 天狼从海中浮起，灰色山岳阻隔两族视线，他低下头，琉璃台上还剩一个孤零零的黑发刀客，正将长发捋起，塞到尖耳之后。 “伊伊，你是打算自己跳下去呢，还是我来解决你？”钟杨歪歪脑袋，点了点太阳穴。 [快点润，别搁这碍手碍脚，我找到命运正理的马脚了。] 杜德罗伊赤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耸了耸肩： “我不能投降吗？先生，我带路很有一套的。” [你自己能解决吗？需不需要你的金牌打手留下来帮忙？] 红衣人捂住嘴，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妖族太穷，养不起能吃的战俘。” 同时他拍拍天狼，被鬼王操控的火焰骤然爆发，将最后的精灵玩家逼退至琉璃台边缘。 [你回蓝星帮我看家就是最好的帮助了，快走。] 杜德罗伊细细打量一番天狼，遮天蔽日的身躯威压盖世，可这鬼界至尊的心思却完全系于一人手中。 精灵忽然弯了弯嘴角，纵身跃入水下。 【巫族玩家淘汰，三族竞争幸存阵营：妖族。】 【检测到鬼王疆神3日前与玩家2314契约成功，判定为玩家2314击败。】 【进入下一环节：玩家阵营战——】 【检测到巫族人族已淘汰，阵营战结束，判定妖族玩家取得胜利。】 【现在发放最终奖励。】 —————— 当精灵也消失在蓝色漩涡中后，钟杨这才从头上拽下一只呆若木鸡的小黄叽。 “三族统一了，你的愿望达成了。” 小凤凰瑟瑟发抖，后裔为什么笑得这么恐怖！ “叽……” 后裔戳戳它软乎乎的脑袋，悬浮于海中央的琉璃台化作一抹流光，飞入红衣人掌心，凝结成一颗剔透的石子。 俨然是钟杨在须弥幻境找到的三颗石头之一。 “现在，也该你去填海了。” 他把石子塞给凤凰。 第143章 第六个人 登山之行 蓝星, 某个甜品屋内。 蓝色漩涡在地表张开，当刺目的光芒消失时，五个人形生物出现在椅子上，东倒西歪坐没坐相。 叶嘉道愣神, 他们这就被淘汰了？？ 钟杨把他们诱导到岸边……就是为了下套伏击？ 榜一有点伤心, 心里闷闷的, 坐在椅子上发愣。 “不对, 那个鬼王已经被师祖契约的话, 为什么游戏副本还要我们和他对战？”林无相突然出声。 见所有人视线转移到他身上, 青年剑修把手中的长剑架在桌上，雪白桌布映衬剑鞘上古朴的符文，如积雪中央横亘着裸露的苍青山石。 “那匹天狼被钟杨契约了？”陈慈轻轻扣着座椅扶手。 厄洛诺恰好打开队伍界面, 通过队长权限可以看见钟杨的隐藏职业进展, 就顺口替他补充： “是的，鬼王疆神。” 林无相抬起头看向白发人：“那鬼王受师祖调度，所以我们先前在琉璃台能全员存活下来……” 大家默契地瞥了眼唯一的菜新，刘弈正瑟瑟发抖, 抱着手机给谢沐保平安。 怎么看都像直播间游戏炮灰的样子。 “如此说来, 钟杨还考虑着我们的安危，想必他定是有什么不得不淘汰我们的理由，才出此下策吧。” 而契约了BOSS, 想要处理掉其他阵营的玩家简直手到擒来, 钟杨却绕了这么大的弯子，甚至明知自己可能被误解, 还是执意淘汰众人…… “他一定深有苦衷。” 在场的两名脑补怪异口同声，圣父和剑修对上视线，同时将这个想法传染给他们共同的队长。 叶嘉道微微睁大双眼, 紫罗兰色的眸子亮晶晶的，成功找到理由开解心结，小朋友可开心了。 这时陈慈听见自己的隐藏职业升级提示音，这次全员存活给他的隐藏职业加了不少升级经验。 刚才游戏内通过邮件赠送的鬼影医生已经绑定在他的召唤物栏里，以后下副本能随时召唤这名精神领域专精的医疗助理，简直如虎添翼。 圣父打开玩家面板，光屏内结算点数还未到账，【土木工程】这个主线任务不知为何卡在进程的末端，没有直接显示任务失败。 许是副本还没结束的缘故？ 毕竟从前玩家只有一路通关到结局才能存活，即使任务失败也必须苟在游戏世界直到结束，中途退出只有死亡一个可能性，并没有半途而废经验的陈慈暗自揣测。 阳光从透明落地窗照进来，甜品屋内轻音乐舒缓又安神。 他面前忽然多了杯沁着粉色的饮品，陈慈抬头，发现是厄洛诺不知何时从吧台端来一个托盘，给每人分了一份。 “怎么了？”神明湛蓝色的眼眸冷淡如寒霜，居高临下看着面色僵硬的人类。 “……” 想起在甜品屋打工还债，天天把蜜桃多多当水喝的痛苦记忆，即使是圣父也忍不住扭曲了脸庞。 而厄洛诺竟然还能神色淡然地举杯一饮而尽……不愧是钟杨的至交好友！ 白发天神表面淡定，实则心中惊涛骇浪，刚才腕表发来一则消息，[星门]计划即将实施，蓝星文明就要和天王星冥王星建交！ ——悠娜的吸血鬼文明好歹是封建君主制，祂的那群傻乎乎的蛇人族……不行，太丢脸了，祂得赶紧加速一下扫盲运动！ 就决定是你了，格莱大祭司。 天王星微微眯起眼睛，无声无息降下神谕，正在26亿千米外做日常祷告的祭司忽然一阵战栗，九个蛇首齐刷刷打起喷嚏。 除了未成年蛇，还有成蛇教育也得抓紧，建筑工程科技水平跟不上，就暂且保留自然风貌，主要是那群从神的知识水平也得多多跟进，别整天傻乎乎的只会传教，沉迷编故事吹捧自己…… 神谕喋喋不休了半天，直到在蓝星的神明本体被同伴拉了下袖子，才放过疯狂速记晕头转向的大祭司。 九头蛇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十八只眼睛转成圈圈。 “嗯？”厄洛诺回过神，看到身旁人类有一双紫色眼睛。 “你不喝吗？”叶嘉道眨眨眼，“还剩一杯。” 白发人低头，五人面前各自摆了个空杯，而孤零零的第六杯甜茶呆在桌中央，底下已经积起一小滩冷凝的水珠。 “这杯是给杜德罗伊的——等会，杜德罗伊哪里去了？” 厄洛诺怔住，环顾四周，被钟杨介绍说是临时工的高地精灵并未出现。 —————— 黑色潮水中，有一座通天神山。 穿着黑袍，卸下所有武装的后土徘徊在山门前。 她刚刚接到鸟妖的传讯消息，要求巫族话事人前来妖族神宫朝拜。 长老会已经被她收拾干净，如今全是自己人，跟天吴做好交代，抱着一去不回的决心来到此地后，她反而在临门一脚犹豫起来。 谁能料想到呢？ 自从那妖族突然击杀了所有气运之子，琉璃台竟然被他收作另一枚补天神石！ 他头上蹲伏的弱小鸟妖，竟然是凤凰法相暗中蛰伏，待时机成熟，瞬间化做原型，衔着那颗巨石飞越整个世界！ ——被黑色海水覆盖的世界里，原本仅有人族与巫族的两块聚居地是露出海面的。 而凤凰所过之处，巨石落下五彩华光，被光芒扫过的黑色潮水凝固，化成泥土，销声匿迹的妖族不知从何处走出，再次活跃于洪荒大地上。 那逼死巫王的妖族只一个眼神，他麾下的天狼便强行征用了巫族的圣山——聚居地群山中，最高最陡，如祖巫一指，直上青天的那座圣山。 后土脊背发凉，昨日她为了保全巫族，主动迎上前试图攀谈，可红衣妖族视她如无物，自顾自拍了拍巨狼的脑袋，随口说： “这个不错，和妖圣须弥仙宫很像，就选这里吧。” 下一刻竟言出法随，山体自动重塑，隆隆雷响大作，顷刻间化作雕梁画栋的神宫，一道登天长梯自山脚铺陈至天穹，三千宫门拔地而起！ 这简直是妖圣再世……不对，和祖巫实力相当的妖圣也做不到如此神迹！ 没错，就是神迹。 后土甚至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敬，祖巫的锻体之术被用在表情控制上，唯恐惹了那妖族不快。 应运气运而生的气运之子悉数死去，那岂不是所有气运集中于妖族一身？ ——只怕，他是妖神……或者是妖祖的转世？ “妖族这场翻身仗打得真是漂亮。” 忽然，身后传来满是讥诮的嘲讽话语，后土尖耳一抖，骇得登时向前冲出三步远。 扭头一看，才发现是一袭白袍的人王。 不过短短一日，姜姒仿若苍老了十岁，自十四岁以来永远扛着巨斧冲杀在战场最前沿的女战士被麻布裹着，额上系了根白布。 她脊背微微佝偻。 “我当是谁，”后土挂着假笑，“好久不见，‘老朋友’。” 也对，人族损失才是最大的，姜姒恐怕本以为人族独占鳌头吧？ 谁能想到五名气运之子瞬间陨落殆尽呢？ “不如你我同行？”黑袍女人踱步上前，眼底满是嘲弄，“咱们也算相识一场，若此去当真是黄泉路，相伴而行去追气运之子的脚步也不算孤单？” 后土心中盘算，姜姒必然会被激怒，若她在山脚大打出手，妖族想杀人立威，就会将目标率先转移到人族—— 然而她失算了。 “你说的有理。” 姜姒直接抓住后土的袍角，强硬地拖拽着巫族踏上台阶。 专注于巫咒修习，疏于锻体之法的大巫脚步踉跄，险些跌倒在石梯上，黑袍之下的女人扭曲了脸庞，可又抵不过人王的怪力，只能被迫跟上姜姒飞快的步伐。 这个女人疯了吗？！这里可是妖族的领地，指不定哪里就有一双眼睛盯着！ 往日里不都是用大道理教育自己要仁爱友善的吗？！她在做什么！ 靠近山顶空气稀薄，圣山不知设下了什么禁令，直上直下的路途竟然不能用巫咒减负，后土肺部剧痛，几欲呕血。 第144章 生命之间 存亡与否 咕咕—— 两侧山石旁飞出灰蓝色的鸟妖, 原先看着可爱单纯的面容现在却显得尤为可怖，圆瞪瞪的双眼如黑豆般镶在脸上，脑后的羽毛布满密集斑点，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白袍人拽着黑袍人一路攀登, 她们穿过千重山门, 直至石阶顶端。 一只体型尤为硕大的怪鸟蹲在最后那级阶梯上, 缓缓睁开双眼。 姜姒认得, 是妖族原先和她谈拢协议的首领, 它的气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睁开眼对她们发出怪异的叫声： “布谷。” ——是钟杨从梦核世界带回的布谷鸟，它潜伏在妖族之中，作为历代妖族的首领, 替造物主监视一切。 怪鸟张开翅膀, 扑棱着向门内飞去，山门无声敞开，露出深邃如渊的内里，像通往未知的食管, 诱导着二人主动被吞噬。 后土脸上肌肉微微抽动, 眼瞳中倒映的路途似乎连接着无边地狱。 “走了。”姜姒却直接拽着她前进。 “不是，你好歹准备一二！”大巫压低声音，奋力拖着人王的步伐。 “有什么准备？大不了就是你把我坑死, 然后巫族投诚当走狗, 等人族被屠杀殆尽就轮到你们。” 姜姒眼角的皱纹细密如川流。 后土嘴角一抿，像被戳中心思, 彻底歇了声，跟着她沉默上前。 —————— 跟着怪鸟的指引，绕过大殿走入竹林, 仙乐袅袅流觞曲水，明显是幻影化形的诸多宾客列坐其次。 “你们来了？” 上首有一人身着红衣，这玄凤后裔没了敌手，又换回宽袍广袖的飘逸做派，如瀑青丝披散在身后，任由一名容颜俊美的红发人替他梳理。 “行了。”钟杨微微向后瞥去一眼，正在忙碌的俊美青年瞬间收手，化作一只毛色深灰的幼狼滚进他怀里。 ——居然是天狼化形！ 后土大骇，与先天拥有人形体态的人巫二族不同，能够化形为人的妖族都是大造化之辈，至少祖巫传承记忆告诉她，只有妖圣才能做到。 那这么说，这匹天狼岂不是三妖圣之一？ 祖龙，玄凤，始麒麟……大巫不动声色地回想，天狼真身层层黑焰燃烧，此起彼伏堆叠如鳞片，定然是始麒麟！ 这时一直拽着她袍角的姜姒松开了手，凭着对死对头的了解，后土相信她此刻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人族传承没有祖巫这么多限制，有人族智者在，人王可以了解所有历史。 连妖圣都以侍者的姿态为他效命……只怕这个家伙真的是什么妖祖转世。 —————— 【叮咚！恭喜玩家探索世界观达成成就——称霸洪荒副本！】 实际上，钟杨正在头疼探索任务。 编的台本已经到末尾，人巫妖三族总有一个是命运正理会下手的。 他编造了一整个和蓝星极其相似的木星，就是为了蒙蔽正理的视线，让她对蓝星命运线做的手脚被嫁接到木星来，再借助地狱门开启的空档把污染连根拔起，塞回深空。 但是昨日他去巫族领地，仔细观察了一番后土，却发现大巫一切如常，只不过多了份祖巫传承而已。 ——甚至连那份传承都清清白白，全是自己照抄杜德罗伊的精灵设定乱写的。 “你打算怎么办？她们两个都拿你当大反派了。” 镜行吐槽，哪有玩家混到最后变成npc同仇敌忾想要杀之后快的啊！ 钟杨左手一顿，眼睛向左斜去：“你发个任务，我再试探一下。” “行……”主神正要做戏给观众听，就发现台本过于违和，似乎只要说出来就会被锁章。 “你在搞什么啊！”镜行震惊，让npc自相残杀，这是什么有病任务，他忘记自己是人类守护神了吗？ “闭嘴，照着念就行。” 钟杨顿了顿，给摸不清状况的镜行补充道：“木星人族已经转移给叶嘉道，现在和蓝星人类没什么关系。” “……行，”伪装成摄像头的影子噎住，“你是神性你说了算。” 【探索世界观任务已发布，[角斗场]！】 【妖族统御天下，从前在三族争霸中占据主导地位的人族与巫族该何去何从？】 …… “不是吧，怎么这期探索世界观感觉怪怪的” “官方补设定补得也太快了吧？突然我的柔弱老婆变成三万岁老怪物，还反手刀同伴不眨眼（防误解PS：不是真刀！只是扔下水淘汰）” “虽然人物背景故事解开都会有这种难熬的过程，但逻辑怪物公司的文案应该不会有这种失误啊？总有种画风崩裂的感觉” “诶，你们去看一下直播间玩家人数，怎么还有……【此条消息已被屏蔽】” 这时，一名ID十分熟悉的观众又摸进来每日发言。 “滴！虎皮鹦鹉卡” “是花鸟老板！我眼熟虎皮鹦鹉哈哈哈哈哈” “今天大早上怎么有空来看直播？你平时不都是准备喂食的吗？” “你还真别说，最近虎皮鹦鹉行情不好，准备搞点玄凤玩玩，小黄叽脸上两抹腮红还挺可爱” “生草，花花你后台留个店名地址呗，我哪天去你那里逛逛” …… 钟杨正斜倚着坐垫，对人王与大巫笑眯眯招手： “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怎么不过来？” 可二人还未来得及动作，喜怒无常的妖祖语调陡然一转，话中寒气逼人：“看来是心有不满？” “也对，”他言笑晏晏，单手撑在几案上，脊背直起，无形威压如山岳碾压而下，“从前我族销声匿迹时你们二族可是横行天下，如今形式倒转，一时难以适应也是应当的。” 小凤凰从竹林里钻出来，怯怯地缩在一旁：“叽……” 虽然依仗玄凤后裔的光，妖族真的达成了先祖遗愿一统天下，但它心里总觉得惶惶不安。 钟杨一挥手，眼前觥筹交错的繁华盛景化作一副轻薄如蝉翼的幕布，被随意扯下，塞入他手中的书页内，封皮依稀能看见“俯仰生灵录”五个大字。 ——生命可以用【白镜行客】的权柄复制，但山岳河流、乾坤地理不行，它们的运转规则都是从《俯仰生灵录》摘抄而来。 当然，妖族最后的那名妖圣“祖龙”，也是钟杨借着书中混沌魔龙的影子捏造。 “我倒是记得琉璃台对决时，你们二族在自己的领地里隔空喊话，好不热闹？” 深邃的凤眸倒映着两名首领阴沉的脸色，钟杨随手捻起一片飞花，弹指而出，脆弱的花瓣划破虚空，横穿后土与姜姒中间的空隙，在两人脸上各自刮下一道血丝。 “想必是对参与对决十分期待了，既然如此，我怎能不遂了你们的心愿？” 红衣人一指，白玉石台破土而出，花瓣散作符文烙印在莹白玉石之上，圆盘状的角斗场拔地而起，周遭被蛟龙般狰狞的锁链围住。 “赢者生，败者死。” 木星和蓝星命运最后的相似点——被主神入侵，原住民种族被迫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 钟杨揉了揉怀中毛茸茸的小狼崽子，虽然在笑，可眉眼凝结着万古的霜雪。 第145章 洪荒画卷 擂台之上 擂台上, 凌冽的寒风吹起黑衣人的袍角。 后土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她的老对手就在对面站着，姜姒赤手空拳，没有兵器的斧战士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 看着好像是自己更有优势。 可那个该死的妖族……真的会善罢甘休吗？ 果然, 风声带来妖族无情的话语： “怎么不开始？” 钟杨施施然落座裁判席, 一尊古朴的石碑出现在擂台中央。 他挥挥手, 密密麻麻的小字浮现于石碑之上, 后土瞳孔一缩, 她分明认出有一小半是巫族所有族人的名字！ 用巫咒雕刻的姓名含括了从老至少所有族人的信息，常年处理族内事物的后土对他们的名字早已烂熟于心，只是不知为何没有自己和天吴。 由不得她细想, 那妖族又道：“这样吧, 你们不是你死我活的对手么？既然要争——不如带上你们的族人一起争，谁被对方击伤一次，族人名字就划掉一行……” “你们觉得如何？”红衣人微微前倾。 该死，该死！！ 后土心中狂骂, 石碑上那些没见过的字体看来是人族的名字！ 她根本没想过直接和姜姒动手！本以为至少能委曲求全混一个巫族苟活的机会, 谁知竟被直接扔到这种不进则死的局面！ 巫族心中发寒，手指掐进掌心，溢出一丝鲜血。 限制在擂台上她根本没有优势, 近战之中姜姒可以直接硬抗巫咒的攻击, 只要撑住三秒冲到巫咒发动者本人面前，拧断她的喉咙就算胜利！ …… “？？？什么反派发言, 主神不管管？” “别信别信，按照小钟的风格，他肯定又在驴我们了！” “指望主神管我笑死, 主神还不如小钟呢” “话说这两个族长你们觉得谁赢面比较大？” “不知道啊，后土？我看她长得一副伊伊族人的样子，应该多少随了点高地精灵的战斗天赋吧？” “我怎么觉得钟钟会给人类族长放水……” …… 姜姒动了。 白袍人纵跃至空中，原地留下深深的一个足印凹坑。她穿越后土瞬发的巫咒，风刃刮乱身上的白袍，留下鞭笞般的血痕。 眨眼冲至面前，后土狼狈下蹲避开那只手掌，身体掌控力却限制了她的动作，只能连滚带爬地左右逃跑，一时不察撞上石碑。！！！ “咳咳……我说，咱们可以好好商量。”巫族艰难地喘口气，举起双手向后蜷缩，脊背贴在冰冷的石碑上。 古怪的触感从身后传来，像是有人拿着笔横着划了一道，后土一怔，手指下意识摸上碑面。 有一行巫族的名字……被划掉了。 黑袍女人猛地抬头，看见裁判席上红衣人正拿着笔，眼神正好与自己交汇。 “怎么了？以为我在开玩笑？”他轻声说，脸上的肌肉扭曲地向上收力，挂上像是笑容的表情。 “战斗时可不能分心。”钟杨笑眯眯地甩了甩笔尖，一团墨色渗入手中的书页上。 “你今天吃错药了吧？”镜行疯狂在他耳边念叨，要钓命运也不是这样钓的吧？ 他不是连个死猫都要救活的性格吗？陈慈都没他圣父，怎么这会开始走极端？！ “你不是盼着我死了，好自己掌控本体，夺回‘钟杨’这个名字么？”红衣人眯起眼睛，把狼崽子提溜到桌面上，“怎么这么关心我？” “你是不是有病，我不是跟你说过咱俩谁也干不掉谁吗？”镜行气恼，“我拿到本体又不代表你要死——不是，怎么搞得跟我舍不得你一样。” “哦~我听见了，镜镜舍不得我死诶！” 某人直接顺着杆子往上爬，和影子斗嘴不亦乐乎。 “让我想想，要不你也来甜品屋打工吧，蜜桃多多管够！” “谁稀罕不给工资的老板啊！” 场上生死对决，场外废话连篇，钟杨掰着手指头开始盘算：“我喜欢蜜桃多多，你是我，所以你也喜欢！这个逻辑非常通顺，你看我连权柄都没发动~” 镜行成功被绕进思维怪圈，浑然忘却自己一开始在说啥。 他怎么会和这种自作多情的家伙是一个人！！ 解决了……钟杨薅了把呜呜嘤嘤的小狼崽子，眼里看不清情绪。 他悄无声息发动传音，解除对祖巫传承的禁制。 —————— “噗——” 后土第二次咳血。 姜姒面无表情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笼罩住不擅长近战的巫族。 “很好……”大巫迷迷糊糊间看见碑文又被划去一道。 看来她们只能是不死不休了，也对，她们一向如此，从未改变。 从——她决绝地选择跟随父亲上战场，拒绝挑选长老家族的后辈下嫁开始。 被收养的孤女却拥有比唯一的王子更强大的天赋，多么讽刺。更讽刺的是最强大的那一个却不能染指权力分毫，凭什么那个蠢货哥哥就可以永远受万人敬仰，死后还能留下两个更愚蠢无能的废物！来阻挡她的路！ 后土捻了捻手指，从胳膊内侧撕下一张皮。 巫咒发动，姜姒被暂时压制，推到擂台对面。 她伏杀人族，替父亲干了那么多脏活，哥哥什么都不会连都长老都认不全，连年饥荒，三族交锋，通天神树祭祀……都是她在管！ 巫族的尖耳抖了抖，抹掉脸上的血污。她摇摇晃晃站起来，对面的人影白袍已经被鲜血染红，分不清是她流的更多一些，还是白袍主人流的更多一些。 反正……也没有胜利的可能了。 可惜了，还是要用“大巫”这个名字陪葬。 “姜姒，我一直很羡慕你。”其实是嫉妒得发狂。 最后还是要用人族更擅长的兵刃决斗吗……后土手指扎入没有皮肤的那片血肉，从跳动的猩红中抽出一把尖刀。 没有金属作为支撑的右臂软绵绵垂下来，内里的骨骼不知去了哪里。 她用这把刀杀死了让她丢掉胳膊的巫王，这次，不知是收割人王还是大巫的性命。 姜姒死死抓着雕刻为蛟龙形状的锁链，指节用力到泛白。 人王即使重伤也不肯弯下膝盖，巫族走到她面前。 后土尝试举起刀，但错位的左手臂有点不听使唤。 “我看过人族历代女王的记载……你是最优秀的那一个。”看见你就恶心，怎么不去死。 姜姒阖上眼，下一秒调整好吐纳，缓缓回收对身躯的掌控力。巫族的禁制在消失。 “你也一样。”人王没有吝惜措辞，“其实你不是巫王，我挺惊讶的。” “我十四岁第一次出征就差点死在你手里，母亲把我揍了十一顿，直到我不再被模仿你话术的智者骗到上钩。” …… “卧槽！有故事！” “奇怪的背景故事增加了_(:з」∠)_” “什么宿敌，我胡言乱语，虽然很不严肃但是我想磕” “不要看见疑似可以吃的东西就往嘴里塞啊！” …… 【叮咚！恭喜玩家解锁世界观，进程：100%】 先前绘制的所有洪荒画卷连成一长串，脱离《俯仰生灵录》的书页，在金光中飞上桌台。 第146章 皇天后土（第个五副本完结） 地涌金莲…… 红衣人缓缓展开画卷, 墨迹未干的象形文字注释着一幅幅笔法独特的图画。 【物品名称：世界观图鉴（未命名）】 【注解：一副来自洪荒世界的神秘卷轴，绘图者的水平发挥极不稳定，在精美绝伦与粗制滥造间反复横跳，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 【叮咚！该道具已收入系统背包, 请玩家自行探究并命名】 钟杨没有出声, 他在看画。 第一幅是粗糙的碑文, 有人拿着凿子往上面篆刻着什么。 以[仓颉造字]为起点, 从此历史不再仅仅存活于口耳相传之间, 文字可以被所有人解读, 历代先祖智慧永不磨灭。 第二幅是模糊不清的背影拦在巨浪之前，身后是奔逃的人类。 圣人开山，[大禹治水], 与天灾抗争, 讲述人类不屈的灵魂。 第三幅在天上，人身蛇尾的存在沐浴金光之间，无尽云海缺漏的部分被五色神石补全。 不周山塌，倒挂银河, [女娲补天], 是为救世大功德。 第四幅有被火焰烧灼的痕迹，一道白虹冲天而起，九日连珠, 金乌垂死。 [后羿射日], 人类抗争妖族入侵，与远古时期的先祖走出山林的征途何其相似。 修长莹白的指节一顿, 最后掀开两幅画。 背着药篓的人类蹲在绿植中，面容平和，眼睛专注地看着手上的草叶, 不知在做什么。 是[神农尝草]。 它旁侧是浩瀚的黑色潮水，蓝色幽光从海底透出，这一代的人王目色戚惶地站在岸边。 厚重的海水是浓墨涂抹，依稀能看见其下有五个人影。 引领人类对抗大灾变的气运之子被蓝光吞没，神话时代的余晖即将谢幕，从此圣人不出，神话终结。 钟杨默不作声地提笔，在[凤麟弱水]这个标题后面补充上四个字。 ——“五丁开山。” 从神话时代到末法时代的转变很难，但在布局者的安排下，这条路已经打通了。五丁开山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勾连。[1] 蜀道已然通畅，往后一切，全靠人类自己的双手。 钟杨看向姜姒，擅长正面作战的人王全然压制住后土，常年持巨斧的双手布满粗糙的茧子，人族中每一个人都有这样一双手，或持农具，或持兵器。 诸天大世界或许运转规律不同，或许世界法则不同，但总是能看见人类或者与人类相似的特殊生命。 选择人类作为眷属的神明不止自己一个，比如【伽玛天虫】也是出身机械文明的终点。 但与其说是神明选择了奋发向上的文明，不如说是这些具有奋斗活力的文明塑造了神明，封神之路拥有无限可能，才能化作通天坦途。 —————— “……” 后土嘴角抽动了一下。 她想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狼狈，明明是和老对手的生死对决，并且自己肯定马上就会输掉然后死得很难看，可被对方提及自己针对姜姒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胜利，居然有莫名的快意。 ——大概是因为，那场胜利被算在哥哥头上的缘故？ 即使他躺在行军营帐里窝了三天，进进出出的巫女一个赛一个貌美。 她的胜利……父亲不知道，哥哥不想让人知道，长老会不愿意知道。 唯一能追忆往昔峥嵘的反而是姜姒。 “我记得你母亲，”大巫漫无边际地跟人王侃天，反正姜姒不想动手的话，能多喘几口气也是好的， “我看见她挥舞斧子，满脑子都是‘刑天舞干戚’原来不是胡写的。” 怎么耳边有奇怪的声音？她已经虚弱到产生幻觉的地步了吗？ …… “刑天舞干戚！好的没听懂，我去查一下” “她们这样子对话好真实啊，这个游戏不愧是洪荒神话，联动之后文案写得比以前深入多了” “给前面指路山海经（狗头玫瑰）” “万万没想到，我居然在这里又磕到了” …… 什么磕？后土甩了甩脑袋，一步一晃凑近姜姒。 幻觉吵吵嚷嚷，眼前的人类也在喋喋不休，吵得她有点迷糊。 “她的斧头比我的还重三百斤，比王廷的门板还大，一直遗憾我没有继承她的战斗天赋，”姜姒正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所以你知道被她揍了十一顿是什么感觉吗？” 后土忍俊不禁，嘴角弯起来，左右两道黏糊糊的鲜血已经快凝结成块状，很不舒服。 “你一定哭得很惨。” 不知道姜姒是不是脑子撞懵了，自己左手拿着刀却提不起来，这么好的机会不用来杀人却在这里废话。 后土眼神有点涣散，忽然眼前掠过一阵风。 嗯？ 姜姒靠近了她。 终于等到动手的时候了吗？ 黑袍的巫族无力地弯了弯手指，尖刀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其实她对杀死对方已经没有什么所谓了，反正…… 石碑上巫族的名字划得十不存一，没有巫族的大巫活着与死去也没甚么分别。 “我养了半年伤，所以你欠我一个人情。”身形矫健的人王只一瞬便将二人距离缩短为零，但她没有动手，只是留下一句话，“给我掩护！” 足尖踢在刀柄上，金属飞起落至人王掌心，被血肉温养的森寒之物涌动着巫族的咒力，绘制着一圈一圈细密的花纹。 ——它是最好的决胜奇兵。 白袍人冲刺向石台边际，巫族的王咒一瞬间发动，一股升腾的向上力量托举着姜姒，她一脚踏上蛟龙锁链，踩着虚空向高处的红衣妖物袭去！ 懒洋洋匍匐在石桌上的天狼双眼一眯，无边火海从地下升起，始麒麟咆哮着张开巨口，喷吐焚尽一切的黑焰！ 后土颓然倒地，抽干了巫咒的力量，它们化作无形羽翼，化作姜姒向上的动力。 凡人，能否胜天？ 那一点白色像扑火的飞蛾，冲向黑暗之中。 —————— “嗯？”端坐的红衣人掀起眼皮，冷漠地看着凡人飞蛾扑火，“只要赢了擂台，你就能活下去，为什么到这里来？” 姜姒重重砸在石质长桌上，左腿膝盖骨发出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赢一次又能如何？” 只会站在擂台里就永远没有出路，母亲告诉过她，只把自己当成战场里的一个士兵永远不会赢得胜利，想要做人王，就要往外看，找到左右胜利的那只手！ 然后—— 杀了他！！！ 头发黑半掺杂的女人目眦尽裂，举起尖刀斩向妖族，刀气所过之处石台寸寸化作齑粉，飞溅到空中。 快到极点的粉尘穿梭黑焰之间，摩擦出爆鸣，天狼震怒地咆哮，却无法阻拦人类堵上一切的刺杀！ 会成功吗？姜姒举着刀的那只手软绵绵地垂下去，和她的眼皮一样。 不适合使用巫咒力量的人类果然太过勉强，以后这只手……大概是不能用了。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有没有以后也不知道。 脱力的人王倒在石桌上，随后像一滩泥浆似的滑落到地面，她身上骨折的地方太多了，以至于微微一动便内里出血。 “啪嗒，啪嗒。” 是脚步声。 是后土吗？ 耳畔嗡嗡作响，地面上四肢扭曲的女人大睁着眼，眼角撕开的伤口还在滴滴答答涌出鲜血，她瞳孔涣散即将陷入黑暗。 “真是让我惊讶。”红衣妖族居高临下看着她。 没死吗？ 可惜啊…… 姜姒微微一叹，失去了意识。 然而化形为人的玄凤并未掐灭人王最后的生机，反而转过头，不知在对谁说话。 “你看看，这就是反抗我的下场，”钟杨笑眯眯地摩挲着下巴，冲后土挑了下眉毛，“我想——作为巫族最有智慧的统治者，你应该不会这么不明智的吧？” 力竭后靠在石台边缘喘气调息的巫族面色一僵，奇妙的力量从四肢百骸升腾而起，祖巫传承的禁制被解开，她又能站起来了。 “过来过来。”红衣人勾勾手，后土不受控制地飘起，被挪移到擂台之外。 “行了，对决嘛，也没必要非得在擂台上。”钟杨背过双手，施施然回到主席台的位置，从容落座。 他一抬眼，白玉石台被撤去，属于后土的那把尖刀自动飞回主人手中，上面还粘着人类的血。 “虽然出了点小意外，但我说过的对决胜利就能存活依然作数。”钟杨冲她抬了抬下巴，“这么好的机会，抓不抓得住，全在你。” 人王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生死全在大巫一念之间。 黑袍巫族两眼发直，不自觉地抠着嘴角的血痂。 良久，她才做出第一个动作。 后土舔了舔嘴唇，嗓子发干： “恕我直言，您不愿意亲自动手，是有什么原因么？” 周遭原本是仙宫竹林，鸣声上下，此刻骤然寂静，恐怖的威压从天而降，妖族森寒的双眸逼视着道破天机的妄言者。 —————— “你在质疑我？”钟杨上半身前倾，怀中天狼龇起尖牙，铺天盖地的黑焰隐隐浮现在天幕之上。 “不不不，我怎么敢质疑伟大的气运之子？”后土挂上惯用的假笑，“我只是，嗯……想要一点好处。” 赌对了！！她心中狂喊。 这个妖族一开始撺掇杜德罗伊结盟，然后反手卖了他，转而和人族气运之子搞好关系，最后把他们一网打尽，夺取所有气运！ 但有一个细节，她一直都忽略了！ 这个家伙直接动手的对象——只有气运之子！ “您听我说，”后土展开双臂，顶着排山倒海的威压，直视着妖族，“人族消失，这可是从上古至今都未完成的终结！您能给我机会亲手创造这一个伟大时刻，是多么大的荣耀！” “我已经迫不及待将名字永远流传在岁月长河中了。”巫族露出灿烂的笑容，脚步悄然挪到姜姒的左侧。 “有点意思。”钟杨眯起眼睛，拍拍天狼的脊背，被黑焰笼罩暗沉下来的天幕瞬间清澈如初。 “说来听听，你要什么？” “您刚才肯定看出我们的犹豫了——”后土做出一副犹疑的模样，双眼却闪着狡黠而贪婪的光。 “担心我反悔，让你们两族相斗，再渔翁得利杀死胜利者？”妖族笑了，“这好说。” 他掌中浮起一点华光，飞至后土眼前，女人瞳孔大张，这光芒——分明是与补天石相同的五色！ “这是息壤。” 妖族悠悠的声音似远似近：“第一颗息壤，由人族补天，第二颗息壤，由妖族填海，第三颗息壤给你们巫族准备一块崭新的生存之所，倒也算公平。” “而且，它还能生死人，肉白骨，只要死亡不超过一日，都能在土壤上复活——”钟杨的话语里全是蛊惑，“刚才碑文上划掉的名字都能复活，怎么样？” 后土眼珠子都要被那点光芒勾走了，下意识伸手去捉，却扑了个空。 “只不过这么神奇的先天灵宝自然有一些发动条件，只有以三族的任一王者作为祭品，才能激活其能力。也就是说，只要你轻轻松松杀了她，就能拯救整个巫族。” “怎么样，很划算的买卖吧？我可真是个好心人。”红衣人向后仰去，靠在椅背上。 “……”后土沉默半响，忽然一刀扎在姜姒左胸口。 “当然。”喷溅的鲜血黏在巫族脸上，缓缓往下流淌。 她迫不及待地攥住散发着五彩光芒的息壤，往姜姒胸口贴去。 ————— 结束了，钟杨微微挑眉，心里毫不意外。 姜姒扮演的角色……对应守护地球的姐姐。 木星被扮演主神的自己入侵，原住民首领杀身成仁，为救赎地球而死，命运线和地球一模一样。 接下来就是人王的生命作为祭品，催动息壤化身全新的星球，承载着剩下来的生灵流亡星空。 ——和姐姐化身蓝星，带着人类逃离枯死的地球，重启文明命运一样。 红衣人手中突兀闪现一支龙骨笔，他沾了沾墨水，正要落笔，忽然眼前风云骤变。 —————— 他移开视线了！！ 后土背对着妖族蹲下来，在视角盲区轻轻抽出姜姒胸口的尖刀。 出乎意料地，心脏的位置受创，鲜血本应像喷泉一样喷溅，可姜姒心口除了一开始扎进去飞溅的那点，拔刀后却很快止住了。 后土反手捅了自己一刀，疼得龇牙咧嘴。 如果从前、不，昨天、不。 哪怕是上山前那一刻，有人冲出来跟她说自己会为了保住姜姒捅自己刀子，她一定会用巫咒一巴掌拍死那个傻叉。 这人王别的不行，皮糙肉厚那是一等一的强，心脏还长在右边，真是天生的难缠。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全依仗第一次上战场时带队的傻缺哥哥，派自己一个人迎战人族少族长，和三百精兵。 幸好巫族长得和人类差不多，她包起耳朵伪装成柔弱孤女，竟然就成功混进姜姒队伍里骗吃骗喝了三天。 天知道自己第二年侦查人族时，看见姜姒还活着有多么震惊！她逃跑前可是拍了三道死咒在这个家伙心口！ “你——” 身后的妖族终于回过神，可根本来不及阻止。 息壤先是汲取了姜姒一半力量，尔后又被后土的鲜血补全，四散出耀眼夺目的五彩华光，飞速升上天空，撕裂禁锢星球的云海。 “您交易不诚信，我忽然又想反悔了。”后土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咔吧咔吧地扭过头，“您看，只有王者本人献祭了……才能换回本族的活路，息壤只会遵从鲜血的指引。” 吸收了两族王者的力量，息壤循着气息飞向属于巫族的高山，和属于人族的平原。 “你撒谎，你就是想笑话我，机关算尽反而给人族做了嫁衣。” 她一扔尖刀，蕴藏在血肉里大半生，几乎成为她骨血一部分的金属发出清脆的响声，摔成几块碎片。 后土吐出一口浊气，化作祖巫法相。 八臂女巨人拔地而起，就要迈出步伐时踉跄了一下，阵阵眩晕裹挟着她。 息壤要的是三族王者的献祭，果然，自己还是差了点吗？ 果然个鬼。 该死的！都给她去死！凭什么她不是巫王！ 乱七八糟的念头塞满脑袋，后土头痛欲裂，法相遵循本能扑向黑焰中心阻拦试图站起的妖族。 黑焰烧在身上，像无边的嫉恨吞吃着她。 好像有个胳膊断了，但是难以企及的渴望比这个还痛苦，她有点……有点恍惚。 耳边传来隐隐绰绰的叹息：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她漆黑的视线边缘似乎泛起一点金光，像阵阵涟漪，潮水般波动着。 疾速膨胀的息壤化作崭新的星球，大地颤动，高山和平原脱离引力的束缚，从木星升起，被新星球吸附。 从木星脱胎而出的庞大星体卷走一半大气，通天神树被暴风卷起，黝黑的海洋被吸上天空，水龙卷像飞升的混沌魔龙，狰狞舞动在天地间。 ——土星冲向遥远的夜空，撕碎的通天神树弯成扁平的光环，绕着星球缓缓流淌。 而木星上，正缓缓盛开一朵金色莲花。 执笔者微微睁大眼，凤眸中倒映着金光。 十二品业火红莲属于收天下之火炼制补天石的厄洛诺，十二品净世青莲被收纳于斩杀金乌的持刀之人。 二十四品轮回金莲，它会属于谁？ “……”后土说不出话，无边地狱业火烧得她脸上露出焦黑的骨骼。 但是提问者听见了，复刻自高地精灵投影的生命苏醒了一点奇怪的自我意识。 她好像很想对天竖起中指：“去你个腿的人间，老娘想要个王位累死都不给，下辈子再也不来了。” —————— 木星，万籁俱寂。 被崭新出炉的土星卷走了天空、大地以及生灵，现在这里空无一物，只余蠕动的黑色潮水，像一包鼓胀的墨汁，被裹在薄膜中，沿着星球轨道运行。 钟杨孤零零地坐在须弥仙宫中，看着被烧灼成骷髅状的巫族站在面前。 镜行无言，观众无言。 “你看她像不像我们？”良久，红衣人笑了一下。 日轮从天边升起，骷髅的影子拉得极长极长。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2] 如果自己也有机会……哪怕是救她半条命也好。 他提起笔，在画卷空白处画下最后的图腾。 [皇天后土，地涌金莲。] 十二祖巫的最后一位存在，后土感念众生皆苦，化身六道轮回，填补天地大劫。 【叮咚！检测到木星归位，土星归位。】 【人族主线任务[土木工程]已完成。】 【即将打开时空漩涡，请玩家做好准备。】 镜行讷讷无言，用预设语音播报完成后，就要选择登出。 忽然，钟杨出声：“等等。” 第147章 传承者 没有提要 巫族, 黄沙漫天。 “长老！大事不好！”精卫队队长冲进烽火台，对着天吴抱拳大喊。 “天、天好像要塌下来了！” “什么？！” 被后土勒令驻守族内领地的年轻长老冲出石制建筑，仰头看见天边有一片昏黄的圆形，像巨人的手掌正向下压来。 这—— 天吴瞳孔大张, 四肢百骸陡然涌入一股力量, 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身后的影子拔地而起, 化作黑面的巨人法相迎击坠落的天幕。 可这时, 他脚下忽然张开一个蓝洞, 祖巫传承的继任者坠落下去，眼睁睁看着巫族居住的山脉被卷吸上天空。 —————— 她死了吗？ 姜姒鼓动了下鼻翼，久违的泥土气息包裹着鼻腔。 下雨后温凉潮湿的清新味道催促她睁开眼, 映入眼帘是熟悉的营帐。 “醒了！王上醒了！”身畔传来激动的呼喊声, 一只皮肤皱如枯树的手伸到眼前，勺子轻轻抵在发木的下唇上，给她喂了一点发苦的水。 ——如果老智者手中那碗古怪发黑的不明糊状物是水的话。 “醒了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被姜姒从小到大唤做阿姆的女人笑眯眯地喂完了药汁, 摸着她的头, 手指穿过黑白掺杂的发丝，漫长的岁月跟着发丝一起在皱纹里穿梭。 “……”姜姒尝试张开出声，但是声带不听使唤。 “族人都在, 你去见妖族时大家都很担心, 可没等你回来，突然族人成片地倒下去, 怎么也喊不醒，身上也没有外伤，就是没了气息。” 看见姜姒担忧的目光, 老智者笑了笑：“没事，你看我们不都好好的吗？” “后来天空飞过来一个黄澄澄的东西，我还以为是金乌又来了，谁知整片土地被它吸了上去，也变成了黄澄澄的颜色。说来奇怪，那些族人一碰到褐黄色的土地，就又活过来了，好像只是睡了一觉。” 她低下头，平躺的姜姒浑身都是包扎痕迹，看着长大的女娃从没见过她伤得这么重。 姜姒还在努力用嘴巴做出巫族的口型，看懂她意思后，老智者微愕。 “你问巫族？他们的山头也飞到这奇怪地方来了，就是不知怎么那群长老到处带人找大巫，似乎是失踪了还是怎么的，还打到咱们外头喊你，被大伙给拦回去了。 我记得大巫就是那个老是针对你的小闺女，叫后什么——？” 人王半天才找回声音，喉咙剧痛，粗粝如砂石：“……后土？” 老妇人点点头，放下碗给姜姒掖好被角：“原来叫这个名字，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喽。 我记得她小时候混到队伍里刺杀你，差点把你妈妈和我吓死。” “……”姜姒有点发愣。 自己都能活下来，她居然没有回来吗？ “说来说去还是咱们人族好，前些日子看他们大巫带着个年轻长老，这会子后土不见了，连他也不见了。这样子斗来斗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木星现在的模样令人难以相信就在昨日还是生机盎然。 它现在就是一团巨大的黑色液滴，孤零零的山峰竖直插在黑海之中。 有一个人坐在山峰顶端的案台前，他对面，一具焦黑的骸骨仰面朝天，风从眼窝中吹过，发出绵长古怪的哭声。 红衣人轻轻颔首，骨骼便风化为流沙，跟着气流升上天空。 星球失去大气后，内部的环境暴露在太空之间，远远还能看见金星在闪耀。 镜行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忘了说啥。 他已经完全看不懂钟杨在做什么了。 而这个谜语人又开始故弄玄虚，手掌一翻，面前突兀张开一个蓝洞。 一个十分面熟的嘴欠精灵拎着个人形生物从洞中钻出来。 “巫王大人，您这是做什么？！”人形生物挣扎不休，赫然是后土选中的传人——天吴。 当他看见钟杨时，年轻巫族面上浸透了恐惧。 “这、你们——你们是一伙的！” 他想起来了，那天，五个人族的气运之子死得干净利落，只有巫王被扔下海前还与这个巫族交流过片刻！ 后土大人跟他说过，巫王为了那红衣妖族甘愿抛弃王位浪迹天涯，却惨遭绿云罩顶，左右逢源的妖族又跟着人族的白毛气运之子跑了——现在看来，只怕是他们二人狼狈为奸！ 竟然同时欺骗了所有人！ 人族的五个气运之子赔上了性命，被召去朝拜的后土大人——只怕也是不好了！ 年轻巫族难以遏制满腔的悲愤，咬牙切齿瞪红了眼：“你动手吧，即使我死了，也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下来！” “年轻人就是气盛。”钟杨无动于衷，只是随手伸出龙骨笔，将天吴的影子提拉出来。 巫族瞬间昏死过去，而罪魁祸首把影子搓成一个小团，像剥开一粒种子般，撕下外面的黑色表皮，露出一粒闪烁着五彩华光的石子，与补天石、琉璃台、土星原身一模一样。 巫族的生命体态复制了杜德罗伊的种族，而历史来源于地球传说的十二祖巫。 玄冥，共工，后土，天吴，帝江，句芒，祝融，蓐收，强良，烛九阴，翕兹，奢比尸。 这是第四颗息壤，祖巫传承的承载体，来源于——玄冥祖师。[1] 钟杨垂下眼帘。 他准备的一直都是四颗，补天石归属人族，琉璃台归属妖族，土星是意外，只有这一颗才是归属巫族的。 而现在它被污染了。红衣人从上面揪住一缕灰蒙蒙的雾气，拍开精灵凑过来的脑袋。 [命运正理的手脚就在这，你不会抓不到她吧？] “证据确凿了~”杜德罗伊语气夸张，随手把天吴扔回蓝洞，定位到土星巫族开启传送。 [这么怀疑我？果然你变了，白毛控有了白毛就可以随意抛弃老员工——] 钟杨笑容消失：[给我闭嘴。] …… “？？？伊伊你怎么在这” “好家伙，刚才看的我一愣一愣的，伊伊一出来我又有话可说了！” “快给我解释啊喂！此地禁止谜语人” …… “当然是因为——”杜德罗伊正欲瞎编，忽然被一只人类手掌糊住嘴，推到传送光阵之内。 “是这样的，”钟杨神色严肃，抢夺话语权，“我之所以每个副本都要走一遍探索世界观，是因为主神发布的隐藏任务——有病毒潜入了游戏中，需要在全地图探索才能找到。” …… “小钟你终于承认自己和主神有一腿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卧槽，那岂不是说——西幻副本里小饿累死累活救钟杨——都是错付了！人家是故意装死的呜呜” “小饿不哭，到我怀里来” …… “只是作为萌新，在下实力稍有不足，所以这次主神请来退休反聘的杜德罗伊，”钟杨满脸崇拜，“果然专家前辈一出手，就能当场抓获病毒！” “现在他跟随病毒的线索摸过去掀了对方老巢，游戏就能平稳运行了~” “……”被观众鉴定为和钟杨有一腿的主神镜行彻底噎住。 他怎么瞎编都这么有道理啊！ 杜德罗伊作为万物麾下的清道夫，日常就是在位面之间的狭隙闲逛，窥探每个世界有没有违规神明然后逮回去服刑——真的好像是某种杀毒软件_(:з」∠)_ 当然，观众的重点和他不太一样。 …… “自称萌新——指每个世界的BOSS都惨遭毒手” “笑死我了小钟，你这么崇拜伊伊，他自己知道吗” “好的，我又磕了，奇怪的前后辈增加了” “所以要结束了？” …… “嗯嗯对的对的~虽然我也很舍不得大家。” 钟杨看似不经意地一抛，五彩华光飞上天空，追随着土星的轨迹离去。 面对敌人第一反应是嘴上痛快，天吴现在当祖巫传承者还是嫩了点，没必要这么急着交接。 反正，后土也不是没有醒来的机会？ —————— 一座宗祠被立在人类聚居地的边缘，守望着蜿蜒流淌的长河。 五个人形的雕塑面容模糊，每个人类孩子第一次来宗祠时，都会遇见一名头发花白的女人，跟他们说这是守护了人族的圣人。 “老师，那您平时放在卧室里的那个牌位又是谁？” 年轻的少族长追上姜姒，年迈的女人有点佝偻。 “问这么多，今天的五千次挥斧完成了没？”即使上了年纪，这位继承了人族有史以来寿命最长智者的学识、以及作战天赋最强族长的血脉，带领人族走过天地浩劫的女人，依旧双眼锐利如鹰隼。 “……”少族长苦着脸走了。 姜姒背过身，独自走到桌案前，想要伸手去拿起牌位，又缩回了手指。 虽然到了新世界资源富饶，他们和巫族不再需要为了生存针锋相对，巫族的新王天吴也还算开明，可以和谐共处—— 但作为人族的王者，她总归是不能去巫族宗祠祭拜的。 人王默默算着退位的计划，从浩劫中收养的学生还是太稚嫩了，需要自己再操劳几年。 她没有看见，被擦得很干净的石质牌位前，那块布满破碎花纹的尖刀碎片上，划过一丝五彩流光。 第148章 花鸟市场的新店铺 老板是个面具女人…… 杜德罗伊闭着眼, 等待身上的坠落感消失。 他从一阵波动的蓝光中降落，睁开眼看向四周。 ——他落在一个八角形的房子里，这里很安静，高度适中的墙面贴着画满一丛丛鼠尾草的墙纸, 没有窗户, 但有不知藏在哪里的光源, 柔和的暖色让人想要舒服地睡上一觉。 有一个女人背对着他, 坐在房间的角落里, 抱着一把巨大的竖琴正在调音。 竖琴闪着银灰的金属光泽, 细细的弦丝整齐排列着，从长到短，每一个下面都标注着不同世界的坐标。 杜德罗伊认得这个看似乐器的玩意。 【回声】, 命运正理把权柄独立出来一部分, 制作成可以影响小世界命运的神器，当然，前提是得到万物的准许。 万物拥有规则的最终解释权，伽玛天虫听从她的指挥神降于需要执行战争的世界, 同理, 命运正理也是如此。 深空的统领表面上是三女神，但命运正理与伽玛天虫是七级，是因为她们的力量达到了七级, 但万物是七级, 是因为这个等级体系的作者没有往上接着编等级。 “反正就她一个特例，懒得划分了。”某个屑主神如是说。 “不请自来？”背对着他的女人回过头, 脸上是一张空白的面具。 扎着高马尾的刀客将右手按在胸口前，左手背到身后，行礼动作一丝不苟, 可言语里满是敷衍： “您不喜欢被打搅这是全深空都明白的道理，如果不是要务在身，我自然不会冒昧来访。” 替万物追捕违规者的战争天灾缓缓走上前，停在距离女神三步远的地方。 他身上气势陡然一变，赤金色的眼瞳消失，眼眶被深邃的漆黑填满。 “你违规了，命运。” 一缕从祖巫传承中捕获的灰色雾气凭空出现，作为佐证。 “……杜德罗伊回归直播间是您的意思？” 坐着的女人抬起头，空白面具向上仰起，她从容地伸手握住那缕雾气，随意黏到竖琴上， “难怪逻辑怪物能这么轻易地阻拦战争天灾被封锁进金星本体的处罚。” “你违规了？命运。” 神降的万物并未理会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但这次语气带上些微的疑惑。 “我没有违规。” 这次命运正理回答了她，面具在眼睛位置处留了两个孔洞，此刻里面露出的眼珠忽闪了一下，似乎是眼睛的主人在笑， “我的本体在这里，偶尔有一些高维影响溢出是合乎命运的，怎么能算违规呢？” 万物安静地注视着她，属于杜德罗伊的脸庞没有改变分毫，气质却截然不同。 她像远看温暖近看炽热，走入其中却会瞬间死去的永恒不灭的太阳。 “逻辑怪物和白镜行客在蓝星位面大战，引来了伽玛天虫的蝴蝶，您并未处罚他们。”操控命运的女神开始罗列例证。 “他嫁接地球和木星的命运，在木星地壳打开地狱门，让疆神闯入这个位面，您未曾处罚他们。” “我说得对吗？” 她站起身，如水的白色长发披在身后，高腰的帝政裙绣着暗纹，灰色皮肤的手臂从蕾丝袖下延伸出来，扶着沉重的竖琴。 明明距离未曾改变，却有种命运正理步步逼近的错觉。 “……”万物颔首，“确实，你没有违规。” 她带着杜德罗伊一起离开了房内，原地空余白发灰肤的面具女人，她坐回原处，指尖轻轻勾动一根弦丝。 竖琴上方，这根弦丝的末位备注着一行小字： [2314-蓝星（原地球）位面] 八角形的房间回荡起怪异的声音，这一声声短促的高声调明显是属于玄凤鹦鹉的叫声。 “万物苏醒了？”面具下的女人自言自语着，“不行，我得去看看。” 音波震荡穿透墙面，飞向狭隙间一颗颗漂浮的圆形世界，最终聚拢在尽头的一点，进入那片星空，降临在神秘的蓝色星球上。 一座甜品屋的隔壁街道悄无声息地浮现一栋建筑。 命运正理灰色的指腹拂过竖琴，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面前展开蓝色光屏，在一个私聊频道留下一串地址。 [我来了~刚才忙忘了，换了新品种太折腾了呜呜，不过玄凤真的好可爱~ 地址：C省X市区XX街道XXX号，那个最新的店铺嘿嘿] 点击发送后，她慢条斯理地接着调音，八角房间内每一阵回声响起，都有一只白色羽毛的玄凤扑腾着翅膀飞出来，和女神致意后脱离深空，飞向遥远的小世界。 光屏保持着开启论坛的状态，上面的分析贴不停刷新着，关于钟杨身份的探讨显然是时下的热门话题。 同人版块最近热度稍有下跌，不知是不是因为最高产的那位太太被迫退坑的缘故，玩家cp大乱炖竟然比不上战力对比帖。 而ID为“虎皮鹦鹉专卖（现在是玄凤）”的用户主页正在更新日志。 [2022.11.27，投入很成功，踩着白毛控的审美果然没错，大家都爱小玄凤！ 只是这个起名方式……emmmm 行吧，现在就把耶梦加得改成厄洛诺] [2022.12.26，真难搞，化身太强差点把柯米真弄死了……_(:з」∠)_ 不行我的伏笔还没准备好！镜镜你行不行啊镜镜，柯米真死了你拿头当荆棘养料啊] [2023.2.1，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2023.2.12，伽玛脑子里只剩乱磕了吗] [2023.2.19，奇怪的cp增加了，我好像也在乱磕（。）] [2023.3.11，嫦娥奔月什么的，cp越来越多了！] [2023.3.23，月掩金星，好的，他俩互相被带进沟里，小月亮没有发现我用玄凤换了元凤诶_(:з」∠)_] 一只明显和鹦鹉长得不太一样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到竖琴之上。 女神伸手揉了揉它红色的羽毛：“我的小月亮。” 第149章 那两个不可说的神秘存在 原来不是骗编…… 宇宙间有一颗释放出金红色光芒的巨大恒星。 换上“太阳”名称的格利泽581燃烧着光和热, 给予围绕着自己公转的行星们生命所需的能量。 只是用中央恒星命名的新太阳系内原本只有零星两三个行星，近日却越来越热闹。数个带有文明的行星不知被谁塞进这片空荡荡的宇宙空间，太阳系变得吵闹。 比如现在，离太阳较远的两颗巨大行星上, 正各自举行着欢迎仪式。 其中, 被白色的大气云层包裹的天王星仪仗队尤为卖力, 毕竟这可是神王冕下非常重视的建交活动, 祂甚至数次降下神谕指点教会如何面对蓝星文明。 大祭司的九个蛇首都打理得一丝不苟, 鳞片反射着金属般的光泽, 他仪态威严，在众多蛇人的簇拥下走到蓝星造访者团队传送的降落点—— 那是一座高耸的方尖碑，外观像是复刻版本的蓝星异闻局白塔, 天空之神在数日前要求它们清理出一片圣所, 紧接着这块尖碑降临。 由平整的直线与柔和的曲线组成的特殊文字烙印在看不出材质的尖碑上，为它增添了天外来客的神秘气息。 大祭司格莱沉吟着，回想起主的神谕，祂说这是名为“汉字”的特殊语言, 里面安放着蓝星文明援建的[星门]传送阵。 只要时间一到—— 蛇人的狭长眼瞳一缩, 这些文字此刻涌动起蓝色的光晕，一道被无数耀眼粒子组成的光门在尖碑前缓缓展开！ 一队穿着纯白服饰的未知存在从中走来，他们掠过粒子, 身后拉出长长的光影, 就像彗星穿越无垠的黑暗虚空。 “很高兴见到您，”何露温和的声音从同声传译器里播报出来, 她向长相奇特的天王星人友好伸出手，“格莱先生。” “我是来自蓝星的何露，这三天的访问将由我领队, 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这位访客女士竟然有着与神明们的真身相仿的容貌！ 看见头盔透明隔层内人类女性的面容后，格莱深深震惊，忙不迭遵从神谕教诲的蓝星礼仪，伸出自己的手握上去。 它一直以为，通过那个叫做“智脑”的神器和自己远程交接的几位神秘存在都是来自蓝星神国的从神们！ 在天王星，只有神王冕下和祂麾下的从神才是这种长相，比如生命女神、战神与梦境之神。 而眼前的蓝星女性正微微仰面，和这位对上视线的感觉…… 恕它直言——就、就好像生命女神降临在它面前！ 大祭司格莱心中一肃，难怪神王冕下再三强调此次造访的重要性！ 联想起前段时间被神王冕下在蓝星复活的死去族人，它们被送回天王星后一直在四处传播蓝星的独特风貌，说什么蓝星强大无比，吃的食物比最香甜的蜜还有滋味，蓝星人征服金属巨兽驰骋神界，不能小看路边的任何一个存在，无论炼金还是炼药都是蓝星的拿手好戏。 现在想来，它们竟然没有骗人！ 蓝星遍地是神人！ “……先生？”何露的笑容有点僵硬，为什么这位九头蛇祭司握着手就不放了？？ 她已经被迫握手十分钟了！ 难道天王星有什么独特的交际传统，比如握手越久越友好？ “很高兴认识您，以及您的朋友们。”祭司音色暗沉，带着巨蛇嘶鸣的沙哑感，“现在请允许我带队，在大教堂开始我们的友谊。” 何露颔首，露出微笑。 借助外形和声音优势唬人的祭司九张脸都写着靠谱，谁也看不出来它思维已经突破大气层，飞向宇宙。 —————— 天王星与太阳的距离比蓝星要遥远许多，这里的阳光稍显冷淡，从暖色调变得微微发寒。 教堂中，一道长廊左右两侧按照年份绘制了巨幅油画，诉说着天王星的历史。 格莱大祭司始终保持着与何露同一水平线的位置，走在长廊的里侧。 它一一介绍远古的征程，从巨蟒耶梦加得灭世开始，讲到信仰的建立。 二人停在一幅画前，格莱指着这幅气势最为恢宏的壁画，画中闪电像弥天大手抓握住整片天空。 “这位便是我们信仰的神王冕下，天空之神！” 何露看向壁画，闪电中央有一长袍人弯弓搭箭，天地伟力不及此人眼中一点星芒，白发张狂地在身后舞动着，祂正与试图吞噬星球的巨蟒对峙着。 “……” 蓝星访问队长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双眼反复观察着画面细节，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我们的主斩杀巨蟒，重塑天空，没有祂的赐福，文明就无从起源。”格莱还在自豪地介绍着，全然没有发现何露双眼空洞，似乎陷入了迷茫。 她的瞳孔凝固在画面的角落处，那片浓重的阴影中有一块山石，后面躲藏着一个黑发黑眼的人类，与神似厄洛诺的天空之神不同，他的穿着现代感十足，甚至连愉悦的神韵都这么像自己管辖片区的某个挂名异能者。 格莱终于结束长篇大论的赞美诗，它余光瞥见何露的关注点，蓝星来客似乎很想知道画面的更多讯息，于是大祭司体贴入微地介绍起黑发神明。 “这位是我主的盟友，他未曾透露姓名，但强大如引动潮汐的月亮。” 格莱每张脸都写着景仰： “他降临此世，唤醒了陷入沉眠的主。 他们的友谊从巨蟒灭世时的第一次共同御敌开始，直到神话的终结也不会磨灭，友谊让他们成为永不背弃的盟友，即便我们不知他神名，也依然尊敬他、侍奉他。” “……他们的友谊真是让人感动。” 何露感觉自己像无意间直视深渊的人类，怪异的世界真相好像揭开了一丝面纱，仅仅是一点便让她脑海空空，口舌发麻。 厄洛诺会飞，祂用弯弓，每一根长箭都像闪电，最重要的是—— 祂确实来异闻局登记为编外异能者了。 这算什么？异位面的神明选择来蓝星打工？带上小伙伴一起成为勇敢的打工神？？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原来那个从没打过卡的“钟杨”不是来骗编制的啊！ “阿嚏！” 某家甜品屋的老板正躺在沙发上作咸鱼晒太阳状，突然一个咸鱼打挺把员工吓一跳。 “你也会感冒？”厄洛诺狐疑地观察着钟杨，自从游戏结束后这家伙摆烂了好几天，不知是转了性子还是发作的间歇期。 “也许是有人在想我~毕竟，还有人外出未归呢~”钟杨顺势翻了个面，在沙发上滑动着胳膊，成功将毯子抱枕都掀下去，然后迎来员工的怒喝。 把头发剪得半长不短的黑发青年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脸埋在沙发里不知在想什么。 杜德罗伊，怎么还没回来？ 第150章 分店开遍全太阳系 但是蓝星的最优秀！…… “你住在沙发上不走了是吧？” 白发员工把手里的托盘放下来, 加快脚步走到沙发前，叉着腰看向钟杨。 自从上局游戏结束，这家伙天天固定在二楼客厅刷新，比家里的地缚灵还地缚灵, 问就是老板的计划员工听多了不好, 像在研习一条新的封神之路, 试图成就谜语人之神。 “小饿你不懂, 我正在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 只有沙发能拯救我~” 某人脸朝下埋在沙发柔软的绒面布料内, 闷闷的声音从空隙里泄漏出来。 钟杨正在默默头疼。 穿梭世界之间的狭隙需要拥有至少三级以上的位格，不知道死到哪里去的杜德罗伊因为金星本体被封禁，目前【战争天灾】的权限直接不能用, 于是换上了还在自己直播间打工时的神格。 因此, 他如果回归蓝星位面的话，传送坐标是用的主神位置——也就是自己的位置。 原本以为在沙发上等两个小时就能等到精灵回归，谁知这一等就是几天。 被迫在沙发过夜也是逼不得已，万一他在房间扮演人类睡觉时那个家伙飞回来, 传送光阵定位在自己被窝里, 岂不是要被无cp区封杀？ 厄洛诺：“……” “行，那你接着躺。” 祂深吸一口气，余光恰好瞥见窗外的景象。 最近天气有些反常, 主脑特意预告了未来几天将会有一场全球范围的冰雹, 估计异闻局又要忙起来了。 而现在，阴沉沉的天空似乎大雨将倾, 但外边却全是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隔壁街道的花鸟市场往日里好像没这么热闹？ 厄洛诺盘算着中午吃过饭就去异闻局打个卡，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对了, 还有天王星的建交得盯着…… 天王星的神王心中无比庆幸，幸好带队的是何露，万一蛇人们犯蠢，祂相信这位靠谱的领导也能以出类拔萃的业务能力给予包容！ 这么一走神，本来正在气头上的员工也彻底没了脾气，弯下腰把地上被扫落的毯子抱枕捡起来。 可祂刚刚抬眼，就看见屑老板瞬间换了姿势，单手托腮作美人鱼侧躺状，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他。 “嘿嘿，真贤惠。” 钟杨空出来的那只手上下挥舞，像涌动的波浪。 “……”白发人先是顿住，尔后眉心狠狠一跳，湛蓝色的眼睛里迸现杀机。 裹着毯子的两个抱枕被一股脑全部扔到搁浅于沙发的老板头上。 “呜呜~小饿你砸到我头了！” 身后和毯子枕头搏斗的屑老板还在发出无意义的嚎叫，员工已经狠狠甩开门：“中午你自己做饭吧，我出去有事。” “什么？！”本来还在蠕动的屑老板一蹦而起，半长的黑发乱得像鸡窝。 穿着小熊精灵同款毛绒居家服的黑发人疾速冲向楼梯口，堪堪搂住即将破门而出的白发人胳膊，言语间极尽哀婉： “小饿——没有你我中午会饿死吧小饿——你舍得离我而去吗？！” [旺财！快点过来支援旺财！] 钟杨疯狂发送传音，一楼楼梯迅速冲上来一个灰扑扑的毛团，叼着个空荡荡的食盒往厄洛诺脚边放下，摇着尾巴转来转去。 “汪汪汪！” 被投喂了几天的疆神完全把自己当成狗狗了呢_(:з」∠)_ “你还好意思说？为啥不让地缚灵做饭，天天让我在这里呆着？天王星建交我都错过了，就为了不让你……还有这个家伙饿死！” 哪壶不开提哪壶，厄洛诺暴躁，胳膊上多了个挂件就算了，还有个更难缠的咬着祂裤脚。 “啊这，当然是因为小饿是我的得力干将啊！” 钟杨眼珠一转，嘴角向下撇去，露出无辜的神态， “我寻思甜品屋员工众多，也到了该做大做强的时候，最优秀的小饿当然是留在总部，它们几位老将都去各个分店开疆扩土！” “分店？”员工的怒气卡壳，注意力再次跑偏，“在哪里？D省？还是B市？” “不对，按你的风格，难道它们去别的大洲了？” 有古怪，钟杨在预谋搞事？ 厄洛诺回过身上下打量他。 “别的大洲怎么够？”钟杨神情一肃，双手搭在白发人肩上认真道。 “小饿你记得吗？我跟你说过神明升级的体系，而现在我正面临升级的重要关头，需要太阳系所有文明联手合作！” “……所以你的神格升级条件，就是把甜品屋开到别的星球？？？”厄洛诺大受震撼。 “这是计划最关键的一部分，不愧是我的得力干将，对未来发展的远大规划预测得如此精准！” 钟杨单手握拳，双眼里闪烁着星光，充满对将来的憧憬，同时脚尖轻轻戳了下地上打滚的小狼崽子。 [趁现在，咱俩中午有没有饭吃就看你了！] 毛团红彤彤的眼睛悄悄观察上方，见投喂者似乎被主人唬住了，便偷偷溜去关上了门。 “不对，地缚灵不是困在这栋房子里出不去吗？”厄洛诺质疑。 谁知提到这个，钟杨眉毛一挑，露出天机尽在我手的微妙神情：“不愧是小饿，果然瞬间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那我就不瞒你了，这栋房子——” 他指着天花板，窗帘无风自动，屋内所有白墙突然暗下来，划过几道流光，变成镜子的模样。 每一面镜墙都倒映着二人一狼的身影，其中白发人愕然望天，正好与天花板上的“钟杨”对上视线。 “叫我干啥？”正在带着主神运营直播间的镜行没好气地说道。 自从主神被掰成两半又粘回去后，似乎有些接触不良，整个球变得傻乎乎的，很多关键决策需要他亲自盯着。 而被钟杨在底层逻辑加上了“禁止杀人”后，恐怖游戏变得仿佛童话梦工厂，不论多么应该死人的场合他都得通过扯淡圆回来！ “没什么，你继续~”钟杨笑眯眯地看着厄洛诺，“这座甜品屋是【白镜行客】能力，从影子世界拉出来的复制版！” “……那它们现在都已经去了别的星球？” “没错，无面女在冥王星，顺便帮悠娜编写了普通话课程，幽蓝触手在土星帮忙种地，而考虑到天王星正在举行建交仪式，我可是特意让元老级大厨地缚灵带着甜品屋飞奔去天王星，准备两球会晤的晚宴！务必促成蓝天两球的友谊！” 钟杨握拳。 “……”厄洛诺表情一片空白。 —————— 与此同时的天王星，何露被蛇人族的炫技式雕塑技艺冲击得头晕目眩，一百零八个头的羽蛇神艺术形式实在过于超前，狠狠给蓝星人一些小小的天王星震撼。 ——尤其是当这座雕像的原型就在自己辖区，还是个大隐隐于甜品屋的大佬。 “女士，”格莱体贴地感受到蓝星来访者精神上的疲惫，温和地说道，“天色已晚，不如一起去享用美餐？” 九个脑袋的好处在此时发挥出来，大祭司能同时关照身后队伍的所有成员，最中心的蛇首和何露对话，剩下八个有的处理教会事务，有的沟通厨房，有的用神王赐下的威压赶走试图围观的从神们。 那些家伙仗着主不在，自己不够强大无法正面阻止祂们，便扒拉在教堂外面隐身从五彩花窗窥探来访者——这真是太失礼了！ “好想回蓝星，我还没玩够。” “这是蓝星来的人吗？真好看，和主一样好看。” “原来不是头越多越强啊，我懂了，这就是主降下神谕中说的‘返璞归真’吧！” 在蓝星度过了有趣的元宵节，从神们的审美被掰到人类面孔上，纷纷发出没出息的感叹声。 [住嘴！快离开这里！]格莱负责掌控戒律的那个蛇首对着空气发出嘶鸣，威压像涟漪般传播到教堂之外。 [不要仗着蓝星来客不愿和你们计较便如此冒犯！] 即便是主和盟友神明在蓝星也要遵从他们那里的规则，蓝星人的强大必然深如瀚海！ “格莱好凶啊，比神王还凶。” “溜了溜了。” 何露莫名觉得身上沉甸甸的压迫感消失了，原以为是天王星大气压强不同的缘故，好不容易适应了，怎么突然又轻松起来？ “女士，请允许我为您带路。”面前的蛇人恰到好处地插话，打断她的思绪。 人类点点头，不再细究其中的深意。 ——他们只是来建交的，不是来探秘的，只要两球关系友好，别的文明有什么秘辛与他们此行任务无关。 当一队穿着特殊防护服的人类终于走向餐厅，格莱九个脑袋都松了口气，希望盟友神明派遣来的大厨能够靠谱吧。 —————— 李文殷坐在何露最近的位置，不知是赏识他靠谱所以提拔到心腹地位，还是担心他离谱所以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 但看他暗自雀跃的模样，似乎单方面认定是自己升迁有望。 此刻他面前摆放着一杯散发着袅袅余温的浅红色液体，似乎来自某种富含汁液的水果，而被天王星大祭司使用五句话隆重介绍的正餐也已经上齐。 合作多年的老队员认真研究一番面前的餐点，终于憋不住嘴，向何露发出灵魂吐槽： “老大，这甜品怎么似曾相识啊。” “闭嘴，吃你的。”何露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带队者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右手的餐叉优雅地戳起一块甜点，放入口中。 ……还真是一模一样呢。 和她上次去甜品屋找厄洛诺时吃到的草莓慕斯完全一致。 至于那杯饮品—— 换个包装就是蜜桃多多吧？！！【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50-160 第151章 破土而出 命运 对面的祭司十数只蛇瞳时不时扫过周身, 但经验丰富的异闻局精英接受良好。 经历过开着长翅膀的装甲车飞跃太平洋后，何露对任何事物都能报以从容的心态。 比如人在天王星，和一群有着水汪汪大眼睛的蛇人坐在一起，吃自己辖区管理的异能者店里做出来的草莓慕斯, 还喝着蜜桃多多（外卖限定）。 “您不吃么先生？”人类抬头望回去。 虽然为了容纳访问团队的众多人员一同用餐, 教会使用的是椭圆形长桌, 长端足有十米, 可为了表达两球的友好, 格莱选择坐在短端, 与何露仅有两米距离。 “当然，我只是有些担心不合您胃口。”蛇人歉意地笑笑，其实它是搞不懂这种小小的玩意要怎么吃…… 委实是它的疏忽, 光顾着安排上盟友神明送来的大厨。 每个脑袋吃一口？ 可是蛇人吃饭都是直接吞的, 每个脖子都有块糕点卡在喉咙里，真的好失礼啊！ 九个蛇首沉默地盯着面前精致的糕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张哪个嘴。 级别较低的卫队长和神仆们显然就不会有这种困扰，它们要么三个蛇首, 要么一个, 早早就和自己猜拳结束，选择或者输或者胜的那个去吃。 连六首的狩猎队长也已经完成了自己和自己的眼神对决，最中间的蛇首败北后负责警戒, 同时看着旁边的五个脑袋美美地享用甜品。 “……嘶。”挨饿的那个脑袋绷着脸, 连蛇鳞都黯淡无光萎靡下去。 大祭司终于作出了抉择，让所有进食工作都交给与人类沟通最多的那个脑袋。 “……”八个脑袋齐刷刷转向中间, 加油，你可以！ —————— 祭司信奉的神明也在面临抉择。 到底是把钟杨和他的小狗崽子一起扔出去，还是让他俩在家里自生自灭。 屑老板还在喋喋不休, 对危机毫无意识： “小饿你可要仔细听好了，接下来的知识都是免费赠送的，除了我这么优秀慷慨的老板，谁会把神明晋升的知识直接告诉员工呢？ 只要等蓝星和天王星建交结束，你破五升六指日可待！” “行啊，那你说。”之前做什么事情都瞒着自己，今天突然坦白了？ 厄洛诺冷笑。祂倒要看看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主意。 “就拿旺财举例——” 钟杨刚把还在甩尾巴的小狼崽抱起来，眉头忽的一皱：“你怎么重了这么多？” “！” 疆神一怔，缩成一团。 “你别躲，让我掂掂——”魔爪掐住天狼星命运的咽喉，“好家伙，重了二十斤？？” 小狼两只前爪呜呜嘤嘤地捂住脸，但是被无情的主人强行扒拉开，甚至被下达了减肥命令。 “小饿，你这几天喂他太多了，以后让他少吃点。” 钟杨反手拎着毛团的后颈皮，坐到沙发上，话语间杀机四伏：“我记得家里有跑步机，今天中午你别吃了，下午锻炼锻炼，嗯？” 小狼崽委屈地打了个嗝：“汪呜——” 还没跟驯养者卖完萌，身后就出现一只手把他拎走。 “你怎么看见小狗都要欺负两下，多吃点怎么了，你吃的比他还多。” 厄洛诺看不下去了，直接横刀夺狗，灰色毛团飞速冲向门边，叼起食盒跑下了楼。 “什么，小饿你竟然嫌弃我吃得多？” “当然不是——不对，我就是嫌弃。”厄洛诺随口敷衍，“你刚才要说什么？怎么不继续了？” “当然是因为严肃的剧情推进间穿插搞笑日常能让人放松心情，”回过头却见钟杨笑眯眯地托着腮，“所以你现在还生气吗小饿？” “你故意的？” “一半一半吧，顺便让疆神下楼看着店铺，接下来的谈话内容有点风险。” 窗外突兀地暗下来，黑色的虚幻火焰边缘留着一丝红色，组成看不见的火网笼罩在甜品屋上方。 中心的建筑物被【疆神】的领域空间内，保证谈话的隐秘。 “既然天王星和蓝星建交了，有些东西我今天必须告诉你。刚好神格等级和晋升条件上次在游戏里讲得匆忙，趁着副本结束的空档，这回仔细说说。” 钟杨摊开《俯仰生灵录》，翻到一页空白中，用龙骨笔画出一株刚从泥土中生长出来的幼芽。 “这是什么？”他点点书页。 “……一棵草？树？” “不，这是你。”钟杨笑起来。 厄洛诺蹙眉不解。 授课者乐不可支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继续： “幸好提前让你学了地……蓝星文字，现在讲解起来方便多了。 我把这片泥土叫做狭隙，每一个小世界都是埋在泥土里的种子，它们能发芽，生长，繁盛，枯萎，死去，最后回归狭隙，等待下一次复苏。” 钟杨又在这棵幼苗的右下方，地面以下的位置画了一株野草。 “但这一切的过程都发生在泥土之下，它们从未醒来。” “如果这个小世界之内有强大到足以成为信仰统帅的存在，能够获得小世界一切生灵的‘认可’，不论是神话体系的众神之王，还是科技的某种理念，亦或是修仙世界常说的以身合道，成为规则的代行者—— 只要提起‘祂’，就能直接指向这个世界，那么这个‘祂’就拥有了突破世界之外的封神之路。” 他在野草顶端延长出一根新芽，钻出了泥土： “同时，这个世界‘破土而出’。” “所以说原生世界的修行体系只是起点，不走上界外的封神之路终究会毁灭？” 厄洛诺若有所思。 “差不多吧。”钟杨笔尖一顿，“所谓神明的永生是相对的，如果没有突破世界之外，命运始终被原生世界绑定，反正最后都是陷入沉睡，无所谓生也无所谓死。” 厄洛诺恰到好处地接上：“诞生的世界是摇篮，神明可以在其中安然沉睡，但想要获得自己主宰命运的能力又不能一辈子呆在摇篮里？” “你这句话让我想起曾经有人说过，‘地……蓝星是人类的摇篮，但是人类不能永远生活在摇篮里。’[1]” “你有什么非要说一个字然后改口蓝星的理由吗？我都去过历史影像了，又不是不知道。”厄洛诺莫名其妙。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我们先说回封神之路。” 钟杨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点点书页上的幼芽。 “你看见了，发芽就代表起点，接下来就是生长。为了方便小饿你理解我就用神明奋斗史来讲解吧~” “一级，你出生在种子世界里，经历一番磨难成为万人景仰的英雄，拥有无边的伟力或者改变世界的魔法。不过对于小饿来讲是闪电与净化。 一升二，你的威名传遍世界，建立起足够多的信仰，信徒们口耳相传着你的威仪，到供奉着你神像的圣城教堂做弥撒。而此时你所处的世界在狭隙间生长，虽然目前和你没什么关系。 二升三，或者是诸神之战，或者是灭世之灾，总之经历一番骤变，你成功登上神王之位，神界的元老们恭敬地侍奉着你，一提起你这个小世界都要为之颤抖。” “终于！” 钟杨不知做了什么，龙骨笔尖端竟然冒出了绿色的颜料，填充在幼芽的嫩叶上，显得栩栩如生。 “你获得了代表原生世界的资格，什么都不懂却不妨碍你成为真正的三级神明！” “你终于可以走出世界屏障，来到狭隙，从外部总览整个世界，并发出感慨‘原来我的小破摇篮长这个样子啊’。” 钟杨在嫩叶旁画了个头顶三个感叹号的火柴人，试图给火柴人加上一百零八个脑袋时被厄洛诺捏住画笔。 “我现在很专注并且没有生气，直接推进剧情就可以，搞笑日常不用再穿插了。”员工湛蓝眸子暗含威胁。 “行吧，”钟杨瘪瘪嘴，在泥土之下又画了朵花，把幼芽的根系延伸到花瓣上。 “秉持着无穷无尽的探索欲望，我们的神王来到别的小世界。” “三升四，你本来打算在这个世界隐姓埋名，正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路边有个大反派抢了你的蜜桃多多说要毁灭世界，于是神王一怒，拯救世界，不知怎么传出去后又被大家疯狂赞颂~ 异世界的神明又一次被推上神王宝座，但权柄与原生世界截然不同，你被封为蜜桃多多之神，掌控全世界的外卖与——” 钟杨骤然弯腰躲开厄洛诺的袭击： “……总之权柄不一样了！你符合了封神之路的晋升条件：两个世界，两次神王，不同权柄，升级成功~” 他从幼芽的位置画出一整棵茂盛的柳树，长长的枝条被风吹起，根须联系在一起的野花也破土而出，依附在柳树枝干旁边，向上生长着。 “我们的小树苗终于长大成材，但你心中总有些不安。爬升到封神之路半途后，明明更加强大，你却总觉得有未知的目光正窥探着你。” “祂们是……”钟杨止住话头。 “高维观众？”厄洛诺接上。 “你说对了~”钟杨从《俯仰生灵录》撕下那张纸，摊平放在茶几上。 随着他手指一点，柳树从平面的书页上拔地而起，变成三维的投影，还能看见虚幻的枝条正在轻轻摆动。 “厄洛诺。” “嗯？” “我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喊你，感觉真不习惯，”钟杨默了默，“你知道镜行是主神，对吧？” “对，怎么了？” “镜行是我，所以我也是主神。” “……”厄洛诺表情僵住。 “我也运营过直播间，所以我发现，我们和这棵树一样，在高维观众眼里是平面的。” “不论是你，还是叶嘉道或者其余玩家，你们知道观众的存在，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即便挣脱了小世界，我们也依然被自己的‘命运’束缚着。” 他轻声说。 第152章 我来的不是时候？ 你来的正是时候…… 厄洛诺微张着嘴, 但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钟杨平静地迎上祂愕然的目光，观察着祂的表情，每一丝一毫的变化也没有放过。 “……我记得你说过，这一套通用规则是你自己总结的？” 厄洛诺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对。” 钟杨暂停在这一步, 没有往下深入探讨命运。 “四升五, 就是你现在的状态, 不论到哪个世界都能直接调动与自己权柄相关的力量, 不再需要界主的许可。” 厄洛诺好像捕捉到了点别的信息： “我刚来蓝星时能直接使用闪电攻击苍穹之眼, 就是这个世界的界主许可了？” “不对, 那在悠娜的吸血鬼世界，界主幽夜女神没有道理允许，为什么我晋升前也能调动力量？” “界主幽夜女神？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钟杨甩了下笔尖, 一点金色飞到柳树虚影旁, 变成黄澄澄的日轮。 “那个世界不是她的本体吗？” 厄洛诺追问， “直到我们跳跃去三万年前，你改变世界命运的走向，虚构出悠娜, 才让她取代幽夜的存在, 互为镜像的两个女神吞噬掉平行世界的自己……等等，镜像？” 祂不由得想起这栋房子的天花板上还藏着钟杨的人性镜像。 “小饿真聪明，那个世界的界主是镜行。”钟杨压低声音, 凑到厄洛诺耳边才说出镜行的名字, 仿佛在担心谁听见。 “不过因为我给你的权限是全开的，他等于我, 所以逻辑怪物默认修改成他的世界对你也是全开权限。 我起初在吸血鬼古堡中看到你的力量并未受限，下意识认为幽夜女神是‘我’在三万年前契约的BOSS，差点被无意识蒙蔽过去。” “他本来可以先趁着那个机会解决我, 但不太聪明的镜某人满脑子复活……嗯，一个很重要的故人，于是先来了蓝星，进行一些失败的召唤仪式，最终败北。” “这么说你自己真的好吗？”厄洛诺有点嫌弃地拉开距离。 “咱们要懂变通嘛小饿，比如灵活的自我认识，当剧情需要的时候镜行就是我，当镜行做出一些蠢事时及时切割，‘姐控小学鸡做的事情和伟大的甜品屋老板有什么关系’？” “……”厄洛诺欲言又止，“行，不愧是你。” 钟杨耸肩：“扯远了，总之四升五就是和观众获得联系，不管是自己成为主神，或者随便进入一个直播间当主神的御用打手都可以。” “御用打手？不是玩家吗？” 黑头发的人类往沙发上一躺，舒适地伸了个懒腰，龙骨笔漂浮在空中等待主人调整状态： “玩家可不就是主神的打手嘛~第四天灾降临，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这家伙刚才承认过自己以前是主神吧？厄洛诺无语地低头看他，穿着黄色的小熊居家服的主神正在沙色绒面上滑动着双臂，仿佛沙滩上的海龟，一挪一挪地原地踏步。 “原来你是这么看玩家的，”祂想起这局游戏中弹幕透露的信息，又补充道，“逻辑怪物公司的主神？” 钟杨动作一顿：“呃，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总之天空之神在直播间人气爆表，高维观众纷纷对你印象深刻，打赏点数堆积如山，历经千难万险你终于飞升上了五级！” “而五升六，是最特殊的。”活动完上半身后钟杨腾地坐直，眼神严肃起来，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厄洛诺额心。 “这个过程要么漫长，要么迅速，它不需要任何权柄或者力量上的质变量变，也没有什么特殊仪式，它只会在某一天突然降临。” 茶几上凭空生长着的柳树已经枝繁叶茂，那点金光化成的太阳膨胀又收缩，在钟杨眼神扫过去时突兀地释放出刺目的光： “就像这样突然。” 厄洛诺下意识抬手一挡，当祂再回过神时，那棵树已经被连根拔起，所有包裹着虚幻的褐色土壤的根系都暴露在烈日之下。 “得益于你的强大，你的世界成长为参天大树，直到这一天，这棵树被从泥土中挖出。 换句话说，你的世界彻底脱离了狭隙，来到了‘深空’。” “狭隙是底下的泥土，深空是泥土之上，是高远的苍穹。 当获得了观众认可的你被万物女神注视到，就将带着整个世界飞升到深空中。” 钟杨慢悠悠地收回手，漂浮的小“太阳”释放出光芒后迅速凋零，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进入深空中，自己的本体世界必须选择一名七级神明作为依附，她们是深空三女神，是所有力量体系的三个起源。【万物】，【命运正理】，【伽玛天虫】。” “如果我是小饿的话，我会选万物！闪电净化听起来就像规则的守护者~” “……然后就晋升为六级了？” 厄洛诺按住钟杨飘来飘去的花手，严肃地看着他。 “嗯哼，这就是从一至六的全部过程。” 钟杨点头，漫无边际地想起从前。 这也是他总结的绝大部分规则，跟万物交换了离开深空的机会。 “那力量体系的三个起源又是什么？” 厄洛诺看向那棵虚幻的树，根须暴露阳光消失，本该枯死的植物却仍在茁壮成长，甚至连被捎带着的野花也抽出了新芽，摇摇摆摆地开出更鲜艳的颜色。 “元素，超维，认知，三个大类。 元素在每个世界各不相同，比如小饿你那些从神里，我记得有火神、风神，还有生命女神顺便掌管的木元素权柄，放在修仙界的说法里，就是各系灵根。 在这方面掌握的权柄和力量，就叫做元素神。” “超维是我对捉摸不定的事物的统称，它们是时间，空间，命运，和更多神秘侧的东西。 虽然局限在世界之内看不清，但等达成三级破土而出后，这一系列的权柄观测到自己原生世界的本质，能产生更多的质变，变得更为强大。” “认知是特殊的，它只有三个分类，自我认知，物外认知，和高维观众。 修真者修心，就是修习自我认知，通过坚定的自我道心结粹，稳定自己掌控的力量，使得自身不被力量反噬。 如果走别的路子，比如小饿的信徒们就是物外认知，也是帮助小饿稳定自己力量的~” 钟杨合拢双手，学着格莱祈祷的动作，满脸虔诚。 “那高维观众呢？” 被祈祷的神明拍开他的手，拒绝接收这份奇奇怪怪的信仰。 “你都说了他们是高维的，还不明白么？”钟杨笑眯眯地左右躲闪，非要完成这次祈祷。 厄洛诺蹙眉：“……什么？” 钟杨叹气：“他们是高维的存在，他们的认知能改变一切。创世、灭世，造神、弑神，都只是他们的一念之间。 所以主神空间如此强大，玩家以为自己找到了隐藏职业，其实是主神选择了他。 通过主神编造的简陋晋升条件在观众面前表演，积累足够的直播热度——也就是高维认知，然后依托于观众认可的玩家就能迅速变强，表现在观众眼中就是玩家升级了隐藏职业，变得更加强大了。” “这么说，隐藏职业是成神的捷径？是通过窃取观众的认可——不对，应该是演戏给他们看，骗到了观众就能变强？？？” 厄洛诺震惊。 “反正你要这么说的话也可以，直播间就是一个大骗子招兵买马，演戏给高维观众们看。 接着高维存在们真被卖力演戏的小骗子们忽悠到了，以为他们可厉害了，殊不知是自己的认知才导致他们真的很厉害。” “……你等会，我有点晕，这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厄洛诺扶住额角。 “先有鸡或者先有蛋都行，小饿你进直播间前就很强，那观众也不算被骗~” 钟杨继续道： “三个源头我解释完了，你只要清楚认知是必不可少的‘1’就行，元素亦或者超维的权柄都是后面锦上添花的‘0’。 如果你不想有太多的神名，甚至可以把额外获取的权柄融合到工具里随身携带。” 随身携带……厄洛诺联想了一下，那个突然拥有时间权柄的【苍穹之眼】？ “【伽玛天虫】是元素侧的主宰，【命运正理】主体权柄是命运，又被叫做超维源泉，是超维侧的根源，她们都各司其职，是【万物】的左膀右臂。” “而【万物】，是一切。”钟杨语气变得悠远，“是万事万物的化身。” 厄洛诺脊背一凉，笼罩住房屋的黑色火焰突兀地闪烁，火舌舔舐着窗台，像有人趴在那儿，掀起了帘子。 祂灵光乍现，急忙追问起来：“既然元素和超维两条道路的终点是她们，那……认知呢？” 厄洛诺有点说不出的焦躁，挂在墙上的钟表恰好在此时滴答作响，一只木制的布谷鸟从时钟里钻出，油彩绘制的黑眼珠古怪地转动了一圈。 钟杨没有回答祂，反而微妙地盯着时钟。 厄洛诺忍不住往他那头挪了点位置：“你说认知才是必不可少的，其余权柄锦上添花，有没有纯粹走修心成神的？” 钟杨一直看着时钟，嘴巴动了动： “我。” “什么？”厄洛诺一时之间有些不明白。 “我说我。”钟杨深深叹了口气，又露出他惯用的扭曲笑容，单手搭在白发人肩头。 “认知途径的终点，是【逻辑怪物】。” —————— 房间里很安静。 黑色眼睛的青年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半长的黑发有些凌乱地垂下来，苍白的手掌稳稳按在蓝色眼睛的“人类”肩头。 明明白发神明眉宇间有森寒的杀伐惩戒之气，但祂的气势却被对面的面容扭曲的怪人压制住。 杜德罗伊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天而降的，蓝色漩涡在钟杨和厄洛诺中间的那一小段距离中展开，并迅速扩大到整个沙发。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精灵一个翻身稳稳落地，正好看见面前两人凑得极近，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钟杨松开手，皮笑肉不笑。 “嗯？”杜德罗伊微微眯眼，他怎么突然接梗？ 还没想出所以然来，精灵一回神，手上多了个锅铲。 钟杨一指楼梯口：“刚好缺个厨子，午饭就交给你了，【做饭道君】。” 咕咕了几天，刚回来就跟他玩梗是吧？ 等他挥挥手解除了疆神的驻守指令，外头的鸟鸣声又从窗户传入。 楼梯口迅速冲上来个毛团，听见“做饭”的小狼崽又叼着空食盒，准备来找厄洛诺卖萌。 可惜他只碰见相看两厌的某个精灵，正扛着锅铲优哉游哉地向下走。 第153章 她太会了 玄凤鹦鹉 毛团警惕地停下脚步, 试图贴着墙角阴影悄悄溜走。 “嗯哼？” 可惜他已经被杜德罗伊发现了，精灵两个跨步迈过楼梯，直接拦截住去路。 “好像中午的食材有了呢。” 他伸出两根手指捻住毛团的后颈皮，在眼前晃了晃： “让我想想, 铁锅炖小狗？万鬼至尊炖汤一定很有独特的风味。” 疆神呲着牙瞪他, 左右扑腾, 嘴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闹有什么用, 你再闹也不会有人管你了——” 精灵笑嘻嘻地把他揣在手里, 意有所指道： “我记得以前每次出差, 在深空的路边都会见到一个被抛弃的流浪狗，蹲着也不知道在等谁。 没吃没喝好可怜哦狗狗，刮风下雨没地方躲, 毛乱七八糟都没人梳~ 没想到今天他居然被饲主找到捡回家了, 可惜饲主好像不那么爱他，带回家也只是拴在家里看门。”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一楼厨房里，把泪眼汪汪的小狼崽子往客厅一丢： “也对，如果饲主真的爱他, 怎么会扔在外面不管呢？” “……” 如果是从前还在深空, 疆神只会怒吼着冲上来，把嘴欠到令人厌烦的追猎者赶出去，但今天变化为幼狼形态的神明毫无反抗地滚到地毯上, 两只爪子委屈地捂住眼睛。 “好好呆着, ”杜德罗伊的嘴角向上扬起，“不要乱跑, 外面有怪物会吃小狗哦。” 他唰地关上门，笑容骤然消失，面无表情地看着墙面。 以往万物降临在自己身上后, 醒来都会回到深空。为什么这次他直接顺着钟杨给的定位来到了蓝星？ 还有…… 他还能从身上感受到命运的位格压制，看来这次抓捕行动失败了，不知道命运正理怎么绕开万物的规则的。 她到底要做什么？ 黑头发的精灵沉默半响，突然叹了口气，转身开始摆弄厨具。 反正他来到蓝星位面是公费出差，现在任务没完成，大不了多呆几天。 得想个办法让钟杨随身携带疆神，万一命运出手，作为空间之神，他至少还能开辟独立位面阻拦一段时间，等到他们支援。 杜德罗伊啧了一声，就是钟杨现在的这群新手下也太菜了，真是让人不省心。 —————— 二楼的某个教课现场暂时中止。 被一打断，整个思路都陷入了混乱，钟杨打了个哈欠往沙发上一倒，摆摆手道： “好了小饿，现在有人做饭了，咱们开摆！” 无良教师罢工，可是学生还想认真学习，厄洛诺把钟杨拽起来：“等会，我还有几个问题。” “第一，你讲这些没有关系吗？上次你在悠娜的吸血鬼世界里只用了几句话就略过了，说是担心高维注视。” “怕什么，今时不同往日，有疆神守门~”钟杨随意地扭头。 “第二，蓝星是不是你的原生世界？第三，你是人类？” “……”钟杨一顿，反手指着自己，不可置信地睁大眼，“我不像吗？？” “那行，就算你是人了，”厄洛诺严肃地抓住他的手， “那你——我是说你把包括我在内的神明连同本体世界都带回来，变成星球的形态，放在蓝星位面充当别的行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钟杨顾左右而言其他，“一个星球太孤独了嘛~” 厄洛诺提出质疑：“你说的七级只有三女神，说明你还没有达到七级，可蓝星却没有被收进深空，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小饿变聪明了嘛~”钟杨挑眉，毫无被拆穿的自觉。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屋内只有钟摆的声音。 厄洛诺蹙眉： “五级到六级是本体世界被万物关注到，然后被抓进深空里，听起来和你的操作很像，本体世界被你关注到，然后被抓进蓝星位面里—— 你在准备升上七级？这就是晋升条件？” “我的天哪，”钟杨满脸稀奇地打量着厄洛诺，“小饿你知道吗，你好像掌握了一些不得了的秘密。” “将本体星系的所有文明联动起来，带领整个宇宙升格成功，就能晋升七级。” “别打断。”厄洛诺按住左右乱晃的某人，扳正他的脸，蓝色眼睛认真地凝视着他。 “那按你的说法，所有五级以上一旦被抓入深空后，只能选择三女神之一依附于她，那岂不是失去了补全自己位面的机会，所有五级都不能再往上晋升了？ 她们垄断了晋升七级的渠道？” “很有道理小饿，我是这么认为的~” 钟杨饶有兴致地点头，可厄洛诺继续拽着他：“跟你说了别打断。” “……”被制裁的屑老板只能安静下来，认真听员工分析自己的看法。 “你说，伽玛天虫是元素，命运正理是超维，以及万物是三条路径合一的尽头，她们象征终点，不停吸附别的五级神明，垄断了晋升七级的渠道。” “可是，”厄洛诺有点游移不定，但是话在嘴边，不知不觉地就自动脱口，“如果她们不是想垄断呢？” 屋内所有自由运动的粒子都凝滞了，化身为人的逻辑怪物直接忘了模拟呼吸，以至于二人沉默的漫长时间里他脸色慢慢变得阴沉，十分吓人。 “……为什么这么说？” 钟杨骤然深吸一口气，神色莫名。 “因为你也是尽头。” 什么？祂只是心理的猜测，但根本没想这么说。 厄洛诺终于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了，可是根本无法抵抗，祂依靠力量凝结出的白发人类形态正在逐渐变化，白色羽毛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女人的声音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来，和属于厄洛诺的清冽语音交织在一起，共同对钟杨说道： “所以蓝星位面是特殊的，你能把别的神明带入自己的世界培养，做到和我们一样的事。 所有神明都将回归深空的怀抱，祂们暂时窃取的力量也会回归终点。” “你也是尽头，认知的尽头，钟杨。” 【命运正理】降临在自己选中的造物身上，在木星使用自己眷族玄凤的概念替换了三妖圣之一的元凤，作为玄凤后裔的玩家终于与命运女神产生了联系。 “终于抓到你了。”我的小月亮。 命运的丝线编织成大网，将猎物包裹进去，空间微微波动，房内的装潢都扭曲了一瞬，又恢复成往日的模样。 可是房内的黑发人影消失了。命运似乎带走了钟杨。 徒留一只白色羽毛的鸟类倒在地上。 房屋的墙壁变得透明，一个白发灰肤的人类面孔浮现在天花板上。 镜行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屋内：“居然真的被他给钓出来了……” 他转过身，镜子房屋刹那发出啪嗒啪嗒的爆裂声，破碎成一地透明的薄片，只留下黑色的笼骨。 然后，有一只手从上方伸过来，提起巨大的笼子。 —————— 银色的由命运丝线编织成的大网穿梭在狭隙间，向深空尽头飞去。 命运正理掠过悬浮于虚空中的无数小世界，飞进灰色的八角房屋，可她刚一落地，便撞进一片璀璨的金光中。 “你违规了，命运。” —————— C省最近有家甜品屋逐步成为旅游打卡点，老板身份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但由于甜品质量上佳以及甜品师（颜值）质量上佳，一向饱受好评。 只是营业时间过于随心所欲，比如今天又关门了。 “明明是周末怎么还不上班啊——” 门口又传来如丧考妣的声音，路过的众人习以为常。 “可恶，什么时候才能再出外卖送拍照留念的活动啊！” 一名女生靠在小伙伴肩头，不住握拳。 “诶，你看，”突然，她的同伴戳戳她，指着店门道，“这个人怎么回事？” “什么？” 女生警觉地抬头。 一名穿着黄色小熊毛绒居家服的怪人提着个鸟笼，甩了甩手中一大把钥匙，从中认真地选出一枚，然后打开了门锁。 虽然侧脸远看着也很不错，但是古怪的装束和棉拖鞋直接冲淡了帅哥的氛围！ “……等等，”她拽了下朋友，“难道这个家伙是老板？？” “好像很有可能，”朋友挠头，无法想象白发甜品师穿小熊居家服的样子，“不对，是一定吧！总不能甜品店被转让了吧？！” “原来甜品店的老板居然是这个样子的啊……” 二人呆滞片刻，随即想起自己是来吃甜品的，便兴致勃勃地跟上，孰料那个怪人进屋后直接挂上了“暂停营业，老板摆烂”的牌子。 “……”又是扑了个空的一天呢。 —————— 钟杨随手开灯，玻璃自动调整为雾面，阻隔外界的视线。 店铺里面有一道锁着的门，穿过去便是后方的居住区，甜品屋只使用了背面的前厅作为营业区。 他优哉游哉地把钥匙扔到桌上，那扇门后面传来杜德罗伊熟悉的炒菜声，时不时夹杂着他和疆神的互相攻讦。 而厄洛诺——或者说现在是只小鹦鹉，被他从笼中掏出来，放在桌面上。 “玄凤形态的小饿——”钟杨星星眼，凑到白色羽毛的小鸟面前，“可恶，命运正理真是太会了，她一定是料到我在笼中鸟副本会把你带回来！！” 第154章 雨夜城 翠丝坦 鹦鹉白色的翅膀“啪叽”一声糊在人类脸上, 圆溜溜的蓝眼睛瞪得极大，像是还在震惊之中。 “到底怎么回事？”听到自己变得更尖一些的嗓音，厄洛诺有点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有人自以为欺骗了我，被镜子制造的假象反骗了而已, ”钟杨淡定地把小鸟的翅膀挪开, 摸了下自己的鼻子, “现在是赔了宠物又折兵, 自己也被抓走了~” 既然要在洪荒世界的三族做手脚来捕获他, 当然是集中在他选择的阵营最合适。 他先选择了人族作为阵营误导对方, 随即又让镜行把自己编排进妖族中，临时更换下手位置，命运果然忙中出乱。 【命运正理】的权柄有个特征, 或者说是致命的缺陷： [命运即将发生的一切演变, 都在微末之处存在预告。] 换言之，她可以操纵命运线，但权柄要求她必须留下破绽，给被安排的那个人, 或者那个世界走向留下可能预先发现并进行更改的余地。 ——比如弹幕里疯狂发言鹦鹉相关的废话, 可能并非她的本意，只是权柄如此，她也无法控制。 也许这就是她想要捕获自己的原因？ 用逻辑怪物掩盖命运权柄修改留下的破绽, 确实能让她更强大。 至于厄洛诺…… 天王星一整个星球全是蛇人, 从原始的壁画雕塑看来，图腾崇拜的表现形式也是多首蛇, 但至高无上的神王变化为神话生物形态后，特征更集中在羽翼。 第一次揭露真相后，厄洛诺人形外貌崩溃, 脸上露出密密麻麻的羽翼。 羽翼与巨蛇组成的缝合怪却成为信仰，这就是命运留下的破绽。 在厄洛诺面前一次性提及过多的高维知识，果然引来了命运的降临。 她预先那么久，安排了能够神降的造物在自己身边，就是等着他彻底对厄洛诺抱有信任，再一举降临进行抓捕。 ……难怪厄洛诺怎么看都是按照人类“钟杨”的审美创造的，可惜他现在早就不能称之为人。 而现在命运正理被万物惩戒，他的思维瞬间清晰，很多在命运影响下无法注意到的细节被抽丝剥茧，串联到一起。 “小饿你现在也有呆毛了~” 钟杨一脸愉悦，把鹦鹉放到自己肩膀上，伸手捋了捋祂头顶的那搓翘起的毛。 “……”厄洛诺浑身僵硬。 这时祂头顶突然一麻，小鸟震惊地抬头，正好和满脸无辜的钟杨对上视线。 “糟糕，没忍住轻轻揪了一下……” 捻着一小根绒羽的屑狡辩道。 下一秒鹦鹉拍打着翅膀开始追着人叨。 钟杨护着脑袋穿过小门，试图冲进厨房躲避，但不料门早就被杜德罗伊锁死，擅长空中作战的天空之神俯冲追击，成功让他的呆毛狠狠挨了一下。 “呜？”在客厅趴着的小狼崽竖起耳朵，满腹委屈被好奇取代。 “旺财？你在这真是太好了！” 一双手从天而降，把疆神捞起来，当做盾牌堵在身前。 懵懵懂懂的小狼崽“汪”了一声，摇了摇尾巴。 “呵，有病。” 厄洛诺收起双翼，高冷地降落在窗台旁的桌上。 祂不屑地扭过头，突然感受到窥探的目光，转身和窗户外的不速之客对上视线。 沉迷吃甜品，但是甜品屋好几天没营业，于是和小姐姐们一样每天定点来逛一圈的叶嘉道迷茫地看着这只鹦鹉。 自打从洪荒世界游戏里出来后，他的感官就愈发敏锐，从前作战更多凭借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但现在他的能力似乎拓展了，容易被忽略的细节都自动往脑子里钻。 或者说，更像是居高临下的俯瞰？ 所以同样普通路过，他却能感受到房子里比前几日更多了生气，于是绕到后面凑近观察。 ——然后观察到了奇怪的画面。 “……” 叶嘉道紫色的眼眸里溢满了不解，为什么这只鹦鹉能发出厄洛诺的声音？？ “嘉嘉？你来的正好！” 正走神间，他背后突然传来无法抵抗的拉力，拽着他进了房子！ 钟杨不知什么时候闪现到叶嘉道身后，穿着小熊居家服的怪人凭空出现强行绑架路人，幸好试图打卡的小姐姐们已经散去，否则至少也会引来几个异闻局的调查员。 —————— 何露面带微笑地站在电梯中。 她手上抱着厚厚的资料，袖口的荆棘花变得更加繁复，加上了一轮弯月。 这是异闻局等级制度的划分特征，代表着分局的成员升职进本部。 现在她要去汇报天王星建交进展。 电梯平稳地停靠了三次，经过所有验证程序后终于升上顶层，银色的金属门缓缓展开，这层平台没有走廊和房间的划分，一整层都打通设置成银灰色的最高控制室。 黑色职业西服的女人正要迈动步伐，却在抬起眼帘的瞬间瞳孔忽然放大，似乎对电梯外的那张美丽面孔感到震惊。 “你也在这里？！” 灰色长发的少女今天换了件宫廷风格的连衣裙，黑色蕾丝堆叠在裙面上，织物扎成的黑玫瑰中心点缀着珍珠，挂在裙摆和胸口。 她旁边站着不能再熟悉的中年男子，周兴邦冲着她点点头：“正好你来了，介绍一下，这位是冥王星。” “……” 什么冥王星？ 何露笑容变得勉强，站在电梯里出也不是进也不是，直到悠娜抢过她的资料，强行拽着她走出电梯。 各部门和大洲分部的代表人已经在会堂前预备好，当何露踉踉跄跄地走下阶梯状会议室时，每路过一级台阶，都能引来或敬佩或赞许的目光。 “这就是天王星和冥王星辖区的负责人吧？真是英雄出少女。”金发的跨大西洋分部负责人悄悄竖起大拇指。 “太棒了朋友！” 大洋洲分部在经历陆沉后，负责人因为临危不乱坚守职责，在主控室第一时间升起屏障保障民众安全的原因，被抽调进本部。 现在他对着何露握拳，表示赞许。 但他们都在悠娜的视线掠过时绷起脸，满面严肃地坐直。 “……谢谢，谢谢。” 何露只能一路用凝固在脸上的笑容表示谢意，她被怪力美少女抓着，几乎是飞上主讲台。 “很好。”周兴邦在第一排落座，这个面容坚毅的男子额头的皱纹都舒缓了，看得出心情不错。 “[星门]计划第一阶段完成，冥王星和天王星的建交活动都很成功，我们甚至成功邀请到了冥王星和水星本人来参与此次太阳系和谐发展研讨会。” 他清清嗓子，沉稳有力的声音在高塔顶层内部空间回响。 何露有点发昏，等一下，怎么还有一个水星…… [这里这里！]悠娜偷偷朝她使眼色。 接着她就看见修仙部门的位置上，面容娴静的白衣女子桌案上摆着一个牌子，上面赫然写着“水星”二字。 何露：“……” 场上刷啦啦响起掌声，被带动情绪，她不知不觉地也鼓起掌。 何露觉得自己像个无情的鼓掌机器，不对，为什么全世界都这么随便地接受了行星是个人的设定啊？！ 哦，除了她。 “虽然很遗憾天王星本人没能到场，但我们的优秀外交人才已经与他们建立了良好的友谊，” 周兴邦对着台上点点头，“现在，可以开始你的汇报了。” 所有人目光唰地集中在何露身上，但经历过各种冲击后她已无所畏惧。 “好的，先生。”她维持着笑容说。 原来天王星也是个人啊……好像知道是谁了呢。 —————— 而高维世界，一个形态奇异的生命打开直播间后台，反复查看着私信。 “奇了怪了，怎么找不着那个花鸟店的地址呢？难道是写错了？” 无法描述的古怪低语从模糊不清的光晕中流出，直播间忠实观众不解地关闭了页面。 “C省明明没有这条街啊？” 发送私信的对方用户头像是灰色的，虽然观众再三提问确认地址，可对面已经很久没有回复了。 [老板你在不？我就在C省，真的没有找到那条街] 屏幕上又弹出一条新消息，她最后发送了一回。 可这次，讯息页面直接出现一个灰色的框框： [您发送的用户已注销] “注销了？”光晕中传出遗憾的叹气声，“算了，可能是恶作剧吧。” “还是回家刷论坛吧……” 她渐渐和柔和的雾气融为一体，离开了声波呈现流线状的纷杂区域。 两家公司联动后，更是传出了合并的好消息。据说逻辑怪物和白镜行客公司的共建区域已经在选址了，不知道会不会出游戏主题乐园。 正想着，手中光屏就自动为她推送了设置为特别关心的内容。舒缓的电子声线穿梭在紊乱的、无法观测的视野里。 “……您所关心的游戏直播公司已发布主题乐园预告，将采用下局大型沙盒游戏地图—— [雨夜城]翠丝坦作为原型。 S级游戏[赛博朋克-数码星空]即将开启，请问是否预约直播？” 这么快就来了？古怪的生命体似乎正变得高兴，难以用言语表述的外观正流转着彩色光晕。 她极度兴奋地震动着声波： “有没有预告主播？杜德罗伊还会回归吗？” “目前未知，但您将收获极致的体验。” “这样啊……” 她将注意力集中在屏幕推送的一张概念图上。 [‘雨夜城’翠丝坦——以女妖的名字命名，意为永远浸透在雨水中的机械怪物。 她以中心的高塔辐射全城，有未知的能力降临，使得时间变为可计量的货币，站在最高层的掌控者享有极致的统治。] 第155章 入狱（第六个副本开始） 圣弗罗恩…… “你, 是一名诈骗犯。” “好的，女士。” “你，在十五日前，于翠丝坦第11区3号时间交易所被逮捕, 当场查获非法所得时间2年。” “好的, 女士。” “我们将针对你的行为处以刑罚, 你是否有异议？” “没有, 女士。” “被处刑人2314, 已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 执行地点于翠丝坦城-圣弗罗恩监狱，我们将监视你的行为，直到你的工作抵偿非法所得为止。” “好的, 女士。” 穿着黑色宽松囚服的青年人笑眯眯地点头, 在两名荷枪实弹的监管者押送下转身离去。 在他身后，刚刚宣判处刑的猩红电子眼缓缓跟着他的背影移动着。 仿生的球壳状金属转了两圈，又低下来打量着自己的形象。 虚拟投影关闭，前一秒还空旷威严的法庭现场瞬间消失。 空荡荡的白色小房间只有三米见方, 中间摆着张桌椅。 脑袋一样的球壳镶嵌在墙面上, 根须一样的电子管路输送着源源不断的光点，抵达它那双红彤彤的眼睛。 “女士。” “他叫我。” “是什么意思？” 突然，房间内空气凝固了。 一道长音响起。 嘀—— [检测到11区大法官违禁使用审判外能量, 现列证如下： 投影结束后生成语音词条, 共计20字节。 触发违禁条例，现已剥夺运行时长20日。] 树木根须般攀附在白墙上的管路向内缓缓陷下去, 那个电子眼的光芒黯淡了。 在翠丝坦时间是最珍贵的东西，这条律令烙印在所有法则的最底层，即便是不需要时间维系生存的大法官也必须在审判结束后立即关闭投影。 节约时间, 节约能量，生存。 生存！ —————— 铁黑色的监狱散发着不安的气息，在翠丝坦远郊，被雨水浸泡的金属外壳终于发生了一些电解和别的什么反应，堆积的锈斑侵蚀着建筑。 “听说今天会有个新人？” 穿着囚服的高大男子抱着手臂，靠在墙上。 他面前是努力工作抵偿时间的一众犯人，黑色的刑期数字烙印在他们脖子上，数量分别是5到18不等。 只有这个男人脖子上的数字是50。 “真的吗？您消息真是灵通，监狱的墙就跟摆设似的！”离他最近的那个瘦猴讨好地笑着。 在圣弗罗恩的地上监禁区，所有人都认识这个男人的面孔，他改造后的右眼能放出电磁射线，曾今在被追捕过程中一次性烧穿了十个监管者的核心。 可惜那个无证行医的黑心贩子进的货不太靠谱，不稳定的改装品电子眼在最后关头反过来给他来了一下，半个脑袋被洞穿后横行无忌的劫掠者惨遭逮捕，被关入圣弗罗恩地下区判处150年监/禁。 只不过，在和大法官的当庭辩证中，他反水卖掉了一整条黑市的非法改造渠道，于是刑期缩减到三分之一，并得以来到地上区改造。 有人的地方总会有压迫，制服这些偷偷摸摸搞点时间活命的玩意对他来说就是如鱼得水。 男人嗤笑一声，以前被烧穿的半张脸拼接缝合了软金属，在肌肉和神经的带动下也收缩出弧度，但僵硬怪异且幅度略微少于真正的血肉。 “如果没有学会怎么讨好别人，就不要随便开口，霍普曼。” 男人低下头，右臂拎起偷懒耍滑的犯人像拎起一只小鸡仔似的，直接把他朝着空余的工位扔出去。 轰鸣的机械滚轮还在运转，监/禁区并不会给他们提供保护措施，于是瘦猴滚了一圈，脚踝被合拢的齿轮咬住。 “不——救我——！”他向外伸出双臂，试图随便抓住点什么来停止自己被吸卷进去的速度。 可惜没有。 真正的监狱管理员早就不知去哪偷懒了，用它们的话来说，“时间那么宝贵，浪费在看守这些渣滓身上怎么行？不如自己积攒一些！” 于是在各方默契下，现在把他扔进搅碎机里的男人才是唯一的管理者，他愿意替管理者们分忧，替它们节省那些“垃圾时间”，来看管这些社会筛子淘汰下来的残渣们。 自然而然的，他也拥有了一些特权，比如—— 机械齿轮从脚踝到内脏到头颅，缓慢又坚定地碾碎了整个囚徒。 当最后一丝惨叫也消失在运转的轰鸣声中后，靠墙的义眼男人摸了摸脖子上的黑色数字。 “50”下面隐隐浮现了一个银色数字，又马上消失不见。 死去者的时间不仅抵偿了监狱判处的刑期，多余的部分还能被管理者收缴作为自己的富余。 男人暗自思忖着什么。 “幸好只有真正的居住者能够这么做，那些金属脑袋的管理者简直就像翠丝坦最下层垃圾山里的废弃品一样，只会愚蠢地等待上头发一点儿时间，再慢吞吞地攒……” 正想着，外头突然传来绵长的拉杆声，像有什么大家伙穿透了雨幕，撞进最森严的监狱中。 5道长音过后，所有门终于被开启了，一辆黑色的押送车像巨兽蛰伏在雨夜中，惨白的灯光穿入工作区，照亮男人的义眼。 终于来了么？ “所有人，现在停止工作，回休息区。” 罕见露面的监管者僵硬冰冷的电子音响彻地上层。 有着一张银色仿生脸庞的监管者向右扭了一下头，视觉监控捕捉到犯人们都识趣地排着队回了集体居住区，便打开了车门，放下今天的任务目标。 “啪嗒。” “啪嗒。” 一双苍白，能看清青色血管的细瘦脚掌冒着雨，踩在黑色的水面中。 【游戏世界编辑结束，[赛博朋克-数码星空]欢迎玩家进入。】 【目前游戏进度：前半程，[赛博朋克]】 【请注意，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暗含游戏关键提示。 在永远浸透在雨水中的翠丝坦城，你们生而为时间的奴隶。 你作为将死者，决定铤而走险欺诈时间，但第一次作案的你过于紧张，以至于被监管者当场抓获。 经过大法官公正森严的宣判后，你被判处4年徒刑，将要在狱中通过劳动偿还双倍的欺诈时间额度，并且，考虑到你的生命状况，监狱将暂时供给你一定的时间。 但这些赠予并非无偿，你必须努力工作，直到还上监狱的赠物，否则你将会被连接上芯片，成为永生的劳作者。】 【也就是说，在监狱中制造4年的时间价值只是最低额度，上限未知。】 【但是，作为玩家，我们可没有这么多时间消磨，所以为何不把底线放低，反正你的身份是将死者？】 【请问玩家是否需要再次复述？】 雨中人弯了弯嘴角，半长黑发滴滴答答挂着水珠：“辛苦了，我已经听清楚了。” 【这是我的职责。】 【地图开放部分：[翠丝坦-圣弗罗恩监狱-地上区]，[翠丝坦-审判庭]，[翠丝坦-11区-3号（作案地点）]】 【主线任务第一部分开放：存活。】 【玩家2314，请活下去。】 —————— 钟杨穿行在黑暗无光的走廊里。 每一个独立囚室都是封死的，作为最严苛的监狱，圣弗罗恩禁止窥探和谈话，即使身边路过的每一扇门里都有至少一个人的存在，可他一路半点生息也没发觉。 规则的制定者似乎并没有要求囚徒剪发，因而他换上干净整洁的崭新囚服后，还是被头发上的水珠浸透了肩膀和领子。 “有点冷啊……” 钟杨缩了缩脖子，叹了口气。 “这局线索也太少了，玩家人数不播报就算了，连单人还是多人都不告诉的吗？” 弹幕已经开始发动。 …… “我火速赶来！争取在游戏开始的第一秒开始观看！” “前面的，就你还火速赶来？火星救援还差不多，这局游戏有提前入场部分，小钟换囚服你都没看见！” “雨中美人，我一整个嘶哈嘶哈嘿嘿嘿” “什么？！！换【哔——】（此内容已屏蔽，请遵守弹幕规则，警告一次）！！” “信了她信了！你们看她真信了哈哈哈哈哈哈” “雨中有的，美人有的，但是换的过场真没有（悲）” “太坏了，还有什么是我这个尊贵的直播间超级大会员·小钟小饿嘉嘉伊伊四个打赏榜的三强选手·年度观看时长王者不能看的吗？！” “好家伙，惊现富婆” “好家伙，富婆这是肝上长了个人吧，观看王者我记得是8655个小时？” “富婆同时包养四个老婆，太猛了（缓缓倒地）” …… 没去管乱七八糟的观众发言，钟杨径直走到自己的囚室前。 一道微光闪过，扫描虹膜确认了身份后，银色金属门缓缓开启。 他目光定定地直视前方，并没有踏入，反而向后迈了两步，抬起头确认房间号码。 “2314”号囚室，和自己的玩家编号一样，不可能认错。 所以为什么……房间会这么大？ 钟杨几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额角，从他的视角看来，房内像是整层二楼被打通后的超大平层。 先前没有听见人声的原因找到了，一大群身上或多或少有着金属改造痕迹的家伙集中在他门内，闻声齐刷刷转头看他。 为首的那个怪人舔了下嘴角，金属义眼像摄像头一样突起，转动着对焦在门外青年的脸上。 男人像评估什么货品似的，视线黏在他身上反反复复观察。 他身后传来窃窃私语。 “原生的？” “嘶——原生脸……居然……好看……” 钟杨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那个怪人搓了下手，大步走到他身前，扶着门框自以为彬彬有礼道： “夜安，小美人。” 他舔了下软金属仿造的唇角。 第156章 地上层 “新人” “你们的待客之道真让我惊讶。” 肩头一片湿漉漉的青年淡然道, 他抬起头看向比自己高一些的怪人，和不断改变角度的电子义眼对上视线。 “美人总是有特权的，”男人的眼皮不自然地包裹着金属眼睛，似乎想模仿出眯眼的那种审视感, “大家一起欢迎你不好么？” “头儿在干什么啊, 不是说要给新来的小子下马威吗？” 身后的犯人们窃窃私语着。 “下马威？呵呵……” 一个长得还算正常, 只是右手在踝关节部分反过来了, 看着像是长了两只金属左手的家伙干笑了一声, 鄙视地扫了一眼问出蠢问题的家伙。 “就他那脸, 估计今晚过后就不是咱们能看的了。” “不能看他的脸？什么意思？” 问问题的绿头发痞子莫名其妙，他鼓了下鼻翼，整个鼻子就险些脱离脸部, 微微顶起的部分露出底下的弹簧。 给他提示的人暗骂一句“死蠢小孩”, 抓着他后领就准备离开，给老大献殷勤腾地儿。 ——至于被打通的房间，自打监管者把地上层全权交给老大后，就直接放手不管。而作为地上层的领袖, 没有点特权怎么行？ 两只左手的囚徒畏惧地回忆起男人用双眼的射线洞穿隔离板的样子, 困锁恶徒的高墙在细细的紫色光束划过后，轰然倒下。 曾经有个犯人试图挖穿墙体越狱，可他根本不知道圣弗罗恩的墙体内都埋入了时间转换器。 一旦墙体感受到挤压力, 只有三毫米大的银色芯片瞬间就会被激活, 抽取试图越狱者的所有时间转换为货币。 失败者的哀嚎响了一刹那就消失了，可那一声从恐惧, 到低沉怪异，最后消弭于不详的迷惑的哀嚎，像涟漪一样久久回荡在维持着表面平静的圣弗罗恩地上层中。 他的尸体在第二天被运往城外的废弃处理站, 人高马大的壮年只剩下一小团蜷缩着的褐色干瘪皮囊，勉强从黏连的机械臂能看出是昨天的壮汉。 直到现在凌驾于地上层所有人的怪物入狱，他的射线居然能准确地捕捉墙体的拼合处，在不触发时间转换芯片的情况下切开监牢！ 这意味着只要他想，随时离开圣弗罗恩也不是问题！ ——甚至连严苛的监管者都被男人收买，现在拥有地上层绝对统治权的，就是这个怪物！ “你搞什么？老大不是让我们撑场面的吗？现在走了万一……唔唔！” 绿毛蠢货还没讲完就被捂住了嘴，拎着他的怪人瞪了他一眼。 识趣的手下都纷纷从别的门撤走，倾盆大雨砸在墙体外轰鸣作响，但第二层作为男人独占的起居室，隔音效果和舒适程度出乎意料的好。 地上层无形统治者的电子义眼凝视着比自己稍矮的新人，细腻的人类皮肤像流传在黑市的名贵玉器。 “他们就这么走了？”现在名贵的玉器眨了眨眼，对他轻声道，“不是说要欢迎我么？” 男人的手从门框上移到钟杨面前，然后摊开：“你知道，重要的人物要由重要的人来接待，碍眼的杂碎就让他们滚远一点。” “重要的人物？”钟杨像是被逗笑了，眼里闪过一道光，“我么？” 男人的手凑的更近了，几乎要抚摸到钟杨的侧脸，但黑发青年微微偏过头，向后退开一步。 “当然是你，但前提是接受我的邀请。或者，选择刚才那群混蛋？”男人不容置疑地向前追了一步，高大的阴影把青年逼到墙角。 “我看过你的资料，初出茅庐的小骗子，你本人比照片上好看多了。” “每天数着时间额度去骗人很辛苦吧？” 钟杨看似避让他的鼻息，实则瞥了眼直播间，弹幕热闹非凡。 …… “我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 “你什么货色啊敢调戏我老婆！” “小钟快拿出你上个游戏的逼格来！教育他一下为什么玩家叫做第四天灾！” “啊啊啊原地召唤！老婆你不是契约了好多人吗，嘉嘉或者伊伊随便来个谁都好，把这个玩意给我扔出去！” …… 男人显然把钟杨的走神当成了考虑，根本没觉得自己会失败的统治者“嘿”了一声，稍微侧开身，让房内惨白灯光打下的阴影不再笼罩着钟杨。 逼得太紧容易翻船，人类的原生脸蛋太脆弱了，他并不想因为暴力对即将到手的漂亮宠物造成一丝一毫的损失。况且他名义上还需要在监狱服刑50年，虽然从恶棍们身上搞来的时间早就超过了双倍，可以直接抵偿刑期出去。 他视线聚焦在钟杨的长睫毛上，细密的水珠欲坠不坠。 啧，得想个法子把他留下来，至少留10年—— “你叫什么名字？” 忽然，黑发青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问道。 气氛骤然一松。 “安古斯通。”男人又舔了下软金属仿造的唇角，微微勾起来，露出鲨鱼一样的尖齿。 “嗯，是个好名字。”钟杨越过他往房内走去，左右张望两下，对疑似床榻的金属板表现出明显的嫌弃。 青年视线在整齐平滑的天花板切口处凝固了一瞬，半米款的银灰色条纹像方框一样绕着墙面地板和天花板，形成闭合的回路，似乎昭示着这里曾经有一堵墙。 他又往房间的尽头看去，数了数方框条纹的数量。 617堵墙？那这么说，314号房正好在正中间。 “你比我想象得要更聪明。”安古斯通跟在后面，电子义眼追着钟杨的背影转动着。 他搓着手继续道：“也更豁得出去。想明白了就好，放心，跟着我——” 他还没说完就被钟杨打断： “能够踩在一群恶徒头上而不生乱，单纯的血腥手段不能长久见效，因为人会休息，也会死。 必须要有些跳出恶徒能力范围的东西要挟住他们，防止背后下黑手——是这样么？” 男人卡壳了一下，把嘴里没说完的话咽下去，换上赞许的表情：“说得对。” “墙面这样太难看了，我不喜欢。”钟杨指着灰白相间的墙，表面粉饰过，可被切下来的印记赤裸裸地暴露在外。 “不喜欢？那我让他们重新……”安古斯通没来得及说完话，电子眼惊讶地疾速转动，锁定在刹那出现在眼前的黑影上。 那是一头——巨狼？ 不，那是烈焰里的魔鬼！ 他瞬间激发射线，紫色粒子光束向张着血盆大口的狼嘴飞去，一击既出，缝合的软金属便以远超人类极限的速度带动着肌肉运动，向后滚翻避开扑面而来的黑焰。 可他失策了，粒子光束毫无作用。 巨狼嫌恶地低下头，本该有追踪功能、弹无虚发的光束直接撞上墙体，压力触发时间芯片，让安古斯通瞬间衰老十岁。 “它不是实体？”刚冒出这个猜测，安古斯通迅速拍了下右臂，一股无声的震荡扩散开。 被肌肉包裹的合金骨骼内安装着电磁辐射干扰器！ 金属爪在手指尖端突破皮肤，抓住门框，安古斯通阴沉沉地瞥了眼钟杨，黑发青年正一脸不爽地甩着手，把掌心沾染的黑焰吹散掉。 难怪他表面没有改造痕迹，是把虚拟投影收发武器嵌合在手掌内部了吗？ 不过没有关系，干扰器的效果能在以他为圆心的半径三米内形成真空带！用投影作战的家伙往往本体费拉不堪，只要顶住投影，强行控制住本体，就能迅速解决战斗！ 他用这招阴过很多人，这次战斗也必将复刻以往的成功！ 安古斯通撑住门，反身向前一蹬腿，冲向钟杨。 他嘴角的软金属又往上勾起，但下一秒他胜利的笑容就被撕碎了。 在撞上干扰真空带的瞬间，巨狼竟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消失，而是直接穿透震荡的空间！ 呼—— 黑焰瞬间洞穿金属怪人的胸腔！ “哐！！” 沉重的合金骨架重重砸落在地，手肘部分撑破表皮流出浓黄色的黏合液，安古斯通连滚带爬地翻腾两圈，最后双腿一蹬地往门外冲去—— 去一楼用渣滓来消耗、拦住这个怪物！！ “汪！” 而房间内，在最后一秒被钟杨拎回来的小狼崽摇了摇尾巴。 为什么让这个家伙跑掉？ “本来想让旺财你取代他的身份的，安古斯通这个名字还行，” 钟杨把变回幼崽形态的疆神揣到怀里，狠狠揉了两下绒毛，收获一连串呜呜嘤嘤才罢休， “可他把我恶心到了，不行。” …… “哈哈哈哈狗狗干得漂亮！” “不是，狗狗叫旺财？” “一股扑面而来的敷衍……” “没事，想想小饿，你就习惯了_(:з」∠)_” “突然不气了呢，只是剩了半边身子的怪人往下扑腾有点恶心” …… —————— 失去二楼后囚徒们的休息空间也变少了，反正监管者也不来，他们就三三两两挤在单人囚室里打牌。 翠丝坦城的流行风尚自然也刮到了圣弗罗恩监狱里，地上层的老大自己也爱玩的前提下，他们借着献殷勤的名义搞来[月相牌]当然是被默许的。[1] “你说老大明天还上工不？”两只左手的怪人挤眉弄眼。 “费谢，如果我是你，就会趁着这个机会攒好精力明天摸出去，而不是疯狂熬夜。”他对面的少年狠狠甩出一张下弦月，起身离席。 “不是吧你运气这么好的？！”他身旁的俩人目瞪口呆，绿毛更是扑到地上开始数牌数。 6张渐亏凸月，2张下弦月，6张下蛾眉月……这这这，这家伙真的集齐了满月！ “对，满月了，召唤出来的[潮汐]要席卷你们所有的钱！” 那个少年掰开两人手指，把攥得死紧的时间币都抢走。 “现在，我要回去睡觉了。” 他一把揣进口袋里，拿起外套就走。乱蓬蓬的黑色卷发随着步伐一晃一晃。 “……跟他打牌就是个错误！”费谢懊恼地锤起大腿，早知道杜尔伽[2]这家伙邪门，怎么打都能赢，自己怎么就不信呢？ 然而门口传来一声“卧槽”，紧接着刚刚走掉的杜尔伽又冲回来，反身锁上门用力抵着。 他捂着嘴，用眼神疯狂示意想要靠近的俩人安静。 “咋回——” 绿毛的提曼刚出声，就被一个手刀劈在后脖颈上。 怎么了？ 费谢用眼神回应，他的两只左手都用在捂绿毛的嘴上。 杜尔伽抬了抬下巴。 费谢的眼睛偷偷挪到猫眼处——谢天谢地一楼的复古风情囚室还有这种远古设施。 于是他就知道为什么杜尔伽要抵在只能基因序列开锁的监狱门上了。 除了监管者之外，唯一拿着地上层所有开锁权限的安古斯通徘徊在漆黑走廊上，他晃晃悠悠地用单腿跳跃着，一团内脏耷拉在残破的腹腔外。 他从对面的房门拖出一个人，然后从脖子里伸出金属管路，扎入头顶，滋滋地抽干了所有时间。 第157章 杜尔伽 缺月 费谢听见自己心跳得砰砰响, 伴随着老化零件的杂音，他有点痛苦地捂住胸口，表情扭曲。 该死的这个二手血泵怎么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个时候出毛病！ 你怎么回事？ 杜尔伽瞪他。 下一秒昏过去的提曼就被踹到他脚下，用来充当堵门的工具。 费谢举着两只左手, 慢慢向后退去, 直到贴到房间最里侧的墙角。他得趴下来, 放松身躯, 尽快关闭机械动力的运转。 于是他就这么做了, 在门外被吸食的狱友惨叫中, 这间房里变得极其安静。 只有杜尔伽还警觉地靠在门口，像个静止不动的门闩，好在他没有心跳和呼吸, 而且目光窥探并不会引起安古斯通的注意。 ——融化得只剩半边身子的金属怪物还在忙着进食。 金属爪钳制着囚徒的面部, 深陷的豁口淅淅沥沥地往下淌着液体，在安古斯通吸食的时间里，地下已经积攒出一小滩腥臭的幽蓝色脓液。 “呃……” 逐渐干瘪的囚徒发出一声怪音，像被狮子撕破喉咙后想要呼吸却鲜血四溢气管灌风的角马, 随后抽搐了两下, 就不动了。 森图拉就这么死了……从猫眼往外偷看的银色瞳孔微微放大，杜尔伽有点想打颤，但是竭力忍住了。 他明明还有半年就能出狱, 去找被寄养在孤儿院的女儿！ “砰！” 怪物扔掉尸首, 他身躯人类部分的衰老迹象延缓了些许，但还远远不够。 他往别的方向去了！杜尔伽思考着逃跑的可能性, 可他看了眼脚底的提曼，马上抛弃了这个念头。 别的不提，光是带着费谢和提曼他就根本跑不动！ 黑焰的灼痛是持续性的, 安古斯通在走廊中暴躁地徘徊，冲进每一间能撞开的房子吞食时间，在怪物面前毫无反抗能力的囚徒任人宰割，很快一楼便都是尸体。 现在他终于注意到还有一扇门关着，被剧痛掌控理智的怪物扭曲地跳跃，失去行动能力的蜡黄色萎缩左腿跟着他的动作一甩一甩。 “吱哑——” 门锁被解开了。 可“门闩”们还在门口堵着，所以安古斯通第一次推门时失败了。 怎么回事？油蜡一样融化的脸微微扭曲，他开始尝试砸门。 “砰！” 巨大的冲击力从门外往内传导。 “砰砰砰！！” 门剧烈地颤抖着，充当堵门工具的提曼早就被撞击余波推到里面，现在就剩杜尔伽一个人抵挡。 身高并不出众的黑发少年像铁塔似的矗立着，巨力对他似乎没有影响，尽职尽责的门闩面对砸门的怪物不动如山。 但他并不轻松，强行增加自重堵门，重心必须下沉。 感受到腿部轻微的酸麻，杜尔伽判断自己骨裂了。 幸好只是裂了，能修就都不是大事，上次费谢介绍的改造医生还算靠谱…… 他苦中作乐地想着。 撞击声愈演愈烈，在十分钟后终于停歇。 走了吗？杜尔伽从猫眼悄悄往外张望，黑洞洞的走廊上全是蜡黄干瘪的尸体和脓液，没有安古斯通的身影。 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这么快？ 眯起的银色眼睛微微疑惑，下一秒他的猜测就被打破。 呼——！！ 趁着杜尔伽走神的瞬间，门被整个卸下来，朝内倒去！ 吃了不少囚徒后，安古斯通的电子眼充能完毕，他用电磁射线切开了合金门与墙体的连接部分，门后的杜尔伽被砸个正着，往地上倒去。 可怕的重量压在身上，而他底下还垫了个提曼，一时之间动弹不得，而急于寻找猎物的安古斯通一脚踩在门上，再次给予杜尔伽重击。 好重……快被压扁了！杜尔伽口角溢出银色的血液，天旋地转间从门缝看到安古斯通一爪子撕掉了费谢的脑袋。 刚才还在和他打牌…… 杜尔伽瞳孔放大，看着怪物把蠕动的金属管路扎进血淋淋的脖子里，无头的尸体很快像漏气一样凹陷下去，变成蜡黄色的干瘪物质。 砰、砰、砰。 现在，怪物跳跃着朝倒塌的门靠近，而骨裂的双腿不听使唤，即使双手能使力推开门，但无法逃脱就是个死。 “……”杜尔伽脸色有一瞬间狰狞，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他保持着最低功率的运转，尽可能地把门掩在身上，收缩到昏迷的提曼和门形成的夹角中。 只要安古斯通不掀开门，他还有机会活着！对，安古斯通这么缺时间能量修复，他一定不会浪费在掀门上！ 黑暗中时间变得漫长，蛇一样的金属管路从幽暗的门缝中探入。 它捕捉到了提曼，进食口器在昏迷者身上转来转去，寻找着头颅，有几次差点擦过杜尔伽的脸。 对不起对不起——我妹妹还小我得出去找她对不起…… 带着一圈一圈螺纹的金属管路终于找到了被绿色头发覆盖的位置，蠕动着就要扎入。 它没有发现，咫尺之遥有两只睁大到极致的银色眼睛正看着它。 “噗呲。” 进食者穿透了头皮，就要钻入颅骨。 就在这时，它僵住了，没有再继续下一步动作。 “嗯哼？” 外面传来有点戏谑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尖尖的金属杆状物探入门内，把沉重到安古斯通都放弃的门掀了起来。 ——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松，黑发少年怔怔地看着钟杨，和他脚边融化得不成人形的“一滩”安古斯通。 杜尔伽这时才辨认出那个杆状物是一把黑伞的伞尖，执伞人似乎对安古斯通颇为嫌弃，连避让开都不肯，直接打了个响指，凭空生成黑焰把剩余部分灼烧殆尽。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钟杨挑了下眉，用伞剑把绿毛人拨到一旁，于是原地只剩下愣神的杜尔伽。 神秘青年蹲下身，从动弹不得的少年身上拿起了什么，放到他眼前： “这个，是什么？” 两根莹白的手指捻着一张卡片，画面中，一轮缺月的清辉映照在巍峨的青山之上。 “……是、月相牌？” 杜尔伽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着了魔似的出声。 下一秒他一个激灵，银色湖水般的眼睛涟漪骤起。不对，这个怪人瞬间击杀了安古斯通，他只会比地上层的统治者更恐怖！ 而我在说什么啊？为什么一瞬间就放松了警惕！ 而且为什么月相牌会在自己身上？！ 他惊慌失措地扭头，发现门倒下时向内偏了一段距离，自己正巧被砸到了玩牌时的位置上。 黑发银眼的少年双腿骨裂动弹不得，眼角和嘴角还挂着银色的血痕，他倒在满地的卡牌中，被或圆或缺的明月围绕着，像供奉给月神的祭品。 ——重点是，月神的审美雷达被触发了。 神秘青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说起杜尔伽听不懂的话：“旺财，你说你觉得店里还缺个人才？” 以黑焰形态潜行的疆神从空气中冒出个脑袋：“汪？” “你说得对，我也觉得小饿一个人送外卖太辛苦了。” “汪汪汪？？”主人在说什么啊？ 小狗根本听不懂！ “既然如此，我们就把他带走吧~” 钟杨双眼放光，手指蠢蠢欲动就要掏出契约书。 远程发布任务的镜行终于听不下去了，激情开麦： 【请玩家牢记使命，你的任务是[存活]！】 【尽量减少累赘，游戏后期难度将会提升！】 【请玩家牢记……】 “我这不是活着呢吗？”钟杨不耐烦地敷衍，“吵死了，闭嘴。” …… “嗯？这小伙纸，劫后余生的眼睛里还湿漉漉的挂着泪，我的菜，抱走了” “笑死我了，人家快挂了小钟跑过来踩点救人，下一秒就试图绑架带走，经典复刻是吧？” “此处@玩家2413，小饿你来看看，难兄难弟” “踩点救人的钟杨是屑啦，火星救援都没你这么慢的” “诶，我突然想起来，刚才进房间，背景里的人群中好像没看见这个人？” “佩服前面还能观察背景板，我光顾着热血上涌怒喷调戏我老婆的傻叉了”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那傻叉上来就调戏小钟，怎么手下有个好看的还能放过？” “因为‘原生’？我记得npc们看见钟钟都在感慨这句话” …… 原生？ 钟杨微微挑眉，垂下眼帘，高维神明的视角内一切尽被看破。 他捕捉到杜尔伽生物皮肤下有一层活动的仿生金属，从头到脚都被覆盖。 原来脸是捏出来的？可惜了。果然小饿是独一无二的。 被这么一打断，钟杨也没了契约的心情，随手丢了管陈慈友情赠与的药剂，至于效果怎么样，就自求多福了。 嗯，圣父出品应该靠谱吧？ 躺在地上的杜尔伽眼睁睁看着神秘青年扔了管奇怪的东西到自己身上，以束紧的黑伞当做手杖，优雅地跨过堵门的自己，消失在门外。 “……圣弗罗恩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人？” 他迷惑地皱起眉，撑着地面坐起，随手拿起身上的蓝色不明试剂，接着瞳孔一缩—— 这这这、神秘人随手扔给他的居然是基因修复药剂！！ 而且是十毫升！ 错不了，这个感觉错不了，他在地下拍卖场打黑工时见过！ 上一次面世时地下势力都快抢破了头，在互相消耗了大量火力后最终几方首领决定平均分配，结果翠丝坦城统领直接空降，把盘踞地下多年的势力都连锅端了…… 他咽了口唾沫，想起当时的拍卖解说词：颜色越浓郁，里面的力量越纯粹。 看着蓝色深邃到发黑的试剂，杜尔伽头晕眼花，难道是神秘人手抖？ 他还在愣神，眼前突然多了个晃动的阴影，原来是青年不知为何又走回来，居高临下俯瞰他。 “呃——先生您的东西落下了！！” 杜尔伽摊开双手，把药剂向上举起，努力展示自己并没有贪欲。 但钟杨根本没接：“失策，忘了问名字。你叫什么？” “呃，杜尔伽？” 神秘人点了点头，又扔给他一管药剂，然后转身走了。 杜尔伽：“……” 杜尔伽：“？？？” 第158章 时间 钱币 钟杨回到走廊上, 就监狱没给他发鞋子的问题和镜行掰扯了好久。 “系统商城，给我兑换套衣服。” 【不好意思玩家，没有。】镜行面无表情地拒绝。 会给玩家做衣服的化龙鱼系统已经下线了，现在负责掌控局面的, 是无情的白镜行客！ “那给我兑换双鞋子~” 【不好意思玩家, 没有。】 为防止他继续制造无意义话题, 镜行又补充了一句： 【请玩家自力更生, 不要过于依赖系统商城！】 “哈？”钟杨瘪嘴, “这就算依赖了？” “走廊脏兮兮的全是乱七八糟的尸体诶！”玩家坚决控诉, “难道你让我直接踩过这些五颜六色的血液吗？” 【……】 镜行不是很想说话，刚才谁骑着狼下楼的，这会又非要自己走路, 合着找作妖借口是吧？还有地狱火不是能一键清扫吗？被烧得渣都不剩的安古斯通有话要说！ 没有得到鞋子的玩家根本不在意主神心里怎么吐槽他, 自顾自嘴里碎碎念着，满脸嫌弃地迈步，不停跨越地上的浑浊尸液和干瘪尸首。 尸体上缝合的金属部分都十分完整，看得出死者们甚至没产生什么反抗就被安古斯通瞬间杀死了。 而保留的人类肢体则惨得多, 被金属爪撕开的肌理还没来得及腐烂, 喷溅的血渍和一些组织物黏连在苍白的墙壁上，有缓缓往下流淌的痕迹。 但这都不是重点，钟杨四处观察的目的只有一个——它们脚上的鞋子。 “区别对待啊区别对待, 难道诈骗犯这么没有排场的吗？” 钟杨小声嘟囔。 鞋底是灰色的, 和墙体内部的色泽一样，似乎由某种可塑金属制成, 磨损痕迹几乎没有。 而包裹脚掌的织物部分比较粗糙，和囚服一样的敷衍。 一路上看见的监管者好像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衣服呢……都是虚拟投影。 钟杨想起审判时的大法官，甚至连身躯都是投影。 真让人怀疑这个城市的轻工业发展水平。 他霍然蹲下, 视野拉到和地面接近的位置，眼神死死凝固在满地尸体上。 …… “呃好诡异的场景，漆黑的废旧走廊上只有小钟一个人，和一堆乱七八糟的死尸” “换成别的玩家，那就是大危机预告，下一秒就会触发鬼怪或者生死危机，但小钟只给我一种他包围了所有人的感觉” “大概是，上个世界ptsd了，三万岁什么的（话说我还是搞不懂为什么直播公司要给小钟搞这个人设啊！一直保持柔弱美人不香吗？）” “他哪里柔弱了，谁第一个游戏就强行契约boss的” “第三个游戏不是挺柔弱的吗？靠小饿救——等会，卧槽，他不会是装的吧？！” “……很有可能_(:з」∠)_” “为尸体点蜡（什么玩意）” “卧槽，老婆你在干什么？！快住手！” …… 钟杨向前挪了两步，直到他和某个尸体靠得极近。 【滴！你面前是一具尸体，可怜的家伙，它曾经的名字是[森图拉]】 从观众的视角可以看见它的头颅已经碎掉了，软踏踏的，像外壳裂成一块一块，但因为有蛋白外层的纤维质膜所以没有完全变形的鸡蛋。 很显然，颅顶的那个大洞是它的死因，因为金属爪留下的伤痕只分布于尸体的肩膀位置，似乎是捕食者固定猎物的施力点。 钟杨点了点下巴，表情从苦恼过度到下定决心，然后他猛地凑近，眼睛对准了尸体头顶的洞！ 【卧槽，你搞什么？！！】镜行目瞪口呆。 弹幕：“？？？” 瞬间开启了神明视角，只用半秒就完成观察的玩家马上就直起了腰，站在走廊中央开始思考线索。 这个游戏世界是【伽玛天虫】被流放的大世界，他到这里来是为了补全太阳系最后的行星——火星，同时完成和伽玛的交易，把叶嘉道推上神位。 但要见到关底BOSS，必须先完成解密。 有更高一级神明的力量存在，他不能轻易安排剧本。 也就是说，这个游戏，是唯一一个钟杨只能作为“玩家”身份参与，无法介入剧本走向的游戏。 而现在——钟杨垂下眼帘看了眼尸体，这个碎掉的脑袋里面是空的，没有任何内容物。 刚才他放任安古斯通跑下楼，就是为了观察他在濒死时会做什么，想找到些关于“时间”的线索。 然后安古斯通就抓着手下开始……吃？ 钟杨苦恼地点了点太阳穴，联想起在房间里看见的场景，怪物从脖子伸出金属管路，试图扎进门板下的人的脑袋里。 呃，该不会是吸食脑浆吧？什么植物大战O尸_(:з」∠)_ 钟杨抽了下嘴角，停止乱七八糟的思维发散，反手从虚空中捞出小狼崽揣在怀里。 忽然，他眼睛一亮，开始大步往回走。 “诶？旺财你说可以直接去问刚才的小孩？好主意啊我怎么没想到！” 被捞出来当借口用的疆神：“汪？”他真的什么都没说啊！ —————— 杜尔伽还在费力地挪动着身体，然后面前又出现一片阴影——神秘青年第三次去而复返，但这回直接开门见山： “时间是什么？” “……”古怪的问题显然让银眼少年陷入了迷惑，他愣神三秒才张开嘴。 就在这时，画面静止了。 【滴！玩家试图询问npc线索，正在进行好感度判定，这将影响结果导向】 【好感度：82/80判定成功，[杜尔伽]会对你说出他认为的实话！】 好感要求这么高？这个问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钟杨留意到系统提示的细节，然后开始注意杜尔伽的说辞。 “我……我也说不清，但是时间很重要，它可以买到所有东西，您看——” 他费力地用两只胳膊爬行，从房间角落翻出来一小堆银灰色的钱币，把它们捧在手心递上来。 圆形的铸币质感介于金属与石质之间，上面分别写着时分秒，其中“秒”字的最多，“分”只有几个，而“时”仅有一枚。 钟杨拿起一枚“分”，在手心抛了下，不是很重。 “这是时间币，里面储存着时间，60秒是一分，60分是一时，上面还有更高的月和年，但地上层没有，嗯……也许安古斯通那里会有？” 杜尔伽偷偷抬起眼，看见钟杨拿着时间币的样子，有些心悸。 这些钱是费谢攒下来准备在圣弗罗恩扎根用的，那个有两只左手的囚徒根本没打算出去，反正在外面还不如里头自在，安古斯通除了今天发疯，平时还算好糊弄。 等会，安古斯通发疯难道是眼前这人的原因？ 银色眼睛的少年一瞬间产生了畏惧的情绪，手指不自然地攥紧衣袖，思考着要不要把口袋里的钱都上供。 但钟杨没什么反应：“嗯，换算单位挺好记的。”和蓝星宇宙的时间制度一模一样。 他假装没看见杜尔伽鼓鼓囊囊的口袋，结合刚才满地的牌，这小孩是打牌赢钱了？ 孺子可教！有他的风范！ “还有呢？”捕捉到奇怪的相同点，曾经仗着逻辑权柄在赌桌上无往不利的屑主神对杜尔伽更加顺眼。 “呃……时间币能转换成生存时间？”杜尔伽刚说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这种常识对方怎么可能不知道啊！ 但钟杨还真不知道，甚至席地而坐，满脸求知若渴：“然后呢？” “……去城主的官方医所可以用时间币转换生存时间，对了，进行这种操作的人员叫做[医者]，我对他们了解不多，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可以把时间提取出来转化，或者把时间封印成钱币。 但官方只允许转换合法所得。” “有官方，就有——？”钟杨转了下眼珠，“你不用挡着口袋的，赢的钱自己收着。” 杜尔伽尴尬地松开手，摸摸鼻子： “嗯，就有黑市，有一些[医者]比较喜欢自己单干，他们也可以帮你转换时间，只不过要抽取高昂的手续费。 对了，他们同时还会做些翠丝坦明面上禁止的改造手术，比如安古斯通的眼睛。” 【叮咚！玩家2314点亮探秘地图：[黑市]】 【叮咚！玩家2314解锁职业图鉴：[医者]】 …… “卧槽？” “这个游戏好详细啊，期待小钟后面的探索背景故事！” “有[医者]，应该还会有别的职业？就像玩家的隐藏职业一样？” …… “那这么说他们叫做非法行医者？”钟杨歪过头看杜尔伽。 少年银色的眼睛慌张地避开，但因为不小心牵动骨裂的双腿而面容扭曲： “审判庭给的名字叫做[无证行医者]，但我觉得您的命名更准确！” 神秘青年像是被他被逗笑了，随手从杜尔伽口袋里抽出那两个试剂管：“为什么不用？” “……”杜尔伽瞪大眼，惊恐地看着钟杨像拧开水龙头一样拧开试剂管，当然是因为太珍贵了啊！ 紧接着，珍贵的基因改良剂就被倒在了他腿上。 第159章 看不见的高楼 “咳咳。”…… “等……” 杜尔伽半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完, 一股从皮肤表层渗入的灼热感就裹挟了他的意识。 他像虾米一样弯下腰，双手死死捂着腿，那股又烫又痒的感觉弥漫在骨头上，接着迅速转化为剧痛, 比在黑市运货时被电磁枪击中还要疼上百倍！ “干脆两管一起用得了。” 耳边传来神秘人的嘟囔声, 可杜尔伽根本没有能力去分辨话语里的意思。 他只能感受到又一股灼烫浇到了腿上！ “我——” 这个黑色头发的少年下意识发出一声急促的喊叫, 然后头上忽然传来一阵温凉的触感, 紧接着痛苦就消失了。 杜尔伽银色的眼睛里充斥着迷惑, 缓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是钟杨的手按在了他头顶。 来路不明的青年见他抬头, 才盘腿坐到他身旁：“感觉怎么样？” 钟杨随手抽掉了杜尔伽意识里的“痛苦”，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小孩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腿，尤其是那两块被药剂滴上去的地方, 像摸什么宝贝似的。 “……”杜尔伽张了张嘴, 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他的腿骨短短几秒已经愈合，改良剂甚至连带改造了皮下的金属装甲！ 他从没有感到状态这么好过，甚至有信心一脚能蹬断安古斯通的金属爪！ 如果他能出去，这回肯定能脱离地下交易所的控制！ 这样的话, 妹妹就安全了, 说不定还能去上学…… 他的银色眼睛闪烁起来，全是按讷不住的浮想联翩。 看着仿佛随时要跳起来狂奔呐喊的杜尔伽，钟杨笑了一下, 脸部肌肉状态在刻意控制下还算正常： “看起来效果不错。”不愧是直播间第一奶爸, 陈慈和他的药剂真心靠谱。 听见身旁人出声，杜尔伽好像被吓了一跳, 浑身动作僵硬。 钟杨歪歪头，这个被伽玛天虫入侵的世界奇异又古怪，一路上见到的生命体或多或少有着机械缝合的痕迹, 这很符合伽玛“机械文明”的特征。 但眼前的幼崽似乎更独特一点，更像人一点？ 比如现在，他犹犹豫豫的表情一看就在脑补奇怪的东西。 “先生……那个……” 意识到自己被萍水相逢的神秘人救了，甚至给出把自己和妹妹切片卖了都买不起的基因改良剂，还是两管——杜尔伽深呼吸几口气。 “我没进修过语言系统，不知道该怎么跟您发誓，但是以后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然后，他表情凝重，腾地站起来，基因改良后被激活潜力的双腿用力过猛，一头撞到天花板上。 …… “小朋友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 “生草行为” “哈哈哈哈哈哈哈” …… “啊——！” 杜尔伽惊恐地栽落，双脚下意识要踩踏地面，在离地还有三厘米时反应过来自己无法控制力量，不敢用力蹬地，万一触发地面内的时间转换器他就原地去世了！ 于是他只能挥舞着四肢尽量让身躯翻转，变成平躺着接触地面，然后翻转也用力过猛，变成骨碌碌滚动滑行的状态，眼见着就要撞到钟杨。 “小——心——” 他还没说完就砰的一声撞进了一双臂弯里。 钟杨俯视着他，挑了下眉：“杂耍不错，比言语上的感谢有意思多了。” 青年淡定地松开手，让尴尬到捂脸的杜尔伽自行落地。 “行了，接着说时间吧。”钟杨摊开手掌，掌心赫然躺着杜尔伽口袋里撒出来的所有时间币。 他随手丢到在地上装死的小孩身上，捂嘴打了个哈欠。 “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杜尔伽窘迫地坐直，偷偷瞥了眼钟杨。 钟杨早就体贴地转过头，假装听不见他收拾钱币的细碎声音。 “那就说说别的，比如——圣弗罗恩？这里一直是安古斯通管理的么？”留意到声音消失，他才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那双银色眼睛。 “我来的时候就是他在管了。”杜尔伽顿了顿，“地上层是安古斯通，地下我不清楚，但据说关的都是刑期在50年以上的重罪犯，安古斯通撞了大运才能跑到上面来作威作福，在地下就是个消耗品……” 他下意识复述着费谢私下的咒骂，可余光又瞥见费谢角落里的尸体，声音低了下去。 “地下层。”钟杨眯起眼睛。 【叮咚！玩家2314点亮探秘地图：[圣弗罗恩-地下层]】 “只有重罪犯能下去？”他眼里闪烁起危险的光。 这位先生好像在预谋什么可怕的东西！ 杜尔伽头皮一紧，咽了下口水：“呃，对的。” “但是先生您没必要冒险的！今天地上层的囚犯都死光了，呃，除了我，等到明天开始工作时效率突然降低监管者肯定会发现！然后它们就会过来调整人员分配，说不准咱们两个就会直接归入地下管理了！” 他急急忙忙补充，生怕钟杨脑子一热，挑战各种不可能。 “死光了？” 但钟杨的关注点在另一头。 “地上层只有一楼这些人？” 不太对啊，他回想了一下刚才打开门的瞬间画面，安古斯通背后的那群人都能和走廊上观察到的尸体特征对得上号。 ——除了仿佛凭空出现的杜尔伽。 [这小孩有点问题。]钟杨传讯给镜行，在游戏页面打上标记，于是特别关注栏中多了个黑发银眼的少年。 而且为什么他说是两个人？钟杨瞥了眼房内的绿毛人，确认他还在喘气，甚至睡得很香。 这个熟悉的感觉——看似合理的语言中全是古怪，他好像回到了在直播间玩游戏的日子。 但现在还不是直接质疑的时候，线索太少了。 随即他把话题引向另一个方向，钟杨又打了个哈欠，眯起眼睛道： “这么说三楼以上的囚室都是空的？我还以为安古斯通霸占了上面所有楼层把你们全赶下来了。” 走廊上的尸体数量，就算单人单间囚室，也填不满二楼。 也对，最新入狱的自己理应是最后一间，但分配到的2314号囚室也不过是二楼居中而已，甚至不是末端。 但杜尔伽的反应更出乎他意料：“您在说什么？” 少年的银眼里全是困惑：“三楼以上？可是……居住区只有二楼啊。” 钟杨猛地睁开眼，黑漆漆的眼睛像是在瞪视他：“你说什么？” —————— 杜尔伽被盯上的一刹那就蜷缩成了一团。 在积水浸泡的机械垃圾堆里长大送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危机预警能力，像总能发现危险的小动物。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向上举着：“先生您别吓我，真的、真的只有二楼……” 良久，他才听见宣判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嗯。” 当他抬起头时，杀安古斯通如踩死蝼蚁的神秘青年已经走远了，长廊里回荡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他走了？杜尔伽愣愣地发呆。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 忽然脚边传来绿毛的梦话，他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狱友活着。 坏了，杜尔伽身形一震。刚才自己说只有他们俩活着！那位先生该不会因为这个以为自己在撒谎吧？ 难怪他说地上层有三楼以上，原来是在试探自己！三层以上……居住区两层楼，地下层三楼，加起来真的是五层！ 那位先生一定发现了我没说实话，想要给我机会重新提供情报！ 而现在离去，恐怕是接连两次回答都让他不满意，现在已经放弃自己了！ 杜尔伽焦急地握紧拳头，莫名有些懊悔。 但地下的那个恐怖存在告诫过—— 他刚一产生这个念头，浑身皮肤下的软金属就释放出恐怖的电流，刹那抽痛得失去意识。 呼呼大睡的绿毛翻了个身，挠了下肚皮，下一秒他再次被黑发少年推到一边。 杜尔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等——” 他深深呼了口气，艰难地抬起腿，他这回忍住了，用了一半力气控制自己，才勉强达到不损坏地面还能快速赶路的效果。 “先生等等我！” 他冲出去，奔跑着避让开尸体，直至走廊尽头的楼梯，但钟杨不知用的什么身法，已经消失不见。 —————— “镜镜，他说只有两层楼诶~” 钟杨愁眉不展，连怀里的小狼崽子都不薅了。 “救命之恩竟然不值得他说实话吗？” “我好伤心镜镜，伤心得我想登出游戏~” 被玩家疯狂私信的主神忍无可忍，最终偷偷传音过来：“你给我闭嘴！” “你自己数数你在楼梯上徘徊多久了！你一开始就没把他的话当真好吧，如果是真伤心为啥不抓过来质问？！” “我看你是在试探游戏有没有bug可以钻！”暴躁的主神还要忙着盯住其余玩家，现在又被自己的神性抓来聊天，情绪处于一触即发的阈值。 ——是的，这个游戏还有其他玩家，但他们都被“藏”起来了。 “诶？”钟杨掀起眼皮，“好像很有道理哦。” 只见在圣弗罗恩监狱地上层居住区中，二楼楼梯口有一个反复横跳的神秘青年。 他在上楼时仿佛一键开启了变身模式，半湿半干的囚服在黑暗中逐渐拉长，垂落成哑光的缎面燕尾服，半长的黑发被扎在脑后，囚犯摇身一变成为风度翩翩的绅士。 现在这位绅士行为很不绅士地抬着脚，皮鞋鞋尖在二楼以上的楼梯前试探着，但始终没有真正踩下去。 “先生——” 楼下的长廊里传来杜尔伽的呼喊。 “你们说，杜尔伽看不见三楼是三楼有问题呢，还是他有问题？” 被呼唤的玩家漫不经心地抛出疑问。 …… “真的能看见三楼诶！杜尔伽撒谎？” “没必要吧，这种马上能揭穿的谎言有什么存在意义吗？而且小钟可是捏着他命脉的！” “我觉得也是，那就是三楼有问题？” “卧槽，小钟进去了！！” …… 皮鞋终于落地，钟杨踩在了第三层楼的阶梯上。 他眯了眯眼，空间像被惊起涟漪的湖面，不易察觉的几行数据从阶梯的阴影处窜过。 他另一只脚也抬上去，并拢在阶梯上，站在第三层回头看。 终于冲到二楼的杜尔伽正茫然失措地张望着，却找不到钟杨的存在。 “先生？”黑发银眼的少年大喊着，“先生——” “嗯哼~”钟杨笑了一声，但近在咫尺的少年像没有听到般，歇了两秒又往二楼的长廊冲去。 “我觉得是第三个选项。” 提出选择题的屑玩家给出个额外的解释，钟杨弯了下嘴角，点点太阳穴道：“我有问题。” 【叮咚！玩家2314点亮探秘地图：[圣弗罗恩-隐藏区]】 【你似乎发现了自己的独特，诈骗犯先生？】 这个游戏是他用系统的解析能力接入的赛博朋克世界，但在伽玛天虫的位格压制下，他只能看见一些表面的东西。 比如现在：他一步一步往楼上走着，漆黑的金属与鞋底接触却不会发出声响，向上的阶梯似乎有涤荡杂乱思绪的功效，此刻心灵是独特的安静。 但三楼的墙壁反而好像失去了隔音的能力，不，甚至放大了外部的雨声，暴风骤雨拍打在楼房外，名为翠丝坦的女妖原本只在雨中呜咽，而在此地却像撕心裂肺的嚎啕。 一步，两步 ……二十三步。 他停在三楼楼梯的尽头，没有再往前。 不是因为没有路了，而是因为没有必要。三楼的异常只需远远观望就能看穿。 ——银色的茧攀附在墙壁和天花板上，它们尾部垂下银色的丝线，互相缠绕在一起，于纯白的地面编织成大网。 仔细去观察才能发现，如白雪覆盖的地面其实是一层柳絮，一棵晶莹剔透的巨大杨柳在长廊中央矗立着。 三楼的楼梯向那棵树延伸过去，通往四楼和五楼的路途都必须环绕着透明杨柳往上攀登。 而杨柳树最顶端，有个散发着柔和光线的巨大光源，里面依稀能看见一个女人的轮廓。 “哎呀，你们说我应该往前走吗？”钟杨露出微笑，“好像有什么关底副本被我提前开启了呢。” …… “卧槽！” “卧槽！！” “我觉得大事不妙” “听我的小钟！123快跑！！” …… 刷啦啦—— 一股恐怖的高位气息从倒挂的茧中传来，但对同为六级的钟杨并无影响。 可是紧接着，所有的茧仿佛都“苏醒”了，它们一齐微微颤动起来，无数的六级位格堆叠在一起，像此起彼伏的蝉鸣，震荡着这片领域。 好像误入了伽玛的养蝶场呢……钟杨瞥了眼顶端光晕里的女人轮廓，心里一沉，并不像表面那样轻松。 他保持着闯入时的姿态，默默向后挪动步伐，没关系，他开着直播间，观众的注视能够对抗伽玛的压制，即使是万物也能逃脱…… 这时，蝶茧里的振动一变，蕴含了某种竖琴的旋律。 铮铮！ 命运？钟杨一滞，随即无与伦比的危机感笼罩住全身，他立即扭过头，正要和观众对话获取力量支持，耳边忽然传来似有似无的咳嗽声。 “咳咳。” 从地下传来的声响像一声惊雷，钟杨瞳孔一缩，刹那踩了个空向后跌去！ 伽玛醒了？不对—— 这是、封印她的、那位？ 万物怎么会产生人格化的咳嗽声—— 钟杨久违地感受到绝对的压制。 他思维凝滞，整个人逐渐单薄下去，像精美的卡通纸片摔进了黑暗里，越来越浓稠的黑色包裹住闯入者，顶端的亮光离他越来越远。 后面的楼梯不见了？不对，是他根本没有下去！ 不是黑暗包裹了我，而是我的视野看不见了！ 僵硬得像个木偶的钟杨下意识向上伸出手，他第一下抓到了一个残缺的茧，但早就孵化的破茧刺啦一声被撕扯开，并没能给予什么帮助。 向后仰倒的燕尾服青年保持着单手上举的动作，又勾到了一个蝶茧，这回的茧刚刚孵化，一只银色的蝴蝶从中飞出，可惜右边的羽翼残缺了一块。 但这无碍它的美丽，蝴蝶翩翩飞舞，翅膀扇动出的细小微风把轻飘飘的青年向后吹去，纸片人沿着楼梯往下滑，每向下一分便立体一些。 最后，他从三楼和二楼的屏障间滑出，燕尾服变回肩膀湿漉漉的囚服，套在青年身上。 他无知无觉地睡在地上。 “先生？！” 远处传来呼喊声，紧接着黑发银眼的少年冲过来，紧张地扶起他。 —————— “醒醒，钟杨？” “醒醒！” 钟杨睁开眼，有点不适应地挡住了光。 眼睛看不了，但不妨碍神念迅速扩散，他感受到自己正躺在二楼安古斯通的庞大休息室内，杜尔伽和一个绿毛人就在走廊上，正向这边靠近。 而三楼以上的部分已经不见了，即使是神念也感知不到，不知是哪位女神开启了隐身，还是整个空间被搬走了。 “我靠，你没事吧？”耳边响起镜行的声音，“服了你了，干啥不好跑去闯伽玛老巢？要是搞坏了她的哪个蝴蝶，打神战我可不帮你！” “……”钟杨眼睛藏在手掌下，勾了下嘴角，“没事，你就是我，所以神战送你给她出气是很合理的事情。” 主神惊呆了，果然关心神性是个错误！ “懒得理你。” 镜行哼了一声，看在他状态不好的份上没有接着互怼，转身操作别的直播间。 钟杨躺在还算软和的床榻上，眉头渐渐皱起，回想起那声竖琴。 是命运正理？她还能影响外界？ 不对，不一定是她，那声咳嗽……难道是万物发生什么异变，产生人格化趋向了？ 钟杨眨巴眨巴眼睛，坐直身体，忽然发现身下垫着的是两套囚服。 难怪金属床板变软了一点。 “先生，您醒了？”这时外面传来惊喜的声音，一个黑发银眼的少年快步走来。 杜尔伽催促着身后的绿毛把今天的早饭端过来，自己则俯下身帮钟杨拉好被子，宽大了两码的囚服下微微露出一点银色痕迹。 第160章 实体投影 他们是“诈骗犯” 钟杨目光一凝, 探究地看向他的脊背，但神念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似乎只是两道普通的疤痕。 但它是银色的，在伽玛天虫入侵过的世界表现出这个颜色可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说起来, 叶嘉道用“水银之痕”斩碎的物质也是破灭为银色碎屑, 而这个能力绝对是伽玛天虫赐予的某种权柄的衍生产物。 元素主宰分隔部分力量给自己重视的神嗣, 这很合理。 被钟杨盯着的杜尔伽有些如芒在背：“您要不再休息会？现在还没到工作时间。” “不用了, 早睡早起身体好, 你这个年纪倒需要多睡会, 加油努力长高~” 钟杨摆了下手，制止了杜尔伽的动作，翻身下床严肃地盯着他。 现在两人距离很近, 只要低着头就刚好能和杜尔伽对视。 而穿着不合身囚服的少年有些局促地缩了下肩膀, 比他高了半头的青年投下一片阴影，堪堪包裹住身量偏单薄的较矮一方。 杜尔伽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应，早睡早起是什么？而且长高不是靠改造的吗…… “您说的对。”他尴尬地冲钟杨笑笑，揪了一下皱巴巴的衣角。 房内一度冷场。 “你衣服怎么换了？” 钟杨忽然一笑, 绕开他, 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啊？”杜尔伽一愣，慌慌张张把床铺上的囚服收起来，“我, 我怕您直接躺着不舒服……” “所以把衣服给我垫着, 自己换了别人的？看起来不太合身。” 钟杨有点好笑，这小孩怎么想的？ 抱着衣服的杜尔伽显得更加无措：“呃, 我、我的衣服是最干净的！您当然要用……” 还没说完，肩上就被搭了只手臂，杜尔伽愣神间被钟杨控制着转过身, 嘴里把半句没说完的话吐出来： “……要用最干净的。” 青年也没管背对自己的杜尔伽能不能看见，随意颔首表示赞许。 他目光正死死盯着杜尔伽背后的纹路。 有点意思。钟杨眼里闪过看不清的情绪，宽大的领口不太贴合，从上往下能看见少年人的脊背，从这个角度看是另一种东西。 ——一截大约三厘米长的银色竖纹烙印在脊椎骨正中央，它往外延伸出三朵像火焰般不规则的银色网纹，而上方则延伸出两条细窄的蜿蜒的条纹。 像是残缺的花朵被镌刻在人类的皮肤之上，而探出衣领的两条银色弧线则是花蕊。 但显然这是误解，在神念中，钟杨能看见花朵与杜尔伽皮肤下的金属壳层是一体的。 “这是什么？” 他决定直接询问。 【检测到玩家试图询问npc探索剧情，正在进行好感度判定】 【好感度：90/100判定失败，很可惜您与线索失之交臂】 杜尔伽迅速转过头，把衣服往上扯了点，遮挡住露出的“花蕊”。 “是纹身，我……在地下交易所……做过一些事情，他们都这么纹。” 他冲钟杨眨了下眼睛，露出好看的笑容。 …… “？？？不是，100的好感才能知道啊？” “哈哈哈哈哈这无辜的小眼神，银色眼睛太犯规啦” “这怎么不契约？小钟给我冲鸭，你不是好看的全部捞走吗” “钟杨：你们这是污蔑！谁说我是颜狗的？！” “反正我是！（即答）” …… 钟杨：“……” “镜镜，你是不是在搞我？”玩家的声音咬牙切齿，仗着自己和主神可以精神对话开始输出，“这玩意要满好感才能问出来？？” “关我屁事，量化成数据就是需要100好感才问得出来，怪你自己没让他掏心掏肺喽。”远在世界之外的镜行翻了个白眼，尽管玩家看不见。 ……行吧。钟杨无可奈何地装作信了。 得保留余地，后续说不准能重新问出真相……他斟酌着开口： “地下交易所流行这个？挺有意思，等咱们出去，我去观摩观摩。” 好不容易糊弄过去，杜尔伽点头如捣蒜，在钟杨扭头走出房门后长舒一口气，又想起自己忘了些什么，赶紧追上去： “先生——您的早餐！” “砰！”他和门外的提曼撞了个正着，绿头发的囚徒手里的饮品飞出去，泼了满墙。 “你搞什么，我就剩一份了！”提曼跳脚。 杜尔伽及时向后撤身，蹙眉看着他：“怎么是你，先生去哪了？” “啊？”提曼比他更震惊，“我一直守在这里啥也没看见，刚才那个大佬出去了？？” “怎么会呢？我明明看见他从这里走了。”杜尔伽不可置信。 “从这里走了？”提曼浑身一震，稀释的饮料黏在头发上都顾不得。 “对啊，他不可能——不对，难道说！” 二人对峙三秒，黑发少年蹙起的眉头突然展开，双眼瞪圆： “难道说——” 他只是虚拟投影？！真正的本体不在这里，所以才能凭空消失，移形换影？！ 一定是这样！杜尔伽越想越笃定，那位神秘先生上楼后就消失了，他跑了三圈都没能找到，可过了不久突然以昏迷状态出现在二楼—— 只有虚拟投影才能跨越距离，四处降临！ 以前在地下交易所，他偷听过有名号的那几个赏金猎人吹牛：如果有足够高明的[非法行医者]和改造设备，愿意花上多倍的时间来维系生命，就可以赋予投影光子极大的能量，聚合降临空间内的粒子组成“实体”！ 也就是说，复制出额外的“自己”，同时行走于不同的地区！ 他们有点利用这种能力实行欺骗，同时又十分富有，毕竟实体投影的每一秒都要燃烧多倍的时间。 赏金猎人最头疼这种人，你永远也不知道干掉的是不是投影。 而这种存在，和[医者]一样，在翠丝坦的黑色地带有一个普遍的名称——[诈骗犯]！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这么一来，或许先生说的三楼以上不是在试探他，而是真的存在！ 他说的很有可能是另一个投影所在的地方！ “你怎么了？咋咋呼呼的。” 提曼莫名其妙，眼前的狱友突然像漏了电，整个人一会激动握拳一会浑身哆嗦的。 他伸手在杜尔伽眼前晃了晃，银眼少年像突然回过神，抛下一句“你快跟上我，那位先生或许是我们的机会”就急匆匆地跑向居住楼栋出口。 “等等——”提曼追出两步，目送他离开，摇头继续享用幸存的早饭。 他慢吞吞地沿着走廊往楼外走去，地上的死者已经不见了，但积血和黏着物质因为没有及时清理，早已凝固成深色斑块。 翠丝坦浸透在阴雨中，白日里能朦朦胧胧看见远处的高塔，仿佛和天空相连。 绿头发的囚徒路过最外头的房间，向内看了一眼。所有尸体整齐地收拢在里面，费谢干瘪的头颅被放回脖子的地方，惨淡的日光从门口反射进来，堪堪照亮那两只左手。 “……” 提曼低头往前走去，过了会又折返回来，把剩下大半的早饭放到尸体手边。 “两杯都是喝的，方便你拿。” —————— 圣弗罗恩地上区的三栋楼中，最矮的那个只有一层，它的独特之处在于非常宽敞，与两层楼高的居住区截然不同。 走入楼中穿过几扇门，就会进入近乎室内广场的大厅，而这里是[工作区]。 钟杨正站在这里，陷入沉思。 ——无数个巨大的六边形，像蜂巢一样整整齐齐地拼接在一起，但它们是竖起来的，每个格子大概二米高，格子内侧有脚印。 蜂巢格子像列阵的军团，一条传送带穿过所有六边形，从排头到末尾，在最后接入巨大的搅碎机，紧紧咬合的金属锯齿表层有淡金色的痕迹。 灰色的机械巨兽在阴雨的早晨沉睡着，还没有开始工作。 钟杨站在大约离地三米远的小平台上，有一圈栏杆围着，这里正处于搅碎机的正上方，是整个蜂巢工厂的最末端，视野极佳，似乎是监工的区域。 【叮咚！传送结束，玩家2314解锁地图：[圣弗罗恩监狱-工作区]】 “传送？”钟杨意味深长地吐出两个字眼，撑着栏杆转了半周，靠在冰凉的金属上，“镜镜，你干的？” “体贴你没穿鞋，怎么？”镜行的声音在他脑内响起。 主神冷笑，虽然浪费了一些能量，但外面下着雨，不开传送光着脚趟水的话屑神性肯定要借题发挥，看他提前堵住钟杨的嘴！ “这样啊——”钟杨话锋一转，突然露出得逞的笑容，“你果然上钩了~愿意用自己辛苦赚来的能量传送我，好贴心的镜镜——” “！！！”镜行大受震撼，“你给我下套？！” 他这是什么奇怪的爱好啊！坑自己很好玩吗？ “行了，不逗你了。” 钟杨从袖中摸出一枚写着“秒”的钱币，上下抛着， “那个小家伙追上来了，让我看看，能生产‘时间’来偿还罪孽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他目光移向门口处，当黑发银眼的杜尔伽一踏入工作区，整座工厂便“活”了过来。 六边形的“蜂巢”格子开始旋转，传送带咔嚓咔嚓地爬行，伴随着可怕的轰鸣，在整间空阔的大厅里交响。 “先生？！” 杜尔伽喘着气，喊话带着颤音。 激烈的跑动让他有点运转过度，多余的热量被皮肤表面吸收，回馈给金属壳层再利用。 黑发少年无声攥紧拳头，钟杨的进入甚至没有触发时间生产线的自动开启！他果然是虚拟投影！ 站在高处的青年脸上挂着笑，向他摆了摆手。 “我在这儿！我看见您了！”杜尔伽边跑边向他喊道，突然他惊愕地大叫一声， “小心！” 高台不知为何突然塌陷，毫无准备的青年眼看就要跌入脚下的搅碎机中！【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60-170 第161章 只有猫知道 那就让它闭嘴 【叮咚！检测到危机逼近, 请玩家严格执行主线任务[活着]】 这就来了？ 钟杨脚下一空，失重感包裹全身，他微微向后偏头，看见高台整齐的断裂处隐隐有银色的痕迹。 有什么东西切断了高台, 想要置他于死地。 昨天晚上不出来, 非要等到杜尔伽触发工作区使生产线开始运转才出手？ 难道是借助机器运转的响动来隐藏自身踪迹？总不会是藏在这里睡觉现在才被吵醒吧？ 电光火石间他好像捕捉到一点线索。 金属板块和栏杆先一步掉下去, 被狰狞的锯齿扭曲弯折, 杜尔伽眼睁睁看着人类青年的身影被搅碎机顶端的护网遮住。 他真的掉进去了！怎么会这样？！ 杜尔伽脑中空白了一瞬, 基因改造后的腿骨自动执行潜意识行为, 带动他冲到搅碎机底下，巨大的金属巨兽顶部正在发出类似咀嚼的声音，被机械轰鸣盖了过去。 腿上骤然传来酸麻感, 等他突然发现视野变广阔, 自己能俯视大厅时，才回过身发现用力过猛，跳跃到了十二米高的天花板上。 而钟杨—— 诶？ 杜尔伽双眼睁大，先生怎么如此淡定？！ 在弹幕满屏的尖叫中, 坠落的囚服青年打了个哈欠, 悠哉地把双手枕到脑后，以午后小憩的优雅姿势向下。 “开局就是杀招，真给我面子, ”他甚至有心情弯起嘴角, “作为回报，我当然要奉上大礼。” 空中无声划过一道黑色的烧焦痕迹, 一只虚幻的天狼从空气里浮现出来，疆神缩小的真身倒挂着出现在天花板上的银眼少年身后，它的毛发散发着不详的温度。 天狼望向主人, 双眼里的火焰似乎快要滴落下来。 钟杨的脚尖已经触及金属锯齿，似乎下一秒就会被碾碎，这时他忽然压下嘴角，双眼直视前方： “不过追踪太麻烦了，我们直接炮火洗地吧。” “旺财？” 轰！ 整栋工作区被黑焰席卷，像黑色的太阳降临于此碾碎一切！ 楼屋由内而外瞬间撑裂，墙体爆碎成渣滓被气浪推出数千米远，原地只有袅袅青烟还能证明这里曾今存在过一大条生产线，无论是蜂巢格子，还是搅碎机或者传送带，被天火舔舐尽皆付之一炬！ “先……”杜尔伽半个字都没说完，眼前就被铺天盖地的黑色吞没！ 【危机结束，主线正在进行中。】 —————— 在广场上，一个绿色头发的人急匆匆往某个方向走着，他的囚服口袋鼓鼓囊囊，似乎有不少时间币。 提曼边赶路边捧着自己的鼻子，把后面的弹簧塞回面部中间的洞里。 这里是圣弗罗恩的边缘围墙，趁着没有监管者的机会，他掏出一根绳索固定在腰上，在绳索末端又捆了个金属圆球，它张开金属叶片唰啦一下飞起，带着囚徒试图越过高墙。 绿头发的人捂住鼻子，阻挡雨水进入缝隙中。 “这破玩意，等出去必须得换了！这么好的机会不越狱反而追上去，杜尔伽疯了吧……” 现在跟他关系最好的费谢死了，杜尔伽不想走，费谢攒给他妹妹的钱只能靠自己带出去了。 他低声嘟囔着，突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这下鼻子直接脱手而出，好巧不巧弹簧也跟着飞走，砸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被斜坡上往下流淌的雨水冲出十数米。 “完了完了完了……”绿色头发的囚徒慌慌张张地追上去，解除飞行模式，蹲下身四处摸索一厘米长的弹簧。 这时他感到身后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被恐怖的气浪掀飞，一头撞到水里咕噜咕噜滚了好远。 “坏了！” 提曼第一反应是赶紧疯狂地甩脑袋，试图把进入仿生鼻腔呼吸系统孔洞的水甩出去，可忽然他停下了—— 水里有两个圆溜溜的光斑倒影。 什么东西？ 囚徒抬起头，用鼻子处只剩下一个洞的面孔看向前方。 一只叼着月相牌的黑猫静静地蹲在水中，那两个光斑是它的眼睛。 猫咪身后正对着工作区的方向，在这里服刑的9年每天都要去那里受罪，提曼不可能记错，但现在它变成了灰烬，更恐怖的是空空荡荡的地板没有遭受任何袭击的痕迹。 “这——”囚徒双眼发直。 牌面上一线细如蛾眉的弯月从黑色背景中浮现，上面写着—— [下蛾眉-6]。 —————— “工作区没了？！！” “这里怎么会有——” 绿毛的嘴越张越大，表情惊恐，但在他想要发出尖叫的起始阶段前，一道语调愉悦的男声率先划破雨幕。 “看来我们捕获了犯罪嫌疑人——或者说是嫌疑猫？” 朦胧的雨中出现一道高挑的身影，青年的囚服现在全部湿透，看来刚才主神煞费苦心的传送是打水漂了。 【叮咚，恭喜玩家捕获线索】 【谁能猜到阻碍你“活着”的是个小猫咪呢？】 钟杨俯下身，掐住猫咪的后颈皮，把牌取下在手里观察。 侧面银色的锋刃质地极其坚韧，看来切开高台的就是这张牌。下蛾眉6？这是什么意思。 “能采访您一下犯罪动机吗猫猫？”他笑眯眯地晃了下手，“你这么搞突然袭击，要是吓到小朋友多不好，你说是吧杜尔伽？” “！！”黑猫穿着四个“白手套”，浑身散发着焦糊味，一看就是被精准打击过，正满脸抗拒。 “不说？不说咱们等着你主人来说，你可以闭嘴了。”钟杨正想掏出小亲王，发动逻辑怪物等价替代黑猫，却无意间发现手指沾上了黑灰。 “……原来你不是黑的啊。” 是刚才爆炸沾上的灰烬？ 钟杨面露嫌弃，将小猫转手丢给身后的少年：“接着。” 但杜尔伽行动迟缓如在梦中，没能及时接住。 他还沉浸在钟杨炸飞整个工作区的震撼中。 “半个圣弗罗恩的地上区……就这么没了？” 正在碎碎念的少年忽然头皮一麻，属于垃圾山流浪儿童的危机意识在疯狂提醒他。 “诶？” 他愣愣地伸手，猫咪错手而过扑通一下掉进水里，被雨水浸泡的部分露出和脚掌相同的灰白毛发。 一股马上要灰飞烟灭的窒息感包裹住全身，杜尔伽吓得一头扑进积水中： “抱歉！！先生我错了我下次一定认真执行您的命令非常抱歉！！” 那猫四肢错乱，瞪圆了眼浑身炸毛地怒视着杜尔伽，人类和遭受冲击波重创的猫咪战作一团，竟然分不出高下。 …… “是猫猫大战！” “双倍的银色眼睛！双倍快乐！” “这个游戏也有猫猫诶，好的，小钟自带了狗狗，这局是猫狗双全！” …… 雨水震荡出涟漪，人类双手齐上按住猫咪的四肢，试图从后颈皮突破，可体型较小的那方拥有极度灵活的优势，超高频率的抓挠让人类不得不败退下来，甚至被反杀！ 猫咪一巴掌糊在杜尔伽脸上，眼看就要取得胜利时钟杨打了个响指，一圈黑焰浮现在猫咪脖颈处。 “竟然被一只猫打败了？刚才不是还能一跃到天花板上吗？”钟杨挑眉。 趴在地上的少年欲哭无泪，满脸都是挠花的痕迹。 被套上项圈的小脏猫也抬着头。 他们一大一小两双圆溜溜的银色猫眼卑微地仰视着钟杨，大有哭给他看的意思。 “……”提曼悄悄往后退。 离奇出现的猫看着就有问题，监狱里可不会出现这种上等人才能浪费得起时间去养的奢侈宠物！ 而那个长着好看原生脸的怪人更恐怖，昨天晚上想拿他找乐子的安古斯通现在死得灰都不剩了！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他根本不敢想。 他刚从昏迷里醒过来就被杜尔伽催着去收拾战局，整个一楼全是死状凄惨的尸体，差点吓得把三天的伙食都吐出来。 绿毛人畏惧地看着钟杨。 杜尔伽说大家是安古斯通发疯杀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看他现在抱着猫冲人讨好卖乖的样子，难怪不想走，指不定把自己都卖给怪物了！ 呵，还把衣服脱下来给人垫着床，自己换个大件的露着风？这一套花样从地下交易所学的吧？那里有钱什么都能干—— 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乱七八糟的念头，情绪颜色波动异常迅猛，于是引起钟杨的注意。 神念能观测到绿发人脸部孔洞的积水沿着奇怪的颅内网络扩散，像是血管和神经系统的结合体。 物理层面的脑子进水还有这种负面影响？ 这个世界的生物改造这么彻底？ 他没有作声，只轻轻迈步拦住提曼的退路，向右点了下手指：“你的零件在那。” “！”绿发人悚然一惊。 “谢、谢谢头儿……不是，先生！” 话一出口提曼自觉不对劲，赶紧学着杜尔伽的叫法改口，他连滚带爬地向钟杨指的方向摸过去。 但钟杨却叫住了他：“头儿？这个叫法不错，你觉得适合我吗？” “……”提曼修补鼻子的动作一顿，哆哆嗦嗦地抬头打量着他。 眼前的青年像是城心高塔里的大人物，手段却像非法制造的顶尖怪物，这个叫法叫他也太违和了，总觉得像地下交易所给珍惜拍卖品乱起烂俗名字。 比如基因修改剂叫什么“红药”、“蓝药”的。 “我觉得……”他斟酌着，还没开口，身后响起杜尔伽从善如流的声音： “头儿说得对！” 上道第一名的流浪儿已经改口，坚决贯彻大佬的一切命令。 “很好，”钟杨满意地点头，示意杜尔伽跟上，“现在，咱们可以等待你说的监管者来抓了。” “你说是不是呢小猫咪？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去地下了。” —————— 昏暗的囚室内，一个异常古怪的人形生命正原地打转，他的手臂上连接着很多微缩的器官，比如左小臂末端有一双紫色的电子义眼。 他正自言自语：“安古斯通死了？” 连接视野的备份义眼里什么都看不见，肯定是死了！ “我明明设置了死亡回收，怎么没有飞回来找我？现在能制作仿生器官的材料越来越难找了……” 怪人囚服比地上层的要精美得多，甚至有独特的名称胸牌，写着： “安德鲁·帕奇，[非法行医]，刑期300年”。 “杀掉他的人能拦住回收，岂不是外头在阻碍计划？我得找他们开个会！” 怪人的机械臂飞向远处，连接上数个囚笼。 片刻后，距离最近的囚笼里传来嘲弄的声音：“你发病了安德鲁？‘有怪物混进来了’是什么意思？我们不就是怪物么？” “完了完了帕奇宝贝疯了！”女人放肆的笑声从地下更深处传来，“疯了赶紧把自己拆掉销毁！记得把右手的拟态投影给我，我洗洗还能用~” “我是认真的，你们都给我闭嘴！”怪人怒吼，机械臂狠狠地撞击各个囚笼，地下嘈杂混乱。 “尤其是你，费索罗娜，你再鬼叫下次维修别找我！” 他冲着女人声音的来处咆哮着。 但奇怪的是，那个囚笼中没有女人，只有一只脏兮兮的猫趴在囚服铺成的窝里笑着打滚。 它蓬松的尾巴扫过胸牌，上面写着：“费索罗娜·白，[诈骗犯]，刑期400年”。 “知道了知道了，帕奇宝贝连美丽的小猫都要吼，哦我的小心脏被他吓得砰砰砰跳~”猫咪妩媚地梳理着毛发。 “让我看看是哪个甜心把好心医生吓成这样——”她慵懒地拖着语调，在猫窝里伸了个懒腰，连接上实体投影的视角。 这只猫舔着爪子，眼睛悠哉地眯着，可突然她浑身剧烈抽搐，紧接着发出呼噜呼噜的怪叫。 第162章 蝴蝶？ 地下 “帕奇——！！” 那只猫癫狂地抖动着, 脊背向后翻折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 “帕奇！！快救我！快！！” 没有犹豫，连接在囚笼上的机械臂腾地冒出一道射线，极度的高温瞬间点燃脏兮兮的白猫, 不多时, 原地便只剩下一副焦黑的猫类金属骨架。 叫做安德鲁·帕奇的非法行医者收回机械臂, 转身向背后的另一个囚笼问道：“你怎么了, 费索罗娜？” 那个囚笼中原本有个昏睡的女人, 现在她四肢蜷缩贴紧身体, 肉眼可见地缩小着，而毛孔中迅速长出肮脏的长毛，竟是变成了一只猫！ “我没事, 但恐怕我们的计划要有事了。” 猫咪阴沉沉地垂着眼, 浑浊的黄眼睛里满是悚然。 “怎么说？”叫做安德鲁·帕奇的非法行医者问道，“你的黑猫投影被外来者杀了？” 他的机械臂充当了传声介质的作用，让费索罗娜的声音能突破囚笼间的真空地带，使每一个会议的参与者都能听见。 “不, 它活的好好的, 所以我才直接把意识转移过去，要真是死了我还会去看？你当我没长脑子吗？” 长毛猫咪翻了个白眼，甩了甩尾巴, 起身优雅地绕着囚笼转圈： “新来的是个狠角色啊…… 那个新人杀死了安古斯通, 帕奇宝贝你回收电子义眼失败，恐怕是因为尸体也被他破坏了, 他甚至能毁坏IV级金属……嘶…… 后面又避开了我的黑猫投影袭击，甚至还能活捉它，并在我意识转移过去的瞬间杀死我……” 费索罗娜每说出一句话, 地下的氛围便凝重一分。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和他打一场了！”斜上方的囚笼突然爆发粗粝的狂笑，是刚才嘲讽安德鲁的那个囚徒，“反正计划里不需要新人，失败就让我吃了他。” 囚徒满身暴起的青筋咕咚咕咚地跳动着，虬结的肌肉布满疤痕，他的胸牌写着： “杰拉克，[亡命徒]，刑期250年”。 猫咪猛地抬头，眼睛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你他爹驴养的蠢蛋！敢插老娘的话？” 她呲了下牙，一股奇异的波动顺着机械臂传播到那个囚笼中，霎时囚徒身上所有粒子被剥落出来，凝结成一只丑陋的猫。 “杰拉克，你乱吃东西的毛病再不改掉，就把你淘汰出计划。” 猫咪呵了一声：“还想吃新人？就你个肌肉蠢货？” 漆黑的地下陷入沉默，新人还未加入便引起组织成员的内讧，使得气氛有些尴尬。 四下无声，最后是安德鲁打破了宁静： “别卖关子了，费索罗娜你刚才到底看到什么了？值得你这么维护那个新人？” “是啊白小姐，咱们现在也就你和安德鲁能接触到外界，快说说看，大家一起想对策。” 囚徒纷纷附和起来，连变形成猫的杰拉克也跟着喵了一声。 “线索？” 猫咪语调微妙，骤然拔高音量，充满陶醉的尖叫声响彻整片漆黑的地下空间， “线索就是他太帅了！你们谁敢拦着他加入计划就是和我过不去！” “……” 安德鲁·帕奇震惊得机械臂都抖了抖，像蛛丝一样牵动得每一个连接上的囚笼也跟着晃荡。 机械网络上传输起各种窃窃私语： “费索罗娜疯了吗？” “果然刚才是被袭击了吧，精神干涉？还是换了个假货进来替代？” “总不会真这么帅吧……” “你们给我闭嘴，我是认真的！”长毛猫呼噜呼噜地咆哮完，语调低下去变得缱绻温柔，“他可真好看——” 安德鲁·帕奇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把机械臂收回笼中，世界一片清净。 经验丰富的非法行医者摩挲着手臂上的微缩器官，眉头紧蹙。 良久，他才疑惑地自言自语：“我记得没给她做荷尔蒙分泌系统啊？” —————— 在地上区的最后一栋房子里，钟杨打了个喷嚏。 “谁这么想我？”他摸了摸鼻翼，按下了电梯按钮。 这栋楼占地面积最小，但防守力量是最严密的，连在提曼和杜尔伽两个圣弗罗恩老住客都不知道藏了什么。 于是钟杨选择了暴力破解，现在外面层层叠叠的墙体已经被黑焰燃为灰烬，暴露出隐藏在最里面的狭窄入口—— 一个电梯间。 冰冷的金属门框上，只有“向下”的按键。 …… “是我！光速认领，是我想你了老婆（骄傲）” “呜呜为什么直播间外面显示多人本，进来只有小钟的镜头” “有小钟还不香吗？” “等会，该不会是主神又在搞事吧？” …… 钟杨瞥了眼弹幕，笑而不语。 他身后的杜尔伽担忧道：“头儿，这只猫要不要处理了？” 刚才路上它突然暴起，差点从怀里蹿出去从背后偷袭钟杨！ 幸好最后一刻自己按住了它，银色眼睛的少年收紧双手，死死箍住怀里的猫，这个离奇出现的动物四肢垂下，一幅昏迷过去的样子。 黏糊糊的长毛粘在囚服上，感受到身上冰凉的湿意，杜尔伽暗中松了口气： 所幸黑灰都在雨中清洗干净了，不然还真是难以忍耐…… 不过它刚出现时和自己打得不相上下，怎么袭击头儿的时候一按就倒？ 联想起猫咪口吐白沫的样子，该不会是被吓晕了吧？ 他悄悄瞥了眼前方的青年，头儿有那么吓人吗？ 呃，虽然直接炸掉整栋工作区又强行破门而入是挺吓人的…… 不巧的是，他正好撞上钟杨回头，四目相对，杜尔伽吓得瞬间低首，用力过猛下巴都撞到了锁骨。 “……”好痛！ 他一下子咬住了嘴。 “过来过来，”钟杨挑了下眉，没管新手下丰富的内心戏，“该进电梯了。” 他一手按在杜尔伽的肩膀上，把他带进了电梯。 狭窄的空间十分压抑，没有显示屏，灯光从天花板的四条边缘亮起。 【叮咚！玩家发现特殊地点入口，请小心行事】 【我们的目标永远是“活着”】 “知道。”走进电梯的青年动了动嘴唇，按下唯一的按键：“-18”。 —————— “乘客们请注意，电梯正在下行……负十八层到了，请带好您的行礼物品，有序进入。” 甜美的仿生女声播报着进度，催促乘客离开。 “头儿，我们真的要进去吗？我记得有人闯过这栋楼，后来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家伙了……”抱着猫的少年瑟缩道。 电梯门敞开，连接着黑洞洞的窄道，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流水的声音，似乎是翠丝坦收集雨水的地下管路。 “好问题。”他身前的青年摸了摸下巴，面露纠结，“可是来都来了，哪有不进去的道理？” “啊啊可恶，要是有人知道这里有什么我就不会好奇了！” “……”杜尔伽强忍吐槽欲，工作区我都跟您介绍得清清楚楚不也还是被炸了吗？！ 他犹豫再三，还是觉得心里发毛，试图劝阻道： “等监管者检测到工作区炸——不是，消失了，肯定会把我们带去地下层的，闯这栋楼实在有些冒险……” “可惜你说得太晚了~” 一只手不容置疑地抓住他，把银色眼睛的少年拉至身前，钟杨俯瞰着他，露出怪异的笑容： “这个电梯只能下，不能上，咱们没有回头路了，小蝴蝶~” “您说什么？” 少年瞳孔一缩，就在这时电梯门轰然关闭，整个窄道彻底沉入黑暗，只有忽远忽近的流水声包裹着他们，像误入了沉睡的冻河深处。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嗯？”钟杨细细地打量着他，杜尔伽眼里正隐隐倒映出金色的光芒。 试探出来了？钟杨挑眉。 刚才看见的纹身除了像花朵，也可以描述成残缺的蝴蝶。 就像……他从“看不见的高楼”跌落时，那只捞了他一把的【蝴蝶】。 你是伽玛天虫安排来的吗？她想告诉我什么？ 青年无声说道。 第163章 一寸光阴 一寸金 两道金芒从杜尔伽澄澈如冰潭的眼睛里掠过, 隐隐含有时间的力量。 钟杨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 但杜尔伽还没回答，下一秒，二人身后的窄道骤然爆发金光，甚至照亮了已经关闭的电梯门, 钟杨这才发现那是一面银色的金属, 他们的倒影在门上清晰可见。 而一股气息紧随金光而来, 钟杨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是浩瀚的时间权柄！ 它几乎笼罩了整个地下！ 他猛地转过身, 才发现是什么照亮了这里—— 窄道之外, 无穷无尽的浓郁金色液体蜜一样流淌着，从变成透明的走廊墙面往外看，就像置身金色的海底。 “您、您在说什么？” 杜尔伽这时才讷讷地回话, 脸上的茫然不似作伪。 刚才照亮他眼睛的光芒来自外部, 而非内部。 “你不觉得我们像两只误入花海的蝴蝶么？” 钟杨把话题牵引到别处，他侧开身子，让出通往窄道的方向。 “这里似乎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花海？” 杜尔伽摸不着头脑，下意识抬头一看, 霎时陷入震惊：“这是——”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我的天！” 他怔怔地向前走了两步, 仰着脖子眼睛睁到极大：“原来工作区通往这里……难怪这里是戒严区，对，原来是这样……” 他怀里的猫本来昏昏沉沉, 此刻被四面八方的金光笼罩着, 眼睛悄无声息睁开了一条缝。 “工作区？”钟杨落后他一步，看着少年的背影。 因为杜尔伽仰头的原因, 他背上既像花蕊又像蝴蝶触须的两根银丝隐没在囚服下，看不见踪影。 “对，这是——”杜尔伽忽然一个激灵, 正要说出口的话被按下暂停键。 就在这时，直播间又响起系统判定的声音。 【检测到关键问题，正在进行npc好感判定：130/100】 【判定成功，恭喜玩家，“杜尔伽”将对您说出他认为的真话】 “这是时金。”杜尔伽的声音在颤抖。 “时金？” “对，”他咽了口唾沫，“能够单向转化为时间币的特殊物质，所有[医者]梦寐以求的东西！” “时间币理论上可以兑换时金，但根本不会有人舍得换给你—— 不对，是没有机会换到！时金我只听说过在城主高塔和几个大势力的保险库里有，圣弗罗恩地下为什么也会有？而且、而且这么多——我的天呐……” …… “没想到他们的货币还是金本位制的？” “笑死，这个游戏疯狂上课属于是” “感觉小钟要开始薅了！这么多小钱钱，来都来了哪有不带走的道理？” …… 金本位制？钟杨瞥了眼弹幕。 如果和古地球的这个词语同义，规定每个单位的货币价值等同于若干重量的黄金的话…… 那么用它表述确实“时金”很准确，甚至“时金”还是铸币的材料。 这算什么，“一寸光阴一寸金”的直观版本？不过高维观众和古地球可真像啊…… 他摸了摸下巴，开始骚扰镜行： “镜镜——你居然没告诉我好感可以突破100！难怪前面判定失败一次，商城有没有好感光环？给我满上！” “在那个大佬眼皮子底下开美颜光环是吧？好不容易把她弄走，你不怕她原地蹦出来画一万本同人图？” 主神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不是吧，你的商城没有鞋子没有衣服，连直播间常备光环都没有？”玩家面露嫌弃。 “什么缝缝补补就出来加班的垃圾直播间啊，我直播间堆积废弃道具的垃圾山里都有超多光环好吗。你连手下的系统都不如，还会给玩家做衣服的！” “……话术不要用到我身上来，想提个做不到的要求，再让我要求你换个简单的就直说。” 镜行无语。 “不愧是我自己，连这个都发现了！”钟杨惊喜。 镜行：“……”他到底是夸人还是夸自己啊！ 钟杨上前一步和杜尔伽并肩，面上波澜不惊，一副沉浸于金色海洋的模样，心里却在和镜行对话： “我问你，这个副本npc好感满值多少？虽然有伽玛的位格压制，但无敌的镜镜主神肯定能够查到~” “100啊。” 钟杨：“？” “没骗你，”镜行不耐烦，“你自己都标注了这个小屁孩，他不对劲的地方这么多，再加一个好感上限未知算什么，债多不压身。” “计划还没布置好就别老烦我，俩六级疯狂悄悄话把伽玛喊醒了有你受的。” 他直接断联。 感受到心灵链接的消失，钟杨叹了口气，开始表演观众喜闻乐见的程序。 “原来你们工作区的产物都存放在这里。” 身着囚服的青年上前一步，越过杜尔伽的位置。 “啊？”杜尔伽亦步亦趋地追上去，满脸茫然。 “你不应该比我清楚么？”钟杨挑眉，“三栋楼，居住区，工作区，最后一个神秘仓库，这个配置很合理啊。” “入狱的囚徒在居住区休息，在工作区重复工作，而这些‘时金’就是工作产物，那条传送带把它们运送到地下来，不对，那搅碎机是做什么的？” 他诶了一声，状似苦思冥想，偏头去看杜尔伽：“你知道吗？” 不是伽玛养的蝴蝶，那他是假囚徒？还是游戏里别的势力安插进来的眼睛？ 三番五次提到地下交易所，他是那里的人？ 不对，间谍反而不会天真得这么明显…… 杜尔伽果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你什么时候入狱的？反而要我这个监狱的‘新人’来讲解。”钟杨开玩笑似的说。 “我……” 然而就在他开口的刹那，怀里的猫又一次暴起，它在窄道间腾跃几次，落地时变大了数十倍，浓郁的金光在肮脏的长毛上流淌着，像泥浆里爬出的豹！ 白豹拦截了去路，而身后的电梯门也骤然开启，尖利的警报音响彻整个空间，地面疯狂颤抖，像是马上要坍塌： “检测到入侵者！检测到入侵者！！” 从门中鱼贯而出一大群机械士兵，它们黑洞洞的射线电子眼对准了钟杨和杜尔伽，紫色和红色的光斑密密麻麻地瞄准了心脏和脖子上的“刑期”黑色数字位置。 第164章 它们在高墙之外 不要看，不能看…… …… “两面夹击！” “卧槽, 赶紧跑！” “前面有个奇怪的豹子？不对，玩家是小钟的话跑什么啊” “笑死，紧张感-1-1-1” …… 钟杨面色如常，却在听见机械士兵的话语时眸色骤然一沉。 “检测到闯入炼金空间者, 立即执行抹杀。” 【捕捉到关键词, 恭喜玩家揭开特殊地点名称：[炼金空间]】 炼金空间？ 没有时间细想, 对面黑漆漆的粒子发射器瞬间爆发灼烫的高温, 无数道射线伴随着杀意刹那洞穿两名囚徒的身躯, 把它们打成蜂窝般的漏网！ 尽管火力覆盖密集, 但粒子射线的精准性保证了窄道的安全，墙壁未被打破，金色海洋仍然在缓缓流淌着, 波纹像不停变换的云朵。 追杀非法入侵者的士兵们快步走上前, 检查死者的尸首—— 两个等身的棉花娃娃静悄悄地躺着，头颅、脖颈和心脏的位置都被打穿，损坏到无法分辨面部特征的程度，只有囚服能证明身份。 “炼金空间闯入者‘杜尔伽, [诈骗犯], 刑期4年’已死亡。” 失去目标的机械士兵们动作慢了下来，它们舒展开肢体，沐浴在金光下, 不管电梯在身后开开合合, 都始终不愿回去。 “警报解除，请监管者立即回归休眠区！”电梯里传来催促的声音。 “警报解除, 请监管者3小队立即回归！” 它重复了三遍，可向日葵般追随着金光的机械士兵并未理会。 场面僵持了片刻，电梯里发出一道刺耳的长音： [检测到前西西弗斯——现圣弗罗恩监狱, 电梯播报音超额使用能量，现列证如下： 回归催促语音冗余，共计58字节。 触发违禁条例，现判处剥夺部分能量抵扣，剥夺部分为：抹杀电梯士兵3名。] 机械士兵们这才惊醒，齐刷刷向窄道冲去，但为时已晚，电梯里伸出庞大的机械臂，从它们中间抓取了三个！ 刚才还执行了猎杀的金属怪物此刻毫无抵抗能力，被巨爪揉烂的金属外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机械臂收紧“手指”，片刻后松开手掌，露出三个圆球。 粗壮的手臂穿透了窄道的“墙面”——是的，它呈现肥皂泡般的柔韧质感！ 圆球被放入金色的海洋里，机械生命一浸透到海水中便开始融化，渐渐散落成金光的一部分，它们消失了。 而机械臂回到窄道中，剩余的士兵终于听话地回到电梯里。 它们伸直关节，头颅砰砰几声变形为平板，不消片刻一个活动自如的机械人竟然折叠成金属薄片！ 接着所有薄片伸出“磁铁”一样的连接口，组合为一体，吸附在电梯的天花板上，只有两个小小的孔洞留在中央，疑似起到“监管”的作用。 电梯门闭合，窄道的发光墙面也渐渐黯淡下去。 这时，金色海洋中响起一道饶有兴致的声音： “原来是电梯内部的监视。而居住区和工作区的监管者还没有发现变故？” 那是一双黑色眼睛藏在漩涡中。 属于钟杨的音色接着说道： “好险，刚才的机械臂差点就碰到咱们了。还得多谢小猫帮我们掩盖过去~” 又一道声音响起，断断续续听着像是杜尔伽： “先生，不是，头儿说得都对……好、好晕……” “喵~” 那只白豹叫了一声，拨弄开云雾状“时金”组成的海潮，背着一大一小两只黑猫稳稳落在窄道的顶部。 “这种材料真有意思，我们在走廊里看它像坚硬的，可真正触碰到却是柔软的？” 钟杨的声音接着说道，但奇怪的是，开口的却是大的那只黑猫。 他优雅地蹲坐着，眼睛漆黑如墨，而脖子上有一道银色纹身。 “喵~”充当坐骑的白豹回应了一句，也不管乘客有没有听懂。 它踩在窄道顶部像踩在棉花糖上，一路起起伏伏，沿着管道向前走去。 ——就在粒子射线覆盖他们准备发射的时候，他们一个恍神便消失在了原地，恢复意识后竟然出现在窄道外面，在金色的海洋中！ 而钟杨这才发现看似液体的“时金”其实是雾状的，它们并不影响生存！ ——呃，就是有点醉人。 黑猫斜了眼身旁的杜尔伽，体型较小的短毛猫肚皮朝天躺着，银色眼睛清澈如冬日的湖水，他随着白豹的脚步一晃一晃，显然醉得不轻。 钟杨轻轻推了下身边的小猫：“小蝴蝶，你真要一直这么四脚朝天躺着？” “什么？头儿放心……我没事……” 猫咪出乎意料的轻，竟然被推得咕噜咕噜转了两圈，险些掉下白豹的脊背，全靠那根毛茸茸的尾巴勾住。 “好吧，没事就行，你看着像晕猫了。”钟杨甩了下尾巴，无视掉弹幕疯狂的吸猫评论。 …… “卧槽” “修猫钟钟！奇迹钟钟终于向动拟伸出手了吗？！” “笑死，猫咪带个银色编码是吧” “这写的什么啊，怎么直播间还打个高斯模糊的” “话说小狗去哪了？” …… 虽然哪怕是一级神都能脱离外形束缚，随心变化，但他好像还没有试过切换形态呢…… 钟杨左右环视一圈，变成猫并未影响感官。 这条窄道像海底隧道，他们在隧道上方行走。路面并不平整，有着15度角的斜坡，金色一望无尽，耀眼得有些炫目。 这个豹子刚出现时想要袭击自己，现在却帮助了他们，现在又要把他们带去哪里？ 钟杨沉吟，而地上区的监管者始终处于失踪状态，如果说居住区全靠安古斯通管理，那工作区炸掉也没有发现吗？ 他们在地下可耽搁了好一会儿。 还是说，除了贮藏时金的炼金空间，别的区域即使是损毁了也无所谓？ 白豹步伐看着慢，实则速度很快，不多时他们便穿透无穷无尽的浓金深处，远处似乎有一些被锁链吊着的奇怪方体。 在这时，本来缓慢流淌的金色浪潮突然加速，一阵又一阵狂暴的巨浪迎面扑击，但白豹一声低吼，它们再一次消失于原地，在片刻的恍惚后出现在巨浪之后，复刻了刚才的闪现！ 钟杨向后回望，一个豹形布娃娃和两只黑猫公仔被浪潮裹挟着，消失在无穷远处。 他们此刻出现在一个囚笼的顶端，漆黑的弯钩固定在金属锁链上。 这个场景有些眼熟？钟杨不由自主想起[笼中鸟]的开端。 “欢迎来到地下层，我的小乖乖，你们可以下车了~” 他们脚底传来矫揉造作的女人声音。 “你知道我要到地下来？”钟杨扬起嘴角，他的笑容放在猫脸上反而没那么扭曲。 “当然——哦我不是故意的，你问这个小家伙监管者的消息不小心被我听见了~” “你一开始就在监视我？” 白豹匍匐跪地，钟杨一跃而下，但杜尔伽可没那么好运，小猫咕噜噜滚下豹子，差点摔出囚笼的方形顶部。 黑猫甩了下尾巴，一团虚幻的黑焰在笼子边缘浮现，堪堪堵住了杜尔伽滚落的趋势。 女人的声音带着笑，她好像没有注意到上方的变故： “我可没有监视你，监狱里太无聊了，看看地上层的乐子是为数不多的消遣。” “那你还有别的消遣方式？” 钟杨试着迈出一步，学会使用尾巴保持平衡后，他很快适应了猫科动物的行走方式。 “当然，我的甜心，”女人又笑了，“还有一个，就是杀人。” 钟杨脚下一空，囚笼像嘴巴一样张开，把他和杜尔伽“吃”了进去。 白豹沉默着站起来，向来时的道路返回。 —————— 地上层，被二人无情扔下的提曼还在努力翻墙。 雨水黏在绿毛上，显得他更加青翠欲滴了。 被吓得半死的囚徒满脸后怕，一边擦着冷汗一边长吁短叹：“幸好幸好，那个怪人没有注意我……” 虽然看杜尔伽一副狗腿样不顺眼，但现在他非常庆幸有这么个人能拖住古怪的青年！ 可惜自己就算出去也是个穷光蛋，该死，想起昨晚打牌输掉的钱，提曼一阵肉疼。 他摸了下口袋，把零散的分秒加进去，不多不少正好还有600小时，一个人靠这些积蓄，再找个工作，足够生活得很好，但还有费谢的妹妹要分一半给她…… 那小姑娘叫什么来着？ “嘶，不管了，出去沿着垃圾街找一圈，总能找着的……” 他嘟嘟囔囔地翻越墙面，正要往下跳时，一阵酸麻的触感从四肢百骸浮起。 “诶？” 囚徒一怔，他迷惑地低下头，看见了毕生难忘的场景。 “监管者……” 绿色头发的囚徒像被扎破了口的气球，啪的一声爆裂开，印着时分秒的钱币叮叮当当散落下来，片刻后，在雨水中化作金色的、蜜一样流淌的浆液，被地面吞食进去。 杀死他的是一根弦。 这些透明细丝沿着墙面向上排布着，把天空分割成细密的网。 在墙体之外，丝线的底端，墙内人看不见的地方，有排布得整整齐齐的金属方块。时间转换器急促在运转时地“滴”了一声，又恢复沉默。 [异常因素已排除。]先是一道长音。 [继续进食。]这句话更像命令，比上一句僵硬得多。 在圣弗罗恩的高墙之外，圆形脑袋的监管者整整齐齐地列着队，它们头颅上延伸出细长的口器，贪婪地吞吃着金色的蜜浆，几乎把脑袋也灌成了金色。 ——这座监狱悬浮在银白的丝线上，像蜘蛛网上垂死的蝴蝶，正被当做食物。 第165章 刑期，1800年！ 你管这叫新人？？…… 黑猫轻巧地落地, 但他身后的同伴没这么好运，杜尔伽在牢笼里滚了两圈，砰的撞到了墙壁上。 这墙怎么毛茸茸的？杜尔伽疑惑地伸长脖子。 这时黑暗中那道女声笑得更欢了：“让我看看是谁在投怀送抱？我的小乖乖。” 小猫银色的双眼猛然瞪大，他看见一个肮脏的毛团正俯视着自己！ 那串笑声就是从毛团里发出的！ 杜尔伽吓到屏息：变、变异垃圾？！ “你的表情告诉我, 你在想一些很没有礼貌的事。”毛团抖了两下, 露出一张猫脸。 她的眼窝里粘着黄色的颗粒物, 目光浑浊, 身上的长毛结成一簇一簇须状的灰褐色, 但仪态非常优雅, 拥有异样的美感，肮脏又迷人。 从毛发根部判断，如果她能好好洗个澡, 估计是只白猫。 钟杨收回观察的目光, 不动声色地走到杜尔伽前面：“很感激您的搭救，在下钟杨，我能有荣幸知道女士您的姓名么？” 发愣的小猫被他暗中踢了一脚，藏在钟杨身后避开白猫的视线。 “嘶——我的天, ” 白猫好像非常惊讶, 她满脸稀奇地凑近，“原来我救了一名绅士！听听这文质彬彬的……呃，怎么说来着？自我介绍？” 顶着对面凑近的脏脸, 钟杨仍然保持笑容。 一丝若有若无的怪味窜进了鼻腔, 像太久没洗导致发酵的脏袜子。 ‘气味也是模拟出来的？’ 在神念视野中，他看见对面的怪猫内部是空的, 只有最外面一层薄壳是实体状态。 伴随着怪猫的动作，外壳的粒子像流淌的水银一样活动着，有部分最外层的粒子被“释放”出来充当气味, 而同时她也源源不断地“捕捉”着空气中的粒子进行补充。 这显然是维持猫咪外形的关键。 ‘这个世界比我想象中更有意思。’ 钟杨又想起另一件事，他的人类本体封印在海王星，没有实体状态的自己能够变化为猫还算合理…… 那为什么，杜尔伽也变成了猫？ 他们在地上层时，神念观测下的杜尔伽可是正常人类状态！ 而现在，他也是一层猫形的空壳！ 钟杨垂下眼帘，对怪猫说： “面对美丽的女士，保持文雅是必要的礼仪，只可惜您似乎拒绝了我。” “不不不，我的天怎么会！”怪猫急促尖叫一声，“我叫费索罗娜·白，你可以叫我白小姐，当然了，你想叫别的也可以~” 怪猫几乎贴到钟杨身上，在最后一刻又转过身，把脏兮兮的大尾巴绕着他晃了一圈，抛了个妩媚的眼神。 “现在我们认识了，来聊聊怎么偿还您的救命之恩如何？白小姐。”钟杨默默向后挪了一步。 弹幕完全没在意他们对话内容，关注点全集中在怪猫上。 …… “卧槽这猫，系统别发癫！再凑近拍它的眼屎我就差评了！” “……救命，小钟是怎么忍住的，离这么近换我就yue了” “果然玩家们都有常人所不能及的独特之处吗” “纸片人怎么和真人比啊！说不准公司忘了设定嗅觉感官呢（乐）” “你看着脏，这猫说不准不臭啊，你说是吧小钟” …… 费索罗娜并不知道自己被看不见的高维存在讨论了，她盯着钟杨道： “你想到地下来，是因为猜到地下才有越狱的线索，对不对？” 钟杨：“……” “也对，”费索罗娜蹲坐下来，“地上层居然靠一个电眼怪人管理，怎么看也不像监狱的严肃样子~” “所以你利用建筑物墙体里的时间转换器杀了他，掠夺了安古斯通的电眼，先烧掉了他的尸体，防止他的改造医生偷窥，又用电眼炸掉工作区，就为了凑齐能够进入地下层的重罪~” “我说的对么小甜心？” 钟杨眨了下眼睛，流露出一丝笑意：“精彩的推理。”一个都没对。 费索罗娜轻哼了一声，仿佛一切尽在掌握：“我就知道。” 她一步一顿向前走，结块的长毛跟着脚步不停晃悠，像飘扬的裙摆。 走出了半个房间后，她猛地转过头：“你怎么还不问我接下来的计划？” 并没有跟上来的钟杨：“……” 场面陷入沉默，两只猫遥相对视，杜尔伽犹豫地探出脑袋，又被钟杨一尾巴扫到后面。 “能劳烦您为我解惑吗？”钟杨起身跟上。 费索罗娜这才满意，倨傲地仰起头：“你看了工作区，应该通过它的形态猜想到‘蜂巢’了吧？” “‘时金’就是蜂蜜？”钟杨接话。 费索罗娜轻轻颔首： “六边形的工作间就是蜂巢，每个地上层的囚徒像蜜蜂一样工作，生产出‘时金’。” 看见钟杨的思索表情，她问：“你不是翠丝坦的人？” “您的洞察力真是敏锐。”钟杨直白地吹捧。 “那是~” 费索罗娜脚步停下来，贴着墙角转了个身， “翠丝坦有一句俚语，‘人必须有用才能生存’。” 讲到这她笑嘻嘻地翻了个白眼：“嘿，其实我觉得直白点儿，‘没有价值的垃圾就该碾成碎片’，这么说顺耳多了。” “地上层的渣滓——哦我不是说你——他们会在楼上工作，直到‘刑满释放那一天’，彻底榨干工作价值。” “嗯，我是说字面意义上的‘榨’。”白猫故意用了奇怪的字眼，试图让黑猫露出一点窘迫。 可惜钟杨不为所动，神性生物很淡定地分析：“在工作区干满了刑期，最后的结局是进搅碎机变成生产品的一部分？难怪……” 难怪传送带末端是一个搅碎机，而金属锯齿上会残留金色的痕迹。 他还疑惑过雾状的“时金”为什么需要用到搅碎机。 而监狱里会有仓库的原因也得到了解释，与其说圣弗罗恩是囚犯改造所，不如说它是囚犯生产基地，嗯，原材料是囚犯那种。 捕捉到身后小猫剧烈的情绪波动，为了幼崽的精神健康，钟杨把费索罗娜引到更远的地方去。 “那地下层呢？” 不多时，他们便在房间的斜对角站停。 “地下层？”费索罗娜伸了个懒腰，露出闪着寒光的尖牙，“好古怪的叫法，你不如叫这里‘斗兽场’。” “来的路上你看见了吧？这些吊起来的囚笼，每一个都装着穷凶极恶的罪犯，每隔一月会放下两个笼子开启决斗，活下来的会被收回去，等待囚笼下一次的坠落。” 她轻轻踏脚，地面骤然透明，钟杨向下俯瞰，脚下竟是一片金色的岩浆！ 他们在深渊之上！ “那些——”白猫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爪子点了点下方，“就是地上层死掉的渣滓，他们是供给斗兽场运转的燃料。” “没有价值的垃圾就该碾成碎片……”钟杨重复着费索罗娜的话。 他叹了口气：“原来这是字面意思。” “您还没告诉我如何报答您的恩情，”他看向深渊的眼神有点漠然，“总不会是让我与您组队斗兽吧？以两只猫的形态？” “什么？”费索罗娜一怔，随即乐不可支地打起滚。 “太有意思了，好像真的不错，哦我的天——” “闭嘴吧费索罗娜，让你来负责拉拢就是个错误！你的废话像岩浆里的泡泡一样多！” 囚笼突然震动，有一个暴躁的男声打断了白猫的话。 一只长得很有原始风格的机械臂猛地从头顶罩下，把杜尔伽攥在手心，小猫惊恐地挣扎却无济于事，被提到空中。 “年轻人，你似乎很重视这个小家伙。”男声恶狠狠道。 “你现在，马上和费索罗娜交换身份，代替她参与明天的决斗，否则我立刻捏死他。” “帕奇你疯了？” 费索罗娜怒骂，她身边黑色眼睛的大猫似乎受到了惊吓，钟杨警惕地站起，眯起眼道： “原来还有埋伏，先礼后兵？！” “不是，你别紧张——”费索罗娜试图安抚钟杨的情绪。 然而机械臂再次暴喝：“再浪费时间，被监管者发现我们都会完蛋！” “趁现在，把他脖子上的刑期数字和你的交换，反正你们现在都是猫，那些铁壳子废物分不清的！” 说着它便放射出一道激光，正要将钟杨脖子上的“4”抹去时，忽然那串字符跳动起来！ 一道长音将机械臂当做传声介质，穿透了每一个地下层囚笼： [检测到地上层全员死亡，现将刑期增加至凶手处，所有监管者立即追凶！] [请注意，凶手极度危险！] [凶手信息：钟杨，[诈骗犯]，刑期——1800年！] “你——” 费索罗娜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她看见钟杨脖子上写着银色的数字：1800！ 第166章 命运之嘲 擂主 金色岩浆之上, 悬挂着无数囚笼，树木根须般的机械臂将它们联系在一起，仿佛蜘蛛网上的节点。 在那道长音过后，原本安静的地下层骤然喧嚣。 “什么？全、全员死亡？” “这怎么可能？！他是把地上层杀空了吗？” “高塔出错了？这不可能啊！” 囚笼外是真空的, 声音来源在那个机械臂？这么说, 机械臂的主人掌握了联系所有人的主动权？ 而“高塔出错了”是什么意思？那道长音的来源叫高塔？ 钟杨想起刚才透过雨幕看见的黑色塔尖。 先记下来。 本来机械臂的激光已经触碰到黑猫脖子上的银色数字, 但在它变为“1800”后, 那道男声骇然： “什么？” 缠满电缆的金属手指一松, 杜尔伽趁机挣脱它的束缚, 灵巧地跳到地面上，两三步跑到钟杨身边。 他警惕地贴近了钟杨，瞪着满脸震惊的肮脏白猫。 而比他高了许多的黑猫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上方： “既然那只豹子受这位白小姐的驱使, 那你们必然能通过它监视地上层。 嗯……或许还有别的手段？” 听到刑期超级加倍的消息, 钟杨纹丝不动，甚至露出了笑容： “所以为什么要惊讶？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尾调上挑的声音被机械臂传达到每一个囚笼中，囚徒们的吵闹戛然而止。 上方的笼子里，手臂上长满微缩器官的安格鲁·帕奇心头一跳, 暗骂一句该死。 费索罗娜那个假猫估计光顾着看他的脸了！这么重要的情报一个字都没提？！ 高塔居然给他判定了1800年的刑期, 这个怪物极度危险、不，是恐怖！ 机械臂捕捉到的光学信号源源不断传入他脑中，安格鲁·帕奇犹豫两秒, 选择了妥协： “你想怎么样？”现在人质也没了, 先把情况稳住…… “你问我？”钟杨略微移开尾巴，防止杜尔伽踩到。 “我以为地上层的欢迎仪式已经够失礼了, 没想到地下比他更胜一筹。” 被黑色血管包裹的金属手臂浮起虚幻的黑焰，安格鲁·帕奇心头一跳，刹那分离那根机械臂, 燃烧的肢体坠入金色海洋中，化为灰烬。 他向后快步挪移，将组成蛛网的传声渠道全部回收，最后靠在墙角开启防御形态。 一层薄薄的银色镀膜从他皮肤上浮现，同时后颈凸起一块方形芯片——那是时间转换器，一旦有人触碰到薄膜，就会激活转换器，被“提现”为钱币。 但这也限制了使用者本身的活动，不过在对面实力莫测的前提下，保命是第一要务。 安格鲁·帕奇屏息良久，笼中被永恒的静谧包裹。 似乎是因为牢笼间的真空地带和密集错乱的排列方式提供了良好的保密能力，让对方找不到机械臂的来处。 解决了？他警惕地解除了薄膜，轻轻呼了口气：“呼……” 也对，如果对方真能隔着真空找到他，没必要等费索罗娜救—— 这时，滚烫的热浪眨眼间包裹了他的本体！ 一个黑影从虚空中浮现，巨狼怒目居高临下俯视冒犯者，眼中的火焰如泪水般淌下，将囚笼烧灼出大洞。 疆神找到了威胁主人的蝼蚁。 “什么？”安格鲁僵硬地转过头，他被火焰吞噬，刹那消失在原地。 在真空中，没有人听到囚徒惊恐的叫喊。 而下方囚笼中，一只黑猫笑眯眯地说：“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钟杨用尾巴拍了拍杜尔伽，示意他跟上。 他走到费索罗娜面前，每一步都留下火焰的印记，当终于与肮脏的白猫面对面时，所有的印记浮起，拼凑在一起形成虚幻的巨狼。 “行了，把他吐出来吧~”钟杨向疆神点头。 巨狼微微低首，一团乱七八糟的金属混合物叽里咕噜滚落在地，四分五裂的仿生器官各自发出来自安格鲁·帕奇的声音。 它们慢吞吞地尝试着组合，但失败居多，于是产生了肠子连接眼睛、大脑长在腿上这类奇怪的现象。 一“滩”怪人在地上蠕动着，语序混乱地求救：“费索罗娜……救、救我……” “你……”费索罗娜张大着嘴，她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她有点害怕地倒退两步，不敢与钟杨对视，却不慎踩到了满地乱滚的怪物。 “费索罗娜！！” 那条肠子蛇一样狂乱蹿起，刹那捆缚在白猫腰际，电子眼珠的瞳孔里放射出紫色激光，烧掉了猫尾巴上一缕肮脏的毛！ “为了感激你们的欢迎仪式，我当然要热情回馈了——”钟杨甩出一个眼神，给直播间开启马赛克。 同时他用尾巴挡住杜尔伽的眼睛： “小孩子别看。” 不过不遮也没关系，小猫早就怂成一团，已经自行闭眼了！ …… “卧槽” “什么玩意，一坨马赛克？” “关于我出去泡了个茶，画面变得不可描述这件事” “这有什么好打码的啊！咱们围观直播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懂了，直播间是小猫猫视角！关爱修猫人人有责！” “杜尔伽：喵？” “rua一下小可爱呜呜，大猫用尾巴给小猫挡眼睛什么的，这波是官方发粮呜呜，我一口气吃撑” “不是说了别看见可以吃的就塞嘴里啊！” “不听！什么都吃只会让我营养均衡身体健康！” …… 白猫尖叫着撕扯怪物，往钟杨这里奔来，但她身后的肠子紧追不舍，用长在大脑褶皱上的手指头扣着地板爬行。 安格鲁的声音逐渐扭曲，每个器官的音节重重叠叠交杂在一起： “救我！” “救我？” “白？” 费索罗娜冲到黑猫面前，但她一恍神发现眼前的黑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火焰，在低矮的牢笼中剧烈燃烧，发出沉闷的爆鸣。 白猫表面的脏污被点燃，她翻滚着，和乱七八糟的器官缠在一起，在尖叫中变成焦炭。 但奇异的是，过了大约五分钟，那层烧得漆黑干瘦的猫尸表层像蜕皮般爆裂开，纤细的猫骨从里面抽出，慢慢变得粗壮，最后拼合成人类的骸骨。 银白色的血肉丝丝缕缕攀附在骨骼上，组成女人的体态，她的皮肤像牛奶表层凝固的皮层，是一种莹润的白色。 费索罗娜勾了下手指，掀开眼皮，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我还活着？刚才……是幻觉？” 不然为什么她的衣服都能跟着长出来！而且还是囚服？？ “白小姐，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一道人声从身后传来，她回过头，和黑猫对上视线。 费索罗娜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撑地后退： “你不杀我？” “您刚才不是说了？”钟杨踩着猫步绕到她身旁，“想找离开的线索，就要到地下来。” “我想出去，你们也想出去，咱们当然是一伙的。” “可惜您和您的朋友似乎对待客之道有些误解，现在消除了误会，自然可以坦诚相待。” 地上的灰烬慢慢化成银白色，像凝固的冰镜般变得剔亮，一个人类的影子在里面浮现，陷入昏迷的安格鲁·帕奇从镜中“浮”了出来。 这种手段……她从未见过！ 费索罗娜瞳孔一缩。 难道是高塔官方的人？地下交易所可瞒不住这种强者的存在！！ 她听见自己牙齿碰撞的磕巴声，身躯的本能恐惧反应让她无法自控。错不了，绝对是翠丝坦高层的怪物！ 这个怪物来监狱里做什么？难道是高层内斗？ 等等，费索罗娜突然想起一件事。 刚才自己将他们转化为投影，拉进囚笼——是他故意的？！他在放纵自己、或者安格鲁漏出破绽，确定囚徒们的逃脱计划关键，再一举击溃，收获主动权！ 而为什么不直接武力降服囚徒再突破监狱，这就更好解释了！ 他一定是在躲避来自高塔斗争的敌人，想要离开圣弗罗恩，混在囚犯之中越狱是最能挑起混乱的方式！ 难怪他要间接驱使安古斯通把囚犯杀光——恐怕是自己不能直接动手。 费索罗娜语气变得谦恭，拉着囚服的衣摆翻身正坐： “您说的是，先生，我为刚才的失礼向您道歉。” 钟杨不置可否，直勾勾盯着她。 变成人形后费索罗娜·白脸上干干净净的，总算从古怪的肮脏感脱离出来，但腾出的空白又填上了憔悴，好像她总是需要点什么负面的气息混合在身上，才能维持住生存和美感。 “我们确实计划离开地下，也确实计划让您与我交换身份……但现在没有意义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 “斗兽场的规则是‘守擂’制，每个月放下去的囚犯中必定有当前刑期最长的那个人，而作为对手的‘挑战者’则按照囚笼高低次序轮替，我的刑期是400年，是明天的‘擂主’。” “想要获胜必须杀死对方，胜利者可以减免百分之一的刑期，只有刑期最长的擂主需要接连不断地战斗，直到自己刑期不再是最长的那个，也就是失去‘擂主’身份。” “听起来像命运的嘲弄。”钟杨抬起头，他眼里有光芒划过。 费索罗娜拨弄了一下微卷的长发，变成人好像让她从头到脚恢复了理智： “想要失去擂主身份，就必须一直赢下去，想要下擂台，却必须守住擂台……您说得对，是在嘲弄我们。” 钟杨笑了一下： “而你们为了交换身份做的努力也像命运的玩笑，我居然本来就是刑期最长的擂主，前擂主女士，很抱歉主动抢走了你的身份。” 费索罗娜尴尬地扯下嘴角，忽然她身旁的安格鲁·帕奇发出一声怪叫，鲤鱼打挺般弹起来，紧接着又重重摔在地上，陷入更深的昏迷。 他身后猫猫祟祟地溜出一个小不点，银色眼睛的黑猫若无其事地回到钟杨身后站定，霸占了离头儿最近的风水宝地。 “没事，你继续说，”钟杨斜了眼对敌人打击报复的杜尔伽，“你朋友还活着，猫爪子要不了他的命。” …… “趁他病要他命！不愧是你小蝴蝶” “已经跟着喊小蝴蝶了吗？这次起名发挥正常！” “救命，我要用表情包了！杜尔伽：喵~~小钟：嗯，下次下手隐蔽点。” “弹幕禁止写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这个副本小钟这么靠谱啊！我记得小饿在场他永远在作妖啊” “突然变成靠谱的大人了呢” “为什么另外几个直播视角还不开放！说好的大型多人副本呢？” “诶对哦，我都从小钟的主页点进来看的，没注意这局到底有多少玩家，我去数数” “别数了，一共12个，小钟是唯一能进入观看的” “奇奇怪怪，封锁镜头画个月亮是什么鬼？” “你别说，这月亮还每个摄像头都不一样” …… 第167章 互相问候 圣弗罗恩传统美德 “您也看见了, 囚笼底下是时金海洋，比起乱跑的囚徒，监管者肯定对保护时金更重视。 我们原本打算让您代替我登上擂台，由安格鲁命令他偶然控制的一个监管者去炸开时金管道, 我再将意识转移到白豹上面——就是您刚才见到的那只, 然后从外部切开所有囚笼, 让所有人一起逃出去。” “然后？”钟杨挑眉, “别告诉我就这么简单。” 费索罗娜眨眨眼, 嘿嘿一笑：“当然不, 趁着传音网络断开了，我就跟您实话实说——那些逃跑的囚徒是混淆追兵的工具，他们必然会被捉捕归案, 但只要制造了混乱就足够我们脱身！” 她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有四个家伙已经被我转化成了投影, 他们会变成我们的模样被抓回来，到时候通缉的就是那四个人，而不是我们！” “四个？真巧。”钟杨不置可否。 “本来要带明天挑战您的那个囚徒的……不过既然您的小朋友需要出狱，那就把名额给他。”费索罗娜理所当然地说。 “还有一个是备用的身份, 用来防止出错, 安格鲁之前催着我执行计划，我一直说不急再等等，原来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我等到了您。” “有强大如您这样的盟友, 我们的计划肯定会成功~” 女人手指绕着一缕头发打转，露出妩媚的笑容, 讨好地看着钟杨，可她忽然捕捉到杜尔伽的身影，又把笑意收回去了。 “你们这样背信弃义, 你们队友知道吗？”钟杨敏锐地注意到这个细节。 费索罗娜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勾了勾头发：“您在说什么啊，我们可是地下层的囚犯诶，穷凶极恶的歹徒还讲究信誉？” 她顿了下： “当然是以实力为尊，‘没有价值的垃圾就该碾成碎片’。有新盟友，他就没用了，仅此而已。同样的，您不必担心我们背叛。” “很有说服力。” 钟杨移开目光，语气捉摸不定。 他的尾巴尖向上勾了一下，一直躺倒在地上的安格鲁·帕奇腾地坐直，被强行唤醒。 “把电话线接上，继续你们的忽悠——对了，让我看看明天的对手是谁。” “啊？”机械怪人还在愣神，忽然额头一痛，被费索罗娜敲了脑壳。 “还不快点听从头儿的指令！”女人怒骂，又转过头对钟杨笑道，“我跟着小朋友一起叫您头儿，您不会介意吧？” 而黑猫已经转过身：“随便，先把事情做了。” —————— 最上方的囚笼里有一只丑陋的猫。 它脚下囚服上的胸牌写着：“杰拉克，[亡命徒]，刑期250年”。 这个囚徒完全没有了往日行凶作恶时的嚣张，正像干腌菜般蜷缩成一堆，双眼浑浊糊满脏污。 “完蛋了……”他绝望地捧着脑袋。 刚才费索罗娜伏击新人，前面进行得好好的，安格鲁·帕奇突然插手，结果高塔播报新人是魔鬼！ 1800年啊，他是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才会判这么多？把高塔炸了吗？ “完蛋了……”丑猫沉痛地垂下脑袋。 安格鲁的机械臂网络突然收回，他们两个不靠谱的肯定是伏击失败被杀了！ 计划了这么久的越狱，结果临近执行的前一天翻车！ 最重要的是，费索罗娜·白死前没把他变回来！难道他得一辈子变成这个猫的样子？ 不对，不是一辈子——发挥不了人形的战斗力，下一次对决他必死无疑！ 1800的新人……大概会把他削成1800块碎片吧。 “你好像很难过，是为明天的战斗而焦虑吗？” 无法透光的密封墙面上，忽然隐隐约约出现一个猫的形状。 杰拉克面上一僵，低吼道：“哪来的蠢货，就算对面是监管者我也没在怕的！” “不愧是亡命徒，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费索罗娜你还有心情来调侃我？把你的猫弄回去！” 杰拉克鼻子里喷出热气，扭头把囚服甩出去，还算柔软的织物被他的力度赋予无与伦比的速度，像装甲弹一样撕裂空气。 但布料制成的武器像被人从半空卡住了，紧接着黑色的烈焰在囚服上星星点点地燃起，把它化为灰烬。 杰拉克这时也回过神了，他动作一僵。 哪里来的猫？费索罗娜不是被新人杀了吗？ “误会对手的身份可太失礼了。”一只黑猫穿透墙面，像穿透熔化的巧克力般，轻盈地落在地上。 “还是说这是你们圣弗罗恩的习俗？初次见面必须来个大惊喜？” 钟杨信步闲庭地在笼里逛着，无视对面丑猫惊恐的大吼。 “嗯……地上层首领热情邀请我共享统治身份，地下层又通过欢迎小蝴蝶的方式来对我表达问候，而你也不赖。” 黑猫围着墙壁转了一圈，最后站定在杰拉克面前，对他露出人性化的笑容：“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您明天的对手，先生。” “趁着赛事还没开始，我们可以好好亲近亲近。” “你、你想做什么？？”杰拉克颤颤巍巍道。 “别紧张，别紧张。”钟杨向后点点头，一只小点的黑猫也穿透墙面，哒哒地跑过来。 “告诉你个好消息，计划照常进行。” 钟杨把爪子伸到嘴前，差点舔上去时忽然想起自己不是猫，又默默放下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啊？”费索罗娜和安格鲁没死？他俩的计划被新人……不对，被魔鬼认同了？ 杰拉克心中狂喜，他能有机会出去了？？ 面前的黑猫微微一笑：“但是我收手下需要检查质量，能说说你都做过什么？刑期250的先生？” “没问题！”杰拉克按讷不住激动，嘴里光速往外蹦着字，速度快得胡须都一颤一颤，险些喷出口水。 “我被抓来是因为烧掉了11区两条街！” “嗯？说说看为什么。”钟杨面上看不出喜怒，“我可不收精神状况不稳定的疯子。” “当、当然是有原因的！”杰拉克忙不迭补充，“烧掉罪证，监管者按照纵火和烧死数量给我判的！嘿嘿，那些铁皮蠢货还以为我只是烧了两百个人呢……” “烧了两百个人？”黑猫重复。 “啊这，我知道在您看来这不算什么，但是您放心，我的真正罪行可远不止如此！” 杰拉克自豪地展现自我：“11区有个孤儿院您知道吧？嘿嘿，以前是我的产业，从垃圾山那里能捡到好多没人要的小孩，随便花点钱，从小养到大能保证干干净净，地下交易所最喜欢这种……” 银色眼睛的黑猫忽然僵住，喉咙里发出奇怪的颤音，但被钟杨一个眼神制止。 “结果高塔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开始抓这个！明明他们才是拍卖会那些极品货的买家！地下交易所把我卖了，要是真因为这个抓走我肯定成擂主，没法子，我就烧掉了那两个拍卖所上面盖的掩护街道，跑掉了……” “可惜那批货了，不过他们都在地下密室里，监管者定罪的时候估计没挖到，只算了地上街道的两百个人。” 杰拉克说着有点可惜：“有个叫什么来着的小孩？刚成年，本来高塔点名要的，啧啧啧真是个极品，也一块烧成渣了，不然能卖上千万年呢……” “先生怎么样？我一定能帮您经营好更多的产业！带上我挣钱不是问题！” 杰拉克刚邀功，一回神发现黑猫的脸在眼前放大。 第168章 猫飞狗跳 囚笼舞会（？） “可以了旺财, 把他处理掉吧。”钟杨轻声道，他低着头，俯瞰着被费索罗娜变成猫的亡命徒。 刚才过于激动的宣讲，使得他嘴角开裂、眼眶溢血, 像被什么撑裂了一样。 什么意思？Wangcai是……？ 杰拉克来不及思索, 他的头颅发出一声脆响, 从中央破碎开, 露出红红白白的内容物。 一团虚幻的火焰从中漂浮出来, 勾勒出狼首的形状。 疆神从空中一跃而出, 满脸嫌弃地抖了抖全身的毛发，忽然意识到主人就在身边，又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坐正。 ——他入侵了杰拉克的精神, 成功促使这个囚徒自述罪证。 “第二个给你选的壳子又报废了~”钟杨嘴里道着可惜, 脸上却笑容满面。 刚才疆神的火焰不止顺着机械臂寻找到安格鲁，还顺着“蛛网”传导到了每一个囚笼中。 这也是他能突破囚笼的原因，虽然有伽玛天虫的压制，但在她不擅长的空间领域, 利用疆神的权柄进入密闭囚笼不过是雕虫小技。 黑猫刚仰起头打量巨狼, 疆神就扑通一下趴在地上，尾巴左右甩来甩去，帮助主人省力。 “汪！”怎么可以让主人仰视他！ “乖。”黑猫伸出爪子, 在狼脑袋上按了个梅花印。 “让你附身这种脏东西有点委屈, 这样吧——” 钟杨看向身旁的杜尔伽：“小蝴蝶也是猫咪，你就照着他的样子变一下。” 突然被提及的杜尔伽：“我？” 小猫警觉地竖起耳朵, 他眼睁睁看着对面的巨狼浑身烈焰向内压缩，慢慢地变成了一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镜像！ “汪……呃，喵？” 疆神吐着舌头哈气, 看得出变得和钟杨相似让他非常高兴，尾巴甩成了螺旋桨，结果砰的一声变回了狼尾。 小小一只的猫咪配着比自己还大的狼尾巴，显得不伦不类。 …… “乐死我了” “远看越狱作战，近看猫猫开会！” “这是什么吸猫福利局，这局游戏改名叫猫咖吧！” “翠丝坦（划掉）猫猫乐园” “正确的” …… “……算了，你变回来。”钟杨无语地拍了下疆神，猫咪变回巨狼，委委屈屈地捂住额头。 杰拉克死了，对决该怎么办呢？ 造成这一切的凶手毫无心理负担，甚至敢找受害者的队友寻找救场方式： “白小姐，我好像不小心把你们的队友处理了，明天直接换个人没关系吧？” “……？？” 连接在牢笼之间的机械蛛网传来疑惑的声音，显然费索罗娜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钟杨来前从安格鲁身上薅了根手臂，费索罗娜贴心地拆下塑胶血管，拉成长丝给他带着，当做电话线使用。 现在它果然派上用场，猫咪耳朵一抖，听见队友迟疑的声音： “呃，没关系的，本来监管者也只会查擂主，反正你上场就行……对了你打算换成什么？” “一只小狗？” 钟杨边打电话边看了眼还在呜呜嘤嘤的巨狼，杜尔伽跃跃欲试，四处打转观察疆神身上的火苗。 女人的笑声震得丝线一颤一颤：“这太好了，正好杰拉克变成了猫，监管者分不清猫和狗的，您尽管放心。” “那我放心了。”钟杨微笑，挂断了电话。 他眼中一片漆黑。 分不清猫与狗，只靠刑期辨别囚徒身份，甚至刑期可以被囚徒私下更改？ 到底是安格鲁·帕奇这个[非法行医者]特殊，还是故意监管者放纵？ 而斗兽场取得胜利能够减免刑期…… 凭什么？ 地上层靠工作生产时金，靠碾碎囚徒榨取最后一点价值，那地下层呢？ “斗兽场。”钟杨重复一句，“斗兽场？” “古罗马斗兽的兴盛，是贵族对这项活动的推崇。囚徒互相厮杀的原因，是有人想看？” “死亡的那个应该是落入角斗场外的时金海洋，化成时间黄金，而胜利者减免刑期是从失败者的尸体产物中分出一部分来抵扣了？” “不对。”他皱了下眉头，没有把下一句猜测说出口。 …… “不是，小钟你说完啊！不对后面是什么？” “快说！我是急急国王” “又到了推理时间！让我看看是哪位玩家在分析线索？哦，小钟啊，那没事了” “大不了一键召唤叶嘉道砍翻所有人是吧？” “我靠，你不说我都忘了小钟还有个隐藏职业，他都没用过吧！” …… 然而无视弹幕的玩家正在骚扰主神：“镜镜，你说会不会斗兽场是直播制度？星际文不都喜欢搞这一套吗？” “直播斗兽然后贵族打赏什么的，赛博朋克的科技水平应该也能做到？” 镜行那边似乎信号不太好，依稀能听见猎猎的风声： “……闭嘴……我……忙死……” 钟杨自顾自往下说： “原来如此，不愧是直播间的天使投资人，竟然沿用了直播制度~”虽然投资是为了给叶嘉道成神保驾护航。 身旁杜尔伽已经进行到伸出爪子，悄悄摸了下蹿出的火苗，然后被烧得原地起跳。 着火猫咪刚才经历的基因改造又恰好发挥了用途，成功达成满地乱飞成就，把疆神吓得也跟着乱窜，追着杜尔伽救火，笼子被他俩折腾得左右摇摆。 所幸囚笼墙壁无法透光，不然底下的囚徒们就会发现最上层的狱友疑似在进行舞会。 “囚徒斗兽场……参赛成员的身份个个都是话题爆点，而制度设定又隐含讽刺，‘想要下擂台，必须先守住擂台’……” “更微妙的是，金色时间海洋的设定实在超绝，死者化作时间，被溶解于海中，每一次囚徒在对决过程中，有没有想过身边的海水里沉睡着无数前辈？ 穷凶极恶之徒永困于海中孤岛，即使胜利也不过在笼中苟延残喘……” 猫飞狗跳满地狼藉中，只有钟杨稳稳静坐其中，他仰天长叹：“伽玛天虫真是个天才老板，镜镜你怎么半点没学到？” “……你……”镜行碍于信号，输出一堆话却只传来一个字，然后就挂断了。 “真是的，面刺镜镜之过者，被挂断电话。”钟杨撇了撇嘴，尾巴一甩把火焰全部收入【龙之巢】。 杜尔伽泪眼汪汪地趴在地上，他背上的毛毛被烧秃了一块，露出银色的蝴蝶。 疆神围着他打转，试图安慰新同事，却担心自己的火苗再次把他烧到，只能自行隔离。 “没事了，过来。” 黑猫优雅迈步，一瓶鲜红如血的药剂自行从空中浮现，一双无形的手拧开瓶盖，把它倒在了杜尔伽背上。 做完这一切的钟杨看向天花板，似乎能穿透那层凝实的金属板看到更高更远处的无数眼睛。 看来直播间是伽玛插手更多，囚笼和笼中鸟相似原来是这个原因。 第169章 越狱（一） 试图猫狗大战，但是没打起…… 一块苍白低矮的平台中, 长着铁皮脑壳的监管者正在巡逻。 现在是日常任务的尾声，两队准备交接班的机械士兵碰面后，互相报出问候。 “滴——” 这声长音就代表今夜愉快，毕竟它们要节约能量和时间, 没法享受说话那么奢侈的事情。 顶替夜班的这队监管者外表更精致一些, 似乎是今年新改进的款式, 它们和同事擦肩而过, 没有任何人回头。 也因此, 没有人看见队伍末尾有个奇怪的家伙—— 那个监管者的眼睛里, 悄无声息地闪烁起紫光，来自地下交易所黑心医生的射线发生器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官方管理者身上。 —————— 翌日，一个圆如满月的金属平台中, 两个囚笼轰然落下。 平台被透明的半球状壳层罩住, 透过它可以看见金色的海水——这里是海洋之下。 洋流静谧，方形囚笼吱哑一声打开，划破了宁静。 播报的长音响彻整个斗兽场： [欢迎本次囚徒擂主：刑期1800年的‘诈骗犯’——钟杨。] 整齐有序的掌声不知从何处响起，带动得壳层都在振动, 海洋也一层一层蔓延出波浪, 似乎是观众在欢迎擂主就位。 一只黑猫从笼中优雅走来，每一步都踏在同一直线上，钟杨左右张望一番, 并未发现观众的踪迹。 [现在欢迎挑战者：刑期250年的‘亡命徒’——杰拉克。] 掌声又井然有序地响起, 观众们似乎素质非凡，连捧场都像受过训练。 一只小狼崽从对面的笼中探出脑袋, 疆神偷偷打量四周，忽然眼前一亮，光速冲到钟杨身边, 开始摇尾巴。 “她好像在试图模仿主持人慷慨激昂的演讲词，但是语气非常生硬。” 优雅的囚徒擂主点评道。 他的对手点头如捣蒜，那只狼脑袋都快甩出残影了，怎么也不像互为生死敌对的关系。 但观众和主持人毫不在意，他们安静地等待二人发挥，似乎充满耐心。 …… “怎么回事啊，你们斗兽场这么安静的？？” “说实话，还不如直播间热闹（差评.jpg）” “小钟第一次上这种生死局诶！怎么可以这么安静！我先来放个烟花助助兴（用户已打赏6666点数购买烟花：时光灿烂）” “笑死，带我一个！（用户已打赏9999点数购买烟花：我要催更，并留言：快点把另外11个摄像头给我开放了！）” “前面的买错了吧，催更建议去太太文楼里放” “你一说我就想起太太了呜呜，以前的八爪鱼怎么变咕咕精了！自从上次挂了请假条她就再也没出现了！” “我磕的冷cp只有太太一个人在写，现在彻底成南极点了_(:з」∠)_” …… 猫咪优哉游哉地起身转圈，小狼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满脸狗腿。 “擂台清洁得很干净嘛，我还以为会是血迹斑斑的，至少得阴森压抑一点？”像笼中鸟的青铜祭台一样。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闪闪发光，疑似氪金抽卡的ssr出货现场。 “既然观众不催，我们在这里呆着好像也挺惬意？” 虽然擂台只允许一个人存活，但看样子可以拖延？反正没有限制时间。 钟杨示意疆神给他掩护，自己打开了神念，试图扫描海水之外。 但出乎意料的，他的神念被半球体壳层阻隔了，擂台空间里空气成分与地上层类似，并没有特殊之处。 没有摄像头？观众怎么看的？钟杨沉吟，能拦住自己的只有伽玛了，她希望我跟着越狱计划往下走？ 擂台上面的俩人不知道进展如何，计划里预备等安格鲁·帕奇控制监管者炸开出口就给他传消息。 这时他耳朵里藏着的芯片“滴”了一声，费索罗娜紧张得语速飞快： [已经解决，你们注意掩护！马上就要海啸了！] “嗡——” 地面了一下，接着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疆神迅速靠拢到钟杨身边，低吼着警戒周围。 原本平静的海底此刻风浪骤起，像巨人的手伸入其中搅动，远处一个漩涡逐渐成型，时金肉眼可见地涌动，向那个方向喷涌而去！ 是时金管道爆碎的地方！ “跟紧我。”钟杨甩下一句。 猫咪一跃而上，重力仿佛在他身上不起作用，他沿着囚笼上方的锁链向上攀援！ [警告，原西西弗斯-现圣弗罗恩监狱出现异常情况。] [斗兽对决取消，囚笼停止回收，擂台囚徒直接处死，归入炼金空间。] 不知在何处的观众们也出现轻微的骚动，他们好像在起身离席，但下一秒响动又恢复了整齐划一，似乎是在整理武器。 [请所有观看成员立即出动，缉拿越狱囚犯，现播报如下：费索罗娜·白，‘诈骗犯’，刑期400年；安格鲁·帕奇，‘非法行医者’，刑期300年；杜尔伽，‘诈骗犯’，刑期……] 已经攀爬到半球体壳层顶端的黑猫抖了下耳朵，他们成功了？ 钟杨伸出爪子触碰壳层，触感温和丝滑没有任何阻力，猫咪顺利穿透壳层，在海洋中行走。 飓风般的吸力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身后的天狼像褪色般变得虚幻，逐渐锐变成巨大的影子，笼罩住走在前方的钟杨，为他保驾护航。 “快来！我们在上面等你！一直向上，记住是向上！” 费索罗娜的声音越来越焦急，她的声音在海洋中支离破碎。 黑猫在狂风巨浪里穿梭，渺小的一点牢牢吸附在纵深万米的锁链上，任凭风浪如何阻拦，甚至漩涡扩张险些拖拽到他的身躯，也没能停下他的脚步。 “快来！” —————— 上方囚笼中，胳膊上连接着无数器官的怪人面色煞白。 ——上方悬挂囚笼的顶层破开一个大洞，雾状液滴形态的时金正以庞大的螺旋状涡流形式向上飞速涌去。 那里是运输管道，他刚才勒令自己操控的监管者在上方炸出这个缺口，以便制造混乱。 但监管者刻入核心系统的代码比他想象的还要难对付，听话地脱离队伍的监管者在到达管道边缘后，居然与安格鲁下达的指令胶着在原地！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命令监管者自爆，失去这名内应后他们必须立即行事，现在没有眼睛能帮忙看着追捕人员到什么地方了！ “坚持住。”面容憔悴的女人警戒着周围，银色眼睛的猫咪替她看着后方。 其余囚笼已经全部破开，疯狂的囚徒正沿着锁链向上爬行。 从涡流中产生的向上吸力给了他们很大助力，现在最快的那两个已经到达了顶端，马上就要触碰到出口管道！ “啊！！” 一声惨叫传来，是爬得最快的囚徒在狂喜之下松开了手，他被风暴卷上了天，狠狠撞在天花板的时间转换器上！ 健壮的男人眨眼间通体泛着金光，他融化成凝胶状的时金，成为了涡流的一部分。 但前行者的惨死对后方囚徒毫无影响，他们面无惧色，甚至眼中迸溅出更加狂热的神态！ 极度浓郁的时金催动着思维和躯体高速运转，囚徒发挥出比以往更强大的能力，一人跃起，猿背蜂腰矫健如狼，他收紧全身，在空中爆发出二次弹跃！ “嗖——” 他踩在漩涡的涨缩频率边缘，险之又险地冲进风暴眼，成功冲上管道！ 而他身后，越来越多的囚徒达到顶端，正在丛林般的锁链之间跳跃穿梭，尝试着进入出口。 即使身旁不时有人化成金色液滴死去，囚徒也无所畏惧！ “我们还有两分钟。”安格鲁·帕奇咬紧牙关，将一管稀薄的改良剂洒在头上。 接近透明的液体濡湿了头发，冰冷刺痛着他的感官，但同时缓解了脑中的抽痛。 “他来了！” 杜尔伽时不时向下张望两眼，他敏锐捕捉到串联着钟杨笼子的锁链轻颤了一下！ 一只黑猫以闪电般的速度向上冲来，钟杨隔空掠过笼子，视线与杜尔伽对上。 “带上他。” 黑猫吐出三个字，杜尔伽当即感到一股拉力从腰际传来，虚幻的火焰组成红色绳索把他拉上了天空，跟着钟杨冲刺。 疆神的影子悄然浮现，他特意用了黑焰的反面，防止新同事再次着火。 “我们也走，帕奇宝贝~” 费索罗娜妩媚一笑，上方的笼中跃下一只豹子，背负着她和安格鲁向上进发。 无数高低错落的囚笼变成了攀爬的梯子，他们在其间跳跃攀登。 原本填充满整个空间的时金已经流失过半，在风暴即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们终于冲上了缺口！ 而遥远的底层，失去时金遮挡后，苍白贫瘠的“海床”显露出来。 它呈现棉絮状，像平铺的蚕丝上沉睡着无数蚕蛹。 那些蚕蛹轻轻蠕动着，每一个都有成人那么高，丝丝缕缕的棉絮海床为它们输送着养料，在时金消失后，这些蚕蛹的动作越来越轻微，直至僵直死去。 ——刚才钟杨所在的平台正处于海床中心，半球体的壳状薄膜不止覆盖了擂台区域，它向外延伸着，像海底的一层薄被，挡住了异世界神明的观测。 而从头到尾，那些在擂台旁鼓掌的观众都没有出现过。 —————— 这里就是出口？ 钟杨躲在暗处，观察前方囚徒离去的背影。 他在进入管道后，按照安格鲁提供的地图，藏在第一个拐角处，等待他们跟上。 那些跑得快的囚徒已经看不见影子了，而跑得慢的也已经甩开数百米距离。 黑猫蹙着眉，耳朵里捕捉不到额外的声音。 没有监管者吗？ “放心好了没有的，它们每次只会派出一队，而今天的那批被我炸死了。” 安格鲁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豹驮着他和费索罗娜，终于与队友汇合。 “他们似乎往同一个方向跑了。”钟杨指了下远处的囚徒，“你干的？” “当然，现在我们跟着就行。”安格鲁示意费索罗娜指挥豹子出发。 女人伸手，试图把两只黑猫抱上来，但钟杨灵巧避开，向通道口蹿了一步。 囚徒耸了下肩，白豹跟着黑猫的步伐开始奔跑，他们保持着速度，始终落后前方囚徒一百米。 “你居然给了真的地图，而他们还真的信了？这算什么，恶徒之间的互相信任？”钟杨已经十分适应猫的行动方式。 他压低声音，还是用耳中的芯片传声，防止前方人听见。 “信任是什么东西？”还没等安格鲁回应，费索罗娜先吃惊地睁大眼，“反正无论我们给真地图还是假地图，他们都可能不信，不如直接给真的，愿不愿意出去就看运气了。” “掌握主动权的快乐就是如此~”她下意识偏了偏头，刚想抛出眼神，却意识到己方正在赶路。 ——而眼神接收对象被自己变成了猫，正用后脑勺对着自己。 女人扶了扶额角，顺了下凌乱的头发。 他们的沉默前行在进行到第四个拐角处时被打破，前方人员忽然各自拐入了不同的岔路。 “看来他们还是不够信任我，可惜了~”费索罗娜无所谓地摊了摊手，示意白豹朝着最左端前行。 可就在踏入岔路的刹那，有两名囚徒从天而降，一道虚影将两人撞下来压制在地上，而白豹试图发动攻击时，不知触碰到了什么，瞬间消失在原地！ 虚影是一道金色的网，网下的两人瞬间变得虚幻，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费索罗娜扶着安格鲁出现在不远处，她在关键时刻启动了投影，分子破碎穿透网孔，在瞬间于另一个位置组合为人类。 “信号干扰器？”安格鲁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地下交易所掌握这个改造技术的只有他自己！ 而每个进行过这种手术的人员都被自己植入了监视系统，除了已经死掉的安古斯通，地下不可能存在第二个拥有这种能力的人！ 第170章 越狱（二） 美丽的机械 十分钟前。 率先冲上管道被炸出的缺口的囚犯正夺路狂奔, 他的囚服胸牌写着“阿尔瓦，[肇事者]，刑期300年”。 “等等我老大！” “闭嘴，是等等我们！” 他身后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囚徒边大喊着边追赶。 他们从外形特征看上去是双胞胎, 可惜似乎在母体发育过程中遇见了意外, 两人共用着腹部以下的部位, 而上半身则分离成两个躯体, 变成两条腿四只手两个脑袋的怪物。 而他们的两个胸牌上共用着一个名字：“奥斯顿, [盗车者], 刑期200年”。 在同样拥有两条腿的前提下，连体人的受风面积更大，因而他们不幸地越落越后, 阻力不停推搡着囚徒, 渐渐和阿尔瓦拉开距离，不断有囚徒超过他们，冲到前方。 “该死，他果然把我们给忘了！” “吵死了, 是把我忘了, 你个第二人格别想扰乱我！” 右边的脑袋甩了左边一巴掌，震得左边的上半身往外偏离。 这个时候奥斯顿脚踝处闪过一串火花，发出轻微的响声, 预示着长久未能维护的机械关节濒临报废。 连体人浑身一僵, 两条腿不受控制地反向弯折，整个人像虾米般叠成一个半圆向前翻滚。 他们砰的一声摔进岔道, 撞到墙上。 “完了，全完了！都怪你！”左边的头颅晃了晃，似乎气疯了, 向右挥拳开始击打另一个头颅。 “怪我？明明是你拖累我逃跑！” 右边的不甘示弱。 但一听这话，左边的脑袋突然露出胜利般的笑容，看来比逃亡成功还让他高兴：“哈哈，你承认我们是两个人了！” 后方的闹剧完全没影响前方奔逃的人。跑在最前的囚徒充耳不闻，直到拐进第二个弯道后，他突然停下脚步，闪身消失在阴影中。 “阿尔瓦呢？”紧跟着他的第二名一愣，脚步不由得放缓，迷惑地驻足在原地。 他的胸牌写着：“布朗，[抢劫犯]，刑期200年”。 第三名趁机越过他，边跑边抛下一句：“管他呢，先照着路线出去再说！” “有点不对啊……”第二名微眯眼睛，侧身让开道路，让后方的囚犯越过他。 “阿尔瓦怎么会跑在最前面？刚才跳进风暴眼之前他就故意落在第二，让冲在最前面的傻子给他试探出风向……” “难道有诈？” 囚徒猛地向后回头，本该一眼就找到的连体人却不在队伍中，跟阿尔瓦同期入狱的奥斯顿果然不见了！ “啊！！” 这时他身后传来凄厉的惨叫，一阵恐怖的杀意向他袭来，囚徒下意识向前卧倒，四肢收缩把全身折叠成圆球，皮肤表层喷出滚烫的高压气流，堪堪拦住上方挥下的第一刀！ “监管者？！” 囚徒脱口而出，袭击他的正是安格鲁口中“已经被全员炸毁”的监管者，甚至是武装形态！ 全身漆黑的金属怪物手臂嵌合着银色弯刀，它隐藏在面罩之下的脸庞与人类几乎别无二致，并且尤为俊美。可惜双眼紧闭，失了灵魂。 这种级别的机械士兵不该被派去高塔内部维护安全吗？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监狱里！ 囚徒咬牙，监管者密集的攻击使得他没有机会去细思，刀锋正以每秒3000次的频率向下劈砍，他只能不断压榨着自身变形空间，体内的机械关节运转到极致，辅助他避开袭击。 监管者僵化地追逐着囚徒的足迹，不停斩下刀锋。 并非它有意浪费，而是比起重复数万次攻击指令，思考会消耗更多的能量。 “砰砰砰！” 短短数息间，这一节管路分割成密密麻麻的丝状，像被螺旋刀片搅碎。 似乎是体力不支，囚徒终于露出破绽。 监管者瞬间捕捉到机会，沉重的机械身躯向前一跃，就要举刀执行死刑时，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断裂下陷将机械士兵吞没。 “呼……”囚徒勉强支起扭曲到极致的躯体，前方没有更多监管者，似乎刚才的袭击是唯一的意外。 远处，刚刚越过他的囚徒们，已经变成被串在刀锋上的尸体，横七竖八挂得满墙都是。 “还好，还好。”他后怕地打了个颤，“跟着阿尔瓦那个老狐狸果然没错……” 但此刻，阿尔瓦的声音突兀从头顶传来。 “居然没死？你还算聪明，布朗。可惜不够聪明。” 一把银白的刀锋落下，从颅顶穿透整个囚徒，将他扎在地上。 稀碎的管路底部像手风琴一样，张开了黑洞洞的口子，将囚犯连同他体内渗出的金黄色液体吞噬进去。 一名监管者缓缓收回手臂，它站在阿尔瓦身后，而管道顶部，有几块板状金属正往下滑落。 几声轻微的脆响过后，金属板解除了折叠休眠状态，身高超过两米八的机械士兵拔地而起，手中的银色刀锋寒光凛凛。 阿尔瓦抬起头，前方无数死者身躯滴滴答答地淌着时金，他们正被转化成时间，用于运输时金的管道成为妄图出逃的囚徒葬身之所，仿佛命运的嘲弄。 “老大，接下来咋办？” 两张脸都鼻青脸肿的连体人揣着手，小心翼翼问道。 “接下来？先管好你自己。”阿尔瓦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双眼冷冷地扫过拖后腿的手下。 “是是是，老大我们一定安静听命！” 左边的头颅忙不迭道，但右边的奥斯顿似乎有别的想法。 “我们？你居然敢说我们？ 老大说了一个‘你’！老大认为我是一个人，应该是‘我一定安静听命’才对！” “闭嘴！”阿尔瓦低喝，“再发出噪音，我就把两张嘴全部割下来。” “是！是……” 奥斯顿吓得点头如捣蒜，俩头很有默契地统一了节奏。 阿尔瓦不再看他，嘴中轻轻点着数。 “……四十六、四十七……还有五个。”他转头对监管者低声道，“全在这里了，除了此次行动的主犯。” 机械士兵眼中划过一道微光，它居然一字一顿地说起了话：“你去诱捕，我做假象。拿上这个。” 它面罩之下的双眼睁开，顿时苍白的面孔有了生气。本来浮于表面的凡俗美丽霎时注入灵魂，垂眸瞬间如神话中化作水仙花的纳西瑟斯在顾影自怜。 “……” 无意间抬眼偷窥的奥斯顿张大了嘴，活像个双头□□，还没等他被监管者处理，后脑就砰砰挨了两拳。 “不想活就自己把眼睛挖了！”阿尔瓦狠狠一拽手下。 机械士兵并未在意人类的看法，它从胸腔处掏出一个手环，扔给阿尔瓦后合上了双眼。 “……信号干扰器？” 阿尔瓦瞳孔一缩。 围拢的监管者没有回答他的疑问，沉默地散开，它们身上被虚假的投影包裹，变化成逃跑的囚徒模样，从各个支路消失。 而最中间那个会说话的监管者则抬头面向上方，一个凸起的电子眼悄然关闭。 ——刚才猎杀现场都被电子眼放出的假象遮住了，从后方只会看见囚徒正在亡命奔逃。 阿尔瓦搓了搓手，眼睛一闭一睁，带上虚假的笑意，他扯着战战兢兢的奥斯顿绕过监管者，折返方向离去。 高大沉默的机械生命则留在原地，它做成耳朵形态的信号接收器里响起人类无法捕捉的波频信息。 [11区斗兽场游戏精彩纷呈。高塔对监管者加入游戏表达赞誉。] [玩家对战进展顺利。] —————— “老大，您什么时候投靠的监管者啊？”奥斯顿小心翼翼地提问。 他们正蹲在管路顶部的隔层，等待安格鲁一行人自投罗网。 阿尔瓦全神贯注地盯着下方，在奥斯顿问了第五遍后，终于忍无可忍地解答了手下的疑惑： “就昨天。” “啊？”奥斯顿瞪大了四只眼睛，脸上是满满的错愕， “那……您为啥突然变卦啊？安格鲁和费索罗娜给的地图您不是查过了，是真的啊？” 囚徒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安格鲁和费索罗娜是好意，但现在的他估计不是了。” 奥斯顿两个脑袋靠在一起，愣是发不出声：“……” 阿尔瓦横他一眼，对手下的智商表示无语： “蠢货！昨天新人入狱，安格鲁的机械臂突然断掉，估计那个时候他们俩就死了！现在控制他们继续计划的，恐怕是那个新人！” “费索罗娜虽然疯疯癫癫，但一向谨慎，她那个豹子投影硬是能藏在地上层五十几年不被监管者发现，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好看的新人突然失去理智？ 嘶……还公开和安格鲁呛声，安格鲁可是她的改造手术医生！” “那、那她强行把杰拉克变成猫也是？”奥斯顿灵光一现。 阿尔瓦颔首： “恐怕那个时候她就中招了，冒着被监管者发现的风险转化杰拉克，就是新人在给自己强行加入计划铺路。” “那您怎么突然找到监管者和它们合作的？”奥斯顿摸不着头脑，“以前没听过您和它们有联系啊……啊这，我不是贬低老大您的意思！老大无所不能！” “小点声蠢货，再吵我就踹你下去给新人送开胃点心。”阿尔瓦冷声道。 他掐了下虎口，嘴里幽幽道：“……不是我联系它们，是它们来找我。只要协助逮捕新人，就能洗白出狱。” 他顿了顿，又重复补充道：“是彻底脱离圣弗罗恩，不是用处死玩偷换概念。” “啊？”奥斯顿再次异口同声。 可这次阿尔瓦却低下头，不再回应。 沉默的囚徒凝视下方，骑着豹子的安格鲁和费索罗娜如风般掠过，就在错身的刹那，他一掌将奥斯顿推到地下，同时自己也一跃而下。 监管者给出的手环释放出金色的天罗地网包裹猎物，可惜费索罗娜投影切换及时，这一击只抓到了充当坐骑的豹子。 “信号干扰器？”安格鲁脱口而出。 “想不到吧……”奥斯顿刚发出得意的声音，旋即想起自己面对的不是熟悉的非法医生，而是被1800年刑期的怪物附体的家伙，立刻闭了嘴，眼巴巴地望向老大的方向。 阿尔瓦的注意力被队伍排头的两只猫吸引，体型娇小的绒毛生物正回过头看他。 即使变形后也保持了优雅和整洁，和他们这些刻在骨子里的肮脏混乱不一样…… 看来他推测的没错，“新人”恐怕是高塔派系斗争里落败的高层！ 而昨晚监管者莫名其妙过来找他，甚至不惜许以重利，就是为了扼杀这个“新人”离开监狱的企图！【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70-180 第171章 越狱（完） 盗车请注意 场面一度僵持。 “阿尔瓦小甜心~你居然投靠了那些铁皮脑壳？”看清来人后, 费索罗娜紧绷的神态骤然放松， “你觉得它们会比我对你更有诚意么宝贝儿？” 她意有所指地舔了下唇角：“或者说，它们大度到连你炸高塔那件事都能揭过，开玩笑吧？你真信了？” 可对面的囚徒不为所动, 阿尔瓦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喃喃道：“居然连记忆都能读取吗……果然是被控制了……” “你说什么？”费索罗娜妩媚的笑容僵在脸上, 心里浮现奇怪的感觉。 阿尔瓦猛地转头看向地上的猫咪, 面色阴沉, 一步一挪地靠近钟杨。 “……头儿？”杜尔伽有点焦急地探出脑袋, 却被大猫一巴掌按回去。 “没事，他是来投敌的。” “啊？”杜尔伽、费索罗娜异口同声，连虚弱的安格鲁都吃惊地瞪大眼。 他们对面的连体人奥斯顿更是目瞪口呆, 结结巴巴地追问阿尔瓦：“老、老大, 他开玩笑的吧？” 阿尔瓦并未回应，在终于来到钟杨面前时，突兀地单膝跪地，向黑猫行了个礼： “先生, 前方路上埋伏有十四名监管者, 其中十三名是圣弗罗恩常备军里的B级小队长，而领头的那个我可以确定是A级——” 说着，他无声抬起眉眼, 似乎在观察钟杨的表情：“……恐怕, 是高塔派出来追杀您的。” 黑猫不置可否，浮现人性化的笑容：“嗯。” 阿尔瓦四肢百骸一阵战栗——他没有否认！他确实来自高塔！ “我们可以帮助您离开这里, 前面的囚徒都清理干净了，不必担心他们碍事！”他急切地补充道。 “那么监管者？”黑猫模样的钟杨挑了下眉，“嗯, 我好像知道了，是你的投名状？” “不愧是先生……啊，我应该跟着这位小朋友叫您‘头儿’？希望您不会介意。” 囚徒笑容带着丝狰狞：“在翠丝坦，‘没有价值的垃圾就该被碾成碎片’，想要加入您的组织，我当然得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 “您就这么放心把对付监管者的事情交给他？” 费索罗娜·白故意鼓了鼓腮帮，悄悄调整了眼部数据，那一丝憔悴便蜕变成少女般的娇俏。 然而她周围的两猫一人纷纷对此免疫，根本没勾起怜惜，甚至起了反作用。 “把你的魅惑能力收回去！能量是你这么浪费的吗？！等下阿尔瓦万一反水，你就打算靠抛媚眼来对付他？” 安格鲁·帕奇看也不看，他靠在墙体上，颅顶大开，机械臂争分夺秒地进行修复和□□。 “嘶……难怪监管者今天这么好对付，一个自爆就能带走整队，果然有古怪。” 金属颅骨里血淋淋的内容物长得乱七八糟，随着他说话的频率一颤一颤。 “你还是先别说话了，治疗要紧，一个优秀的团队可不能缺少医生。” 钟杨看向鬼哭狼嚎的弹幕，面色和煦地建议道。 …… “啊啊啊我错了，我不该吐槽主神的，还是打码比较好呜呜” “救命，主神为啥把镜头怼在这里啊！给我们看香香软软的小猫咪不好吗？” “年轻的观众呦，你说的是小钟猫还是蝴蝶猫？” “什么玩意，玩河神梗的出去！大家明明在很认真的吐槽！” …… 安格鲁本来听见钟杨发话后下意识打了个颤，谁知这给了他印象极为深刻的“见面礼”的怪物新人却如此好说话。 他在收买人心？ 安格鲁古怪地瞥了眼钟杨，形势比人强，不论对方是何目的，他都得接住话题。 “您说的是，不知道阿尔瓦的计划进行得怎样了。”他不经意间把关注点转向前方的战况。 钟杨果然扭头去看，而安格鲁瞥见黑猫专注的神态，暗中松了口气。 长得尤为奇特的奥斯顿走在前方，阿尔瓦跟在他后面，两个人拉出三道影子，他们贴在墙面上，疾速向前靠近。 “头儿，您这么放心他们？”杜尔伽目光始终跟着那个连体人，他长得真是太奇怪了！ 地下层果然藏龙卧虎，如果不是成功接近头儿抱上大腿，恐怕他也和提曼一样被处理了！ 诶？ 体型娇小的黑猫瞳孔忽然微微张大。 他为什么会觉得提曼死了？他不是好端端地留在地上层吗？ 这时他背上传来轻柔的打击感，是钟杨用尾巴拍了拍小猫：“他们说的是真心话，我看见了。” “看见？” 杜尔伽摸不着头脑，但身旁的年长者不再作解释，任由小家伙抓耳挠腮。 …… “看见？不应该是听出来的吗？” “心理分析？面部微表情？肢体语言？” “这都什么玩意，小钟这么猛？我只会阿巴阿巴阿巴” “不管了，反正一切解释权归公司人设所有……要加心理学大师设定也就一句话的事儿” “那以前那些菜狗玩家岂不是死得冤枉？” “番剧漫画小说里不都这样，总会有炮灰的嘛~说起来，玩家死亡率堪比消消乐的副本转型成故事解密后，小钟越来越有男主风范了~” “我懂了，难怪第一个游戏一出场就开挂，原来是时代的主角！” “一切都是为了给两个公司合并做铺垫？” “回归直播啦！这么多无关内容，再聊下去等下房管来封号了！” …… 钟杨黑漆漆的眼里看不清思绪，他瞥了眼弹幕，无声反驳了观众的揣测。 心理学？ 当然不是，在他看到到阿尔瓦的时候，神念视野里突然被塞入一整份生平详解，详细得……像是那个囚徒整个人被平铺，从每一个细胞的诞生过程开始剖析。 也因此他能确定阿尔瓦投诚是带着十足的诚意。 毕竟，带着手下偷盗运输支线的飞梭准备赚笔大的，却无意间偷到了地下交易所藏了十吨时金的走私飞梭，因而引发追杀，最后交火时还撞到了高塔，把顶层削了一半…… 不愧是“肇事者”。 这样的重罪，即便高塔践行承诺放他出去，恐怕也会引来地下交易所的报复。 但是生平详解编也太多此一举了，伽玛天虫这么不信任他的能力？钟杨微叹，连越狱都安排助攻？ 之前给晋升七级的线索不是挺言简意赅的吗？ “头儿，他们开始行动了！”杜尔伽惊呼。 “嗯，你如果害怕的话可以躲我后面。”钟杨颔首。 杜尔伽：“……”总觉得先生在哄孩子。 —————— “老大，真要这么干？”奥斯顿有些迟疑地苦着脸。 阿尔瓦眼神不带半点温度，凉飕飕地注视着前方：“怎么，你不想出去？” “监管者跟我承诺的出狱条件里可没带上你。” “这……”奥斯顿两个脑袋一齐顿住，眼里逐渐浮现复杂的情绪，甚至噙着泪花。 “老大居然为了我反水，好感动……” “老大居然为了我们反水，好感动……” 右边脑袋一听，马上呛声道：“还说我们？老大都亲口认定了我是一个人！按老大的指令行事！” 阿尔瓦头疼地刮了下脸颊，在前方监管者终于注意到不对劲后，猛地一扯奥斯顿：“闭嘴，开始行动！” —————— “囚徒？”高达两米八的监管者睁开双眼，面容带着无机质的美感。 它步伐沉重地走来，每一步都引起地面的震荡：“任务是否完成？” 穿着囚服的男子嗤笑一声，竟然原地蹲下，摊开双手，任凭恐怖的阴影笼罩住他： “不是，先生，您这种身份，这种地位，还来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高塔都不给报销经费的吗？听您讲话惜字如金的劲儿，我很担心高塔会反悔啊。” “……不会。”监管者平静地停在阿尔瓦前方，没有做出下一步举措。 “行行行，您还是别说话了，等下再蹦几个字能量就耗尽喽。”阿尔瓦露出市侩的笑容，两道粗眉压在眼睛上，藏住了眼底的深意。 监管者疑惑地偏了偏头，不太明白合作者的意思。 “您还是蹲下——不对，就这么站着，我来说，您听就行，可千万别浪费了能量。”阿尔瓦甩了甩手臂，“我有个更棒的计划，绝对能完成我的任务。” “……”监管者沉默地凝视他，即使是高塔最新出产的机械生命仍然看不透人类的思绪。 它看见阿尔瓦口型微动，好像在默念三秒，两秒，一秒的发音。 在“零秒”也被念出时，蹲在面前的囚徒突兀扬起一个笑容：“我的计划就是，把任务换成越狱，而您，则来协助我们出狱。” “？” “盗车请注意——”身后传来交叠的两声怪响。 监管者还未做出反应，庞大的躯体像被电流击穿，恐怖的战栗席卷信息处理器，所有长蛇般的电路、蠕虫般的芯片都在打滚、翻腾。 它的视野从高处急速坠落，监管者没有痛觉，但能从压力感受到自己倒在地上，而合作的囚徒不知在做什么，走到它背后精准地卸下两支粒子枪。 “干得不错奥斯顿，你这电路入侵在监管者身上还挺好使。出去了咱们找个地儿好好享受享受。” “嘿嘿，都是老大的功劳，没有您我哪能找着机会近身这种怪物……恐怕一个照面就被打成筛子了……” “我也是没想到，它居然敢把自己内部装载的信号干扰器拿出来，这不是送上门让你入侵的吗……这批监管者质量不行啊，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 两个囚徒的交谈声模模糊糊地传入声波采集器，似远似近，分不清在眼前还是在天边。 在囚徒们看不见的角度，量产的机械生命悄然转动眼珠。 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转动眼珠，无谓能量的损耗或者高塔的指令。 我怎么了？ 我是谁？ 我在……做什么？ 美丽到令人窒息的面容像从古老的颂赞壁画里走入真实的世间，鲜活又灵动。 —————— “听起来他们进展得不错？” 钟杨优雅地吃着小蛋糕，两只猫咪一左一右裹着领巾，围坐在小餐桌前。 在看到两人顺利解决最有威胁的A级监管者后，钟杨便从【龙之巢】里掏出了一整张甜品餐桌，带着紧张过度的杜尔伽放松放松。 嗯，只不过放松是建立在队友的痛苦之上的，比如刚给自己做了开颅手术就要过来喂饭的安格鲁。 顶着队友的臭脸，杜尔伽心虚地别开眼睛，艰难地吞下嘴里的奶油：“唔、呃？应该吧……” 先生真的好、好、好骄奢淫逸啊！ 这种能量爆炸的食品，难道是高塔内部专供？他发誓自打出生到现在十八年，他半点没见过！连这种甜滋滋的香味也没闻过！ 而现在居然在他们逃狱的时候随随便便地摆出来了？还不限量塞给自己吃？？ “来，尝一口巴斯克提拉米苏~”费索罗娜似乎乐在其中，一勺子下去，直接铲了大半蛋糕试图塞到小猫咪嘴里。 “唔……！！”真的撑死了！ 他只是多问了几句先生前方战况而已啊！为什么要用甜蜜的享受来惩罚他！ 杜尔伽痛苦面具。 …… “哈哈哈哈哈你们在搞什么啊！” “每当我以为剧情变得严肃时，小钟总会用奇怪的行为创飞我” “我们是越狱的坏蛋~吃着蛋糕唱着歌~前方有敌人？不怕！反水的二五仔自己纳头便拜！” “唱起来了是吧？” “呜呜这个蛋糕好好吃，我饿了” “小猫咪，嘿嘿嘿吃蛋糕的小猫咪……” “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 “吃饱了吗？”钟杨笑眯眯地看向小猫。 没想到萌宠在观众里的人气意外的不错嘛~ “唔唔！”杜尔伽点头如捣蒜，连长长的猫咪胡须都沾上了奶油。 “那就好，吃饱了好跑路。” 黑猫偏过头，摆满餐具的小桌子原地消失，连一丝一缕痕迹也没留下。 “头儿，我们成功了！”阿尔瓦面带笑容，张开双臂大步向几人迎来。 嗯？他步伐一僵。 这位新头领和他的小宠物似乎氛围有点奇怪？ 而变成傀儡的费索罗娜和安格鲁就更奇怪了，他们眼里的意思是……怜悯？同情？还有一丝看笑话的嘲讽？ 怎么回事？难道是解决那群监管者速度太慢被头领嫌弃了，所以用傀儡的眼神来侧面警告我？ 阿尔瓦面色一肃，看来想上这艘大船，他得加倍努力才行！ “很好，”钟杨颔首，“准备出发？” “您稍等！” 阿尔瓦向后一招手，奥斯顿牵引着掌控之下的A级监管者终于赶来。 他的两个头颅都累得直喘气：“这个大家伙怎么比飞梭还难搞……电路讯号干扰也太复杂了……” “闭嘴吧你！”阿尔瓦横他一眼。 “别这么凶，立功的队员要好好对待。”钟杨出声制止。 “是，我明白了。”阿尔瓦状似低头，实则给奥斯顿悄悄送了个眼神。 看吧，他就说在头领面前邀功有效果！ 装得辛苦点，卖力点，把自己弄得狼狈点，出身高塔的大佬准会吃这套！ 钟杨没去管临时手下的小九九，黑猫正踩着优雅的步调，跃到单膝跪地的监管者肩头，和机械生命打了个照面。 “是个好看的孩子，可惜了。” “可惜什么？”杜尔伽跟着他一跃而上。 钟杨笑了笑，和小猫换了个位置，让他蹲坐在更安全的里侧：“可惜的是……不如小蝴蝶~” “啊？” 杜尔伽张大眼睛，变成了木头猫猫，直到一行人穿过管路，路过挂了满墙的囚徒尸体，绕过十三个监管者残躯，也没有从呆若木鸡的状态脱离出来。 —————— 在转出最末端的岔路后，道路变得平直，但坡度陡然增加，向上攀登极度耗费体力，不过这难不倒囚徒们。 三个小时后。 “我们到了！”费索罗娜兴奋地大喊。 钟杨望向无穷无尽的灰色天空，外界的风混合着雨水拍打在脸上：“到了？” 外面似乎连接着悬崖，本以为该充满科技感的管路尽头却呈现出质朴的原始风貌。 输送时金的管路在末端张开涡旋状洞口，奥斯顿恰到好处地传讯让监管者上前一步，方便头领观察外界。 于是钟杨看见了时金组成的浩渺瀑布，它们沿着无数个管路出口垂挂而下，像金色的缎带，交织在在极深远的底端，化作海洋。 袅袅云烟升腾而起，浓烈的金色和灰败的天空形成鲜明对比，恍惚间竟让人觉得脚下才是太阳。 “真好看，头儿你喜欢？我帮您收纳进景观立体投影库吧，咱们出去了可以慢慢欣赏~” 费索罗娜委婉地提醒。 “说的也是，离开要紧。”钟杨收回视线。 “咱们真有默契，”女人咯咯直笑，转头捅了安格鲁一肘子，“帕奇宝贝，看你的了~” “……” 安格鲁白了她一眼，这家伙，有了头领忘了主治医生…… 他绕到最前端展开机械臂，蛛网般的长臂嵌合拼接，在数秒间严丝合缝地组装成一架扁平状的飞梭。 “我们走。” 在两只猫咪的率领下，穷凶极恶的囚徒们登上飞梭。 “借用”了旁边瀑布的部分时金后，飞梭顺利启动，一道银光划破细雨，他们似乎终于迎来了永恒的自由。 而原地，只有监管者站在目送他们远去。 那个凸起的电子眼从管路顶端蛇行着赶来，微闪的镜头对着远方，好像在拍摄视频。 [护送玩家离开圣弗罗恩结束。] [剧情精彩，观众对此表达赞誉。] [检测到A-901号监管者觉醒自我意识，现编入S级预备部队。] [正在生成名字——生成成功，请谨记自己的姓名，新生的S级监管者，这将取代你的编码，作为新的身份证明。] [听清楚了吗？诺亚先生。] 监管者想要扬起手，又强行按捺住冲动，几次反复间忽然意识到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躯体，便放纵地扯下了面罩。 “诺亚？” “我是诺亚。”有了名字的诺亚眨了眨眼睛，他的金瞳像太阳般炽热明媚。 第172章 注意太阳 预备入狱 蓝星, 中央异闻局，高塔指挥中心。 何露面带微笑，将材料抱在胸前，从主席台上走下。 “干得漂亮！” “太棒了, 你就是未来的蓝星之光！” 路过的坐席上, 来自各个大洲的分部负责人纷纷鼓掌, 因为大洋洲陆沉临危不惧而受到表彰的那个棕发人甚至激动得站起来欢呼。 “……谢谢、谢谢。” 何露绷着笑容一一点头致意, 刚回到自己的座位, 就发现邻座的主人换了。 穿黑色宫廷长裙的灰发少女眨巴着水光盈盈的猩红眼瞳, 满脸得逞的笑容。 何露绷不住了：“你怎么在这？” “我想来找你啊。”冥王星的化身理直气壮。 “……” 何露一抬头，那个被迫让座的倒霉鬼李文殷正缩在悠娜原本的座位上，在身旁周兴邦的压迫下瑟瑟发抖。 显然忽然获得了和大BOSS亲密接触的机会让他“受宠若惊”。 “大佬不愧是大佬, 和冥王星相处都能处变不惊, 宠辱偕忘！” “宠辱偕忘是这样用的吗？” “信我，我普通话一级甲等！” “牛逼牛逼。” 前方发色五彩缤纷的各洲负责人们还在嘀嘀咕咕。 “星际外交部就需要这样的人才！咱们冲破太阳系，走向全宇宙指日可待。” 他们边说边回过头，视线和何露接触的刹那马上缩了回去。 何露：突然明白了为啥他们尬吹自己呢。 “你不喜欢他们议论你？” 悠娜撑着脑袋看她, 眼睛转了一圈, 忽然抬手指向前方。 虽然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指，但何露莫名捕捉到一丝危险正在酝酿。 何露：“不是，你给我住手！” 她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悠娜, 但神明像滑溜溜的泥鳅一样脱手而出。 穿着西装制服的女人追着复古宫廷装扮的少女, 二人拉扯间脑袋撞在一起，头晕目眩间何露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靠在神明肩上。 悠娜按着她的额头痛处, 指尖轻柔却有力量感：“没事了。” “没事了。” 那点痛楚像被风吹散般转瞬即逝，但奇怪的响动已经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不好意思脚滑了，哈哈、哈哈哈哈……” 见大家都扭头来看发出动静的角落, 何露尴尬地试图爬起来，却在听见神明委屈的耳语时僵住。 “你为什么不来冥王星！我等你好久了。” “我——” “知道了，你只会任务任务，任务让你去天王星你就去！你根本没想过我！” “我不管，我要去玩游戏，你必须陪我一起！”伟大的星球化身不讲武德，开始耍赖。 何露抓狂：“……”这要怎么回啊！ 李文殷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俩“深情相拥”，身旁的周兴邦还露出赞许的神色，还不时点头。 “年轻人的友谊让我想起了青年时代，真是富有朝气的青春啊。” 他像是在询问身边人的意见般，无意道：“你说是吗小伙子？” 李文殷：“啊对对对。”您是老大您说的对！ 修仙部门的座位席中，河神正笑着看这出闹剧。 “冥王星在蓝星还挺适应的，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白色衣裙的女子捧着茶盏，轻轻抿上一口。 剑客打扮的凌云从她身后探出头来：“那位姑娘好生面善，改日我们也去拜访一二？” “好主意。”河神顿了顿，“不过恐怕需要你等我一段时间。” 她瞥向右上方，那里闪烁着一个游戏直播间屏幕，但除了河神，旁人都对它视而不见。 如果有观众在场并且能听见，就会发现他们熟悉的系统播报音正在河神的神念中响起。 【本期沙盒游戏采取开放探索模式，剧情将围绕雨夜城-翠丝坦展开。】 【您所分配到的地图为：3区，圣弗罗恩监狱。】 在这段文字的下方，还有一个转盘页面，似乎已经完成了抽取，指针正对着的格子里写着： 【您的游戏身份为：[缝骨匠]，刑期200年。】 【请问玩家是否准备好载入游戏？】 河神轻声道：“再等等。” 【好的，玩家。您的契主为您开放了游戏进入时间权限，请尽快就位。】 系统说完不再做声，只留下直播界面依然留在视野里。 “你刚才说什么？”凌云偏过头来看她。 “说你有走神了。”白衣女子微微一笑，伸手把她的脸正过去，“好好开会，等下还要发言呢我的大校长。” “知道了……”凌云苦着脸开始复习罗里吧嗦的讲稿。 —————— 散会后，高塔中。 五官坚毅，皮肤上带着太阳留下的晒痕的中年男人正等待电梯下行。 楼层数字不断跳动，当归零之后，它又持续递减了很长时间的负数符号，直至固定在最深层的炼金空间上。 但男人没有动，他笔挺地站着，静默了一刻钟。 就在此时，有一股审视的目光穿透电梯，扫过这位为异闻局做出卓越贡献的领袖，那目光冰冷仿佛裹挟着寒气，像地狱里的未知“嘶嘶”着吐息。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在温度影响下他的呼吸都放缓了。 终于，目光离开，同时像是触发了某种许可规则，电梯轻微晃动，继续下行。 “叮。” 见显示屏亮起“//”的符号，周兴邦步履稳健地走出狭窄的金属空间。 异闻局存放特异物的炼金空间之下，竟然还有一层。举目望去曲径通幽，回廊弯折，竟然颇有古韵。 他来到一处绝对静谧之所，被透明板块包裹的地下空间内半点生命迹象也无。 周兴邦知道这没有其他原因，可以说，高塔之内拥有此处准入权限的人类，仅有他一个！ 毕竟，这里本就不是人类的居所。 这里“居住的”，是异闻局最深的秘密，也是全球指挥中心必须建立在亚洲、在此地的最深层原因。 这里是连接中央主脑核心空间的唯二对外通道，如果排除有去无回的那种道路，那就只有这一条。 ——另外一条在科拉半岛，深达12263米的钻孔SG-3，主脑记载的古地球历史中，它又被称为“地狱之门”。[1] 除了神明，任何人类要想接触主脑本体，必须通过眼前这条被彻底掩埋的渠道。 是的，他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神明。不是修仙者，不是会议上的对外说辞“星球意志化身”，而是真正的神明。 周兴邦冷静地沿着亮起的道路走到尽头，他每一步如在云端，看似跨越数十厘米，实则落脚点飘忽不定。 他并不清楚自己走了多少步，走的是何种方向，因为这条通道在自我变换，他可能一步迈过半个地幔，也可能原地踏步。人类能够接近主脑，全靠主脑意志的允许。 当周身的托举感消失后，周兴邦明白自己到达目的地了。 一团柔和的光晕被簇拥在它周遭的绿色螺旋状藤蔓拱卫着，硬要说的话，它神似巨大的柳树上挂着柔和的明月。 周兴邦低头，对着光晕致意后沉声道：“主脑，此次星门计划已经实行完毕，存在文明的冥王星、天王星都建交完毕，没有文明存在的水星传送门也完成构建。” 回想起这段时间的忙碌，他也暗暗心惊，谁能想到蓝星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多了好几位神明！而祂们竟然与星球有莫大的联系。 那么神秘的主脑，会不会也与星球有联系呢？比如—— 他直视前方，穿透迷雾与屏障，能辨认出这里是蓝星神秘的地心。 “周晨，不要多想。” 主脑提到他过去的名字！男人悚然一惊，背后密密麻麻爬满冷汗。 “星门计划第二批次即将发放，记住，金星与木星是禁区。 异闻局预备在海王星建立移民城市。 土星确定存在文明，可以准备建交计划。 同时关注蓝星与木星之间的空轨道，预计下一个行星将会在次月投放。” 又有一个新星球？ 周兴邦点头的同时忍不住心生感慨，就在去年蓝星还是孤零零的宇宙旅人，没想到短短数月星系就变得这么热闹—— “以及，时刻注意太阳。” 什么？周兴邦霍然抬头。 他看见光晕旁坐着一个身形虚幻的黑色西装青年，那人长着一张让人难以遗忘的脸，多年未变。 一如记忆中，自己从灾难废墟中被他救出时的样子。 而那个时候，拉着他手的青年一副异闻局中层的打扮，带着怪异的笑容说：“不要直视太阳，会看不见。” 周晨从此改名，在异闻局做事。 第173章 地心 “睡吧。” 偌大的地心空间内, 只有周兴邦与神秘青年对视着。 “怎么了？”青年微笑，歪了歪头。 如果仔细去看，会发现他只是保持着端坐的姿势漂浮在空中，实际距离“树梢”还有五厘米的空隙。 “我明白了。”周兴邦不敢再直视祂, 深深埋下头颅, “太阳的所有参数变化我都会让主脑记录备份。” 他深知这一位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异闻局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必须抓紧机会完成确认。 于是周兴邦开口： “蓝星与木星之间的新行星您准备如何称呼它？走近科学分部会准备相应的对外公告。” 周兴邦斟酌了片刻：“还是说, 您打算继续按照古太阳系历史的行星名称, 叫它火星？” “嗯……”青年摸了摸下巴, “火星啊……虽然我挺想用的，但这可说不准。那位女士太难搞定了，名字等她自己选吧。” 他打了个响指：“对了, 最近蓝星没什么特殊事件吧？” “没有。”周兴邦即答。 青年点了点身前的虚空： “那就成, 让闲着没事干的行动组出去巡逻，范围扩张到整个太阳系，把最边缘的冥王星也涵盖进去，多熟悉熟悉星际航行的操作。” “好的, ”周兴邦补充道, “星际航行？需要用星门抵达各个行星内陆吗？” “这就不用了，飞船绕着外面转两圈就行。空天母舰好像太耗能了……这样吧。” 西装青年捧起身旁的柔和光团，像对待珍宝般抚摸了一下：“执勤飞船的图纸我刚才已经下发到每个大陆板块的集中生产区, 等工厂出产后你自己看着选一批人, 驾驶教程跟着主脑来就行。” 周兴邦点头：“需要为它命名吗？” “随便。” “明白了，‘随便舰队’会遵从您的意思在太阳系内执勤。” 青年噎了一下：“……总之, 保持警惕，外松内紧，做好战时准备。” “明白, 蓝星时刻准备着。”周兴邦唰地站直，眼中战意灼灼，“异闻局会清扫太阳系内的一切威胁，绝不重蹈覆辙！” “这倒也不必，只是别的几个星球神明有点事要跟我出门一趟。” 青年哑然失笑， “别老绷着脸，从小到大在我面前怎么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对下属不是都挺和蔼的？” 周兴邦一僵，嘴角战略性上扬，看得出他努力了。 折腾严肃的人类指挥官委实没什么意思，青年连连摆手：“算了算了，你回去工作吧。” 周兴邦松了口气，颔首转身离去，他身后的地心空间一刹那变幻位置，拉远了距离，繁茂的虚幻植物掩映了来时的路。 身后远远传来青年的声音。 “对了，何露那小姑娘干得挺好的，给她批个带薪假，冥王星想带她一起去。” “明白。” 人类闭上眼，感受到身侧流动的空气，它们像混乱的波涛组成无数双手掌，推搡着把他从秘境里“塞”回了电梯。 “电梯上行。” 轻柔的女声响起，独自站在密闭空间内的人类理了理微皱的领口，看向电梯内壁倒映的自己。 何露啊…… 周兴邦默默想起C省这位分局长领着俩“新编外人员”来找自己汇报时的样子，不由得心中慨叹长江后浪推前浪。 ——当时跟在她身后的眼熟青年那一句“领导好”，差点把周兴邦几十年的功力给干破防了。 “嗡——” 电梯门张开，他回归了地表，阳光从窗外斜着入射，铺在脚尖前方。 眼前景象一如当年。 都过去这么久了…… 周兴邦眯起眼睛，想起自己初次入职时，在电梯口慌里慌张弄散了材料，蹲在地上整理时看见的那抹夕阳。 由中央主脑建设的高塔足以抵御时间的侵蚀，像沉默的巨人矗立在亚洲之巅。一个鬓角染上风霜的中年男子在窗前掠过，像数十年间每一次的过路。 从回字型结构的内部绕出去，周兴邦迎面碰见拉拉扯扯的悠娜和何露。 “我还有报告没写呢，你快给我下来，回办公室再聊……” 忽然，何露捕捉到熟悉的脚步声。 “周、周部长！” 何露声音带着慌乱，身上挂了个树袋熊一样的神明，她完全没法站直。 “我不管，你一定要陪我去！哎呀他会答应放假的放心好了——” 悠娜拉长声音，注意到周兴邦的到来后，从何露的肩上探出头：“嗯？” 看清来者是谁，悠娜惊喜地招手： “领导！你会放假的吧领导？露露劳苦功高兢兢业业完成任务超高质量，这么好的员工多适合出去休息，万一累坏了怎么完成任务呀~” “不，加班使我快乐！”何露义正辞严，开玩笑，出去休假也不是跟着这家伙去好吧？谁知道神明会搞些什么特技活动，她可不想再飞越一次太平洋！ 悠娜眼神变得哀怨：“露露——” 她扭过头盯着周兴邦：“您会同意吧？” 周兴邦：“……”顶头上司都发话了，他能不批准吗？ “小露啊，也别太忙于工作了，和朋友好好出去看看风景，放松放松。” 周兴邦点头，笑呵呵地看着悠娜欢呼雀跃，拖走如遭雷击的何露。 —————— 地心空间内，留在这里的青年把光晕放回了树梢顶端。 “本体动作也太慢了，地心也太无聊了！” 他张开双臂，仰头倒在了树冠上，长得和钟杨一模一样的青年百无聊赖地躺平，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腿。 封闭的地心中点点微光似漫天流萤般上下浮动，它们从支撑了整片空间的柳树梢头诞生，升腾而起触碰到顶端看不见的屏障后四散开，螺旋向下坠落完成一整个循环。 “如果你的情绪低落的话，可以把工作交给我，到地表去放松放松。” 一道女声陡然炸响，如果仔细去分辨可以发现，它是从光晕内部的碎片传出的。 “不行不行~我得代替你的工作，”躺平的青年伸出左手食指左右摆动，“本体怀疑你有问题哦，姐姐。” 由神格碎片组成的主脑核心好像并没有听懂这句话，她困惑地换了个说法道： “你的情绪波动告诉我，持续的工作使你产生了困倦、疲惫和悲伤，同时也符合长期独处的人类的心理特征。真的不需要离开这里吗？主脑可以提供各地节日庆典、娱乐集会的信息，方便你去参加。” “节日庆典？”青年重复道。 光晕应答：“是的，后天是古地球的母亲节，在跃迁来到格利泽星系定居后，人类对这个节日更加重视，为纪念母亲们在漫长困苦的迁徙岁月里为血脉延续承担的痛苦而准备盛大庆典。” “哦，那算了，和我没关系。”青年翻了个身，把手臂枕在头下，盯着光晕嘟嘟囔囔。 “……真要纪念亲情的话，还不如在这里陪你。” “主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只能根据你自身情况给出建议。但如果你坚持留在这里的话，不如听一会歌吧。” 舒缓的古地球歌谣像一道溪流，在山间的柳树旁汩汩流出，它汇聚空中的星火流萤，慢慢变得宽厚沉着，变成江河奔腾入海。 流萤排布成一浪一浪的潮汐，拍打在树上人的耳畔。 青年出神地看着光晕，黑色的眸子渐渐染上困意，最后阖上眼睛。 —————— 翠丝坦，11区。 雨还在下，整条街道散发着铁锈的涩味，僵硬的行人穿着款式接近的服装，他们肢体暴露在湿润的空气中，缺少维护的机械关节随着动作不时卡顿。 两侧房门紧闭，只有街角正传来打砸的声音。 “不是吧，就这么点？” 头发里编进了几串电缆的一个怪人嗤笑着，一脚踹开屋内的吧台。 “老板，你这样搞，让地下交易所很难办啊。” 第174章 苍白手臂 偷梁换柱 这里貌似是个酒吧, 破旧的金属架子用螺丝固定在墙面上，摆放得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里残余着或多或少的各色液体。 只是店主的经济状况看样子不太行，即使室内的采光已经差到五米之外人畜不分，也依然舍不得改善照明, 整间狭小的店铺全靠天花板上零星几个还能工作的带状灯泡提供微弱的光源。 至于门外透射进来的光——在阴雨连绵的翠丝坦, 靠自然光线能够看清路就算谢天谢地了。 “咳咳咳……” 伴随着一串剧烈的咳嗽, 天花板上的灰尘都扑簌簌往下掉。 这时候应该是店主出面, 但他好像在畏惧什么, 没有亲自出现在“管理费”收缴现场, 只用柜台前的喇叭传音道： “科尔顿、咳咳咳……求求你再给我点时间，真的！我发誓我马上就能凑齐了，你知道, 最近没什么生意……” 店里没有客人, 在怪人踢断柜台门后他们都忙不迭从门口溜出去了。 “给你点时间？你怎么不把自己榨成时金给我？” 叫做科尔顿的家伙徒手扯下一个支架，螺丝脱落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支架上满满当当的瓶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但出乎意料的没有碎，它们的材质似乎有一定的弹性。 怪人用脚尖拨弄开四散的罐子, 似乎在挑三拣四, 液体在容器内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忽然，他眼前一亮，鞋尖一勾将某个尤为破旧的白色罐子带起, 捞在手中： “看不出来啊, 你还挺敢藏？这叫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嗯？” “不，科尔顿，这值班队长要的东西, 你不能——” 话筒里的声音焦急到微微扭曲，但它无法阻止怪人的决心，科尔顿肆意地扯下所有支架，将其中藏匿的时金稀释溶液挑拣出来。 “东西不错，我带走了，下不为例。” 他最后左右张望一番，想找点好处，但粗糙得堪称废弃设备展览会的店铺内已经一无所有，怪人烦躁地抓了抓头上的电缆，拧下柜台上还算看得过去的话筒揣进口袋。 “砰！” 像急匆匆闯进店铺时一样，科尔顿风风火火地撞开了门，右腿一跨搭上改装的代步工具飞走了。 神似摩托的机械造物像老人咳嗽般吐出一串黑焰，燃烧时金的爆裂声在发动机中炸起，掩盖住他身后店铺里的窃窃私语。 ——天花板上，废弃管道张开如巨人的血管网络，里面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非人的生物在低语。 “唉……” 叹气声在管道内回响，无法捕捉它的发源地，像是每一个管道交接的节点处都藏了个人。 “你叹什么气？”女人娇媚的笑声不知从哪里传来。 “唉……他拿走了几瓶，可惜了……” “你不是还有好多吗我的小心肝？生意这么大还当守财奴，这能怪得了谁~” “费索罗娜，你不懂……”叹息声的主人像被呛到了，爆发出一连串的咳嗽。 两只手臂从管道的豁口探出，它们皮肤呈现橡胶的质感，甚至也像橡胶般越伸越长，瘦骨嶙峋的手指摸索着地面，在触碰到倒地的瓶子时把它们捡起。 “要我说，科尔顿才应该觉得可惜，”女人自顾自说着，“他要是知道自己被你耍了这么多年，恐怕气绝身亡吧。” “那是他心急，怪不了我……” 像排风管道一样密布的机械网络在靠近墙面的部分弯曲向下，此时又一双苍白柔软的手臂蛇形着爬出。 不，不止一双，管道的每一个豁口、每一个衔接处锈蚀的坑洞里都钻出类人的手臂，像章鱼腕足似的，黏糊糊地淌着液滴！ 手臂两两配合，一只从地上拾起罐子，轻轻一扣，怎么踩都无法破开的瓶盖就自动脱落。 它们随意地倒掉其中液体，另一只手则五指并拢，皮肤像绞紧的毛巾般褶皱起来，泛着一点点金色波纹的液体就这么顺着手臂往下，滴滴答答地盛满了瓶子！ “幸好我藏得及时，咳咳咳……”排风管道里的声音满是藏不住的窃喜，“可惜被他弄走了一部分，算了，这是必要的代价……” 无数只干瘪的苍白手臂无力垂下，它们连接在管道里的部分不自然地鼓起，很明显，怪物的本体在给肢体输送养分。 很快，它们又变得和拿着瓶子的那堆手一样，现在满满当当的瓶子整齐地码在地上，手臂们则抵住墙面。 这块黯淡的生锈金属在怪物肢体触碰后忽然苏醒，沿着每只手掌的掌纹向外生长出根须状电路，它们连接在一起，像确认了某种密码，墙面轰然倒塌。 ——谁也看不出，外部不过十平方米的店铺里竟然藏了个隐蔽的入口！ 墙里的世界红蓝二色交相辉映，管道像盘曲的巨蛇，折叠成巨大的山峦。银色的飞行器如鸟群划破漆黑的地下天空，雨水倾泻在管道顶端，轰然作响。 “你们进去吧。” “谢了亲爱的，回头请你喝酒~” 四个怪人施施然从店铺角落走出，可他们的特征明明异常显眼，刚才却不知为何被全程忽视！ 他们当中最奇怪的要数一个双头人，他正紧张地跟在身材高大的男人身后，而一直说话的女人面容有些许憔悴，但掩盖不住绰约的风情。 剩下那人便比较平平无奇，但他胳膊上一连串的微缩器官昭告着这只是表象，最稀松平常的反而是两只黑猫，它们蹲坐在豹子头上。 “你的电路影响还挺好用嘛奥斯顿小宝贝，看来科尔顿得改名瞎子了。” 说话的女人坐在一只白色豹子上，和队伍中的双头人抛了个媚眼。 “这、这——”奥斯顿两个脑袋都涨红了脸色，要不是穿着斗篷恐怕能蔓延到脖子上，“这都是您的功劳，如果您没有提供他的躯体机械化改造情报我们也找不到接入点……” “行了行了，”阿尔瓦无奈地拍了拍额头，替手下回答道，“我们现在从这儿去垃圾山？” 费索罗娜瞥了眼蹲坐在豹子头上走神的黑猫，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答应下来： “嗯哼~” “你们自便吧，我今天都没睡够……”苍白手臂自言自语着，正要缩回天花板管道时，被女人扯住。 “费索罗娜，你的人情我已经还完了，还有什么事？”手臂骤然化指为爪，语气满是警惕。 “我突然觉得……还是在进去前换掉身份比较好，你们说‘逃狱犯意外死于地下交易所火并’怎么样？” 第175章 我在墙上 谁在影子里 在11区, 垃圾山是隐蔽与混乱的代名词。 街道环绕着建筑站在雨幕里，积水没过城市的底端形成深潭，垃圾山就藏在深潭中央，在冷清的十字街道和高耸的荒废建筑之下。 现在, 在垃圾山的上层, 三角形钢板拼接成的废弃码头前, 有几个头上缠满电缆的怪人站在那。 一辆老旧的飞行器哼哧哼哧喷吐着黑烟破出雨帘, 上面的驾驶员竭尽全力拧紧刹车, 但还是狠狠撞上了站台边缘。 看得出雨水对摩擦的影响很大, 驾驶员一骨碌滚下车，打了几个滚才堪堪在领头怪人的脚边停下。 “科尔顿你个废物是腿断了用爬的吗，怎么现在才来？”领头人一脚踢在他的肩膀上。 “抱歉, 抱歉队长！亚萨酒吧拖了点时间……”科尔顿抹了把雨水, 仰起头挤出笑容，从背包里掏出几瓶奇怪的液体双手奉上。 “您看这个……” 液面反射着金色的光泽，在阴雨中闪闪发亮。 领头人眉头一跳，上下打量他两眼, 收回靴子。 身后的两人颇有眼力地上前, 从科尔顿手里接过时金容器瓶。 “收拾好你自己，弄脏了飞梭就用你的时间来请人打扫。”他似乎还算满意，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后, 转身登上台阶。 “没问题队长, 都是我的错，真不好意思……”科尔顿顶着脏兮兮的脸笑出十六颗牙齿, 直到同队人都走出听力范围，才暗中翻了个白眼，“嗤。” 他从肮脏的积水中爬起来, 向飞行器摆了下手，这个机械造物瞬间折叠成一个方块，被所有者拾起，挂在脖子上充当项链。 科尔顿像无事发生般跟上队友的步伐，在走入飞梭的前一秒，浸透了雨水的衣物表层闪过裂痕般的纹路，仿佛光的传播突然扭曲，而下一秒踏入飞行器内部后，已经换上了一套新衣服。 他抓了抓头皮，手指穿过乱七八糟的电缆，无声拂过脑后的某根看似平常的头发。 它的尾部隐隐发亮，和时金类似的光泽一闪而过，被头发主人掩藏起来。 —————— 形似扁平弯月的飞梭穿过暴雨，贴着高楼之间的缝隙飞行。 头发剃得像个水母的怪人坐在驾驶舱里，他是此次小队外出配备的驾驶员。 其实自动驾驶系统早在五百年前就推广到每架官方出产的飞梭中了，但很显然，“官方出产”并不包括地下交易所自行改装的破铜烂铁，而且对于收缴11区的酒吧“管理费”而言，用好的飞梭太过奢侈。那些穷困又抠搜的老板每年的营收加起来可能还不够一次燃料费！ 改造的飞梭总会有或多或少的毛病，像刚刚掠过一栋“叉”字型大楼时，舱内地面莫名其妙地颤抖起来，而这个问题在驾驶员动作娴熟地踹了两脚操纵杆后得到了解决。 其余队员则各自沉默地看着窗外，暴雨吞没了一切，也吞没了飞梭尾部存储仓里的奇怪响动。 “白小姐，我们这样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一道男声压低了嗓门提问道。 似乎有人藏在这堆歪东倒西的瓶瓶罐罐里，但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没事，这种飞行器说不准比他爷爷的假牙年纪都大，燃油表显示不出额外能耗的。” 回应的女人同样压低了声音。 “原来科尔顿还会藏私啊~我还以为他傻乎乎地全交出去了呢~” “藏私？你怎么发现的？”这道声音比起刚才的男声更显年轻，约莫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 “你不知道很正常，我的小乖乖~”女人语气轻佻，尾调上扬，“看见他头发上那个微型压缩收纳仪了吗？对，就是刚才那缕金色的玩意。啧，那个大小和型号……应该能装十立方米的东西。” “还有这种东西啊……”少年话语里满是感慨，“我都不知道……” 这时飞梭一个急转弯，窗外骤然打入灿烈的银色灯光，它从极远极远的黑色建筑上发出，那座塔状的怪物凌驾整座城市之上，撑开了天地之间的混沌。 灯光一瞬间照亮存储仓内的阴影，一团尤为浓厚的影子在这个刹那暴露了它们的真身—— 两只黑猫，四个人类，他们保持着交流的姿态，似乎刚才舱内的对话声就是他们发出的，但诡异的是，他们紧紧贴在飞梭内墙上，以二维贴图的形态！ “知道太多反而徒增烦恼，小朋友就该傻乎乎的，”费索罗娜笑嘻嘻地薅了把杜尔伽的脑袋，在小猫咪怕痒地避开后也没说什么，“这种地下交易所从人体里扒出来的玩意只要肮脏的大人们来处理就好了~” “您说是吗头儿？”她转头面对钟杨的瞬间收敛了脸上轻浮的笑容。 被众人簇拥在中间，隐隐有领头之势的黑猫点了点头：“嗯。” 钟杨不太在意他们的谈话内容，他此刻更关心游戏提示。 这个世界是他用游戏系统强行解构出来的剧本，游戏提示就是系统自动寻找出的夺取世界控制权线索，目的就是为了在伽玛天虫的压制下获得“火星”。 在随时可能苏醒并且态度奇怪的七级神面前，小心翼翼是非常必要的行事态度。 因而，他推测这局游戏过程会非常漫长，为此特意留了个分神在蓝星，警惕似乎有异变的中央主脑。 钟杨叹了口气，现在他的外表是黑猫贴图，弹幕的吸猫狂魔们又开始新一轮发疯。 …… “好家伙，这是吃了个二向箔？” “纸片小钟变纸片猫猫！纸上加纸！（什么东西）” “你们不觉得很吓人吗……费索罗娜的投影能力居然能这么用，把每个队友变成扁平的影子藏在黑暗里，遇见亮光时突然暴露出真身——会动的等身大小的影子” “草，你不要吓我，我正在一个人去吃夜宵的路上啊喂！” …… 还挺羡慕这群观众的，拥有和蓝星相似的文化，却没有生死存亡的危机。 而蓝星……他的猜测是真的话，这局游戏的结果或许会影响未来蓝星位面的走向。 钟杨瞥了眼游戏提示，当他还在监狱里时，镜行已经按照设计好的剧本进入了7区，充当这局多人游戏的某个玩家身份，现在他身边只留下了疆神一人。 文字化的游戏提示似乎掺杂了许多个人情绪，也不知道系统哪来的这么多吐槽欲，也许是沉睡中的伽玛天虫造成了影响： 【你跑了？你居然跑了？？4年的刑期你两天就出狱了？还带着几个奇形怪状的队友？？】 【咳咳咳，我不是有意嘲弄玩家的意思，要我说您做得很对，反正是将死的囚徒，何不在最后的光阴里找点乐子？您真是充分解读了我开局的提示！】 【现在您以超高效的速度解锁了地图，整个11区都在您的脚下！[圣弗罗恩]算什么，真正的庞然大物[垃圾山]和[地下交易所]正等您探索！】 【哦对了，亲爱的玩家，您现在的速度是：800km/h，请注意安全~】 第176章 潜入 兵分两路 飞梭很快驶入了一片废墟, 外部看似荒芜的场景在飞梭穿透一层屏障后瞬间切换，暴露出内部掩藏的漆黑弧形架构，这里是地下交易所的停泊港口，它们像点阵般设置在翠丝坦外延的荒野中。 飞梭后方的仓库里, 阴影中有人在交谈： “交易所每月都会派出小队到各个街区收取‘管理费’, 这批小队的飞梭不会直接开进交易所内部的仓库, 它们会停在外围, 真正的核心区域在停泊处的上方两百米。” “他们的目的不是收缴时金吗？难道还要多此一举, 中途转运？” 阿尔瓦谨慎地质疑, 他对地下交易所的了解仅限于入狱前那场冲突。 费索罗娜笑了下，转头对角落里的小猫提问： “你觉得呢小朋友？” “啊？我？”杜尔伽愣了下，见大家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不由得结巴起来, “呃，因为下方还有个仓库……？” 混在刑期百年起步的囚徒中央，他显得天真又单蠢，杜尔伽越说越觉得自己在扯淡, 声音渐渐低下去。 费索罗娜却好像对这个解答十分满意, 二维化的女人鼓着掌，将杜尔伽夸成了一朵花： “太聪明了，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学徒怎么会沦落到入狱！” 她随手指了下角落里破破烂烂的箱子： “小朋友说的基本是对的。 看见这些了没？时金虽然珍贵, 但对交易所……准确来说, 是交易所的上层而言，也没那么珍贵。 尤其是外出收缴‘管理费’, 像11区这种贫民窟一般也提供不了纯度多高的时金，这些搭载劣等品的飞梭停泊在底层，收上来的时金直接灌进地下, 它们会顺着管道流进核心区域的能量供给中心，换言之，就是进入另一个仓库，只不过这里的时金优先使用。” “他们搞这么复杂干啥，出来收一圈保护费给交易所供能都不够用的吧？还要倒贴飞梭的能量？” 转换为二维状的双头人显得不太聪明的样子。 赶在队友解答前，阿尔瓦先翻了个白眼，回答了手下的蠢问题： “你当交易所闲得慌？他们的目的是立威！就算倒贴也要立威！每个月的巡逻就跟雄狮在领地周围撒尿一个道理。” “知道了，老大好凶……”奥斯顿嘟嘟囔囔地挠了下右边的头，又接到阿尔瓦愈发冰冷的眼神后赶紧住嘴。 “别那么凶嘛亲爱的，奥斯顿可是我们计划的功臣呢~”费索罗娜笑盈盈地打圆场，“等会咱们兵分两路，阿尔瓦你带着奥斯顿，跟着科尔顿去地下的时金管道里，等他把收缴上来的‘管理费’都灌进去后引爆电路。” 眉眼中满是戾气的阿尔瓦点了点头，平面纸人的形象让他显得不那么生人勿进，虽然脸上还是写满了“我是囚徒”的样子： “那你呢？” “我们？当然是跟着那个领队摸到楼上去，”费索罗娜弯了弯眼睫，意有所指道，“地下交易所内斗越来越严重了，以前‘十一点’和‘十二点’两个派别好歹能维持面子上的和谐，‘十二点’的影子人们管理拍卖行那些脏活，‘十一点’的灰手套干抛头露面的事儿—— 但现在居然让‘十二点’的人当领队，带着‘十一点’的队员出来收钱，看来最近上任的新首领想玩点新花样啊……” 一直沉默的黑猫动了动耳尖，终于施舍给队友们一个眼神：“说重点，飞梭在减速，马上就要到了。” “我听头儿的~”费索罗娜捂着嘴咯咯笑着，“长话短说，阿尔瓦和奥斯顿下楼炸管道，咱们上楼炸大楼，把两批人引到中间，然后——砰的一声集体装死，换上我准备的新身份！” “逃狱犯跑路后被地下交易所炸死，听听多么完美的结论！咱们对监管者真不赖，高塔绝对不会再往下追究的~” —————— 飞梭驶入既定轨道，低空盘旋着不断降速，最后滑入巨型球壳状的地下空间。 身披斗篷的队长带着驾驶员从上方离开，而科尔顿和着装比较朴实的剩下队员则走进飞梭后方的存储仓里，开始充当搬运工。 停泊处的平台半径有两千多米，三三两两的飞梭已经塞满了这个地方，来来往往的工作者像蚂蚁般进进出出，他们头上都植入了相同的电缆。 “X的，上层真是越来越抠了，连搬运都得咱们自己来，真不知道收了那么多时金都被吸血到哪里去了……” 科尔顿低声咒骂，伸手抬起一个蒙着塑料纸皮的箱子。 “行了，等会被监听到有你好受的。”队友无奈劝道。 “连搬运机械臂都舍不得供能，还指望他们肯花时金开监听？” 科尔顿嗤笑， “X的，老子今天就骂定了，以前咱们‘十一点’多风光，哪里遭了流浪星盗，咱们开着飞梭就炸掉他们的脑袋！走出去谁不给点面子？哪像现在，腆着个脸跟在酒吧的臭穷酸后面讨钱……” 身边人纷纷低下头一言不发，似乎也被戳到了痛处。 片刻后，最高大的那个队员解掉斗篷，重重叹了口气：“行了，走吧。” 满头电缆的怪人们又继续工作，但人群中不再那么沉默，而是响起窃窃低语： “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时间过得很快，引起人群骚动的科尔顿别了别嘴，见存储仓还剩最后一个箱子，便没等队友来帮忙，自行抗在肩头试图搬运，但他好像错估了这玩意的重量，踩了个空差点掉下去。 “奇了怪了，平时有这么重吗？” 被队友险之又险地拉起后，科尔顿疑惑地看着箱子，但他没能观察太久，这个四四方方的金属制品被装上运输车，很快消失在了眼前。 也因此，从箱子表层转移到他背后的两片人形阴影未能被注意到。 —————— 从飞梭下来的领头人乘着直升梯，正沿着交易所上层“H”型建筑的两根腿骨往上爬升。 门很快开启，正要走进来的拍卖师和他打了个招呼：“查理，今天这么快？看来运气不赖啊。” 领头人摘掉斗篷的兜帽礼貌地点了个头算是回应。 来人似乎习惯了，并未在意这些细节。 擦肩而过的瞬间，拍卖师轻轻挑了下眉毛，似乎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但他最终选择三缄其口，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直到升降梯来到底层，他才疑惑地皱起眉头： “查理什么时候给斗篷绣上花纹了？他升职换了个新款式？还是首领又在整幺蛾子？” —————— 从直升梯出来后领头人便一直步履匆匆，穿过十一道密码各异的大门后，他脱掉斗篷，接受全身扫描检查。 声波虹膜脑电波各项指标齐上阵，狭小的密码室内人类和机械各自忙碌，没有任何闲心去关注扔在更衣间里的一件斗篷，即使斗篷上的阴影在缓慢且诡异地爬动。 “你刚才好像藏了点东西没告诉阿尔瓦，”阴影中，钟杨正在尝试费索罗娜强烈安利的投影传声，“而且看你的眼神，是想分开后单独和我们讲？” “嗯哼~毕竟我们才是最亲近的队友嘛~”费索罗娜妩媚地点着下唇，话音陡然一沉，“头儿你记得我在监狱里说的吗？咱们只有四个投影身份，这意味着只有四个人能干干净净地出来，至于剩下的两人，脑子只有一根筋的监管者会认准他们的通缉令追杀到天涯海角。” “头儿和小朋友占掉两个，还剩两个，我是提供投影身份的人，肯定占一个，安格鲁是队里唯一的医生，而且劳苦功高也算咱们元老了，头儿肯定舍不得抛弃他的吧？” 费索罗娜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观察着钟杨的表情。 安格鲁一如既往担任不会说话的发呆医生角色，而杜尔伽也在认真扮演四人队里负责没用的卖萌小朋友。 第177章 死去的蝴蝶 地上的“地下”交易所…… “你居然在担心这个？”钟杨有点好笑, “他们又不知道你有备份投影，说明从一开始反水没考虑过什么追杀不追杀的。” “……”费索罗娜一呆，好像是没跟阿尔瓦和奥斯顿说过来着…… “第一个问题不存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钟杨饶有兴致地通过门缝观察外面, 反应在直播画面中就是挂在衣帽架的一件斗篷上的黑猫贴图活了过来, 从内侧口袋探头探脑地露出一根呆毛, 还晃来晃去的。 这个世界的科技树真神奇, 他自己和杜尔伽就算了, 本来就在进入地下层后就变成奇怪的投影, 也不知道沉睡中的伽玛给他和小蝴蝶开了什么挂。但居然连神念视角里完全是血肉之躯的安格鲁他们三个都能压扁成二维，是量子化吗？ 等伽玛天虫醒了找她偷师点技术，说不准蓝星未来能用得上…… 钟杨一边记上小本本, 一边往外看, 那个叫做查理的队长已经被检查完毕，站进长得像培养皿的透明圆柱体里，迅速消失在原地。 “他要进去了，咱们走！” 费索罗娜低喊, 二人二猫无声无息地转移到地面的阴影中, 像蠕动的草履虫般前进。 等他们进来后才钟杨发觉里面盛满了流动的奇怪溶液，一瞬间吸力拉扯着二维贴图不断翻滚，卷成扁扁的几条细丝, 像谁掉了头发在容器内壁里。 “我靠新首领不是穷得要死吗怎么传送功率开这么大……咕噜咕噜……头儿小心咕噜咕噜……” 费索罗娜混杂在水流中的声音被扯得支离破碎, 听得出她心中的愤懑之情。 “……”钟杨沉默，没想到游戏里还能感受一把洗衣机龙卷风。 “救命——” 面积最小的杜尔伽一眨眼被冲出好远, 全靠抓着安格鲁的机械臂才没消失在水流中，阴影化的机械臂也轻飘飘的，神似海带丝上长猫了。 眼见队伍就要四分五裂, 唯一拥有眩晕抗性的靠谱钟杨叹了口气，三条黑焰化作绳索捆住乱飞的队员，轻飘飘四人组像小水母一样被水流吸到未知的上方。 …… “没写作业来看直播，结果正好遇见小钟化身卷王现场，直播间你在暗示什么，不内卷就会被时代洪流裹挟冲走吗？” “太抽象了，你阅读理解一定满分吧” “截图截图，是呆毛猫猫限定小钟” “草，只有我觉得像抽水马桶吗” “什么东西啊快删掉！我脑子里有画面了（痛苦面具）” …… 哗啦啦—— 潜入者唰的一下来到顶层，费索罗娜还没来得及解说，水力又扭转方向把他们推到一片稀薄的扁平空间里，刚才还流速惊人的溶液在这里迅速凝固成冰层。要不是疆神及时发动权柄锁住空间，他们就得冻在里面扣不下来。 “你这情报到底靠谱吗？！”连一向费索罗娜说啥是啥的安格鲁都忍无可忍。 “哎呀帕奇宝贝别这么凶嘛……”费索罗娜小声抱怨，扭来扭去梳理着头发，但效果有限，只让她的鸡窝头变得像鸟窝。 嘴上呛着声，两人却在暗中交换一个眼神，看向钟杨时眼底纷纷滑过一丝敬畏。 ‘你也感受到了吧？’ ‘刚才那股力量——难道是……空间锁定？头儿的来头恐怕比我猜的还要恐怖。’ ‘他这样的存在居然会去圣弗罗恩，看来高塔真的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变故。’ 费索罗娜摇了摇头：‘打住，到此为止。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安格鲁颔首，暗中松了口气，幸好初见时他的冲动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小惩大诫能上这艘大船也算值了。 “你们两个眼睛抽筋了？” 下方忽然炸响一道声音，两人吓得瞬间拉开距离，却忘了腰上系着黑焰，薄薄的影子反弹拧成了麻花。 杜尔伽一头雾水地看他们表演杂技：“头儿发现下面好像有些不对，白小姐您不去解说吗？” “……咳咳，这是我的职责，”费索罗娜强颜欢笑，“当然，如果您提示我的时候能别吓人就更好了。” 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不点变成猫后隐匿性这么高？ 嘶——忽然想起这小东西是监狱地上层的唯一幸存者，能这么快向头儿示好并牢牢占据最亲近的位置，投资眼光真不是盖的。 费索罗娜轻哼了一声，他果然也有秘密……跟在头儿身边怎么可能只会卖萌？ 她笑眯眯地绕开满脸莫名其妙的杜尔伽，撇下安格鲁迈着韵律独特的步子靠近钟杨，即使浑身狼藉也仿佛在灯光聚焦的舞台上。 专注下方的黑猫头也没抬，他们现在被冻结在天花板上方夹层，交易所首领的办公室就在他们脚下。 设计者巧妙利用时金的力量制造洪流，每个进入的人被水流带入顶层后止步于办公桌的十五米之外，为了防止入侵，时金会把不速之客都冻结到包裹房内空间的外壳上。 ——比如目所能及之处的尸体、尸体，以及尸体们。 这些倒霉蛋像悬挂在稻草人上示威用的垂死乌鸦，予以妄图进入田野的每一个后来者警告。 看来像他们这样能近距离观察下方，算是钻了空间权柄的空子。 “幸好带了你。”钟杨伸出爪子薅了下隐身的疆神。 被夸赞的小狼崽嗷嗷打滚，差点撞上费索罗娜。 ‘怎么感觉身上一凉……’ 凑过来的女人暗自腹诽，见钟杨目光移过来，赶紧把疑惑抛之脑后，清清嗓子就要开始卖弄情报。 然后她僵住了。 ——透过冻层般的天花板，她看见坐在实木办公桌后的怪人正咀嚼着什么，他们一路跟踪的查理站在十五米开外，表面平静可指甲却深深嵌入掌心。 “首领……我巡视的时候看过了，11区已经没有孩子了。”他在发抖。 “嗯？嗯……” 办公桌后又是一阵嘎吱嘎吱的脆响，吞咽的声音和话音混杂得一片模糊： “咕噜……没有的话，大一点也可以……再不行就，多抓一点……” “你好像很惊讶。” 手臂上传来触碰感，费索罗娜僵硬地扭过头，发现是黑猫用尾巴轻轻扫过她的皮肤。 “看来地下交易所以前没有这种业务。” 钟杨转头和她对视，这时余光里忽然瞥见桌上模糊的东西被翻了个面。 “我不知……”费索罗娜话音未落，视野突然一片黑暗。 疆神一骨碌爬起来，黑焰瞬间扩散成网，后方的安格鲁和杜尔伽一齐暂时剥夺了视力。 “都闭眼。” 黑暗里的声音沉着却令人安心。 钟杨独自俯瞰着下方，拍了拍眼中燃起杀意的疆神示意他退后。 ——那个交易所的新首领正把桌上的人形生物翻过来，下颚纤长口器从脑后抽离。 敞开的颅骨中，死去的银色蝴蝶塞满了颅腔。 【恭喜，您终于发现了一些不对劲。这些蝴蝶多么像枯死的花朵！】 【想想看，地下交易所为什么建在地上呢？】 第178章 “虫子” 这不是克系 地上的地下交易所？ 钟杨大脑飞速运转, 系统的每一句提示都与这个世界有关，自己在担任主神期间制造的游戏编辑器最擅长拆分线索破解谜题，而现在轮到自己解密了。 那些干瘪的带翅虫子漏出来的鳞粉洒满了整张桌面，刚才埋头进食的首领粘的全身都是。 “我没有时间了……”他蠕动着面部, 仿佛变异的巨大昆虫, “收来的时金都在地下管道？把它们抽上来！” “首领！” 门外汇报的手下似乎不赞同。 查理忍不住低喊一声, 下一秒惊觉语气太过急切, 又深深埋下头：“交易所已经压缩到极限了, 巡视范围缩水了百分之五十, 再这样下去恐怕维持不住对每个区域的威慑……” “那你说怎么办？”这句话好像触动了屋内人暴躁的神经，“让我继续困在这个茧里？” 银色的口器随着他的战栗，从末端开始分叉, 骤然膨胀成绽放的花朵状巨口, 猩红的粘液勾连在锯齿上，滴滴答答往下流淌。 “你居然反驳我……” 手下砰的一声跪倒在地，急切地剖白自己：“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才是首领废物！垃圾！没有价值的渣滓——” 首领完全没有余力去听他的自证, 怪物愤怒的咆哮穿透房屋壳层, 连带着沉睡其间的冰封尸体也轻轻震荡。 他踏出一步，房屋也跟着向外扩张一步。 “首领——首！”查理恐惧的声音戛然而止，扑簌簌往下掉渣的冰层把他吞了进去。 怪物的口器一边咀嚼, 一边发出含混不清的自言自语： “——就该碾成碎片。” “咯吱咯吱——” 像钝刀在骨骼间反复拉锯, 毛骨悚然的怪声刮在耳膜里令人汗毛炸起。 这是什么声音…… 杜尔伽忍不住缩紧爪子。 “不要看，不要听, 不要想。” 头顶沉稳的声音令人安心，杜尔伽闭着眼，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飞来飞去。 自从进了圣弗罗恩, 怪事就越来越多，但头儿总是有种奇异的魔力，好像所有事情只要跟着他都能解决。 话说回来，这几天比他在垃圾山渡过的所有日子还刺激，以前在地下交易所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里怪怪的…… 呃，也许是自己等级太低了，看不到内部的古怪也正常…… 就在此时，杜尔伽忽然身上一轻，熟悉的水流冲击感包裹全身，刚刚还在头顶的青年声音变得越来越远。 “白小姐，很遗憾你的金蝉脱壳计划要失败了，首领好像遇到了点小麻烦，恐怕还没等我们引起骚动，交易所就要自己出意外了。” 钟杨向被疆神送走的方寸空间挥挥手，黑猫脸上出现人类般的笑容： “既然如此，只能麻烦你们先找个地方待一会，我试着和他谈谈，相信真诚的合作态度会打动首领的。” “啊？”被洪流卷走前的最后一秒，杜尔伽没忍住睁开了眼睛。 这是——？！ 按理说刚刚饱餐一顿的怪物却饥饿又焦躁地徘徊着，它裂变的口器里不断生长出新的花瓣，纤长的银色触须越来越多，推动着冰壳往外蔓延。 “……我是……首领，我……”壳层有良好的回音效果，声波从怪物的口器深处扩散，又回荡交织，像细密的网，模糊到无法分辨的地步。 “我受够……这个壳……出去、出去！” 办公桌上死去的人类与刚刚毙命的查理都已经被缓慢吸收进那滩混杂物里，成为他的一部分。 黏糊糊的血肉中伸出两只手，撕扯开胸腔的皮肤，属于人类的组织脱落开，暴露隐藏的机械构造。 随着首领的动作，细长的口器也剥离了表皮，纤细的金属管道闪烁银光，它们从死者脑后蝴蝶的位置咕噜咕噜地吸吮着什么。 壳层伴着动作发生震荡。 它在变形，它在膨胀。 …… “？？？画风突变，混合克系是吧” “现在怎么什么都来克系掺和一脚，游戏公司怎么写的剧本啊！” “依稀记得钟某人那次和小饿打配合把大家的打赏点数骗了个精光……” “这真的是克系吗？我记得直播前剧本名字有赛博朋克啊” “我有个猜测不知道对不对，你们说生物科技偏科会不会和克系的表现相仿啊……毕竟科技树点歪了的世界在常规视角里挺不可名状的” …… “……出不去……没有时间了……”怪物嘶吼了一阵，最终沮丧地垂下头颅。 忽然，他头顶轻巧地落下一只黑猫。 “你出不去门，为什么不带着房子一起走？” 他从哪里来的？保留了最后一丝理智的怪物歪了下头。 很奇怪，他居然没被冰层拦在外面？ “别看了，我可没时间给你享用。”钟杨避开被污染得肮脏的地面，灵巧地围着怪物转圈。 “很惊讶我怎么进来的？” 怪物呆呆地点了下头，并没有发动攻击。 笑话，没有时间，攻击他岂不是倒贴？ “这个房子跟随你的心意活动，你觉得自己需要我，所以潜意识放我进来了。”黑猫停下脚步蹲坐在怪物面前，优雅地点了下头。 “嗯……刚才我观察了一圈，看来您病得不轻啊。” “……病？”怪物形态的首领又开始不安稳地战栗。 “当然，您最近是不是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手下都不听话了，所以拆分两个部门让他们互相监管，可就连直接听命于您的监管领队都敢出言反驳，这就是仗着您的病情在越界的边缘试探。” 钟杨理直气壮地瞎编，从语气根本听不出他在胡说八道。 既然带了圣牧的药剂，四舍五入当一下医生没问题吧？大不了让安格鲁来故弄玄虚一番。 “……？”怪物安分下来，试图理解毛遂自荐的猫咪医生在说什么。 “您仔细听我说，”猩红的视野里，猫咪的眼睛黑得发亮，“您是不是从来没有去看过医生？没有踏出过这个房间，只让手下搜寻幼年期人类作为自己的时间补充？而饱餐一顿后您变得更强大了——” “性情急躁，对时间异常的渴望，一旦缺少补充就会无比饥饿，而每次补充完时间都能进一步蜕变，这种痛苦叫做……” 钟杨转了转眼珠，随便抓了个词， “叫做青春期生长痛，恭喜您，您在成长。” “……！！”怪物发出一声嘶吼。 无视弹幕乱飞的吐槽，钟杨轻咳一声，收回逻辑修改的力量。 这当然是他在扯淡。 结合系统的提示，地下交易所的核心人物却呆在最上方，困于冰封的壳层无法脱离，靠吸食补充维系生命必须的时间…… 他瞥了下地面上零星几只散落的蝴蝶，伽玛天虫入侵世界的痕迹暴露无遗。 不过这与眼前的怪物情况不符。 从地下爬到高处蜕壳，比起蝴蝶，更像是……蝉。 “不要心急，我能帮您离开这里。只要您认真遵从医嘱，病很快就能好。” 黑猫优雅地转过身，轻巧一跃便穿透了房屋的坚实防御外壳。 他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就像他出现时那样突兀地离开了。 而屋内的怪物则惊喜地发现，困住他的壳层正在收缩！ 冰层咯啦咯啦地缩小着，怪物柔软的血肉被塑形成人类的模样，很快，与正常人别无二致的首领便站在交易所“H”状建筑的顶层，只不过表皮隐隐反射着流光。 暗中完成指令的疆神嫌恶地呲了下牙，深藏功与名。 要不是主人拦着，他早把这种脏东西烧成灰烬了！现在还要浪费力量压缩空间—— 小狼崽盯着黑猫消失的方向摇摇尾巴，不管，主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 钟杨追上传送走的队友们，还是影子状态的三人又被水龙卷压成扁平的丝状了，而他正在想别的事情。 高维神明降临，她带来的科技树无法被这个世界理解和容纳，但低级位面必须遵从七级神的任何指令—— 这个世界为了强行嵌合伽玛的存在，世界的规则被扭曲成畸形的模样，为了护卫沉睡其间的机械神明，本来基于碳基生物的文明正在融合各种机械的。 那些囚徒们离谱的身体改造也包含其中。 弹幕还真说对了，歪掉的科技树使得血肉与机械结合得过于扭曲，如果伽玛一直不醒，这种世界最终会沦为金属炼狱，血肉对生命的意义被剥夺，成为怪物的天堂。 刚才的交易所首领应该就是污染进程最快的产物之一。 钟杨眼神一暗，虽然那个同人文狂魔沉迷养蝴蝶，但她神名中的“虫”字可不是专指蝴蝶。 但游戏名称中的“赛博朋克”似乎别有深意，按剧本分类惯例，赛博朋克的触发关键基本包含飞行器，雨夜，荒废城市，机械改造，规模异常庞大的公司一类的元素，现在前面几项都有了，那幕后的操控者不应该缺席啊？ 也许是高塔？还是这个叫做翠丝坦的城市顶端另一只无形的手？ 第179章 山雨欲来 暗流 地下, 穿着统一的交易所成员完成了搬运工作，正三三两两往蚁穴般的地下通道走去。 面色如常地和同伴打过招呼后，科尔顿摸了摸头发里的电缆，确认那根隐隐闪烁着金色的埋没在发丝里, 尔后走进蜿蜒曲折的狭窄通道, 打着转甩动手上的钥匙, 看样子是要回房休息。 没有人发觉他的影子多了一截, 头部和手部隐隐绰绰晃动着重叠的虚影。 藏匿其间的潜入者贴着地面, 跟随他来到堆满管道的单间。 科尔顿拉开椅子, 坐在了桌前，双脚踏在地面上不安地抖了抖，又抬起一条腿架在另一条上, 和影子稍微有点距离。 “老大, ”影子里的奥斯顿压低声音，“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关于屋内的异常声响科尔顿并未做出任何反应，他额角贴着发丝的部位闪过极细的电流。 地下交易所为了便于控制成员，在他们头部神经网络植入了大量改造机械, 比如看着古怪的电缆头发, 这刚好给了奥斯顿可乘之机，发挥他的特殊能力电路控制。 而现在四下无人，科尔顿在干涉下会自觉规避他们的谈话内容, 无法触发听觉神经的信号传输。 “动手？你在想什么？”阿尔瓦不知道为何反问了一句。 “咱们看着他就行, 静观其变。” “啊？”奥斯顿呆滞，“老、老大, 那个费索罗娜不是说要炸掉地下层，制造混乱让楼上楼下互相冲突……” 说到这他忽然兴奋：“我懂了！费索罗娜不是话事人，真正做决定的还是那个猫先生, 老大你想到更好的主意抢夺费索罗娜话语权……” 还没说完，他就挨了一巴掌，证实影子也会被打懵——在动手者也是影子的情况下。 “闭嘴！你是真蠢还是假傻？”阿尔瓦低喝，“我出来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费索罗娜和安格鲁早就死了，他们俩现在是傀儡，傀儡懂吗！” 双头的奥斯顿保持两个脑袋都向天花板抬头的状态，努力思索了好一会，终于恍然大悟：“对哦！” 他又琢磨道： “诶，那刚才发任务的岂不是……就是猫先生自己？那老大你还要跟他对着干？难道您是监管者的卧底，都是和他虚与委蛇？” “……”阿尔瓦翻了个白眼，被手下的迟钝深深无语，“你想想费索罗娜一路上都说了啥干了啥？” 影子化的奥斯顿四只黑漆漆的眼睛一同看向他，里面盛满了清澈的无知。 阿尔瓦忍无可忍： “她在领路！飞梭也是她开的！然后一拐弯直接抄最省能耗的小路撞进破烂街区酒吧里！ 咱们头顶上这家伙的机车喷气声就响了那么一下，费索罗娜就反应过来地下交易所来收保护费了，接着把我们一巴掌压扁成影子！ 更要命的是那鬼地方居然会有个垃圾山的特殊出入口，要是地下交易所那个被设伏困在垃圾山最后死掉的第三代首领知道这件事，恐怕会气活过来。” 他顿了一下，接着叹息道： “咱们合作这么久，早些年先是和垃圾山里藏着的家伙们打交道，后来发觉飞梭航路如果不碰主船，交易所和商会也懒得计较副船的损失，虽然那次误判搞了个大的进去蹲了这么些年，但也算风里来雨里去同甘共苦了……” “老大——”奥斯顿明显右边脑袋更感性，眼睛都快湿了。 “但我从来没见过高塔有这种怪物！” 阿尔瓦打断他，一直眯着的眼睛终于睁大，里面满是深深的忧虑。 “刚才那些说明什么？这说明操控费索罗娜的人，也就是那个伪装成猫的怪物他自己就很了解11区这种贫民窟，这太恐怖了，高层什么时候对咱们这种虫豸躲藏的底层渗透得如此深入？而且还精通投影改造！” 劈头盖脸一顿输出后，阿尔瓦突然收声，导致最后一句听不太清：“难怪他敢连安格鲁都收成傀儡……恐怕是高塔的官方医者，或者有远程助手……” 嘎吱—— 上方的椅子晃了一下，好像是科尔顿换了个坐姿。 影子里的分析进行正处于胶着状态。 “所以说，费索罗娜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高层那些人拐十八个弯讲话的习惯得代入进来。” 阿尔瓦认真总结： “他要与我们兵分两路，抛弃拥有一定战斗力但信任度不够的我们，带上需要分心控制的两个傀儡，甚至带上那个没什么战斗力的亲信小猫，然后上楼去闯交易所首领所在的龙潭虎穴，这只能表明一件事——他早有准备，甚至就是他的安排！” “费索罗娜说交易所的十一点和十二点两拨人现在出个任务都得互相监视，这句话的意思是新首领极度不信任交易所的原有成员。 但想要登上首领位置，至少会有一定批量的亲信吧，没有原成员作为支持者怎么上位的？” 他卡在关键位置，瞥了眼奥斯顿：“你想到了吗？” “……”两个脑子无法运转的手下四眼发昏。 阿尔瓦把手举过头顶，拇指勾在一起伪装成鸽子缓缓降落，可惜提示只换来和手下的干瞪眼。 “蠢货，空降，是空降！” 阿尔瓦无可奈何， “能强行压制地下交易所换届首领，肯定是高塔出手了，说不准就和猫先生过去的派系关系匪浅！ 现在你明白了吗，咱们的猫老大专门来和他接头的，给咱们看垃圾山神秘入口就是提示，他就差来一句‘嘿，看见这个没，我坑死第三任首领的战绩’！ 而现在直接分头行动，却没留下任何联络渠道，指示你炸掉地下也没讲怎么操作以及具体时间，他说的上下层互相冲突然后扎死就是个幌子！ 他的真实目的，恐怕是借助你的能力监视并随时控制科尔顿！还记得搬运的时候吗？科尔顿煽动同伴的样子，而且看那些人的反应只怕是对新首领早有不满！” “你照这个理解：先展示实力让我们臣服不敢异动，这是立威。 假意炸掉地下，这又有两个目的。 其一，让我们解读用意，如果真炸了证明我们不够聪明，监管者一来就把锅推给我们，自己溜掉，其二，我们理解到监视科尔顿的用意，就能在某件能让他特意一出狱就来到交易所处理的事情发生时提前通风报信，从源头扼杀异变！” 奥斯顿瞳孔收缩，放大，收缩，又放大，口中喃喃道： “……好深奥……不愧是老大，换成是我恐怕一个照面就被甩满黑锅继续蹲牢了……” 嘎吱—— 椅子又响了一下。 苦心孤诣地教导手下后，靠谱的分析大师阿尔瓦清了清嗓子：“明白了就好，现在照我说的做，我们监视——” 他瞥向一直被忽略的监视对象阿尔瓦，但监视对象没找着，却看见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椅子上没有人，坐在这里披着印有交易所标志外衣的，是一个不断扭动的怪物。 它由纤长的肌肉包裹着电缆组成，看上去像一堆长虫捆成一束，末端和首端分开，中间拧成麻花，疑似头部的地方在空气中探寻着什么。 “……”阿尔瓦悚然一惊，就在此刻怪物某个分支的顶端正好绕到椅子底下，正对着方形的阴影。 它发现了？！ “快！” 阿尔瓦眼神一厉，怪物那条分支缠绕的电缆直接炸开，血肉溅射到地面墙面与天花板。 他引爆了奥斯顿捕获的电路机械！ 双头人正急急忙忙地操纵着怪物的行为，四分五裂的恐怖东西瞬间正襟危坐在桌前，头不歪眼不斜，直视着天花板，好像炸掉一个成员对它们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控制住了……”阿尔瓦绷紧的神经缓慢放松，刚松一口气，门口传来了铃声。 “我能进来吗？” 什么人？！阿尔瓦没来得及思考对策，来人就已经擅自替屋主人做了决定。 他不知如何打开了门，抬脚跨进封闭狭窄的空间。 来不及躲了——！ 阿尔瓦左右张望，心一横把奥斯顿拍到椅子座位反面，自己也跳了上去。 “嗯？”但不速之客好像没有深究屋主几十分之一死亡的原因，他只是双手插兜，满脸嫌弃地倚在墙边。 “不是吧，你已经改造到这个程度了？”拍卖师打扮的来人阴阳怪气，“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没有足够的时金充能就别瞎弄，看看，这下畸变了吧！” 他好像没发现我们？ 阿尔瓦心中暗道，随即他留意到椅腿间打进的光变黯淡了——来人靠近了科尔顿，是他挡住了灯光！ “啧啧啧，真惨。”拍卖师嬉皮笑脸地凑近，丝毫不惧怪物的扭曲形态，甚至颇有兴致地戳戳虫状同事。 “你说，咱们要不散伙得了？你这个样子怎么领导地下的大家推翻首领啊？” 他一脸无所谓地说出信息量含量超标的话，顺便狠狠震惊了偷听者一把。 ‘果然有阴谋，老大的分析是对的——！！’ 奥斯顿惊恐万状，四只手各自捂在嘴上，生怕发出一点动静。 ‘推翻首领？拍卖师合谋？我明白了！ 由首领直接任命的拍卖师是能上顶层的！他和科尔顿合谋，上层情报由拍卖师提供，科尔顿负责煽动贬职到下层当苦力的原成员，到时候引爆矛盾，推翻空降的首领—— 嘶，那一位说的上下层爆发混乱原来不是指我们去制造，而是指这个意思！’ 阿尔瓦一时有些战栗，努力调整山雨欲来前的异样心绪。 第180章 拍卖师 密谋 屋内平静了三秒。 “不说话？”拍卖师打扮的人绕着座椅转了半个圈, 单手状似无意地撑在桌面上，“那我当你同意了——” 他要干嘛？ 藏在椅子下的两人还未猜想，就听见疑似爆浆的声音，紧接着墨绿色的汁液沿着椅腿缓缓滑落。 这是——！ 阿尔瓦骇然, 推翻地上层的行动还没开始就内讧了？这要怎么跟头领汇报？ “老大, 我的控制被、被解除了……”身旁传来奥斯顿拼命压低的呐喊。 阿尔瓦面色陡然一沉, 所幸虽然身躯二维化了, 但还保留了一些三维活动的能力, 他抬手按住奥斯顿的两张嘴, 禁止手下再发出声音。 错不了，看来这个闯进来的拍卖师杀死了科尔顿，就是不知他的目的是…… 这时椅子颤抖了一下, 略微向后挪去, 似乎是坐在上面的人起身了。 “谢了，路易斯。” 被判定为已死的科尔顿竟然又发出了声音，并且恢复了人类的理智！ “真是不省心，咱们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 怎么这个时候控制不住自己？” 被叫做路易斯的拍卖师慢条斯理地揭下手套, 银色的丝绸制品在暴力捏碎怪物一个头颅后粘满了糊状物。 他随手把手套扔在桌上，泛着冷光的金属制品瞬间被墨绿色汁液腐蚀出坑洞，滋滋地冒了两缕白烟。 科尔顿疲惫地搓了把脸, 没有做声, 眯起眼回忆着什么。 反倒是他的同谋呵了一声，拍卖师左手往墙面隐蔽处的凹槽一按, 狭小的空间顿时空阔起来，虚假的墙体张开有如巨兽牙齿，露出黑洞洞的幽深隧道。 “别忘了今天是述职的日子, 下一届拍卖马上就要开始了，首领喊我上去确认流程……如果他再拖延一会，你根本撑不到我回来。” 路易斯眯起眼睛， “好好想想，路上有没有遇见别的事情？人或者物，都有可能藏着咱们的敌人。” 他转身踏入隧道，不多时捧着一瓶流光璀璨的溶液走出，瓶口一开便散发出馥郁的芬芳，整间房屋氤氲着淡淡的金色雾气。 是时金！而且这个纯净度……！！ 屏息凝神的阿尔瓦瞪大了双眼，把奥斯顿的嘴捂得更严了。 上方传来类似喝茶的声音，科尔顿呛咳了两声，才继续讲话： “没有。我确定没有。” “嗯？”路易斯挑眉，双眼如利箭般逼视着险些死去的同谋，“真的没有？” “没有。” 科尔顿像被抽空所有力气般颓然坐下，往椅背上一靠，见同谋还在满脸怀疑，又不爽道： “你这是什么眼神？觉得我被首领监视了，还是暗中被首领收买然后出卖你了？” “首领只会收买我，谢谢。比起前任首领留下的暴力组织‘十二点’‘十一点’，他更信任孤苦伶仃的拍卖师，别羡慕，这就是人格魅力。” 两句话成功把同谋怒气拉满，路易斯笑嘻嘻地避开飞来的拳头，把时金瓶子挡在脸上。 “你打吧，打到瓶子损失的是你，谁苦哈哈地跑腿当打手攒了几十年保护费才攒了这么点家底，到头来被自己一拳打碎了啊——” “路易斯，你如果是来开玩笑的，现在可以滚出去了。” 科尔顿冷着脸呛声，收回拳头重重往椅子上一坐，把偷听的两个家伙都震了一下。 “生气了？真没意思，不逗你了。”路易斯耸肩，语调一转变得严肃， “我刚才述职的时候观察过，首领的状态已经……而且因为杰拉克那个蠢货入狱，现在能够稳定提供货源的孤儿院被高塔端了，再不准备动手，他恐怕会抽干用来给建筑群供能的时金。” “啧，”科尔顿蹙眉，低声道，“先是撤裁装备，又缩减飞梭供能，把老部下全赶去干傻子一样的体力活，还天天派人去垃圾山捡小孩，现在又要把交易所本部的能量都抽空么？下一步该不会开始抓部下吃……” 现任首领的事迹一件一件被吐露出来，听得阿尔瓦和奥斯顿都浑身难受。 代入自己有这么个老大，眼看着势力越来越混乱，未来前途一片渺茫…… 此刻他们的心情和科尔顿的疑问重叠： “他该不会是高塔派来灭亡交易所的奸细吧？” “你问我我问谁？”站在桌边的路易斯随手拉了个箱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反正今晚六点，一切到此为止。” “说的也是。”科尔顿话音变得深沉，“让我们看看他的真面目——” 气氛骤然一变，从椅子底部的角度来看，遮挡光线的人影瞬间站起，科尔顿刹那扭身掏出武器—— 他陷入电缆包裹中，整个人的皮肤表层像百叶窗翻转般陷入内部，狰狞的机械怪物活动着，展开战斗形态，如群蛇张口露出毒牙，移动的红点聚焦瞄准在某个阴影上，和还淡然坐在原地的路易斯一左一右包抄中央。 拍卖师还保留着鞋尖勾起的动作，他眯起眼睛看向椅子底部—— 被掀翻的椅子静静地躺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有？”路易斯摩挲着右手无名指关节，片刻后眯起眼睛，“看来是我误判了？” —————— “卧槽老大，吓死我了！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奥斯顿两个上半身紧紧搂着彼此，心有余悸。 就在路易斯坐下的瞬间，他们从椅子的阴影里滑落到地面，然后贴着地面拼接处的黑色缝隙藏进隧道中，一路爬到天花板上，才又挪回房屋中央。 现在他们和房屋隔着薄薄一层金属板，影子在上层，谋划坏事的两个家伙在下层。 阿尔瓦警惕地检查着板层的质感，确认是自己认识的特殊隔音复合材料后才开始回答，失去对科尔顿的电路控制后他们的每一句话都有被发现的风险。 “就在他坐下的时候，”他皱紧眉头，“那个角度，正好是包围的姿态。” 借着影子的独特优势，阿尔瓦示意手下噤声后又自己穿透了墙体，观察下方。 合谋的两人又恢复了刚才的姿态，开始讨论今晚六点的行动。 ‘就这样解除警惕了？刚才能够怀疑到我们，这个叫路易斯的应该很敏锐才对，不应该再仔细排查一圈吗？’ 不知为何阿尔瓦隐隐之中有些忧虑。 但他还没思考完毕，就感到背后有一股拉力传来，扁平的影子人被强行拖拽回天花板夹层上方。 谁？！ “快！” 阿尔瓦刚要呼喊奥斯顿准备迎击战斗，可平日里配合默契的手下死活没有反应，他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迎头撞上了现任头领。 眼前优雅正坐的猫咪歪了下头，眯起的眼睛里倒映着发懵的手下。 “……您怎么下来了？”阿尔瓦嘴角一抽。 再一转头，原来没回应的手下正老老实实地蹲在头领旁边，一脸畏惧于猫咪气势的没出息模样。 “我来看看你们的进度。” 钟杨瞥了眼下方的空间，捕捉到容貌异常出众的路易斯后眼前忽的一亮。 又多了一个吸引观众的爆点，很好，地下交易所果然藏龙卧虎！ 猫咪勾了下尾巴尖，镜头自觉往下方飞去，怼在截图完美角度使劲地卖弄，一副观众不兴奋主神不罢休的模样。 …… “卧槽！这是？！这是？！” “居然有粉毛？” “这是什么？粉毛银白暗纹制服的新老婆！” “刚才还在心里吐槽怎么这局小钟变猫，新来的美少年也变猫，主神居然不媚观众吸引收视率，祂变了……结果现在美人浓度又回到了我喜欢的水准！” “费索罗娜委屈屈：你们不爱美女么？” “笑死，你是中途来看的吧？要是见过她刚出场那会的肮脏白猫样子恐怕喜欢不起来吧……肮脏却又异样的美丽，像散发着腐臭的花朵san_(:з」∠)_值狂掉” “好了，你一说我更喜欢了，等下就去看回放” “？？逆天” …… “……总之，一次性解锁所有人的战斗形态后，我会把中枢操控权转移给你，能控制多少就控制多少，保证核心成员能够对抗地上那批人的一波火力围剿就行。” 正要开始说撤离方案的路易斯顿了顿。 粉色头发的青年有点奇怪地摸了下指关节，怎么感觉背后一凉？？这种窥探感…… “怎么了？”科尔顿警觉，“你又感觉哪里不对？是不是刚才真有人藏着但我们没发现？” 对面的拍卖师低着头，良久才扬起笑容，语气如常地反驳：“没什么。我只是担心科尔顿你……能承担的了重任么？别关键时刻掉链子啊？” 熄灭的怒气又被引燃，科尔顿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你怀疑我？咱们谋划了这么久，你除了质疑我就是质疑我，也不看看你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拍卖师大人！” 路易斯出乎意料的没有为自己辩解，他的表情看着像是似笑非笑，眼神凝固在地上的一点，似乎要看透整个地面。【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80-190 第181章 路易斯 我投诚了 阿尔瓦以一种滑稽的姿态正在偷听。 在费索罗娜演示变形功能后, 一群二维影子们把自己拉成长条状，耳朵单独拽出来贴在天花板夹层下。 ——除了钟杨，还有跃跃欲试却被大猫一巴掌按住的杜尔伽。 “？”杜尔伽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头儿为什么阻止他。 “等他们汇报就好, 你就别钻下去了。”钟杨拒绝脑补画面, 他养的是猫不是长耳朵兔子！ 至于他自己？ 嗯, 有疆神实时转播空间画面, 当然是优雅端坐了。 阿尔瓦和奥斯顿发挥配合默契的优势, 双头人在偷听和转述上实现了完美结合, 他一边逐字复述现场情况，一边由阿尔瓦负责提取情报。 “头儿，如您所料, 地下层果然有问题。” “他们今夜就要开始行动, 目的是推翻现任首领。” 阿尔瓦偷偷观察钟杨的脸色，见他不置可否，又道： “科尔顿以前是带队押运的，现在被转去各个街区收缴管理费, 看他的表现应该被降职打压得很严重, 而且我们刚才注意到地下层的成员95%以上都表现出极度不满的情绪…… 嘶，但是这个拍卖师就有点搞不懂目的了。” “也许是为了好玩？”费索罗娜也把脑袋凑过来，“我好像知道他是谁了。” “怎么说？”阿尔瓦做出一副和队友探讨的模样, 谁也看不出他心中正惊涛骇浪。 要开始分析了！这位先生居然连地下交易所的拍卖师都认识, 高塔对交易所的渗透居然到了这个地步吗？ 嘶，别看那个叫路易斯的随随便便跑到地下和同事插科打诨, 这是对内！换成对外的话，为了防止泄密，拍卖师可都是隐匿身份的！ “安格鲁, 你也认识吧？”费索罗娜可不知道他在脑补什么东西，她拽了把队友，把沉默寡言的医生推到台前。 安格鲁瞪了眼笑嘻嘻的女人，不情不愿地挪到钟杨面前，自从威胁钟杨失败被物理教育后，他一直拉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是因为面对头领有些变扭。 “……这个家伙叫路易斯·白。对，就是和费索罗娜同一个姓氏，算是垃圾山里为数不多的能追溯血缘关系的同族。” 讲到这里费索罗娜突然插话，还顺带薅了一把杜尔伽： “和我同姓的专门出美人哦，头儿你喜欢我可以帮您介绍~当然了，还是小朋友最可爱。” 她笑得好恐怖…… 小猫害怕地炸毛。 “……不用了谢谢。”钟杨嘴角一抽。 幸好观众的焦点都在下方，要是这句被听到了不知道弹幕又会怎么爆炸。 “我们入狱前这家伙还是个小孩子，应该和杜尔伽差不多大，现在看来是入职地下交易所了，也不知道他一个收破烂奸商怎么获得信任的。” 安格鲁没好气地拽走费索罗娜，继续讲解道： “至于外貌——这都是可以改的，我就操刀过很多。 头儿，这家伙从小就两面三刀滑不丢手，擅长把垃圾转着圈卖给别人，再坑死前任买家，现在看他密谋的样子恐怕又在打坏主意，您一定要保持警惕！” “听起来像诈骗犯？”钟杨有点好笑，带着敌意的非法医生过了一天怎么就担心起他的安危来了？ 安格鲁一听，马上点头：“对，他们就是个诈骗犯家族！” 旋即他头皮一痛，贴在天花板的那只耳朵被费索罗娜拉拽回夹层上方，捏在手里拧来拧去。 “你，内，涵，我？”女人面带威胁。 “你！！”安格鲁惊得瞪眼，抬手去抢却惨遭制裁。 二维人影捂着侧脸缓缓倒地，为什么耳朵撕下来了痛觉神经却还连着啊！ “感情真不错。” 他们的头领优哉游哉的，好像完全没有听进去的样子，对着打情骂俏的手下们露出磕到了的笑容。 完全状况外的阿尔瓦则不这么想了，他正在对钟杨“无与伦比的地下交易所人员情报掌握程度”感到折服： 果然背刺监管者跟着头儿是正确的选择！ “……行了，反正人员情报是这样，但他们的利益诉求没有重合点，这很奇怪。 如果成功推翻首领，科尔顿可以带着旧部跑路，在垃圾山搞个小型实力也不是问题。 但路易斯离开交易所就失去了稳定的医生来源，他和费索罗娜不太一样，[诈骗犯]天赋不太稳定，即使是我也无法独自完成改造修复手术……” 终于抢回耳朵的安格鲁瘫倒在地上喘气，小心翼翼地把它贴回脸上， “高塔不可能接受劣迹累累又没有价值的诈骗犯，这个天赋能力和直来直去的铁皮傻子天生犯冲。也就是说，除了地下交易所，无人能提供他稳定生存的需求，那他搞这个计划干什么，好玩吗？ 最重要的是，他是怎么忽悠科尔顿合谋的？” “您觉得呢头儿？” 安格鲁半天没等到回应，忍不住抬头去看钟杨，却见黑猫俯瞰着下方，眼中看不清情绪。 “头儿？”安格鲁压低声音，“头儿？” “嘘。”费索罗娜别他一眼，“没看见头儿正在考虑计划吗？思路打断了你来分析？” “我们需要准备什么吗？”靠得最近的杜尔伽小声提问。 “准备？”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钟杨终于收回视线，他扭头，黑猫脸上带着人类的笑容。 “我们不需要准备，只需要迎接新队友。” “啊？”杜尔伽一呆，脑门又被薅了一把，只不过这次是猫爪。 钟杨一边揉小朋友脑袋，一边补充道：“我们看戏就行，新队友会自己带投名状送上门来的。嗯……希望像阿尔瓦和奥斯顿一样完成得足够出色吧。” 近乎密闭的夹层内，本来应该停滞的空气忽的流动了一瞬，疆神无声无息地发动空间权柄，破碎的风声呼啸而来。 有本不该出现在地下的东西从极远的高空降落了。 —————— 屋内终于结束了计划的复盘。 “好了，我也该差不多走了。”路易斯懒散地揉着肩膀，“晚上六点不见不散~” 科尔顿凝视着粉色头发的人影离去，尔后才珍而重之地捧起沉重的时金贮藏瓶，放回了密室之中。 片刻之后，随着他的折返，墙面闭合，像巨兽合拢了牙齿，掩藏住深处的秘密。 科尔顿走回桌边，忽然捕捉到两团混杂着墨绿的银白。 “啧，怎么把这个留下了。”他左右看看，犹豫片刻后选择了火焰销毁。 脖颈后探出一根电缆，冷色的火源如长蛇吐信，分秒之间处理掉拍卖师留下的手套。 至于桌面上的坑洞，科尔顿并未处理，因为是自己畸变造成的凹坑，他并不需要掩饰，旁人早已习惯他桌面上的众多痕迹。 也因此，他习惯性地忽略了凹槽底部堆积的阴影，即使合谋者是个擅用投影的诈骗犯。 —————— 路易斯哼着歌，一路和掠过身侧的同事们打招呼，无论对方何种态度他都笑脸相迎。 复杂如蚂蚁巢穴的地下构造里，一抹粉色在廊中穿行。 人影越来越稀少，道路被拉得极长，好像走不到尽头，当他避开来往的集中地段，终于来到一个死角后，这个拍卖师突兀地单膝跪地，深深低下了头颅。 “首领，是您吗？” 没有人回应，但拍卖师额角滑落一滴冷汗，粉色头发的青年屏息凝神，从余光偷瞄前方。 地下的供能系统被裁减后，灯光供应也黯淡不少，白色的光芒从他身后打来，但烙印在墙上的并非拍卖师自己的影子—— 有更庞大、更恐怖、更古怪的浓重阴影笼罩住他的全身，以致于看不出死角里有一个拍卖师正恐惧于死亡的邻近。 “您放心，我已经掌握了科尔顿和他同谋的全部情报，包括所有参与者的名单与分工明细，他们的计划将会在开始时遭到围剿，我会提供防备最全面、火力覆盖最密集的路线让他们去行军，并且调整杀伤范围，务必保证储备粮的生命安全…… 您放心，您一定能收获最新鲜的食材。” 路易斯保持低头的动作，飞速地卖着队友： “感谢您的信任，我已经和地上层守备团队联络好了，他们对于为您尽忠职守感到骄傲自豪，至于背叛者……如果您有想要宽恕的人选，我现在就去策反她……或者他。” 阴影的主人没有说话，但阴影的颜色正在逐渐加深，这代表身后人正在靠近。 “您刚才对我的教诲我都领略在心。 一年一度的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届时高塔那些隐藏身份的存在将会前来参与。 虽然我们失去了孤儿院的货物渠道，但有一队被认定为失事死亡的淘金飞梭队成功从城外浓雾中返航了……在飞梭上的驾驶员与工作人员虽然死去，但机械系统严格执行了预设的指令，它们带回大量纯度极高的货品，相信我，我会说动整个高塔为您放血，优势在我们手里！” 随着影子颜色的变化，路易斯语速越来越快，拍卖师充分发挥自己的职业素养，贩卖一切可以贩卖的东西，即使是自己。 “我很遗憾前一任拍卖师——也就是我的老师，他辜负了您的信任投奔了高塔，最终死在8区的冲突中。而和我同批效忠的叛徒们都在通敌名单上，他们不知从手里疏漏了多少您的利益让给敌人！ 现在货品需要拍卖师，但我不一样，我以交易所为荣，没有您的橄榄枝我甚至早就死在垃圾山……首领……” 表忠心后又开始盘点自身优势，拍卖师甚至如泣如诉地追忆往昔，试图打上那么一两张感情牌。 没错！就是首领！能够监视交易所任何人的只有首领！ 路易斯快要被阴影给淹没到窒息了，脑子里飞速划过每次去顶层见首领的时候收获的信息。 他喜欢什么……没有，他容易上套的话术模式……没有，他放过背叛者的例子……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他就是个疯子！除了躲在冰壳一样的囚笼里啃食东西，现任首领从来没有暴露任何现在对他有用的信息！ 即使是改编“十一点”“十二点”暴露出的怕死，也无法对自己现在的危机有任何帮助！ 难道只能…… 路易斯心一横，扭头发挥自身保命的最大优势。 外貌异常出众的青年带着好看的笑，试图从怪物手中偷来一点生机。 ——于是他如愿以偿地让首领停下了脚步……准确来说是站在首领脑壳上的那只猫发出停下指令。 “……” 路易斯的嘴角渐渐放下，但笑容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了钟杨脸上。 黑猫居高临下，依靠新坐骑的身高优势与粉发青年大眼瞪小眼。 …… “卧槽！老婆！” “我靠，费索罗娜你们家族都是这样的吗？” “没错，就是这样，接着媚我，老娘有的是点数，再来点再来点（打赏.jpg）” “呜呜小钟你怎么是个猫猫形象啊，你让我怎么磕啊，痛哭流涕” “本吸猫狂魔第一次发出遗憾的声音，变得好下次不要再变了” “可恶，磕学家永不服输！我现在就强行改变直播画面！【人形钟杨俯瞰路易斯.jpg】” “画的好，但是为什么小钟变回人还坐在首领头上啊！即使首领穿了个乌龟壳也很违和好吗？” “那这样吧（疾速更改），【人形钟杨骑着乌龟俯瞰路易斯.jpg】” “乌龟壳只是比喻，没让你真把首领画成乌龟啊！（恼）” “呜呜好可惜，触手狂魔太太咕咕咕了，我好怀念她，尤其是一天产粮800篇的时候（痛哭倒地）” …… “你刚才说什么？你有背叛者名单？” 收获一波热度的屑玩家心情愉悦，看热度贡献者路易斯十分顺眼，仅次于小蝴蝶杜尔伽。 “啊？” 路易斯神情恍惚地看着眼前奇怪的画面，忽然反应过来这个踩在首领头上的怪猫居然在说话， “对对对！需、需要我现在就上缴吗？” 这家伙哪里来的？他会见首领才半天不到，为什么首领突然就能从乌龟壳一样的顶层出来了？ 不对，应该是乌龟壳为什么缩小了，还能被当成穿戴甲…… 拍卖师陷入思维漩涡，连黑猫轻巧地跳跃至身前都没发现。 “算你忠心。” 属于人类的声音在路易斯耳旁炸响，惊得他一个后仰差点栽倒在地。 “名单就不必看了，你自己照着计划处理吧，我相信你能做好。” 黑猫绕着瑟缩的青年转了一圈，除了感叹伽玛天虫不愧是同人天花板，审美发挥如此优异外，还捕获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这个路易斯和费索罗娜很像啊……具体表现为都是外表华丽的空壳。 肉眼观测倒没什么，即使是解剖也与普通人类的躯体一模一样，器官内脏一应俱全。 但在神念视野中……他们是空的。 伽玛天虫在搞什么？破茧成蝶？金蝉脱壳？还是实验生命如何在人类与机械的边缘游走？ 话说回来，[诈骗犯]这个分类的投影能力，其实细思之下更符合机械生命的特征，尤其是数字生命。 钟杨收敛思绪，在路易斯被压力击溃之前和他拉开距离，跑向被冰壳包裹的交易所现任首领。 “首领先生，您应该遵从医嘱好好休息，至于叛徒们……就委任这位朋友处理吧，我看他忠心耿耿，确实很为您考虑。” 路易斯惊恐地盯着黑猫，看他昂首对首领发号施令。 而那个疯子毕恭毕敬，重重点头后就这么沉默地俯下身，任由黑猫爬到他头上！ “您说的对，我应该养病。”终于能下楼的首领对医生言听计从。 医生说得真是太对了，才治疗多久，他就能脱困了！ 真正的医生·空间搬运者·强行把首领偷渡到地下层的疆神，正在疑惑地观察路易斯。 “呜汪？” 刚才主人看着他笑了诶，可他既不像厄洛诺先天神明的权柄，又没有叶嘉道得天独厚的强大，难道是因为他好看？ 小狼崽严肃地思考，杜尔伽也好看，为什么面对他的笑容就不一样呢？ 难道是因为他是小孩子？ 钟杨完全不知道手下正在做什么奇怪的事，疆神在多次合并同类项后终于得出结论：主人是个颜控，并且对小朋友格外有耐心！ 隐匿于虚空中的空间神明激动了，他似乎发现了不再被抛弃的必备要素！ 疆神转着圈圈追逐尾巴，忽然懊恼地趴在地上。 在古地球与主人外出狩猎都是保持巨狼形态，后来又分裂为狼群，而现在还是个狗狗形态—— 自己真是太笨了！这么久都没发现！ 狼崽打定主意，务必要变成帅气的形象。 而从前的人类化形比起厄洛诺他们而言，更偏向神灵的扭曲形态，尤其是滋啦滋啦冒黑焰的眼睛，根本没有湛蓝瞳孔紫罗兰眼睛好看嘛！ 至于分析中为什么没有杜德罗伊，完全是因为被厌恶嘴欠精灵的狗狗抛之脑后了，反正主人遇见他也是互怼_(:з」∠)_ —————— “头儿，怎么样？” 黑猫一爬上首领的头顶，就收获了手下的亲切关怀，几个单薄的影子随风飘摇，挂在冰壳外层。 阿尔瓦满脸敬畏，他刚才的推测有部分出了差错，钟杨的身份恐怕比他想象中还要高！ 看看，甘当代步工具的交易所首领！他对猫先生言听计从！ 他们绝对不是合作关系，而是上下属，这和高塔内部为了管辖监管者而设置的指令级别表现得一模一样！ 至于医生和病人……完全被脑补得正兴奋的他给忽略了，绝对是掩饰罢了。 第182章 记录一场失败的流亡 陨石注定坠地。…… “我不是说过咱们什么都不用干么？”钟杨数着点数, 愉悦地伸了个懒腰，“看他发挥就好，放轻松~” “旺财，把首领弄回楼上吧, 我们留在地下看热闹。”钟杨传音给疆神, 但未能立即获得小狼崽的回应。 “旺财？”他微微疑惑。 还在原地畅想未来的疆神：“！！！” 他腾地蹿出, 起跳速度过快直接穿梭了空间, 差点撞到几光年之外, 好在即使锁住了空间。 但也因此, 空间之神被自己的权柄锁定，露出半个狼首卡在空气墙中。 钟杨默默地伸出爪子把他按回去，对新手下惊恐的目光采取糊弄态度, 贯彻没有看见就是没有发生的态度。 费索罗娜和安格鲁交换眼神：“……”这个黑焰！身上又开始痛起来了！ 没有领略过神明惩戒的阿尔瓦和奥斯顿：是幻觉吗？刚才好像看见了恐怖的东西。 只有全程被大猫挡住的杜尔伽良好的守护住了身心健康。 —————— 被雨水浸透的城市看不见阳光, 在城市荒凉而遥远的边际，浓雾笼罩一切。 大地沉睡在湿漉漉的寒冷中，和它托举的城市中那些冷然的金属高楼一样孤独。 翠丝坦很荒芜，但她居住的人口并不稀少, 他们藏在复杂的废墟里, 躲在曲折的洞穴中，一双双眼睛畏惧地审视着外界。 真正自由行走的反倒是各式各样的机械，但这些金属造物极度渴求能量, 它们会尝试一切可能, 减少不必要的活动。 因此街道繁华又冷清，车水马龙又鸦雀无声, 人流如织掠过史前辉煌遗迹般宏伟的高塔，却无人发出观摩奇迹的慨叹。 但在六点黄昏交际，看不见夕阳的翠丝坦忽然热闹起来。 ——至少在明面上作为翠丝坦两大势力之一的地下交易所, 发生了一些小意外。 狭窄的房间内，一个从“十一点”抽调为闲散搬运工的怪人挣扎着从椅子上滚落在地。 他掐着自己的咽喉部位，嘴角淅淅沥沥溢出墨绿色的汁液。 “不……我……” 痛苦浮现在脸上，但他心中更多的是愤怒，所有琐碎的愤怒和不满压倒一切，地下的岩浆在寻找爆发的裂隙，它要制造火山，喷发火山，引燃火山。 “我……” 头顶缠满电缆的怪人说出生命中最后一个字，他的皮肤像百叶窗般向内翻转，本来作为植入体的缆线像篡夺了人类的身份与控制权。 它们真正成为活物，蠕动着站起，然后推开了门，甚至懂得把指纹与还未涣散的瞳孔对准检测区域，畅通无阻地解开桎梏，走入复杂的迷宫，向只有内部成员知道的时金仓库走去。 而它并不独自一人，每掠过一扇门，一扇窗，就能汇合一名同伴，人类转化的机械生灵渴求着时间，惨淡灯光下它们是沉默的朝圣者，影子你踩着我，我踩着你，黏连成夜幕，对流淌金色的蜜的方向顶礼膜拜。 “应该快来了……” 科尔顿深呼吸一口气，他焦急地扯着头发，那一根特殊的贮藏器已经被取下，为了确保计划的实施他还藏了一手。 “来了！” 他耳朵一动，声波被阻隔，但密集的脚步带起墙体震荡，宣告计划最关键的开始部分已经成功！ 怪人独自站在幽深的金色水潭边缘，他神经质地咬着手指，要不是新首领，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境地……！ 他的直属上司早就死掉，分明应该晋升的自己却被空降的首领丢到地下，甚至还要被以前看不起的家伙监视。 幸好自己多年的伪装经验没被识破。 科尔顿眼里染上深深的恐惧，地下交易所的古怪在于违抗不了上层的命令，即使心中不愿。 或许是植入的奇怪电缆有控制的能力，他也是和路易斯合谋之后才从交易所拍卖品里搞到解禁的东西，也就是头顶看似贮藏空间的那一截金色储藏器。 而付出的代价就是需要不停改造身躯，适应逐渐积累的负担，这也是他铤而走险的原因，再不叛变一回，不是他死就是被发现叛变！ “你准备好了么？” 耳中传音响起，科尔顿神色平静地答复道：“当然，他们已经和我汇合了，下一步就是抽干时金，做战斗储备——” 说着他伸出手，五指一抓，皮肤骤然迸开道道血口，间或有几条舞动的缆线乱窜着飞出血肉，又被他按回去。 “很好，楼上进行也很顺利。”路易斯的声音略带紧张，“你要加快速度，群体控制除了耗能还会让你加速变成疯子！” “……” 出乎意料的，同谋没有出声。 “你听见了吗？”路易斯追问，“科尔顿，你在干嘛？回答我？！” “……” “你听见了吗！” 通讯器被扯下，在幽深的金色湖水表面溅起涟漪，缓缓沉底。 科尔顿无声地扬起嘴角，他拍了拍手掌，失去理智的怪物纷纷扑到时金湖水的边缘，长蛇探入水中，疯狂汲取着渴求的力量，液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着。 “吃吧，让我看看选哪个好。”他站在岸边悠闲地翻阅飞梭名单，对不同的飞行器款式挑挑拣拣。 在新首领的裁减下，奢侈的风格被剥离，交易所根本没剩下多少载具，除了巡逻和收缴管理费用的破烂们。 “啧。”想起过去的日子，科尔顿眼神发狠，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是背信弃义了，但他严格执行了计划，特指他自己的计划。 杀掉首领自己统领交易所？开玩笑怎么可能！也就路易斯那种除了脸别的都没用的傻子会白日做梦！ 即使他干掉首领，然后呢？靠这些失去理智的怪物来维持统治吗？ 上层的那些“十二点”改编来的家伙根本不会信服他，杀死首领反倒成为被讨伐的把柄，他们只会群起攻之，先把自己处理了再抢夺权力！ 科尔顿冷笑，身为地下交易所的一份子，他太了解这些同僚都是什么货色了。 “还要感谢你帮我拦住他们，但上楼还是算了吧。”他对已经看不见影子的通讯器叹气道，“我先走一步了。” 科尔顿转身，在清脆的爆响中，人类转化的怪物们吸干了贮藏的时金，一节一节的机械关节解构又重组，拼合为粗犷复杂的飞梭。 既然没有合适的，那就废物利用，顺便运走时金。 他老道地坐进驾驶位，拧动操纵杆，汗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激动，从掌心不断渗出。 他即将逃离暗无天日的地下交易所，多年的挣扎和追求化为泡影，那就飞向新的方向。 飞梭轰鸣着，浮空缓缓加速，它的组成者们为人的部分彻底消弭，现在它们是一体了，它们是机械，正以飞梭的形态互相嵌合。 “出发！” 飞梭化作一道流光，如长虹破碎雨幕，穿透荒凉的薄雾。 但如同流星注定要陨落，满载着能量的飞梭在脱离城内空间时，与浓重的浑浊雾气发生了摩擦，它像焰火瞬间炽烈，尔后燃烧殆尽。 “他果然背叛你了呢，还顺便带走所有叛徒，这样也不错，后续不用想办法处置那批人了。” 上层H型建筑顶端，一只黑猫优雅地蹲坐于桌前，精美的骨碟瓷杯中颜色清浅的茶水散发着袅袅烟气。 钟杨满脸写着看戏，从落地窗外收回视线。 “您料事如神。” 粉色头发的青年赔着笑，恭敬地站在一旁，荣幸得到豁免的路易斯被首领直接委任给钟杨，作为首席医生的仆从。 他现在没穿拍卖师的专属制服，而是一身侍者的服饰，尖领衬衫白色扣子一直扣到最顶端，挂了个造型神似荆棘花的胸针——这个是钟杨选的。 屑玩家任性地把新手下放在镜头中当花瓶用，自己则当着他的面饱餐一顿，还不用被观众欣赏吃相。 现在他正在享用饭后茶点，没想到赛博朋克世界的厨艺也能发挥得如此出众，果然任何社会的顶层都会享受。 “我帮您换一盘吧？” 见钟杨放缓啜饮的频率，路易斯恰到好处地端来托盘，而沾了光同样被奉为交易所上宾的囚徒们就没这么好运。 就比如，路过费索罗娜时，明明是同族远亲的两人互相瞪视一眼，才施施然各自离去。 “小骗子……”费索罗娜低笑一句。 “老骗子……” 走到无人的角落，路易斯眼神陡然阴沉，她不是进圣弗罗恩了吗？居然还能跑出来，还能抱上大腿？ 天赋和职能都重叠，费索罗娜先来的，那他得怎么展现自己的价值去投诚？ 粉发青年咬牙切齿，美丽的脸庞微微扭曲，深粉色的眼眸水光潋滟，手上动作却没有停顿，娴熟地准备起茶点。 …… “主神太会了吧……呜呜” “你说得对，但路易斯是一款我的老婆” “与其说主神会，不如说小钟会_(:з」∠)_哥特风侍从制服，吸血鬼尖领衬衫！这个选品，我靠要是小钟带着小饿一起穿……” “呜呜我更想看嘉嘉穿！紫色眼睛和紫水晶胸针” “为什么直播不能暂停啊！我好想把屏幕上的口水擦干净再接着看” “不是，我就吃个饭，怎么弹幕进化成这样了？？？” …… 那种被无孔不入的视线包裹的感觉又来了……！ 粉发青年脊背发麻，也不知窥探者到底藏在何方，难道是首领新设下的监视系统？ 可为了给拍卖师保持出色的外貌，他明明没有植入电缆啊！ 路易斯缩了下肩膀，透过冷色金属托盘的倒影观察自己。 冷静，冷静，保持笑容！别的不去想，现在的第一任务是服务医生。 他轻轻调整肌肉弧度，确保笑容卡在最佳观赏效果上。 能够征得首领的完全信任，从圣弗罗恩把重罪的费索罗娜捞出来，还有从前神秘莫测的盗车者和肇事者当属下，连安格鲁都臣服于他…… 这一位很有可能出身高塔。 深粉色眼睛瞥向窗外，那一抹雨幕中的参天巨塔有如惊鸿掠过眼中倒影。 “往好处想，叛变了还能活，这就是机会。”路易斯暗中给自己鼓气。 —————— 粉发青年笑吟吟走来，特意从钟杨的面前绕过，但黑猫头也没抬，颜控眼中改造人的美貌没有小猫吸引力的一半大。 杜尔伽成功接收到新晋仆从的不满，但更多是对钟杨的无语。 您要躲开路易斯也没必要看我啊_(:з」∠)_费索罗娜给您抛媚眼抛得眼睛都快抽抽了。 两个同样姓氏的诈骗犯不知在较什么劲，对着不动如山的黑猫疯狂博取注意力，可惜他们都惜败在杜尔伽以及桌布脚下，钟杨不是数桌布上的花瓣就是撸猫，完全没有接受信号的意思。 这个场面一直持续到包着冰壳的首领冲进门内才结束。 “医生先生，我找到解锁密码了！仓库里还有好多的投影备份，您可以尽情挑选身份！” 也不知空间神力是不是有独特的治疗效果，传送多了后他居然在逐步恢复理智，讲话越来越有逻辑了。 “问题解决了，我说过不用担心。”钟杨对费索罗娜一笑。 他正要站起，首领却郑重其事地坐到对面： “还有一件事也需要您的帮助……拍卖会就要开始了，我不信任任何人！他们都是叛徒，我需要您帮我选择拍卖品……有喜欢的尽管拿去！” 第183章 摩天鎏金猫爬架 娜塔莉 地下交易所出现颇为诡异的一幕。 平日将自己封锁在顶层密室的首领竟然在外面活动, 他的外表被一层坚冰般的壳层包裹，微微反射着流光，导致看不清真实面貌。 但这不算什么，最特殊的当属他的姿态——翠丝坦两大势力的首领之一竟然恭敬地为一只黑猫服务, 他展开电子屏, 替钟杨翻着清单, 还不时紧张地偷瞄一眼黑猫的反应。 贴心的下属中当属费索罗娜最眼疾手快, 她捞起杜尔伽就往甜品台走去, 安格鲁起身跟上, 顺便拉走了阿尔瓦奥斯顿。 众人心照不宣地留出真空地带。 “……” 钟杨正在嘴角微抽，你们拍卖会这么奇怪的吗？ 首领翻页动作很迅速，导致他视觉不断被莫名其妙的拍品冲击。 [摩天鎏金猫爬架, 拟订起拍价20k年] [飞梭（散装）, 拟订起拍价60w年] [缝骨匠的淘汰药剂，拟订起拍价50w年] 猫爬架是个什么玩意？这东西居然能上拍卖会？ 钟杨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然后他对面的首领突然心领神会，飞快点击“撤下拍品”。 “医生您放心，这件东西马上就送到您房间！” 首领手指一顿, 觉得还不够诚恳, 扭头就冲着背景板里的粉发青年下令： “这个拍品是你负责？马上来给先生讲解！三秒之内我要知道它的全部细节！” 显然观众对这个场面很感兴趣。 …… “猫猫小钟玩猫爬架！我要积累素材，等太太回来了让她爆肝” “我准备好截屏工具了！” “笑死，完全脑补不能啊, 如果小饿在会震惊到起飞吧” “……我更想看杜德罗伊出场, 然后和猫猫钟互怼，一边互相嫌弃一边给猫猫rua毛” “靠, 我心动了” “嘉嘉也可以！他一定会很认真地组装猫爬架吧，想想看武力top冷冷一甩刀，银色斩断一切, 回头发现他怀里有只猫……” …… 钟杨已经顾不得弹幕的胡言乱语了，他僵着表情按住屏幕，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不，其实我——”对猫爬架没有兴趣。 赶紧松手！把它拿出来！黑猫瞪圆了眼，但首领显然没有解读猫咪微表情的能力。 “您不必担忧，这只是很小的进项，您的医术配得上任何报酬！” 首领言辞恳切，唯恐钟杨推辞。 “怎么了首领？” 僵持的几秒间，路易斯早已秉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冲到现场，见页面停留在猫爬架上，他略一犹疑，尔后恍然大悟： “您喜欢这个？” “……”钟杨的脸上看不清神色，事实上黑猫脸上除了黑什么也没有。 没有否认？ 路易斯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摸清了点新大腿的喜好，连忙打开详情： “您看这个缩略图，我们这项拍品是通过从城外荒原中搜寻到遗迹图纸，利用上代首领和高塔合作时从地下渠道弄来的城堡材质制作，您可以放大具体参考细节。” 他一展开详情页面，一座微缩的宏伟宫廷便投射在桌上。 见钟杨没有做声，路易斯轻轻抚摸无名指，擅作主张地打开了内里装饰的详情图解。 “先生，恕我直言，您看这些图饰——设计者原意是希望使用的猫咪也能感受艺术熏陶，而现在它们的收藏意义多于使用意义，原因就在于它的颜料，是稀有的彩色时金！ 这件拍品独一无二的珍贵之处就在于它不可复刻，如今浓雾弥漫了城外，高塔内部的航线不知是否可以通行，但交易所的探索范围已经限制在翠丝坦之内了。 我可以向您保证，这些意象画是当世仅有，绝对配得上您的尊贵身份！” 粉发的拍卖师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在首领与大腿面前疯狂表现。 幸运的是，他的努力被首领赞许了，披着冰壳的怪人一边观察钟杨的态度，一边对手下的及时补救松了口气： “你对拍品的掌握还不错？等下要组装维护的话……就也由你负责吧。” 路易斯心头一动，随即狂喜。 又多了可以接触交流的机会……！而且他有费索罗娜无法替代的优势！ 一定要抓住这个变数！ 路易斯的笑容变得更亲切了，在交易所首领这里他永远是密谋叛变的嫌疑犯，现在能够苟活全靠这位外表看似猫咪的神秘先生，既然如此，他只能换个赛道另求发展。 猫爬架组装者微微握拳，势在必得，而猫咪本猫心很累。 “算了，就当给杜尔伽找个玩具。” 钟杨无视观众们“你就是傲娇不肯承认想玩”的发言，开始翻下一页。 拍卖品的价格不断上升，价值两万年时金的猫爬架只是冰山一角。 [诈骗犯的投影置换装置（孤品），拟订起拍价0，上限秒价500w年] [改装义眼（孤品），拟订起拍价0，无上限秒价] 改装义眼？诈骗犯？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翻到最昂贵的拍品部分，它们都或多或少与人类本身的部位相关。 钟杨神色如常地往下翻页。 联想起监狱里早就死透的蠢货，他好像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结合费索罗娜他们刚才的对话，诈骗犯是一种天赋？而不仅仅是改造？ 路易斯和她拥有相同的姓氏，他也被叫做[诈骗犯]…… 所以说，监狱里看到的犯人标签不是罪名？或者说有一部分不是？ 说起来，费索罗娜和安格鲁入狱的原因他一直没有问，或许该了解一番新下属了。 黑猫低着头，有点可惜镜行不在身边，痛失和自己的人性发挥脑洞的机会。 他有点想法了，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他得重新评估伽玛天虫对人类文明的辐射影响。 ——血肉生命不仅在生命特征方面被机械异化，甚至从出生起就分流，机械般固定了天赋。 成为[诈骗犯]的进入监狱，医生们要么进入高塔接受庇护，要么成为[非法行医者]，那别的呢？会不会有什么天赋生来就在高塔里？ ——把人类像垃圾一样分类，底层只能坠入阴暗的垃圾山中，这是高塔的意志吗？ “先生？” 清单定格在了最后一页，首领见钟杨出神，轻轻提醒他。 “先生？” 钟杨一怔，瞳孔放大又缩小，迅速恢复了常态：“嗯？” “您还有没有喜欢的？”首领紧张道。 黑猫不答，反而问起别的事：“这些东西怎么全是孤品？” “……”首领一呆，刚恢复运转的脑子无法处理这么源远流长的历史问题。 于是他果断转头：“路易斯。” “是这样的先生，现在拍卖会占了交易所收入的97%，为了保证拍品价值，我们会人为地避免拍品重复，相当于给买家多一份承诺呢。第二个原因则是城外浓雾封锁了航线，很多稀有物品我们目前是真的无法供给，拍卖会已经开始吃压箱底的老库存了。” 粉发青年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间又恢复了拍卖师的自信。 “这么说拍卖会才是交易所现在的顶梁柱？”钟杨舒展着尾巴，趴到桌上。 浓雾封锁？联想到这个副本的定位是沙盒游戏，这是把玩家限制在翠丝坦场景解密吗？ 至于浓雾，那是什么东西？ 路易斯偷瞄一眼首领，见他没有掩盖交易所颓势的意思，才笑语盈盈地认下：“是的。” 看他好像作为拍卖师很与有荣焉的样子啊…… 钟杨有点奇怪地上下打量着路易斯，那他叛变做什么？真为了推翻首领自己当家？ 可这粉毛想要抱大腿的气息都快溢出来了。 “怎么了先生？有疑问您尽管问我。” 路易斯半蹲在桌前，微风吹得粉色长发飘起一两缕，点缀在刺绣铃兰花的桌布上煞是好看。 黑猫抬爪按住他的头发拉到眼前，按理说应该有些微刺痛，但拍卖师并未反抗，反而露出微笑，顺从地送上自己的发尾。 奇怪的交易所，钟杨松开爪子，往窗外看去。高塔在雨中像遗世孤立的巨人。 奇怪的首领，猫咪耳朵微动，对面的冰壳怪人正在发话指派路易斯专职服侍“医生先生”。 ……还有奇怪的人。 钟杨眼神淡淡地扫过正在单膝下跪表忠心的路易斯，容貌惊人艳丽的青年无法触动他分毫。 尽管弹幕喧嚣着截屏录音，但斜躺在桌上的黑猫无动于衷，任凭穿着侍者制服的拍卖师俯首亦或是宣誓，他嘴里像裹了蜜糖，能让上位者沉迷的恭维却被说得如此舒心。 【您被称赞了呢，地下交易所的上下层都被您所掌控，不愧是刚入狱就能逃离的诈骗犯！】 系统提示久违地响起。 现在提醒我身份是诈骗犯了？ 钟杨敷衍地颔首，算是对路易斯的回应，眼看着他激动得不能自已，黑猫却觉得无趣。 美丽，但在神念里，他是一层画皮般的空壳。 看来得把漏掉的入职面试补上，新下属们的背景故事说不准能发现什么线索呢？ 钟杨点了点屏幕，纯澈的金色占据了整个画面：“最后一个问题。” 详情里写着：[太阳光般温暖的时金（一千万年），拟订起拍价？] “大轴的拍品是一千万年时金？这要怎么拍？”黑猫居高临下俯视着拍卖师。 粉发青年微笑：“这不是拍卖品。” “嗯？”钟杨挑眉。 “您知道的，在翠丝坦高塔才是唯一的主宰，这是一次交易。”路易斯缓缓道，“交易所才是竞拍的买家，我们用这批时金买一些所有地下势力都想要的东西。” “比如说，对运输和巡逻的默许，以及拍卖的合法性？” 黑猫自然地接上，和单膝跪地的青年对视，在他的深粉色眼睛里捕捉到了讶异。 “……您说得太对了。”路易斯迅速收敛外露的情绪。 讲了这么多秘幸，他甚至连情绪起伏都没有，难道这位来自高塔？ 等他再抬头时，黑猫已经起身，留下一个背影给二人，并颁发第一道命令： “把以前的拍卖卷宗给我，和猫爬架一起送到房间来。” —————— 拥有首领的权限绿灯后，交易所终于显露出它契合“龙头势力”的一面，“H”型主体高楼外空阔的废墟中，升起悬浮的建筑群。 雨水沿着冷硬的金属表面滚落，飞梭激活后在楼宇间自如穿梭，复杂如蚁穴迷宫的轨道交错折叠，交易所这才有了点神秘莫测的味道。 “交易所还有这种地方啊……”杜尔伽努力垫脚尖，趴在窗沿上往外看。 飞梭的观景平台并未考虑猫咪的适用性，小猫只能自力更生，或者让大人们帮助。 后颈皮传来向上的拉力，杜尔伽眼前一晃，视线便变得开阔。 “你以前来过？”钟杨凌空站在窗前，看着滑落的雨水，随手指示疆神把杜尔伽塞到自己所处的空间里。 这片区域被疆神的权柄封锁，能有效防止小猫跌落。 “我以前……在交易所干过一段时间。”杜尔伽有点出神，阴沉天空倒映在他眼睛里。 “嗯？” “不是，呃，我只是很普通的那种外围临时工！”大猫垂下来的目光让他背后一麻，急急忙忙补充道，“垃圾山里有很多这样的小孩子……” “你也是其中一员？”钟杨收回视线。 “嗯。”杜尔伽顿了顿，“还有……还有我妹妹。” 飞梭进入建筑内部，视野骤然黑暗。 “你还有个妹妹？之前怎么没提过？”钟杨语气寻常，似乎只是聊天。 “您也没问啊……”杜尔伽小声吐槽，在大猫的眼睛向下瞥时立马住嘴，换上纯洁无辜的笑容。 “现在提了嘛。” 黑色毛皮的小猫眨眨眼， “我有记忆开始就和她呆在一起，小时候没力气，就在垃圾山里捡东西，随便什么零部件能卖的就卖了，换点吃的。” “后来呢？”钟杨引导。 “后来……” 杜尔伽作回忆状， “后来遇见个流浪的[缝骨匠]，她躺在垃圾堆里好像快死了，我看她淋雨，就搭了个棚子让她躲一下。过了两个月她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抓着我教了我挺多的，像开通用款的飞梭啊，垃圾山里那些有用部件怎么辨识之类的。” 小猫歪着头，耳朵竖得高高的。 钟杨忍不住摸了摸杜尔伽的头顶：“你捡了个老师？” “我也想叫她老师，不过她估计不会认吧……像我们这种小孩太多了。”杜尔伽摇了摇头，“反正教完她又失踪了，到现在也再没见过。” 钟杨微笑着下了定义：“小蝴蝶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老师。那你妹妹呢？” “啊？她啊。”杜尔伽怔了一下，像是突然回过神，“对哦，我们在讲我妹妹。” “她叫娜塔莉，是……”杜尔伽微微失神，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声音，“太阳诞生的意思。” 这个时候，飞梭终于从黑暗的包围中脱离，与空气摩擦发出呼啸的悲声，裹夹着杜尔伽刚才的话语，让人分辨不清。 高速的加持下，承载着异世来客的交通工具化作一点星芒，远望如流光穿云，长锋破雾。 “你刚才说什么？”钟杨笑眯眯地问。 “您没听清吗？她叫娜塔莉。”杜尔伽纳闷地舔了下爪子，自从变成猫他越来越习惯这些小动作了，“我入狱前她就想办法进了孤儿院，等您忙完我就回去找她。” “孤儿院？”钟杨的笑容未变，但眼底的阴影逐渐加深，“这就是你听见交易所首领抓孩子却还很放心的原因？” “啊……对的！”小猫呆了两秒才点头回应，“她很安全！” 钟杨定定地看了他许久，看得杜尔伽毛都快炸起来了。 终于，年长者松口道：“那太好了。” 他解除空间封锁，把小猫轻轻放到地上：“没事了，你去玩吧。” —————— “汪？”疆神小心翼翼地拱了下黑猫的爪子。 “别闹。”钟杨按住燃烧着黑焰的空间之神。 他看着杜尔伽离去的背影，心底越来越沉。 孤儿院……杰拉克办的那个？ 第184章 卷宗 膨胀的价格 路途的中程, 飞梭一分为二，驶向不同的方向。几次经历黑暗与光明的交替之后，逐渐减速，最终平稳地停下。 “我们到了！”奢靡的座舱里响起欢呼。 捡来的便宜下属们兴高采烈仿佛春游, 领头的黑猫却停在门口, 似乎在考虑怎么踏出第一步。 钟杨：“……”道理我都懂, 但猫爬架为什么这么大。 刚才桌面上的微缩宫殿他原以为是放到大厅里用的, 顶多翻个十倍大小, 按交易所环绕中心这一带建筑群的规模, 随便一栋分楼也能装得下。 但现在眼前的漂浮宫殿是个什么玩意？ 雨幕中，飞梭轨道的终点被画风违和的玻璃穹顶笼罩，垂下的枝蔓点缀花朵, 充斥着蔷薇的馥郁芬芳。 蓝白尖顶造型繁复的哥特式建筑取代了冷硬的金属大楼, 敞着门仿佛在迎接它的主人。 “先生，”换上管家制服的路易斯站在花藤下，零星散落的花瓣与他肩头的粉色长发相得益彰，“恭候您的到来, 猫爬架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 “奇怪的猫爬架增加了！” “我错了, 我不该取笑交易所的选品的！这宫殿，不、不愧是城中两大势力头子的拍卖品！” “意外地适合小钟呢_(:з」∠)_还呼应了第三个副本里吸血鬼大公的城堡” “你一说还真有点像” …… 伽玛天虫是找素材找晕了吧？这种东西也能拼接到赛博朋克里？！ 钟杨强忍着吐槽的欲望，避开路易斯试图伸来抱猫的魔爪。 黑猫一闪身, 露出紧随其后的杜尔伽, 路易斯扑了个空却刚好捞到了小猫。 “你干什么？”杜尔伽吓得爪子都张开了。 被小不点糊了一脸的粉发青年：“……” 失手了，错失表现机会！如果让先生自己逛宫殿, 他这个讲解员岂不是失去了绕远路拉好感的机会…… “呦呦呦，我看是谁吃力不讨好？”费索罗娜也从飞梭上下来，她捂着嘴轻笑一声, 不经意地拱火道，“想换个效忠对象，你做得可还不够啊~” “把你卖弄的那张脸收一收，先生对它不会感兴趣的。”他本人可比你好看多了。 费索罗娜忽然凑近到路易斯耳边，吹了口气，还用指尖勾了一把扎成辫子的粉色长发。 路易斯面容略微扭曲：“你！” 但效忠对象本人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你做得很好，”钟杨远远抛下一句话，黑猫的身影消失在浮雕堆砌的大门之后，“这么快能拼好猫爬架，我相信你养猫的能力，接下来负责照顾好他。” “是！”获得认可的路易斯激动地抱紧了杜尔伽，正要迈步跟上，又发觉费索罗娜还在身旁。 粉发青年快意地瞥她一眼，满是解气的舒爽。 “哼。” 因为奥斯顿再次陷入“我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的迷局，安格鲁被迫和阿尔瓦一起拖着他下船，所以三人见识到复古玻璃穹顶时，前面的闹剧已经结束。 “你怎么了？”安格鲁莫名其妙地打量着费索罗娜。 “嗯？”女人定住的眼睛忽然恢复了神采，“没什么。” “只是有点感慨，垃圾堆里的小骗子都长这么大了，还能跟我呛声，”她笑着摇摇头，目光变得缥缈又辽远，像在追忆一些无法挽回的东西，“看来我们在监狱里度过了很多……很多年。” —————— “先生，这是您要的拍卖会卷宗，您可以根据年份或者拍品类别查询具体信息。” 路易斯动作很迅速，钟杨瞎逛完城堡后来到主厅，猫咪刚刚舒适地趴在软垫上，面前就多了一个显示屏。 抱着猫的粉发管家并未亲自到来，原因大概与他怀里正在扑腾的某只猫有关。 不过他的投影还是尽职尽责地浮现在钟杨身侧，带着得体的笑容等待新上司下达指令。 “你忙去吧。”随手挥退路易斯，钟杨展开卷宗。 【您获得了一些线索！快看看，这里面都有什么好东西？】 ‘你又在提示我？系统分析觉得地下交易所有解密的关键对么？’钟杨笑着问。 系统没有正面回应，在三万年主神生涯里最靠谱的合作伙伴仍在说着自己分析得出的线索。 【说实话，幸亏玩家您选择了脱离囚笼，呆在圣弗罗恩监狱里怎么能有现在的有趣局面呢？您果然听懂了我的意思~】 【别发呆了，打开它，你是来找乐子的，混成座上宾的囚徒当然要装模作样地为组织考虑一番啦~】 行吧。 黑猫无奈摇头，把注意力转移到卷宗中。 [第423届地下拍卖会，到场人次3002] [改装武器图纸，拟订起拍价12年7月，成交价20年9月] [时金驱动飞梭，拟订起拍价50年，成交价300年] [时间转换器，拟订起拍价150年，成交价400年] …… [第567次地下拍卖会，到场人次2679] [城外中型遗迹路线地图，拟订起拍价30年，成交价50年] [遗迹开采合作机会，拟订起拍价1000年，成交价5023年] [飞梭发动机×200（已获高塔许可），拟订起拍价1w年，流拍] [基因改良剂（特级），拟订起拍价300年，成交价789年] …… 看着看着，钟杨眉头渐渐蹙起：“嗯？” 以前的价格和现在差距有点多啊，不至于是通货膨胀吧？ 拍卖会每年一届，从卷宗来看今年正好是第700届，飞梭从300年飙升到六十万年，这有点夸张了。 而且货币是时间……不对，除了压榨人类本身，他们应该还有别的获得渠道。 默算了一下在圣弗罗恩时见到的囚徒数量，总觉得把一楼的全榨干净也拍不起一架飞行器。 他随手翻到最后。 [第699届地下拍卖会，到场人次894人] [一整个非法行医者的装备器官，拟订起拍价40w年，成交价99w年] [脸部假面（特级），拟订起拍价10w年，成交价46w年] [飞梭（孤品），拟订起拍价19w年，成交价61w年] …… 和今年的价格接近，但没这么极端。 是什么时候开始暴涨的？钟杨光速划过页面，海量信息跃入眼帘。 飞梭似乎每一届都会拍卖，从它的价格趋势可以纵览整个起伏。 [第679届地下拍卖会，到场人次1002人] [时金驱动飞梭，拟订起拍价2300年，成交价6000年] …… [第680届地下拍卖会，到场人次999人] [飞梭（孤品），拟订起拍价5k年，成交价1w年] 黑猫瞳孔放大，爪子按住滑动的页面。 找到了，就是从这里开始突破万年单位的。 而且……钟杨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别的信息，拍卖到场人次越来越少了，恰好是在这一年锐减到千人之下。 他略一思索，招来投影：“路易斯，你是什么时候成为拍卖师的？” “十二年前，先生。”粉发管家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这么说680届的时候你不在？”黑猫歪了下身子，偏头去看他。 “……实不相瞒，我当时还没到达交易所收人的年龄要求。”路易斯尴尬地移开视线，“但当时是我老师在主持拍卖会，他只有我一个学生。” 走马上任的新管家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当即开始挖自己老师的历史： “从649届到686届，他一直对交易所忠心耿耿，还整理了拍卖卷宗。可惜他意外去世，后来便由我接管这项工作了。” 粉发青年别过脸，手掌恰到好处地遮掩嘴角的弧度，眼眸低垂，盈盈的深粉色像蓄满了泪水。 “你接过了他的未尽事业？”钟杨有点好笑地看着他假哭。 “是的，”路易斯故意作出些追思的神态，“我很怀念它。” 第185章 浓雾 世界意志垂死挣扎 “想笑就笑吧, 看你哭得很累。想起厌恶的人或事直接表达出不喜没什么大不了的。” “……”费索罗娜居然是真的在提醒自己？这位先生真不吃这一套。 路易斯讪讪地放下手，但又不信邪，堆着讨好的笑，把那张花团锦簇的脸凑到钟杨面前。 黑猫完全没反应, 他在软垫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前爪撑着脑袋作侧躺状： “你和他的渊源我不感兴趣, 现在他死了, 而你是拍卖师, 他所知道的一切也是从你口中说出的。说说680届前后有什么变故吧, 为什么价格上涨这么多？” 真的没效果！ 路易斯先是震惊，尔后一阵庆幸，及时赶在对方表达出烦躁前收敛自己的行为。 “是这样的, 在过去交易所收入来源的重头并非拍卖会, 能够进入会场参与的人员多是各个势力派出的代表人物，竞拍品则相当于一张利益交换的船票，这个人购买，就代表他身后的势力有意向与交易所合作。比如购买飞梭代表共享巡逻范围。” 说到这, 钟杨才翻了个面, 饶有兴致地看他侃侃而谈。 这不就对了，认真做事多好，有那精力抛媚眼不如对着观众抛。 “那现在？”猫咪在软垫上磨了下爪子, 勾起一两根流苏。 拍卖师叹气： “您刚才一定有看见遗迹探索地图的商品吧？但如今再也不会有这类拍品了。浓雾封锁了外部, 我们过去的诸多航线都无法探索。所以困守在城内，价格只会逐步增加, 一直到今天这般模样。 而参与人员的缩减也与此有关——站得住脚的小势力越来越少了，它们大多倒下，被交易所和别的吸纳, 或者沦落到垃圾山中，最惨的那些在高塔的监狱里。” “浓雾。”钟杨咀嚼着这个词，“除了视野的影响，还有别的伤害对么？” “是的，飞梭的壳层无法抵御浓雾入侵，沾染到的金属会迅速被腐蚀，连人体的机械部件也是如此。 交易所曾经试图派遣全身原装无改造的人员执行任务，但是他们的战斗能力太糟糕了，即使免疫浓雾的侵袭，也会因各种伤害而失败。” 路易斯见猫咪的眼睛如此专注，又压低声音补充道： “其实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成本实在太高了，高塔监管者全是铁皮脑袋，别的势力没这能力，交易所只能去垃圾山抓人，但原生的人几乎只出现在幼童中……要培养到可以执行任务，即使用基因药剂和催生培养皿加速，也还是太麻烦了。” “有道理。”钟杨点头，猫咪随手拍拍人类的脑门，“浓雾是突然出现的？” 爪子好像梅花……路易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肉垫瞟去，嘴里还在矜矜业业地解说： “根据的记载，其实早在几十年前，甚至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浓雾就开始蔓延了。不过您放心，翠丝坦虽然阴雨连绵，但这些雨水反而成了我们的护身符，雾气无法扩张到城内，它们会被流水带到地下，庞大的地下管路会吞噬入侵的雾气。” “水就能冲掉雾气？”钟杨蹙眉，“既然知道，你们没试过清理雾气吗？” “高塔试过，但城外的雾气不知为何无法生效。”路易斯有点奇怪。 他不知道吗？不对，高塔执行任务的都是监管者，如果是那些大佬，只需要享受就好了…… “这样啊。”钟杨看了看弹幕，头晕的观众正在打瞌睡。 他晃了下尾巴，镜头自动靠近路易斯，给没有动力的弹幕提神醒脑。 “浓雾对机械有影响，原生人类也无法胜任这项工作，那投影呢？” “啊？” 如芒在背的视线压迫感又出现了，路易斯正僵在原地，忽然听见钟杨的问题，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 “[诈骗犯]的投影，能胜任探索工作么？我记得是聚合这个空间里的分子，组成身躯之外的化身吧？如果浓雾也是分子……那由浓雾组成的投影可以进入么？” 猫咪圆溜溜的眼睛明明晶莹剔透，落在路易斯眼中却像万丈深渊。 “……我不知道。交易所没有试过。”良久，粉发的青年管家艰难地回应。 “好吧，可惜了。”话这么说，但钟杨语气里毫无遗憾之意，反而充满愉悦，像抓到毛线团的猫咪，“那高塔试过吗？” 粉发青年这下直接失声，欲言又止的动作重复了三次。 “怎么了？”钟杨拍拍他额头。 “高塔、高塔的诈骗犯……都、都在监狱里。”路易斯结结巴巴地回复。 钟杨：“……” “除、除了越狱的费索罗娜……”他小声地补充。 “好像听见有人在说诈骗犯进监狱？” 前厅中，在巨大彩色玻璃窗花的倒影下享受甜品的费索罗娜疑惑地蹙了下眉。 角落里的路易斯本体默默扶额，他能共享投影的视角，因而知道对话中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一松懈，怀里的小猫终于获得挣脱的机会，杜尔伽纵身跃到地毯上，打了个滚，毛发乱蓬蓬地站起。 “小骗子你失职了~让我看看是哪个小猫咪在乱跑？” 女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费索罗娜拎起小猫，仔细端详一番揣到怀里。 “你！把他还给我！” 路易斯咬牙，怎么一个分神就被这老骗子抓到了把柄！ “我捡到就是我的了。” 费索罗娜耸耸肩，右脚一撤带动身躯，丝滑地避开路易斯的追击。 “来吧小朋友，吃撑了就该运动运动，长成小猪的猫咪不会讨人喜欢~” 她像一只翩飞的蝴蝶，双手拖在杜尔伽前爪腋下，转着圈和黑猫跳起了舞。 头儿为什么突然操控傀儡跳舞？他想暗示什么？ 一直对费索罗娜和安格鲁傀儡身份坚信不疑的阿尔瓦大受震撼。 “……她一直这样莫名其妙的吗？”阿尔瓦抱着双臂，试探着对身旁同样无所事事的安格鲁提问。 “习惯就好。”非法医生耸肩，“都从监狱里出来了，不得放纵一点？” 旋转的舞步路过队友，费索罗娜横了一眼，安格鲁及时收声，装作无事发生。 “帕奇宝贝不来一起？”她暗中踩了脚医生。 安格鲁顿时埋下首去看胳膊上的微缩器官，自言自语地研究起行医计划： “出来后囚徒那边就没用了，我得想想新的发展病人的方向，垃圾山疯子太多，交易所应该不错……” 费索罗娜嗤笑一声，向后一退踩到了奥斯顿。 “嗷！你踩到我们的脚了！” “嗷！你踩到我的脚了！” 两个脑袋痛呼出声，但他俩的注意力很快被对方转移。一模一样的脸互相瞪视着，又开始争辩一个人与两个人的分别。 “没劲，还是小骗子好玩。”费索罗娜嘟囔一句，换了个姿势，单手搂着杜尔伽的腰，“咱们来跳华尔兹~” 多彩的窗花把厅内阴暗的天色也变得绮丽起来，寥寥数人作为看客，重见天日的囚徒作为舞者，女人戏耍着穿管家制服的粉发青年，她的面容在阴影与窗花间明灭着，在憔悴与鲜活间反复着，像在人生的起点和终点间徘徊。 —————— 房内，猫咪医生对拍卖卷宗的调查进展到尾声。 钟杨踩了踩软垫，对细密的绒面表示满意。 雾气封锁了城外，拥有探索能力的机械被禁用，看似是雾气限制了翠丝坦的发展，像要把人类困死于城中，一同埋葬在雨里。 但是有一个前提——这个世界正在被伽玛天虫影响，机械才是入侵者。 雾气限制机械却放过人类，会不会是这个世界意志的自我保护？祂对高维神明的进入表达了排斥，甚至在伽玛沉睡的空档中，进行一定的反抗？ 【我一直在观察你的表情，看起来收获满满？】 系统确认了。 雾气是世界意志的自救挣扎，虽然没有诞生神明，但祂已有朦胧的意识。 猫形态的主神眯起眼，这位老伙计除了没镜行有趣外，业务能力甩他一百条街。 话说回来，伽玛这是睡晕过去了？这种小世界都能在她爪子底下搞鬼？ 猫咪撇了下嘴，向战战兢兢的管家提出最后的问题：“行吧，你跟我说下拍卖流程，我想参与一次。对了，把我下属们也算进名单里。” 是化解尴尬的机会！！ 路易斯马上扬起得体的笑容：“我明白！现在参与人员不多，拍卖会的流程一减再减，大家戴着分发的假面参与竞拍后，前往中央厅完成晚宴与舞会，顾客能尽情交换所得。” “假面舞会？”听起来有点耳熟。 钟杨点了点爪子，忽然想起吸血鬼副本，该不会那个剧本是伽玛写的吧？ “对，”路易斯自以为观察到钟杨的需求，信誓旦旦地保证，“您放心，我会为您量身定制猫咪专用面具，保证您拥有暗夜杀手般神秘又孤独的气质！” 钟杨：“……” 粉发管家半天没等到回应，悄悄瞥了上司一眼，凑过来低声道：“那位小猫朋友也包在我身上！放心好了先生，我负责的业务就没失手过。” 钟杨：“……可是你前不久还叛变失败了。” 路易斯：“……”QAQ 第186章 “午夜行动” 轻松的日常 高塔中, 有一间奇异的密室。 整齐排列的方形培养皿一眼望不到尽头，冰蓝色的灯光从底部透出。 时间也仿佛于此地静止，这是冰冻的墓地荒原。 但僵局总会被打破。 嗡—— 随着一阵异响，平放的培养皿如棺椁般掀起顶层, 无数金发金眼人类面貌的生物整齐有序地从棺中坐起, 他们的相同点便是美丽。 无与伦比的美丽, 眼眸像太阳般流淌着金色与炽热的美丽。 [地下交易所拍卖会人员名单, 正在抽取。] 一连串清脆的脚步声在地面上回荡, 像是有个女人穿着高跟鞋从苏醒的监管者中间走过。 [S级备选者：21084名。] [埃德加, 里莱……] 没有感情的声音念着名字，像在念数字编号。 “啪嗒。” 高跟鞋的响声消失在某个培养皿前，看不见的指挥者站定在此处。 ——整齐的队列在这里突然凹陷一块, 仔细观察才发现是培养皿没有打开, 透过舱门能看见内部的监管者还在沉睡。 [S级诺亚？] 所有似人非人的目光唰地集中在此，看不见的手以无法违抗的巨力掀起舱门，把迷迷糊糊的监管者拎出来。 “砰！”他被重重丢到地上。 “有任务？！”从睡梦中惊醒的监管者有点犯迷糊，他眨巴眨巴金色眼睛, 懵懵懂懂地趴在地上。 环顾周围才发现大家都盯着自己。 [S级诺亚？] 睡迟了的监管者浑身一麻, 这声音仿佛深入灵魂，让他全身心都在战栗。如果监管者有灵魂的话。 “在！” 诺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地面爬起，站得笔挺, 毫无上一秒松懈的模样。 [鉴于S级诺亚履历, 曾参与原西西弗斯——现圣弗罗恩监狱地下层斗兽场游戏，获得观众一致认可, 现特别指派参与拍卖会出席名单，扮演幕后拍手……] “明白！”监管者抢答。 [……的宠物。] 那声音从容不迫地补充。 顺便，还把诺亚变成了一只小狗。 啪嗒啪嗒的高跟鞋脚步声逐渐远去, 原地只留下一大群监管者，还有被同事围观的诺亚。 白色长毛金色眼睛的狗狗：“……汪？” —————— 华丽如城堡的猫爬架迎来夜晚，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 久违的独处夜晚中，钟杨并不寂寞，他在和系统斗智斗勇。 突然开始怀念镜行直播间傻乎乎的统子们，自己这里的太难忽悠了！关个镜头都不好操作！ 本来都想强行把直播黑掉了，但一想自己现在是只猫，好像拍下睡颜也没啥问题。 于是画面中，一小团黑色陷在柔软的床榻上，眯起眼睛后猫咪特征彻底消失，整个猫呈现球状。 有的弹幕在吸猫。 …… “嘿嘿嘿小猫咪……” “偷钟开团了吗？我先来” “你看这床这么大，旁边是不是缺个我陪小猫咪呀” …… 有的弹幕在疑惑。 …… “这次副本好松散啊，看似发生了很多事，但小钟都没怎么动手……” “众所周知，npc们的脑补能力是无敌的” “之前虽然大家也经常莫名其妙地开始膜拜小钟，但好歹主线任务在推动啊！” “应该是沙盒游戏的特征吧？我记得预告专门提过‘沙盒’这个词的。开放式世界观，玩家爱干啥干啥？” …… 有的弹幕在搞事。 …… “像你这样的小猫咪，本观众能亲秃十个！系统还不速速开放别的镜头？是不是藏了小猫咪不让我看？” “想嘉嘉的日子，硬撑罢了！（嘉嘉小饿唯粉）” “为什么唯粉还能是两个人的啊！” “这有什么！只不过说明我对老婆们的爱一样多罢了！” “？？？” …… 钟杨默默地薅了下自己，幸好变形的黑猫毛不长，不然这种天气穿一身皮草，可能在观众亲秃他之前自己先热秃了。 ‘去拍夜景，别一直怼在我脸上。’他拍开越来越过分的镜头。 系统托管有一点不好，就是会自动计算热度最高的人气角色与拍摄角度，然后……怼上去，各种怼上去。 坑了过去诸多手下玩家后，屑主神终于被自己设定的系统逻辑坑了一把。 猫咪无奈地拱进被褥里，奈何镜头直接开启夜光模式，钻进被子缝隙继续拍。 “……”无所谓了，就这样吧。 黑猫阖上眼，使用转移注意力的方法试图遗忘这件事。 路易斯透露的信息中，有一点他没想通。 高塔为什么要把存在探索外界可能性的[诈骗犯]关进监狱？ 按理说，机械造物更需要探索挖掘的能量。 这就带来两个猜想，其一，高塔已经试验过投影远航的可行性了，并且一直在做。既然[医生]可以有合法与非法的，那诈骗犯也有可以有两种，改个名合法收编不过随手而为。 其二，高塔试验过，但远航中存在某种风险，它比挖掘能量带来的收益更恐怖，权衡之下高塔选择封存这项实验，并把拥有这种天赋的人定义为[诈骗犯]，关入监狱。 ‘统，你能别挠我痒吗。’ 钟杨有点不舒服地抖抖耳朵，黑猫一尾巴拍开镜头，却意外开启了一项尘封的工作任务。 【小饿的普通话作业：听写30分，默写30分，对话10分，作文30分 合计满分！奖励小无老师的小红花一朵~有反馈请及时提意见哦。 ——玩家2314·你也可以叫我钟杨】 下面是笔迹潦草的使用者反馈，看得出厄洛诺那会的普通话掌握程度还未达到如今的醇熟境地： 【给我爬。】 甚至认真地写上了句号，真是好学生。 …… “这是什么？本观众很感兴趣” “让我康康！” …… 钟杨果断扑到作业上面，挡住镜头：“统子，帮我个忙。” 猫咪凑近摄像机，大声密谋：“交易所的首领虽然目前态度友善，但我总觉得这个组织内部还存在未知的危机。帮我去看看杜尔伽在做什么，嗯？” …… “太坏了，试图用小蝴蝶转移火力的玩家是屑” “表面上要保护小朋友安全，实际用小朋友保护自己安全（指不被观众亲秃）” “小猫？哪里有小猫！小猫也可以！” …… 【你确定要独处吗？即使可能存在风险？ 哦——我忘了，你是诈骗犯出身的囚徒，说不准在骗我呢~】 这系统不能要了。 黑猫撇了撇嘴，一巴掌把镜头拍出被窝。 —————— 被迫和现任铲屎官住在一起，杜尔伽很心累。 那个粉毛已经在窗边激动地做了三小时工作计划了……他头一次见这么卷的人！ 外面一片漆黑，苟延残喘的交易所早就实行起节能熄灯计划。 但路易斯桌前的灯还亮着，他用时金给光脑充能，争分夺秒地设计着猫咪的面具。 “对了，把这个元素加进去……”穿着宽松睡衣的青年激动得握拳，构思着一些美好画面。 “如果这样的话，就不用削减其他买家的设计特点，也能突出医生的独特了！” 写写画画的路易斯突然把笔一扔，惊得小猫浑身炸毛。 扭头一看，这家伙已经仰头倒在桌前，灯光向下打在脸上，五官精致不似真人，正发出规律的呼吸声，竟是陷入了沉眠。 “这家伙疯了吧……”杜尔伽暗自腹诽。 小猫在被子里翻翻找找，向路易斯的方向丢了个毛线团，刚好砸灭灯光。 “终于可以休息了。”霸占一整张床，杜尔伽舒适地打了两个滚，也渐渐沉入梦乡。 …… 看完监控录像的钟杨：“……” 这毛线团哪来的，这破游戏赛博朋克的画风已经越来越扯了吧。 【我看他好像很安全。】系统没有感情但很欠的声音适时响起。 【要不要看看别的手下？比如夜生活丰富的费索罗娜？比如大名鼎鼎的肇事者组合？咱们来这个游戏就是为了找乐子！】 “谢谢，我不想听在楼顶喝酒的囚犯鬼哭狼嚎。” 钟杨捂住耳朵，蜷缩成一团猫饼。 果然猫爬架还是比不上真城堡啊……被风声带下来的嚎叫已经穿进他耳朵里了！ —————— 睡前宜做祷告，谁也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大盗有这种爱好。 而阿尔瓦一直坚守着从小养成的习惯。 尽管不知道向谁祷告，翠丝坦也甚少有信仰的存在，但他一向逮着谁是谁。 最开始，他向这座城市祷告，后来劫掠航线，他向给自己提供衣食住行的货主祷告，等入狱后，他向“圣弗罗恩”这个名字祷告，现在换了个新头领，就向他祷告吧。 一通自己瞎编的混乱祷词后，阿尔瓦和衣而卧，睡姿安详。 希望新的一天，新首领也能带着他们不断好运！ 脖颈后皮肤接触到床褥，触感舒适。 谁能想到几天前自己还在囚笼里，在与监管者与虎谋皮以及越狱之间挣扎呢…… 囚徒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像羽毛就要跌入潭中。 “这酒够带劲！！” 突然，手下的声音碰撞他的鼓膜，如惊雷在耳畔炸起。 阿尔瓦猛地睁开双眼，后知后觉想起奥斯顿跟着新队友瞎霍霍去了。 不对，是和新首领的两个傀儡。 黑暗中他面无表情地瞪着床幔，等了很久很久，久到那一声咆哮好像是错觉。 “……”头儿的房间在旁边，傀儡能够接收到本人的意志，他们应该是意识到这点后，选择换地方了吧？ 阿尔瓦放心地合上眼，准备入睡。 “哈哈哈哈哈哈安格鲁你这酒量，幸亏在监狱里大家不能面对面！太丢人了吧！” 阿尔瓦猛地一掀被子，进入战斗姿态。 “……”大盗面目狰狞，摩拳擦掌，他现在就让大晚上发癫的手□□会一下什么是面对面的决斗！ …… 【玩家，我真是小看你了，这些卧龙凤雏你怎么一个一个搜罗起来的？】 【看看这个上勾拳，真带劲！】 系统无意识拱火。 虽然自己严词拒绝，但在弹幕强烈要求之下还是被迫观看了的钟杨：“……” 猫咪捂脸，猫咪感觉身败名裂。 ‘旺财，把他们几个给我弄下去。’主神从牙缝里挤出指令。 …… 一番你来我往，囚徒乱斗的最终胜者居然是费索罗娜，她在白猫和人类形态间切换，仗着灵巧踩在所有人头上，强势留下脏兮兮的爪印。 “喵哈哈哈哈哈——”一看就喝了不少的白猫疯狂叫嚣，“还有谁！！” [闭嘴。] 突然，更换了投影躯壳的众人都听到了相同的声音，不可一世的囚徒被这简单的两个字所压迫，顶楼鸦雀无声。 “头、头儿，您也来喝啊？”费索罗娜晕晕乎乎的扒拉着安格鲁的头发。 [马上回去睡觉，不要让我听见你们的声音。] 一缕黑焰如长蛇在地面升腾而起，又转瞬消失。 平静的话语里压抑着某种莫大的恐怖，喝得最少的安格鲁一把搂住白猫，无视队友的挣扎扭动，强行捂住她的嘴。 走走走。 医生和大盗交换一个眼神，各自拖着歪七扭八的队友离开。 —————— 翌日，飞梭上载着没精打采的恶人们。 “先生，我们马上就要抵达垃圾山了，首领为您配备的护卫队会随时保障您的安全。我准备了入口路线，您需要水果吗？” 粉色头发的美丽青年言笑晏晏，上司外出，管家自然要料理好一切准备工作。 路易斯心中给自己打了满分，再一看钟杨，果然神秘的猫咪医生也很满意他的周到。 “嗯？嗯。”黑猫神游天外，机械地点着头，“你端上来吧。” 趁着管家离开的空档，钟杨默默打了个哈欠。 好困，昨晚睡不着，本来顶楼就吵，加上身躯变成猫后，不知道为什么连习惯也越来越像这种小动物了。 昼伏夜出晚上精神无比的钟杨有点庆幸自己的毛色，他可不想被观众截图黑眼圈！ 路易斯的爱心托盘很快就到，见猫上司很是受用，管家志得意满地向后瞥了眼，试图向费索罗娜扳回一城。 但后方沙发上的女人罕见地没吭声，她正眯着眼睛养神。 “好困……”奥斯顿的脑袋一点一点，最后左右撞在一起。 又要吵起来？正要合眼的阿尔瓦警觉地换了个位置。 未曾想无敌的困意竟然打败了连体人的执着，他两个脑袋互相倚着，就这么睡着了。 作为舱内的唯一清醒人士，路易斯不由得发散思维，他们昨晚干什么去了？有什么秘密行动是我不知道的？ 难怪给他分配养猫的任务，是托管小孩，顺便防止自己打探计划吗？ 管家心中越来越沉，手上的托盘重若千钧。 “你怎么了？”被钟杨带去前舱的杜尔伽感受到恐怖的低气压，好奇地探头。 下一秒他熟练地被捞过去，已经习惯当猫咪了。 “幸好，还有你和我一样。”被行动计划抛弃了。 路易斯搂着杜尔伽，抱猫自泣。 杜尔伽：“？？？” 卷王果然是疯了吧，人内卷，就发疯。 —————— 【地图解锁进度：地下交易所（70%），您确定现在就要转移阵地去垃圾山吗？】 【全地图未解锁不建议玩家朝三暮四哦~当然，是你的话，我相信你的能力】 钟杨神色如常，将系统的话当做耳旁风，展开地图观察路线。 他这次来的目的，一是探索游戏地图，二是寻找伽玛的线索，三是按照原计划制造假身份迷惑监狱的追查者，四是替安格鲁和费索罗娜把据点中的仪器和资源带出来。 “很多拍不到的孤品哦——”费索罗娜卖弄的姿态还历历在目。 嘴角一抽，钟杨有点困顿地叹气。 一路上窥探的视线密集得他都懒得去管，因为实在太多了，从每个死角每个暗巷，地下就算了，甚至天上都有。 “头儿，咱们这样真的好吗？”杜尔伽拼命捂着脸，不敢面对外界。 “陌生的朋友们如此好奇，我又怎能辜负？”钟杨打个哈欠，强撑着没有摊成一张猫饼，“既然他们想看，那就看个够。” 制服统一的护卫队被他编成一队，扛着“猫爬架城堡”里带出来的软垫，工艺精致的织物被改造成大小合适的软轿，上头供奉着一大一小两只黑猫。 “头儿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猫咪~”花枝招展的费索罗娜笑着接了句，“当然，也是最不怕尴尬的。” 困意加持下她说话愈发肆无忌惮。 跟在他们身后的管家先生好像有点羞赧，走路姿势僵硬，就差同手同脚了，看来不要脸的程度比前辈还是差了一筹。 窥探者们的频道里精彩纷呈。 “这什么东西啊？怎么奇形怪状的。” “是高手，看不透。” “拜……拜猫猫神教？” 第187章 垃圾山 闯入者 垃圾山其实没什么垃圾, 这里更像荒凉的街道，呈现着陈旧的黑色，纷杂错乱的霓虹灯从角落里照射出来，打在金属表面, 跳动着混杂在一起, 像无意打翻的颜料。 雨水像蛞蝓般从平滑的金属外墙上爬过, 留下的痕迹如苍老的树根。 暗中的窥探者观察着奇怪的客人, 而客人们似乎毫无所觉。 临时搭建的软轿上, 黑猫悠哉地翻了个身, 双眼漫无目的地盯着上方。 交易所首领确实派出了最精良的卫队来保障“医生”的安全，具体佐证在于钟杨头顶—— 这个五分钟之内被拆掉的飞梭瞭望仓现在是挡雨玻璃，改造工艺精良, 造型美观, 并且不会渗水。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在垃圾山里瞎打转，全面阐释了如何浪费时间。 “你刚才说，你们也不知道据点在哪？” 钟杨霸占着大半个软垫，把杜尔伽挤到一旁, 霸道的黑猫甩了甩尾巴, 忽然对手下招了招爪子。 费索罗娜笑眯眯地凑近，还顺手揪了一下路易斯的粉色辫子：“让开点，小甜心~” “！！” 管家惊到险些原地起跳。 “你干什么？！” 正在嘴里疯狂默念“没人注意我没人注意我”的路易斯直接气炸, 狠狠瞪了眼费索罗娜, 但女人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正凑在此行首领的面前献殷勤。 后知后觉的路易斯：“……”好像无意间把最佳位置拱手让人了。 这个老骗子……路易斯咬牙, 深粉色的眼睛里燃起斗志。 自己还是太拘谨了，一定是交易所生活过于安逸，竟然忘了在新环境要想抢得一席之地, 完全不能顾及脸面！ 软垫的角落处动了动，探出一个猫猫头。 后方过于灼热的视线引起杜尔伽的疑惑，他刚准备观察，正好撞见以全新的姿态大步上前的路易斯。 “怎么了？需要帮助么。”摒弃了无用的羞耻心后，管家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他那张出类拔萃的脸，粉头发的青年微微颔首，对小猫彬彬有礼道。 杜尔伽：“……”原来是卷王啊，那没事了，还以为是袭击呢。 —————— 钟杨和费索罗娜的对话还在继续。 “我确实不知道据点在哪。”女人直接肯定了钟杨的提问，“但这也保证了据点的安全~” 她跨过疑似下水道口的凹槽，笑嘻嘻地倚着软轿：“需要我对垃圾山的历史讲解一番么？” “嗯。”黑猫满脸从容地承认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头儿，您觉得垃圾山像什么？” 没等钟杨说话，费索罗娜自问自答地接上： “在酒吧那里俯瞰，像盘曲折叠的管道，似乎有个暴躁的巨人揉乱了缆线，外部乱七八糟连接着一串一串的房屋……但走进来看，这里还是很规矩的，起码街道整洁，对么？” 钟杨目视前方，高处有个坏掉的霓虹灯牌，歪歪斜斜地挂在墙体上，电路接触时灵时不灵，导致水面的倒影也一闪一闪。 但排除这些年久失修的灯带外……这里很干净，是那种没有人类接触过、使用过的崭新感，即使笼罩在阴雨中。 “你说得有点保守，”钟杨道，“干净得仿佛‘垃圾山’三个字是在反讽。” 站在他旁边的女人笑了，费索罗娜捂着嘴，不着痕迹地挤开凑近的路易斯：“那是因为真的有看不见的‘巨人’会翻新这里哦~” “我们看似站在平地上，” 她用力一跺脚，积水四溅，成功让粉发管家退避三舍， “但下一刻，这里可能就在地下十八层，或者在天上三百层，谁说的请呢？” 仿佛在应和她的话语，地面震动了一下，平整完好的路面突兀张开巨口，从裂隙深处缓缓升起一栋高楼。 低洼处的积水震荡起细密的涟漪。 见软垫上的首领不置可否，费索罗娜轻喝一声，拍拍手下令： “绕路！” 队伍迅速右转，在高楼衬托下交易所派出的精锐卫队却仿佛脚下的蚂蚁，兢兢业业地工作着。 横亘在眼前的参天巨物迅速沾染上雨水，错落的霓虹灯牌刹那亮起，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无法相信就在片刻之前，这里还是一片坦途。 费索罗娜低低的嗓音在雨中回荡： “垃圾山是高塔清理出来的废弃物存放处，但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这里的杂物们仿佛活了起来，像是有喜欢玩积木的巨人在修改地形。 它们相互拼接，每一刻都可能发生地形更迭，高楼在上，道路在下，明天来看又变成高楼倒挂在悬空的道路上。 每一栋建筑都可能消失在地下，但每当它们重现人间，便会回归崭新的模样。” “你这些废弃物体积还挺超标。”钟杨随口吐槽，“住在这里的人也会跟着去地下么？” “嗯？当然。不过躲在这里的小老鼠们不太在意这个，都住在垃圾山了，能免费翻新房子多好。” 费索罗娜耸耸肩，满脸无所谓：“就算在地下消失了几个，也无须在意。” “所以——”她突然双手合十，挤出泪汪汪的表情，凑近软垫上的猫咪，“头儿，咱们的据点恐怕要劳烦您了——” “你的香水呛到小蝴蝶了。”钟杨一爪子糊在她额头上，言语间满是嫌弃。 “啊？”角落里的杜尔伽突然被提及，下意识探出脑袋。 然后他脑门上也糊了一只猫爪，被按进柔软的坐垫里无法动弹。 “你看他都呛晕过去了。”钟杨煞有介事道，“咱们走快点，去宽敞通风的地方！” 卫队当即加快脚步，抬着轿子一溜烟把费索罗娜甩在后头。 还维持着眼角泪光的费索罗娜：“……”我没喷香水啊。 一不留神，风度翩翩的管家先生就钻了空子，堵上她的缺口，成功获得近身位置。 更过分的是还回头发出轻蔑的嘲讽：“呵。” 落在后面的女人若无其事地轻咳一声，几滴鳄鱼眼泪眨眼便收了回去。 —————— 但她并非队伍最后方，远远缀在尾部的还有囚徒二人组。 “老大，这领路解说员的竞争似乎白热化了啊。” 在飞梭上补觉后，奥斯顿显然精力过于旺盛，甚至闲到开始出馊主意： “咱们要不要也去先生前面表现表现？” “闭嘴。” 阿尔瓦额角暴起青筋，摩挲起拳头。 蠢货！也不看看能近身的都是谁？路易斯那种靠脸吃饭的！还有一只猫！ 他凑上去干什么？！ 在头儿面前展示自己的穷凶极恶吗？ 惨遭两拳的连体人“哎呦”两声，捂着脑袋嘟囔：“老大怎么越来越凶了，都是圣弗罗恩出来的，费索罗娜能当导游，咱们怎么就不能当了……” 他还没说完，就被一股森寒的目光定在原地，抬头看去，阿尔瓦面色阴沉得像头顶的天空。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 面部线条冷硬的囚徒压低声音。 奥斯顿一抖，战战兢兢地抿起嘴，说不出话。 “就知道你忘了。”阿尔瓦无可奈何地看着仅剩的手下，“她是那位的傀儡，明白么？” “她可以做的，我们不能做，她不出手时，才是我们表现的机会。要观察她在做什么，去揣度那一位的意思，明白么？” “明、明白……” 奥斯顿哆哆嗦嗦，吓得一路不再发声。 —————— 前方，你来我往的回合制游戏还未结束。 安格鲁默默避开战场，给队友发挥的空间。 费索罗娜转转眼珠，无声无息地靠近路易斯身后，右手悄悄贴着他的肩膀，正要使劲时，路面陡然一陷。 像巨人从天空挥斧，狰狞的裂谷骤然斩断整条道路。 “！！” 路易斯避让不及，在踩空的刹那却被身后的力量拉扯，险之又险地爬回了地上。 “啧，可惜了。” 费索罗娜甩了甩手，面带遗憾地勾着一缕头发，绕来绕去卷成一串。 这、这个家伙……？ 粉发的青年跌坐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 “看我干什么？我可不是在救你。”女人嗤笑一声，鞋尖轻轻踢了下粉发青年的胳膊。 “看前面，走路不看路的小骗子。” 路易斯下意识抬头，下一刻深粉色的眼睛越睁越大，溢满骇然—— 遮挡了天空的阴影从裂谷中央升起，一座固定着无数巨大集装箱的轮船斩断他们的去路，而托举着黑猫的软轿早已失去踪迹。 “头儿说得对，这些废弃物的体积确实过于庞大了呢~” 女人轻快的语气与她脸色不符，费索罗娜眺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他又出手了。”安格鲁上前一步，站在裂谷边缘向下观察。 金属断层处，黑焰灼烧的痕迹还未消退，被医生敏锐地捕捉到。 他起身和女人交换眼神，确认互相心中是同一个猜测。 “是啊。”费索罗娜十指相扣，向上如飞鸟般伸展，感受着来自地下喷涌的飓风。 “咱们好多年没回来，这里的风一如既往的干燥，吹得我脸都快裂了。” 安格鲁伸手去接雨水，确认空气湿润：“……下着雨你还能脸裂？？” “夸张手法嘛帕奇宝贝——” 费索罗娜妩媚地咬着指尖，同时一把拽住试图逃跑的路易斯后领：“别走啊小骗子。” “你干嘛？再不追就来不及了！”丢失主人踪迹的管家先生急得不行。 “追？没看见头儿拦着咱们吗？”女人叹气，对前方的庞然巨物抬了抬下巴。 “他拦着我们？这不是船——等等！”路易斯呼吸一窒，瞳孔骤然收缩，“你是说，这是他做的……？” 这—— 他猛地一扭头，深粉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冰川般遮天蔽日的庞大轮渡。 “别那么吃惊，显得很没见过世面。” 女人的声音在耳旁萦绕。 肩头传来温凉的触感，脸颊被鼻息刮得有些痒，但路易斯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费索罗娜笑眯眯地搂着他肩膀，欣赏后辈的表情，发出恶魔般的低语：“你没见过的多了去了~” —————— 前方的进度并未被影响。 暗中窥探的家伙们于废弃塔楼与集装箱间穿梭，已经适应闯入者的节奏后，托着轿子的队伍却突然开始加速。 “跟上那只猫。”高楼中，隐藏者转了转猩红的眼珠，下达指令。 而与抬着轿子的卫队仅隔了一层的下水道中，属于啮齿类动物的细碎脚步声隐没在哗哗的流水声中，若即若离地追随着入侵者。 “有点奇怪……” 相隔一条街的道路上，穿着雨衣的矮小身影渐渐放缓脚步，于雨中沉思。 片刻后，身影一转头折进了小巷中，消失不见。 但恐怖的轮渡自地面升起后，他们的计划都被阻塞在了半途。 “怎么会——！”高楼里的猩红电子眼以诡异的频率闪烁着，“这艘船怎么可能出现在地表？！” 彻底失去外来者的踪迹，窥伺者焦虑地来回踱步，最终扣动脑后的某个凸起，义眼脱离金属颅腔，轻飘飘地滑入雨幕中，走空路绕开拦路的轮渡。 虽然计划变更，但它还算幸运，下水道中的某些啮齿类动物就受到了比较不友好的待遇，窸窸窣窣的尖叫声消失在裂谷深处。 而邻街，穿着雨衣的身影刚刚混入一群和他相似的小矮人中。 他穿过人群，最终停在为首的那人面前。 ——那人脚下正踩着个不断抽搐的男人，他面部朝下，鼻腔和口部浸没在三厘米深的积水中，无论如何挣扎扭动都无法撼动上方人分毫。 气泡音、拍打地面的声音、淅沥沥的雨声混合成垂死的哀鸣，当身材矮小的怪人松开脚时，男人已然被积水淹死，而深度仅仅只到鞋底。 “老大，这是我带回的影像资料，要不要接着跟踪？” 来人神色如常，死者并未引起他心中的丝毫波澜。 刚刚处死一人的身影像被惊醒，缓缓抬起头，雨衣帽檐下露出一张天真童稚的女孩面孔。 她和手下对上视线，刹那间有电光闪过，旋即眯起眼。 从传输的画面中她看见了闯入者的全程行为，女孩摩挲着下巴，一字一顿道：“让我想想。” 手下恭敬地退开。 就在这时，地面的震颤传来，瞬间惊起群聚的矮人，他们纵身借力跳上高楼，雨衣纷飞间依稀能看见无数张属于孩童的脸庞。 —————— “要不要等等他们？” 杜尔伽担忧地回头，伸长脖子却已经看不见后面的队友了。 掩藏视线是雨幕的好把戏，断裂的地势把他们推上高处，轮渡正好卡在视野盲区，别说引人震撼，它甚至无法引起小猫的惊讶。 “等什么等，开挖！” 杜尔伽一怔：“……挖什么？” 小猫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按进软垫里，钟杨一边撸猫一边对便宜下属颐指气使： “这几个集装箱长得面善，把它们拆了带回去！” 只能说不愧是交易所的首领卫队，再离谱的命令他们也立即遵从，只见刚才步履稳健的轿夫们拆迁也是一把好手，粒子枪充当切割工具，随着暗红色的火星四溅，第一个被看上的箱体轰然落地！ 轿子孤零零地端放在一旁，钟杨斜躺着，弹幕看得他满脸愉悦。 …… “我有一个问号不知当发不当发” “我就知道……前面再严肃下一秒小钟还是会作妖” “垃圾山这个设定我喜欢！刚才费索罗娜说这里都是高塔弃置的东西？那地下翻新会不会是高塔以前做的某些垃圾回收项目？” “……也说不定是反过来的，正因为这里能翻新，高塔才会选择在这里倒垃圾？” “不要这么严肃地猜测！非剧情党已经开始晕了” “总觉得刚才发生了奇怪的事，镜头突然剧烈震动，但又刻意不拍后面……” “所以怎么找据点啊？小钟把手下甩掉，岂不是更不认路了！” …… 【不愧是您，使用新手下如此顺手。 也对，深受首领信任的医生当然应该讨好，不然首领失控了，又没有孩子，岂不就是近身的护卫们最先遭殃？ 嗯……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诈骗]的前提下，希望您好运，医生先生~】 钟杨面不改色地听完系统的话，随手打开地图面板，城市地图中标注着“垃圾山”的阴影部分亮起一条狭长的z型路线。 如果有人能从天空俯瞰，就会发现这正是钟杨进入的路线，而这条路线俨然已到达阴影的中心。 “我们找不到，那就让据点自己来找我们。”钟杨撑着脑袋，眼睛半合不合，随口回答弹幕的疑问。 全场只有被薅得满头问号的杜尔伽在状况之外：“？？？” “头儿，我们到底——”小猫不知所措地看着钟杨。 “嘘——”年长者高深莫测地示意他噤声，“相信我，据点会找到的，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他果然有计划！杜尔伽一怔，随即按讷不住激动，跃跃欲试地甩了下尾巴：“听您指示！” “听好了，”钟杨一骨碌趴在软垫上，神情严肃，“你帮我放哨，我睡一会。” “终于把他俩甩开了，吵得要死……幸好旺财找了艘船……”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蜷缩成黑乎乎的一团毛球，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这……” 杜尔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直到第三个集装箱也被护卫们拆下来，才确认钟杨真的没开玩笑。 第188章 小电视 播放内容不太对劲 垃圾山的中心由一整块泛着银光的金属板构成, 远看像巨大的镜面镶嵌在地底。 数百米高的庞大机械臂被铆钉固定在金属板周围，这些臂膀上悬挂着诸多集装箱，像被束缚的巨人死于饥饿与骨瘤，只留下狰狞的骸骨直指苍天。 而地面上, 努力工作的交易所卫队在庞然大物们的衬托下显得身形格外渺小, 他们蚂蚁搬家般孜孜不倦地切割着机械臂上的集装箱, 粒子枪轻而易举解开底部锁扣, 由下方接应人员配合着用滑轨降至地面。 …… “他们在做什么？” 远处, 依靠身高优势躲在阴影中的小矮人们悄悄探出头。 “卫队标志是地下交易所, 他们想干嘛？垃圾山也值得他们插手了？” 扁平的人形阴影手拉着手，为了避免发声，在互相手中快速写着字。 如果费索罗娜在, 就会认出这是自己惯用的把戏——投影。 “不太懂, 等首领下令吧。”收到信息的小孩反手写道。 最先跑来报信的小孩提出不同意见：“你们不觉得，这很像拜猫猫神教吗？” “拜猫猫神教？” “什么东西？” 一众阴影瞪圆了眼，好奇地凑近他。 “我在孤儿院的小电视里看过，” 被团团围住的小孩比划着, 却怎么也画不出猫的形态, 索性扯下组成袖子的阴影，捏成耳朵圆圆的小猫， “就像垫子上的那两只！据说只有高塔养得起。” “特别的……可爱？”他想了半天, 终于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为首的女孩做出噤声的指令, 她像没有重量般，跟随着风飘上藏身的高楼尖顶。 她手中攥着几根细长的金属链条, 如果细看会发现更像某种生物的尾部。 “下水道的老鼠们竟然都死了……”她手指用力，咯嘣一声将尾巴全部切断。 [老鼠]——垃圾山中统治下水道的异怪，它们被冠以啮齿类动物的名头, 甚至惯常语境中都用“它”来指代。 但严格来说，它们和[诈骗犯]，和[非法行医者]一般，都是高塔划分的某种翠丝坦居民。 女孩面色一冷，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 这些[老鼠]如果摒弃表面的不同，它们的思维甚至和人类没什么区别，靠时金维生，用人类语言，只不过普通[医生]并不具有改造它们的能力。 但如果，有愿意为它们定制机械外骨骼的[缝骨匠]出手，这些异怪甚至能混入高塔而不被察觉。 “交易所大老远跑来清理老鼠？让我看看你们在搞什么把戏。” 二维化的阴影在雨中难以辨明，这给女孩观察钟杨带来极大的便利。 她双眼如木偶般呆滞，凝固在黑猫的方向，直到两团肉眼难以察觉的红色圆球飘过。 女孩眼眸刹那恢复灵动，捕捉着追踪义眼的运行轨迹。 义眼好像能量不足，飞得颤颤巍巍的，时不时发出凌乱的电子噪音： “滋啦滋啦……有狗……滋啦……” 高处的风吹得轻薄的平面人物底部上下翻飞，由于阴影化的优势，女孩无需担忧雨衣漏雨。 她只是疑惑地蹙眉：“三角街的家伙？” 等等，它说什么有狗？ 女孩先是捏住手指，似乎想要打击这两个可疑的目标，但最终选择了放弃，目送它们远去，嘴里喃喃地说道： “……也好，让它先去试探一番。”看起来不太对劲，先放它一马，省得有诈。 …… 红色的箱体与积水地面摩擦，声音被雨幕吞噬，它被推到自己的同伴周围——所有被选中的集装箱码成一排，像雨中肃立等待检阅的士兵。 “先生，任务已完成。” 完成工作的卫队成员也像自己排列的集装箱般静立于雨幕中，他们保持着能耗最低的姿态，微微垂下头，目光统一集中在某个方向，仿佛在等待什么。 终于，被注视的方向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猫爪，角度合适甚至能看见粉红色的肉垫。 “嗯？完成了？” 钟杨打着哈欠钻出脑袋，看都没看就开始敷衍：“干得不错，回去我会和首领表扬你们的。” “头儿，这些就是费索罗娜要找的东西吗？” 放哨的杜尔伽憋了半天，终于等到钟杨苏醒。 可以说话了！天知道这群护卫是什么做的，他们怎么一个字都不讲，比监管者还安静！ 小猫都快无聊死了。 钟杨高深莫测地站起，然后翻了个面，继续瘫在软垫上：“不是。” 已经准备返程的杜尔伽一呆：“啊？” “我不都说了让据点自己来找我们？不急不急，咱们的免费劳动力还没竞争上岗呢。” 黑猫哈欠连天，舒适的温度加上雨声，实在太助眠了！ “竞争上岗？？”小猫不解，小猫震惊，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他怎么听不懂？ “嗯哼~”钟杨抬抬下巴，枕着前爪翘起二郎腿，尾巴晃来晃去地，“你看第一位不就来了吗？” 有人来了？！ 杜尔伽猛地回头，正好与两抹猩红的灯光对上视线。 属于三角街势力首领的电子眼：“……” 它明明开了隐身模式！ 但刚才莫名其妙眼前晃过一条乌漆嘛黑的怪狗，身上的火焰差点烧着它，吓得电子眼在风雨中极速冲浪，好不容易找回路线，还险些被那个小孩发现！ 现在还被当场抓获！ 拥有一定自主权限的电子眼飞快判断着形式，得出推论——那只狗是眼前的猫放的！ 猫的手下来自交易所=猫是交易所的大佬=交易所要对垃圾山出手。 电子眼果断滑跪，但在投诚第一句就卡壳：“尊敬的……” 它憋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两只猫，好在体型更大的那只出言解围： “竟然有自告奋勇的导游前来领路，小蝴蝶，你们垃圾山真是太热情了。” 钟杨探出头，猫咪带着人类般的笑容，眼睛都快眯成缝：“听说垃圾山历史悠久，承建方甚至是高塔这样的大势力，应该有很多打卡点吧？” …… “嗯？怎么突然开始旅游” “小钟特有的虎头蛇尾操作” “是前言不搭后语吧！” “话说回来，小钟好像越来越习惯猫猫形态了_(:з」∠)_” …… 他什么意思？打卡点？是指战力部署堡垒吗？还是能集中重火力覆盖的街区？ 电子眼运算后台一片混乱，在黑猫越来越危险的注视中取舍一番，继续滑跪： “是的，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那太好了~”黑猫语气里的愉悦都快要溢出来，完全人类作风的行为也让电子眼直接忽略了猫为什么会讲话这件事。 “咱们走，小蝴蝶。” 一声令下，雨中静默的护卫们又立即开始工作，他们像沉默的机械般抬起软轿，离开光滑的金属板块。 —————— “头儿，不是找据点吗？怎么变成观光街区了。” 杜尔伽百思不得其解地挠着头，同时心中暗暗震惊，从小生活的垃圾山居然有这么多自己没见过的地方。 比如三角街，因为一艘倒插在街心的三角飞梭而得名，谁能想到这个外表看似报废三百年往上的飞梭内部居然还能运转！ 那些历史悠久的文物级电子产品甚至还会跳舞！ 猫猫一惊一乍地看着外表简陋的机器小人扭动胳膊，原地陀螺旋转表演街舞。 “正在找啊。”抱着电子眼进贡的汽水薯片，钟杨满脸理所当然。 眼见手下就差往脸上写“你确定”三个字，他塞了把薯片堵住小猫的嘴： “急什么？你昨晚都没好好吃饭~小朋友别瞎操心，时机到了自然会送上门。” “……”小猫表情一片空白。 送上门，难道据点还能精准从地下爬出来找上门？而且我们一直在变换位置，难道据点还能追着我们跑？ 杜尔伽放弃思考。 钟杨看上去完全没发现手下的头脑风暴，专注薯片的猫咪似乎回到了在家被小饿投喂的日子： “没想到还是我最喜欢的番茄味，要是有电影看就好了。” 电视？电子眼触发关键词，殷勤上前：“您竟然猜到了我准备的惊喜？那就不瞒您了，请看——” 它绕着钟杨转了一圈，语调神秘，忽然冲到飞梭顶部，网格状的灰色穹顶竟然亮起，弹出一个由机械臂支撑的老式电视！ 杜尔伽大受震撼：“……” 为什么这里连电视都有？这种光脑诞生五百年前就淘汰的玩意不应该存活于历史资料影像中吗？！ “看电视看电视！”钟杨按住小猫狠狠rua了一把。 屏幕里在播放一部没有名字的电影，看场景像是无限游戏，此刻主角正好走到关卡底部。 在经历了同期加入游戏的姐姐死去、靠谱的医生队友伤重不治、长得非常好看却洁癖的半路朋友被吞噬、最靠谱的战力担当也折损于火海之中后，主角终于要脱离游戏。 但当他回到现实，欣喜若狂地推开卧室门后，却看见死去的姐姐在餐桌前吃着三明治。 女人穿着宽松的睡袍，笑嘻嘻地抬头看向主角，同时主角视角的空气中缓缓浮现一个对话框： “尊敬的玩家，欢迎进入无限世界。为了等待您的到来，我守候了无数个轮回。” “这……”杜尔伽面色僵硬，没有童年的小朋友被远古影视创作吓得不轻。 就在此刻，他耳边突然传来近在咫尺的叹息：“尊敬的游客，为了等待您的到来，它守候了千年。” “谁？！” 小猫嗷的一声原地炸毛，挥动爪子无差别攻击，成功斩获胡乱模仿台词的电子眼两只。 “怎么是你？！” 杜尔伽恶狠狠地按住金属球体，对它施以残酷的墙面摩擦刑罚来平复心情。 “适当的幽默是导游的职责。”电子眼试图辩解，但并未得到游客体谅。 前方处刑现场战况激烈，但后方看客与他们的悲欢并不相通。 钟杨看着猫咪玩球现场，不由得发出喟叹：“哇，不错。” 一排正襟危坐的护卫们恰到好处地鼓起掌来，飞梭内部其乐融融，再包个饺子就能梦回小电视诞生的年代。 第189章 新导游 我知道一家工厂，它会刷新在隔…… 扁平的影子里, 有一张看不见的女孩面孔。 “三角街的家伙好像和他相处很愉快。” 默默沟通的小矮人们互相在手掌心写着字。 “怎么办？如果真是交易所放出的合作讯号，可不能被它们抢先了。” “相信首领的判断。”报信的小孩说出稳定军心的话，同时悄悄看了眼专注搞事的猫咪。 真的好像电视里的拜猫猫神教，而且同样是黑猫。 “先离开吧。”静默了许久的女孩终于下达指令。 大片的阴影无声无息钻出飞梭, 消失在黑暗中, 它像爬行的蚁群覆盖地面, 再一眨眼, 原本空荡荡的小巷子便填满了人。 “你们留守基地, 不可冒然露面, 不可出手试探。” 为首的女孩摊开掌心，抹了把湿漉漉的额头，大步走出空巷。 “那您是决定——？”穿着雨衣的孩子追上来, 簇拥在她周围。 “嗯。我亲自去。”女孩冲着满面担忧的手下们一一点头。 “去……看看交易所新晋头领的把戏。放心, 我比你们想象的更了解交易所。” 毕竟，在孤儿院的几年可不是白过的。 浓重的云层互相挤压发出隆隆雷响，她敛去眼中肆虐的杀意。 —————— 在一番吵闹后，杜尔伽无趣地趴在坐垫上。 这艘飞梭过去的主人一定是享乐主义, 装载的管家系统居然体贴地照顾到猫咪的身高视角问题, 旁边专注于小电视的钟杨被抬到高处，方便他从上往下舒坦地观影。 忽然，入口处传来响动。 “叩叩叩。” 是敲门声？杜尔伽下意识回头, 飞梭的舱门紧闭着, 这是唯一保留了耐压金属原始涂装的区域。 垃圾山……怎么会有人敲门？？ “嗯？系统不认识来人？” 钟杨混杂着嚼薯片杂音的话语从上方传来，听起来他完全没觉得敲门声有什么不对。 “你不去开门吗导游？”黑猫戳戳飘来飘去的电子眼。 电子眼饱含歉意：“这艘飞梭的系统默认坐在主位者拥有最高权限, 所以……我已经将权限转赠给您和这位朋友了。” “哦，”他很轻率地接受了满是漏洞的讨好，随口对杜尔伽道, “小蝴蝶去开门。” 杜尔伽愣住，听见指令后下意识起立，向门口张望两下，又回头犹犹豫豫地说：“真的要开门吗？” “去吧。”上首的黑猫闻言转头，眯起的眼睛里满是不容拒绝的意味。 于是小猫脚步轻巧地走向舱门，而钟杨远远眺望着他的背影，脚边无声浮起一团黑焰。 “有奇怪的拜访者来了。” 伪装成猫咪外形的神明对下属说道， “你说，会不会是第二只小蝴蝶？” 神念视野中，一切无所遁形，包括门外的那个小孩——她背后有着和杜尔伽相似的蝴蝶烙印。 之所以说相似，是因为杜尔伽是皮肤外表的空洞露出了内部金属壳层的颜色，是凹陷下去的形态。 而那个小孩是彻彻底底凸起的烙印，就像是谁把杜尔伽缺掉的部分缝合在她脊背之上。 —————— 小矮人们的首领乖巧地站在雨中，谁也看不出她能踩着个成年人并把他淹死在积水中的怪物。 “首领就这样直接去敲门了……？怎么看都不太对劲吧。” 小巷里的孩子们担忧地看向此处，只有报信者充满信心地安慰同伴道： “放心，闯入者如此大张旗鼓，就是为了吸引隐藏起来的势力注意，他们盼着来访者还来不及呢。” 后续发展如他所言，舱门很快无声敞开，穿斗篷的小女孩被一只黑猫迎接进去，消失在飞梭之内。 —————— 飞梭的休息室装饰颇有复古的韵味，运作的机械臂与翠丝坦现如今通用的版本有明显差距，具体表现在它的控制电缆没有埋线到外表壳层内。 这些细长的电缆卷成一簇簇，整齐地固定在机械造物的中心骨骼上，像紧贴在手臂骨骼上的血管般排布着。 天花板凌乱的海报因为陈旧而丧失了一定的清晰度，凌乱的方块字体显然也和翠丝坦当下通用语言有所分别，因而只能当做小电视的背景板，让来客体会一把时间穿越。 ——这就是小矮人的首领进入飞梭的体验感，她眼眸微闪，似乎对揭开神秘面纱的三角飞梭感到惊讶。 一直沉默着的护卫们列坐其次，他们让开一条通道，让小猫领着来人走上前。 “我回来了。” “她说她是……”杜尔伽卡壳了一瞬，转头瞥向女孩，面带怀疑，“专业导游？” “小孩子？” 天花板上远远传来慵懒的语调，女孩下意识抬头用目光去追寻，却恰好和一双黑眸对上视线。 “居然还是个童工。”高处的未知者说着人类的语言。 女孩眼神一动，捕捉到他的动作——这位垃圾山的神秘来客站起来了，并且居高临下地俯瞰她。 “你确定你很专业？” …… “雨中来客小红帽？” “这小孩，说实话，我看她的眼神有点背后发毛” “她衣服下摆那是血渍吧？是吧是吧？” …… 他不太像交易所的人，起码没有那种肮脏的血腥气。 女孩不太合时宜地走了下神，一转眼却发现评价对象已经站在面前。 “您误会了，我只是占据身高优势，能在地形狭窄的空间也为游客领路而已。”女孩微笑着为自己辩解，尽管内容一听就是在扯淡。 她蹲下身，试探着向优雅的猫咪伸出手： “三角街之外的部分我都很了解，无论您需要找任何东西，我都能为您排忧解难。” 黑猫不为所动。 女孩余光留意到电子眼正在俯冲，似乎想把竞争者的露脸机会挤走。 轻轻扇动鼻翼，她敏锐地捕捉到空气里微量元素透露的讯息，好像是被命名为垃圾食品的复古产物？ 她果断给自己加码：“我知道有一间零食工厂，它经常出现在两条街之外的塔楼旁，现在算算时间，正好是它刷新出来的时候——需要我为您领路吗？” 黑猫勾了勾尾巴尖，表情开始动摇。 在电子眼赶来前的最后一刻，女孩放出决胜关键： “而且我不要工资，只是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工作的机会。” “成交。”黑猫的尾巴勾上人类手指，电子眼惨遭新同事当面强抢工作，心痛得原地闪烁。 第190章 重归人类 离开队伍 片刻后的飞梭内又恢复了数百年的空寂, 不速之客们整装重新出发。很快，喧嚣之处转变成塔楼旁的零食工厂。 杜尔伽头一次感受到地位被动摇，小猫暗戳戳盯着“新导游”，面带怀疑。 这家伙什么来头啊, 头儿一看见她, 连自己都被踹下了软垫！ 是的, 他现在失去了离钟杨最近的风水宝座, 转而和电子眼并排坐着冷板凳。 小猫恶狠狠地咬了口巧克力, 咀嚼得咔吧咔吧作响。 电子眼犹豫地看他一眼, 收回目光，又看他一眼，终于没憋住, 提问道：“你真的能吃巧克力？” “看什么看, 我又不是猫。”杜尔伽飞机耳。 “……”电子眼沉默，同时再次扫描身旁的同伴，确认他就是个猫咪。 “行，你说得对。”运算数据判定小猫生气时不能反驳, 否则自己会有危险。 …… “是飞机耳猫猫！” “抛弃小蝴蝶的钟杨是屑” “震惊, 小红帽一出手便勇夺元老宝座，小蝴蝶是否还能东山再起？” “好久没看见粉毛美人了，想他” …… 跟着导游进行工厂生产线实地考察的钟杨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黑猫打量着周遭, 观察环境的同时好像在捕捉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她有一个词用得很对, 刷新。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像崭新的。” 黑猫小心地避开机械臂，看了眼灌输原材料的槽口：“包括生产材料, 也像崭新的。” 钟杨在心里和疆神对话，可惜空间之神只会螺旋桨摇尾巴卖萌，逗起来没有镜行有趣。 “呜？” 小狼崽有点迷茫, 这段时间他专注于给自己人身化形整容，很久没有关注外界变化了。 虽然工厂内部很宽阔，但没有开窗的情况下，突兀传来的冷风有点古怪。 “看见仓库入口了没？” 钟杨直接跳上天花板纵横交错的框架，远远看着生产线的尾端， “和圣弗罗恩的生产线很像，也是用同个型号的传送履带输送货品，非要说出区别的话，大概在于一个运输人类碾碎的时金产物，一个……直接没有人。” 不，不对。 他沿着吊顶慢慢靠近，这不是区别，他说错了，这两点分明是相同之处。 圣弗罗恩从入狱到死亡，致力于彻底压榨出囚徒最后的价值，而本应人类来来往往匆忙工作的工厂却空无一人。 它们都在执行“去人类化”，一个是处置人类的过程，一个是处置后的表现。 冷风吹得小型动物摇摇欲坠，像不耐烦的捕猎者推动着猎物掉下陷阱。 “这可太有意思了。”黑猫好像没有察觉般蹲下身，“城外浓雾抹杀机械，城内反而抹杀人类，伽玛以前有这么极端吗？她写同人不想过审了？” “汪？？？” 疆神突然听到元素主宰的名字，顿时一激灵，爬起来就召唤黑焰把钟杨保护在中心。 空气里的一丝异样刹那被黑焰灼烧殆尽，依稀能看见风中伸出一只透明的骨爪，但神明权柄刹那碾碎了它，没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 “你还真在走神啊。现在才发现有人跟踪？” 驯养者的轻笑吓得小狼崽原地捂脸，夹着尾巴拒绝承认自己开小差。 “行了，我又没生气，把头抬起来，别学小猪拱地板。” 黑猫抬爪拍灭那圈黑焰，扭头对飘上来的女孩，意有所指道： “工厂不错，我很喜欢。但是导游领着游客来清理垃圾……这算不算强买强卖？” 小红帽在室内也穿着雨衣，那身薄如蝉翼的衣物材质特殊，雨水根本无法停留在表面分毫，即使刚从雨中穿行，她也保持着干爽整洁。 “抱歉，我以为您会需要节目助兴，”导游眼神微闪，按灭流露出的情绪，“现在工厂属于您了。” 藏在这里捕猎的[幽灵]居然这么轻易就死了？ 看来升起的轮渡确实是他的手笔，包括东躲西藏的[老鼠]，也是死在他手里。 但被黑心导游摆了一道的游客拒绝补偿：“搬不走，不喜欢。” “让我想想，”猫咪突兀靠近导游，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睛道，“不如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女孩一怔，兜帽下的眼睛呈现茫然的空洞，像进入未知领域的程序。 “说不出来吗？”猫咪困惑地歪着头，饱含歉意道，“那告诉我据点在哪怎么样？” “据点？”女孩更加迷惑。 等等，她突然脑海中浮现起熟悉的画面，像沉入海中的轮渡被绳索拖拽着，挣脱海怪的腕足，重新浮出水面。 “垃圾山没有孩子，你却带着这么多的同伴在这里游荡，在我面前毫无顾忌地暴露投影的飞行能力，带我来工厂，似乎笃定我能处理棘手的隐形怪物，你究竟是信任我呢？还是被谁给影响了？” “我……”女孩瞳孔放大，不自觉地捂着头，仿佛有尘封的东西要破土而出。 钟杨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但恰好处于来人能够听见的程度： “你说是吗？被自己本体影响的费索罗娜小朋友？” “我就说嘛，头儿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小猫咪~” 一声矫揉造作的惊呼穿插进对峙现场，失踪许久的费索罗娜突兀出现在这里，女人随手提起穿红衣的小孩子，掐了把幼猫似的脸蛋。 “头儿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不如让她给您当铲屎官？” 她笑嘻嘻地揣着自己的投影，从震惊中缓过神的女孩暴起挣扎，却被强行举起胳膊cos招财猫。 “哦我的天，我喜欢猫咪，她喜欢猫咪，头儿就是猫咪，多么有缘分！” “这么激动，据点不找了？”钟杨挪开一点位置，让手下有足够的空间和自己左右互搏。 “这不是找着了嘛~”占据成年人优势，到底还是费索罗娜技高一筹，把小红帽按在框架走道上捆了个结实。 “[诈骗犯]天生有投影的能力，跟我有点血缘关系的小傻子们却只会东躲西藏，生怕多个自己同时出现被高塔抓住，丢进监狱里。他们怎么不会想想分成不同阶段的自己呢？ 一个五岁的观察地形，一个八岁的伪装导游，一个十二岁的执行任务，多么完美的计划~” 费索罗娜随手解开雨衣，钟杨这才发现小红帽的内搭是格子连衣裙。 被本体逮住的小孩眼神迷茫，完全一副过载短路的模样。 而抖开的雨衣则露出挂满二维化仪器的内里，费索罗娜嘴里点着数目，片刻后惊喜道：“一个没少！” 钟杨嘴角微抽：“……所以你用自己当据点？人形自走集装箱？这就是你不知道据点在哪的原因？” “您这么夸我可真不好意思。” 费索罗娜像是听不出讽刺，对黑猫勾了下嘴角，可惜再次扑了个空。 …… 下方，终于追上来的四人和杜尔伽碰上面。 体能最差的管家先生完全靠咬牙坚持全程，在绕远路的过程中地形又发生了变化，他们被突然折断的高架桥甩到那艘轮渡上，废了好大力气才爬回地面！ 当然，“费力”限定在路易斯一人身上。 圣弗罗恩的囚徒们面色如常，即便是作为医生的安格鲁也拥有动力改装的超强续航能力，更别提擅长作战的两名大盗。 “看来任务完成了，要走吗？” 浑身狼狈也不忘仪态优雅的管家先生眯起眼，观察上方的黑猫和费索罗娜的进展。 他双手托起体型较小的杜尔伽，被事态进展吓呆的小猫就这样被揣进怀里，一路带回了垃圾山之外。 直到飞梭平稳起飞，他也没回过神。 —————— 围坐成一圈的囚徒们像往常一样斗嘴。 坐在瞭望窗前的黑猫看向远处高塔，垃圾山被甩在身后，离他们越来越远。 【您似乎选择了某条安逸的道路，这不符合玩家的创人风格。】 【是觉得游戏太漫无目的了吗？是否需要系统为您找点乐子？】 【也对，从监狱探索出来后您就始终孤身一人呢】 黑猫目视前方，仿佛没有听到系统的声音。 【玩家在吗？】半响没得到回复，始终致力于阴阳怪气的系统也忍不住提问。 …… 【在吗？请回答系统哦~我会一直恭候您的回复】 黑猫沉默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时不时有下属来找他搭话，比如又在逗路易斯玩的费索罗娜，还有奥斯顿的一个人与两个人之争。 但诡异之处在于，即使黑猫没有回应，他们也自然地顺着话题往下说，仿佛收到了回复，不过更像是既定程序选择了一条成功率最大的道路。 【玩家？】 系统又提问一次，而此时，黑猫身侧始终萦绕着的空间神力也消失了。 杜尔伽回过神，茫然地抖了抖耳朵，似乎有东西在他耳边嗡嗡直叫，但怎么也找不到踪影。 黑猫叹了口气，趴在窗前目送垃圾山远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 钟杨在雨水与高楼间行走，黑焰缭绕的巨狼如影随形，于身后若隐若现。 和他作伴的只有光秃秃的摄像头，系统的声音也消失后，旅途变得越来越孤独。 他在走出零食工厂的刹那折叠了空间，把自己所处的位置与垃圾山中心重叠。 …… “诶？小钟在干啥？刚才费索罗娜出来后，怎么镜头一晃而过” “他怎么自己留在垃圾山里了？有啥还没探索的地方吗？” “那为啥不带队友？这几个npc感觉还挺能派上用场的” “芜湖，卖萌挂件小蝴蝶也被抛弃了！我趁机抱走小猫” “#强烈谴责屑玩家弃养猫咪#” “笑死我了前面的，小钟自己也是猫吧？” “诶等等” “卧槽！他怎么变回来了？” …… “对大家说个抱歉，我一直搞错了沙盒游戏的重点。” 黑伞无声张开，像雨幕中绽放的大丽花，轻柔的烟气里，属于猫的身影拉长、拉长，直到笼罩在伞下的青年优雅站起，他身着燕尾服，白色丝绸手套紧密地包裹着纤长指节。 他握着伞柄，黑与白界限分明，一如青年远眺的冷淡眼眸。 系统地图唰地展开，幽幽蓝光映照在他面部线条上，打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钟杨点了点标注着“垃圾山”的阴影区域，亮起的部分终止在中心广场，并未向外扩散。 “开放式的大型地图给玩家充分的自由，不受限于时间或者别的任务要求，我应该探索地图，找更多有趣的支线，而不是呆在某一个队伍里扮演游戏剧本的一部分。” 无视弹幕一连串的问号，钟杨自顾自说道： “圣弗罗恩的地上层头目安古斯通陷入疯狂，唯二幸存者天亮后分道扬镳，一人试图翻越围墙却失败死去，选择到地下层冒险的少年却意外被囚徒费索罗娜所救。 变成猫的奇怪经历中，他先是在斗兽场和同谋打了一场假赛，又和提前策反的大盗达成协议，一齐处理掉追杀者，逃出生天。 而进入垃圾山前，他们调转方向，选择去交易所找到永绝后患的机会。” 雨中漫步的青年试图温和一笑，但他的笑容又恢复了诡异扭曲的模样。 “发现了什么吗？逃出生天的囚徒里，我看似起了作用，实则一直旁观。” “黑猫有两只，起到剧情推动作用的究竟是我，还是黑猫？如果是黑猫，那两只黑猫的作用是否重叠？” “当我是黑猫，则杜尔伽一路充当挂件，那我消失后，杜尔伽会不会承担起剧情的推动作用？” 他咧开嘴角，远处似乎有下击暴流，冲刷得那块地面隆隆作响：“现在看来，我猜对了。” 他离开之后，队伍仍然按照某种规则继续运行着，围绕的中心也依旧是黑猫。 …… “？？？” “说的好，连在一起我听不懂” “小海豹鼓掌.jpg，不为剧情，也不为分析，只为小钟恢复的颜值！” “猫猫虽好，但不要贪多_(:з」∠)_终于能开吸我老婆的颜了！” “弹幕充分让我体会到什么叫对牛弹琴，小钟那么努力跟你们解释了，你们不听不听只想看脸” “前面的差不多的了……你清高，你剧情党？” “不要误伤友军，实不相瞒我也没看懂” “？？？” “总之大喊老婆就完事！燕尾服白手套限定款！我直接截图，等一手太太回归，爆肝产粮” “敲碗，今天触手怪太太回归了吗QAQ” …… 钟杨：“……”跟他们分析真是自讨苦吃。 “算了，你们接着看就行，等回来走一圈就差不多明白了。” 玩家重重叹了口气，算了算街道的距离，从庞大如镜面的金属广场内走出。 他绕开小巷，与无数或上升或下降的建筑物擦肩而过，霓虹灯照亮灰蒙蒙的雨幕，最终脚步停滞在断崖中央的轮渡前。 崭新的轮渡庞大如冰川，它的舱体烙印着四个方块字体，与交易所拍卖账目使用的通用字形存在明显差别。 镜头对焦，白色的方块揭开真面目。 船上写着——“诺亚方舟”。 —————— [老鼠]窸窸窣窣地穿过下水道，猩红的电子眼在雨中漂浮，它们都向着一个方向前行。 小巷中。 “救、救……”男人手指颤抖着，死死扣紧地面，竭尽全力却无法反抗踩在颅后的那只脚。 垂死之人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小，最终卸了力气。 穿着红衣的女孩将脚下之人溺毙在三厘米深的积水中。 “有外来者？”掀起兜帽，她的面容天真纯质，可语气森寒不带情感，“先去看看。” 忽然，地面传来震颤，轮渡升起的震荡波撼动了整座垃圾山。 受惊的孩童跃起，如漂浮的伞盖。 一切又重演。【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90-200 第191章 娜塔莉 npc 绕开轮渡, 钟杨顺着另一条道路折返。 他撑着伞走在道路中央，积水沿着两侧倾泻的弧度形成稳定的湍流，鞋面踩在居中的高地里，雨水未能沾染分毫。 他过路之处, 大地张开一道道裂口, 吞没沉寂的建筑, 又在下一刻的某地升起崭新的替代品。 废墟不断死亡又复活。 “这个游戏, 或者说这个世界, 从一开始就存在很多问题。” “第一, 我所扮演的身份入狱原因是诈骗，从法庭现场的裁决来看，这里的‘诈骗’是实施了欺骗并牟利的行为, 而非费索罗娜罪证中的[诈骗犯]。” “第二, 同样关押在地上层的杜尔伽也是诈骗犯，可他并未表现出费索罗娜的能力。” 当然，辅助他判断的最主要依据还是神念视野，杜尔伽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而另外两名诈骗犯路易斯与费索罗娜却表现为空壳。 脚步声融入雨中, 形成独特的韵律，执伞而行的人像是自说自话，只有无穷高远之处的神秘存在能倾听他的话语： “奥斯顿的罪名是[盗车者], 但他入狱的原因却是劫掠飞梭, 这和盗车有什么关系？” …… “啊？” “怎么突然跳到这里？完全没记住这些细节_(:з」∠)_” “听小钟一说确实，我下意识把飞梭和车画等号了, 但游戏世界的交通工具显然和我们不太一样，只有收酒吧保护费的那家伙骑过一次摩托，拍卖品也都是标注飞梭的名字, 车几乎没出现过” “我靠，那他为啥入狱啊” “这种人工智能裁定的罪行应该不会出错？” “难道说盗车者有别的含义？” …… 弹幕已经有人开始调出回放，但钟杨没有继续卖关子： “还记得越狱时奥斯顿怎么控制监管者的吗？他说‘盗车请注意’。这是唯一一次直接关联到他罪名的提示。他为什么要额外说这句话？” “奥斯顿的能力是控制电子回路，游戏不会添加无用的细节，控制体型庞大结构复杂的监管者需要说出这句话，我在想，这会不会是他能力发动的关键？ 他的能力就是盗取回路控制权，所以被叫做[盗车者]？” “还有一个问题，阿尔瓦杀光了狱友当投名状，却一定要带着自己的老部下，无论奥斯顿让他多么头痛。 而他是[肇事者]，这个名字和[盗车者]匹配得仿佛天生队友，[肇事者]会不会是他能力的名字？” “同理，费索罗娜和安格鲁，两名刑期上百年的[诈骗犯]和[非法行医者]被关押在地下层，越狱后却对一整道时金瀑布无动于衷，甚至在交易所安定下来后也没表现出对时金的渴望，他们真的是穷凶极恶到百年刑期的重罪犯吗？” “烧掉孤儿院的纵火犯让我误以为地下层的标签也是罪行，现在看来他或许是另一方面的提示。” “地下层设置了斗兽场，如何让角斗的魅力在场外持续发酵，这就需要引起观众对战力之间的争论。如果我是斗兽场的主人，就会把每名参赛者独特的能力打上标记。” 道路已至尽头，然而眼前拦路高墙轰然倒塌，一块块扁平的铅灰金属从地底浮起，如远古巨兽的鳞甲拼接成前路，仿佛神话中的巨龙匍匐在地，恭迎执伞之人向前的脚步。 钟杨啪的一声合上伞，雨水自动避开他的身侧，形成细密的罩网： “所以，我猜他们胸牌上标注的并非入狱罪行，而是一种关于能力的名称。” “但高塔为什么要把拥有这类能力的罪犯关起来？因为他们在斗兽场的表演能带来观赏性吗？我看未必。” “回到前面的猜想，浓雾笼罩外部航路，作为城市的统治者，最该着急寻找解决方法的高塔却把拥有空壳特性的诈骗犯们关押入狱。按照费索罗娜的说法，和她相同姓氏的存在多分散在垃圾山，并不得到官方重视——” “高塔在阻拦向外探索，这座城市像被浓雾困锁的监狱。” “地上层才是犯罪者，在短刑期内压榨完所有价值后直接处死，转化为时金。 地下层羁押特殊能力的拥有者，阻拦他们离开的同时，在刑期内为翠丝坦发光发热。” 他回归广场中心，向天上看，广场周围分布的庞大机械臂正好围成向内合拢的形状，如死去巨人直指天际的指骨，但再也无法发挥力量。 刚才让护卫队切下的集装箱还静静地堆积在原地，雨水打湿了表面，像后现代艺术仿制的金字塔。 孤身站在空阔广场的青年脚边无声升起黑色的火焰，他以执剑的姿态横握着黑伞，一斩而下，锋芒划过带起一点风声。 金属箱体应声而碎，被整齐地切割开来，崩解成一地碎片。 大概是太久没有真切地参与游戏了，他竟然没能把握住npc与真实人类的界限。 鞋尖避让开爆裂的箱体碎块，踏在金属地面发出清脆的脚步声，最后平静地停在箱中人面前。 钟杨微微蹙眉，像是潮湿混杂着腥味的空气令人心头沉重： “费索罗娜反复提及的一句话被我忽略了，‘没有价值的垃圾就该碾成碎片’。她说的很对，这确实是翠丝坦的至理名言。” 散落一地的人类有男有女，他们从集装箱中滚落出来，穿着眼熟的圣弗罗恩囚服，躯体上或多或少存在着机械改造的痕迹，新鲜的缝合创口像是刚完成手术不久，不幸的是他们中绝大多数早已失去生命体征。 有个整块额头呈现银灰色的女人抽搐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她好像看见了钟杨，向他的方向挣扎着伸手，却在下一秒颓然垂下。 死亡就发生在一瞬间。 她也是[诈骗犯]。钟杨面无表情地收回神念视野，换言之，她也是空壳，而且从面部特征不难看出和费索罗娜存在一定亲缘关系。 …… “卧槽？！箱子里都是死人，那一路上看见那么多箱子，岂不是——” “？？？我靠，我就知道直播间让小钟一路躺赢肯定在憋大招” “草，她和费索罗娜好像啊！” “难道也是她的投影之一？和被接走的女孩一样？” …… “她没有被接走哦。”钟杨随口答道，弹幕追问笑眯眯地移开视线当没看见。 明明站在恐怖的死亡现场，优哉游哉的玩家却好像日常逛街一样，还有心情对着死者一番研究。 果然是刷新点啊，钟杨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除了费索罗娜之外，这里还有和安格鲁面部特征接近的人，最底下能看见两个和奥斯顿类似的连体畸形，还有俩翻版阿尔瓦。 要素齐全，看来确实是批量生产的npc。 那是不是可以推测，如果他们活下来，也能各自分工组成自己的越狱小队？ “所以我才会说，刷新点这个词真是太妙了，”钟杨懒洋洋地回过头，“不断翻新的建筑是游戏给我的提示，这里不仅刷新集装箱，高楼，道路，连带着人也能刷新。像不像游戏设置的复活点？死于车祸的npc在第二日神色如常地跟玩家打招呼，很熟悉的情节对不对？” 他对迎面而来的红衣女孩笑嘻嘻地伸出手：“你说是吗？” 在她靠近之前，钟杨轻声道：“上一个系列的任务主题围绕越狱出逃，而现在，新的支线任务要来了。” …… “卧槽？！费索罗娜？” “刚才亲眼看着她上了飞梭的！等会，小钟跟队伍脱离后那边的镜头没了，她跑回来的？” “感觉不太像啊，这小朋友一脸警惕，像没见过钟杨一样” “当然没见过，她只见过黑猫好吗_(:з」∠)_人形小钟肯定不认识啊” …… “外来者，你是什么人？”红衣女孩的声音低沉沙哑。 “询问别人姓名前不该先自我介绍么？”青年摊了摊手，把问题抛回给她。 “你……”女孩皱起的小脸写满为难，她双眼明显向后瞥了一下，似乎是对周围环境进行了观察。 终于，她松口了：“好吧，你可以叫我娜塔莉。” 娜塔莉？ “好名字。”钟杨尾调带上赞叹的语气，“太阳诞生的意思对吗？为你起名的人很爱你。” 很好，对上了。 难怪她有和杜尔伽对称的蝴蝶印记，难怪在她身上修改逻辑的权柄能够生效。 满地死者中并没有与杜尔伽相似的存在，因为他的复制品就在眼前。 在伽玛的压制下自己并不能肆意使用能力，但刚才在工厂中自己道破她姓名前临时改口，胡编乱造的一通“女孩是费索罗娜投影”理论竟然生效了。 世界的逻辑被暂时修改后，费索罗娜按照他的推论及时出现带走自己的“投影”，而当自己撤回权柄后，假象消失，剧情刷新回女孩还在垃圾山的走向，不过他本身也借此脱离了上一段剧情。 这些已经足以说明女孩的特殊。 ——和杜尔伽同款的特殊，比如进入某个重要地图后留下深刻印象的第一个人，比如拥有蝴蝶印记，比如看起来藏着很多秘密。 “……废话，那可是我哥。” 女孩没忍住回了一嘴，下一刻惊觉自己暴露了信息，赶紧捂住嘴警惕地瞪着外来者。 【终于找到玩家了，把系统甩掉可不是好行为！】 系统的声音恰好响起，这位跟主神狼狈为奸三万年的老搭档似乎对玩家的乱跑行为气愤不已。 【嗯？您又发现了新乐子吗，一个奇奇怪怪的小女孩？看她脸色好像要啃了玩家诶~ 让我查查她对您的好感，相信一定是很美妙的数字！】 【（娜塔莉）好感：20】 【……失策，居然是正数！】 “过分了喂，以我神秘优雅的出场方式，再怎么样第一印象也不会是负数吧？” 钟杨一听，当即反驳，玩家信誓旦旦，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同时充满自信。 …… “笑死，神秘优雅的玩家几分钟前还是个猫” “还要护卫队架着轿子抬着他走” “等会小钟冲出屏幕打你（狗头玫瑰）” “话题别歪，先关注一下娜塔莉，这是杜尔伽他妹妹？” “她刚才好像没人出小蝴蝶啊？” “废话，杜尔伽现在是猫猫好吧，你变成猫了我也不认识你” “笑死” “那杜尔伽怎么没认出他妹？？？” …… “女大十八变，没认出很正常。” 什么玩意，扯淡也不是这样扯的。弹幕开始吵闹，试图敷衍了事的玩家毫无愧疚：“诶？你们不信吗？” “哦，那就只有另一个可能了，杜尔伽脑子有问题。” 钟杨无所谓地耸耸肩。 …… “什么鬼啊！不要转移话题” “此时镜头之外的猫猫肯定打了个喷嚏，他认的老大背地里骂他！” “笑死，推理到一半开始谜语人加敷衍了事的玩家是屑” “他一定想到真相了但是不愿意说！” “……话说，万一钟杨讲的是真的呢？” …… 玩家不置可否，对弹幕的争论置之不理，他打开地图，发现获得娜塔莉名称后整片垃圾山终于亮起。 【恭喜玩家点亮地图[垃圾山]】 【不对，中间有一条未知的黑色深渊！做事不能半途而废，玩家一定也很想看见整片地图亮起的样子吧？】 【绝对不是系统强迫症发作，总之快去探索！】 “有一小块没点亮？”钟杨面露难色，玩家蹙着眉，好似真的在思考游戏对策。 她和杜尔伽的相似点又增多了，除了唯二的好感提示外，还有诱导他去探索地图的提示。 在沙盒游戏中，支线任务绝大多数互不干扰，领取时间可以交叉重叠，甚至拖延完成，而触发这类任务往往需要接触到剧情线的核心人物，并与他或者她产生交互。 看来这里得知真实姓名就是触发剧情的关键，娜塔莉是垃圾山内的剧情灵魂人物。 不过…… “第一次是为了观察得出游戏规则才跟着小蝴蝶跑全程，这已经很浪费时间了，你还让我再来一次？” 钟杨不爽地打开伞，把伞柄塞到雨衣女孩手中：“拿着，你雨衣漏水你不知道吗？” “……啊？漏水了？没有啊！” 娜塔莉抱着伞，差点一个踉跄向后跌坐在地，她愣愣地摸了下身上，发现自己被骗了。 “你——！？” 女孩抬头，那个莫名其妙的外来者早已跑远，看方向似乎是原路返回。 他返回到轮渡那里干什么？还有这个伞—— 这、这个材质，这不是[缝骨匠]常用的外骨骼设备吗？ —————— “啊？你们问我跑过去触发了剧情又跑回来干什么？当然是节约时间，跳过剧情！” 随手送掉陪伴自己好几个世界的黑伞后，钟杨一身轻松地和轮渡拍了张合影。 “不知道是被猫形态影响了还是怎么回事，那么冗长的世界观和架构介绍我居然能听得进去？上一个剧情浪费太多时间了，小蝴蝶虽然香，但是家里的甜品更香！快点快点，完成任务回家吃饭……” 玩家嘟嘟囔囔地抱怨，从虚空中薅来一张云梯，吭哧哼哧得试图爬上甲板。 梯子供货商·系统商城：“……”不要仗着自己是主神就随便赊账啊！取货都要走流程登记的！ “可恶，诺亚方舟为什么设备如此落后，连升降梯都不给我留一个！” 在费劲地登上巨轮后，钟杨仿佛完成了一项大业般仰天长叹。 “很好，远离了核心人物，防止再次被剧情影响，和杜尔伽变同款小猫就算了，让我伪装红衣小女孩是绝对不可能的！” 【……玩家似乎来到某个奇怪的地方。问题来了，您真的不好奇那道未知的裂缝吗？】 【绝对不是系统想知道！】 “想求我探索就直说，都用上敬称了，还说不想知道？” 玩家把踩了一串湿漉漉鞋印的云梯收回商城，并勒令系统清洁，进行这项品行败坏的行为后，他才淡定地走向船上固定的无数集装箱。 “等开船不就知道了，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那黑乎乎的一道是这条船所在裂谷的形状。” 【玩家还是先想好怎么对付敌人吧，没有按部就班组队刷级，跳过剧情的代价就是如此沉重】 仿佛应和着系统的话语，这些集装箱突兀地颤抖起来，随即爆裂，无数和零食工厂内相似的透明怪物蜂拥而来。 【跟你说走剧情你不听，跟着娜塔莉拳打三角街脚踢下水道变成孩子王统治垃圾山不香吗？】 系统幸灾乐祸，【不组队不练级，直接闯进关底，只能一个人对付这些怪物了，玩家好可怜哦——】 “我让你装载人类模拟功能，不是让你学镜镜阴阳怪气的。而且学得比他欠扁多了。” 黑焰编织成弥天巨网，封堵住怪物前行的道路，但它们的肢体拼着被空间火焰吞噬烧灼的痛楚，也依然奋力从网眼钻出来，试图捕获近在咫尺的猎物。 钟杨歪着脑袋，漠然地观赏着死亡，等待最后一丝火焰熄灭。 雨水对神明的力量没有影响，疆神的权柄在此地比逻辑怪物更实用，作为深空的守门人，某种意义上能够越过伽玛的等级压制，困锁七级神明。 气结的系统直接消音，直到默剧谢幕，钟杨踩着满地死去怪物蜕变的银色灰烬走进船舱。 【终于走到最后了吗？你和你的伙伴不愧是充满勇气的孩子王……呃，看见你眼前的敌人了吗？作为征服垃圾山的赌手，现在用你最擅长的赌局征服他，来一局月相牌吧！】 系统干巴巴地陈述游戏提示，接入世界后生成的文本数据不能随意更改，因此它只能照着“钟杨走完娜塔莉剧情”的方向来说。 但是因为玩家不按顺序狂按跳过，文案显得像个小丑。 映入眼帘的并非金属走道与未来式装设，而是颇具复古韵味的深绿色隔音绒面墙体。 四四方方的空间内摆着一张长桌，在钟杨正对面的高背椅上，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少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似乎还没睡醒。 她胸口有张眼熟的牌子，上面备注的第二行是[赌徒]。 第192章 伽玛 一款熟手司机 银色头发银色眼睛, 银色的肤色。 她有点眼熟，不对，是非常眼熟。 钟杨默默地瞥向弹幕，发现观众都在讨论新出现的角色颜值并且兴奋不已, 又移回目光, 面带微笑对女孩点头致意。 神奇的是他的笑容并没有引起对方警觉, 但考虑到与她长相相似那一位的身份, 这一切变得合理起来。 钟杨拉开椅子, 在少女对面坐下, 直视着这位伽玛天虫年轻版本，面不改色。 观众能看见她啊……应该不是本尊，难道是复制品？ “你也是想要上船逃难的人吗？”抱着膝盖的少女迷糊了好久才道。 没有触发系统提示……钟杨决定静观其变, 转念又想, 逃难？什么意思？ “可惜你迟到，现在进不去了。船舱里太乱，再多一个入住名额我会管理不了。”她颇为可惜地抿了抿唇。 风尘仆仆的外来者显然不太愿意就此放弃，桌对面的青年人语气略带遗憾道： “只是因为管理困难吗？如果我能帮您解决问题, 能不能通融一二呢？” “这个……” 少女银色的眼瞳出现片刻呆滞, 外来者的请求把她难倒了，埋着头沉思良久，才坚定地拒绝道, “不行, 你解决不了。” “这样啊。”钟杨点点头，无视系统的呐喊, 推开高背椅做出准备离开的模样，“不好意思打搅了，祝你工作顺利。” 【赌徒没有触发和您打赌的剧情诶, 也对，什么都没有的普通路人只会被轮渡管理者当做难民—— 肆意妄为的玩家碰了壁才想到要回剧情出生点重新来过吗？很遗憾地提示您，已经没有机会了~让你不跟着剧情走，跳过娜塔莉的组队机会，现在离开就再也触发不了这段剧情！】 钟杨唰地一声拉开舱门，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雨水潮气。 【喂你在搞什么，跟你说了走了就回不来了！】 他半只脚踏出门外。 【你别真走啊！】 【玩家给我住腿！】 “真可惜啊，”青年脸上浮现明显的失落，声音极轻极轻，像是说给自己听，“恐怕再也不能和您见面了。” ——得等下一次刷新。 “那个……” 这时传来身后少女犹豫的声音，见钟杨回头，她移开目光，不自然地缩了缩手指，“你刚才说帮我解决困难是真的吗？” 青年返回的脚步很急，一晃神便来至眼前，女孩银色瞳孔里倒映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言语间充满蛊惑：“不试试怎么知道？就算我失败了，死于船舱内的混乱，也不过回归现在的困境罢了。” 好像很有道理。神似伽玛天虫的女孩愣愣点头，完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况且是自己开口叫住对方的，再拒绝就很没有礼貌。 “能跟我讲讲具体的情况吗？” 稳住了，先把故事背景套出来。 钟杨无视系统呱噪的催促，现在它满嘴废话半点信息都探不出来，船舱里肯定有问题，说不准藏了个七级神在里面当屏蔽器。 “既然你是从外面赶来的……那你肯定知道，太阳要完蛋了。” 达成合作协议后，少女一脸轻松，随口就放了个狠货，把弹幕都镇住了。 “诺亚方舟是星系里最后一艘能够离开的船，还剩三天就要出发，大家都想挤上来，拼命地往这里赶。” …… “卧槽？我没听错吧，太阳？” “突然想起来娜塔莉是太阳诞生的意思，这条又是她的支线剧情，这算什么？名为太阳诞生之人却登上太阳陨落前夕的流亡飞船？告别太阳？” “好重的嘲讽味儿啊” “大错特错，不够优雅！要用小钟的那句话来说，‘听起来很像命运的嘲弄’~” “讲究” …… “人员过多？这确实是个问题。” 钟杨轻轻挑眉，明明除了他之外根本没有外来者，这艘轮渡被空间权柄抬上地表前也一直深埋地底。 是船舱内的时间固定在星系流亡之前？还是垃圾山的刷新能力将这艘船回溯了？ “不是这个，”少女摇了摇头，语气充满无机质的空洞感，“是船舱里的人都疯了，他们抱着不知从哪来的怪书，整天又哭又笑。我都不敢放人进来，所有正常人进来后没过多久也变得一样，没日没夜地朝着书说话。” “方便带我去看看吗？”钟杨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充满歉意地笑了下，“不好意思，忘记问你的名字了。” 明明是很扭曲的笑容，对方却看得眼睛都直了，她结结巴巴半天才找到声带：“呃，我、我叫伽玛。” “……” 钟杨的表情有一瞬间险些失控，他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硬是把无数差点脱口而出的吐槽顶了下去。 不是，你不是复制品啊？ 搞什么啊元素主宰，合着他找了半天线索这家伙早就醒了，还挂了个失忆状态在这里蹲人？ “好的，伽玛小姐。” 这下系统探不清船舱内部就显得非常合理，而刚才的两个猜测全部作废，垃圾山只是平平无奇的刷新点，又不是命运女神的老巢，时间总不能带着伽玛天虫一块回溯了。 绝对不可能是重名，隔着几亿个小世界随便说她们两句都能被深空投下注视，这女孩要是这个世界原产物，他就敢说命运正理是他姐。 —————— 船舱里别有洞天。 外表看似货轮的诺亚方舟实则拥有钢铁森林般的内部建筑构造，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它的轮渡外形只是伪装，真实情况是甲板之下直至底层都亮着灯，是可以通过阶梯连接的错落房间。 很像堆起来的匣子，每个房间都住着人？ 钟杨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 管理者似乎拥有特权，至少钟杨没有用脚走过一步路，一键蜕变为少女形态的同人文之神驾驶着神似云霄飞车的交通工具，窄窄的空间并排坐着两个人，气氛有点古怪。 “您不需要呼吸吗？”太安静了，钟杨忍不住没话找话，偏过头去看伽玛。 这位神明比身高两米八一看就不是人的监管者还离谱，没呼吸没心跳，弹幕已经在揣测她来头了。 而被揣测的本人嘴角飞扬，仿佛在游乐园开碰碰车。 虽然从技术角度评判，沿着轨道横冲直撞确实和碰碰车没啥两样。 “护膝？为什么要护膝？” 高速驾驶一路上头的伽玛天虫疑惑歪头，说话间窗外又炸起尖叫声，疯狂飞鼠般的小车从无人的房内直接撞进去，横穿到另一个区域。 她上下打量钟杨片刻，恍然大悟：“对哦，你是人类。” 后方啪的一声弹出储物匣，驾驶员娴熟地松开一只手操控方向盘，反手在身后掏了掏，递给钟杨： “拿着，保护好自己，我要急转弯了。” 抱着两个护膝的钟杨：“……” 他默默地绑在膝盖上，顺便捂住眼睛不去看弹幕的狂笑。 在一片黑暗中，车厢猛地天旋地转，像恶作剧爱好者拿着可乐瓶疯狂摇晃，而不幸的是他就是瓶里的可乐。 护膝居、居然意外地起了作用…… 头晕目眩中，膝盖不时撞到副驾驶前方的护栏，但凡换一个普通人类估计早就骨裂了。 可作为拥有熟手司机的幸运儿，钟杨在护膝的保护下居然毫发无损！ 嗯，裤子也没事。 第193章 赛博菩萨 大慈大悲渡世人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菩萨保佑啊……” 惨白的光在楼宇间交错, 投下的倒影杂乱无章。 一群衣着古怪的人口中念着重复的词句，沿着回转阶梯不停向上，直到聚集在顶端的剧院之内。 确切来说，“剧院”这个描述有失偏颇, 因为这里一圈圈排列的座椅是从中心向外不断降低高度的, 像是士兵拱卫着居中的舞台。 披着长袍的人一一落座, 用虔诚的目光注视着高处的舞台, 仿佛接受天国指引的受难者。 四面八方不断有人入场, 渐渐的剧院被填满。 “我记得, 你说的是他们抱着书发疯？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外部传来极轻的对话声，有人在透过剧院墙壁的缝隙往内看。 钟杨打量着由巨大铁索编织成的墙体，若有所思。 “你接着往下看, 小心点别被发现了。”伽玛捋了捋头发, 齐耳的银色短发在一路狂飙中有点散乱。 在最后一人也落座后，满室一寂，舞台中央突兀亮起苍白的灯光。 钟杨这才看清那上面其实有东西，但在黑色绒布的遮盖下与昏暗的背景融为一体, 此刻才显露自己的存在。 灯光像是触发了某个开关, 绒布底端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怪声，这声音越来越大，直至满室喧哗。 前一刻还虔诚瞻仰的人们纷纷低下头, 从宽大的衣袍里掏出一本书籍, 不约而同地翻到相同页码，口中念念有词： “……礼奉菩萨, 铜金彩绘，一瞻一礼，轮回往返, 不堕恶道……” “……诚心修行……遂我痴怨……” 乱糟糟的念词声起先还分辨不清，忽然绒布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像一个船舱，把坠入混混沌沌声浪的它们都托住了，有了调节者，词句便显得分明起来。 “……诚心修行，礼奉菩萨。铜金彩绘，一瞻一礼，轮回往返，不堕恶道，遂我痴怨……” “……遂我痴怨……” 重重叠叠的金属房屋犹如茧壳，包围在剧院之外，就如依次排开的信仰者包围在中央不露面目的怪像之外，祷词如洪钟灌耳，金属建筑发出嗡鸣。 声波引发的共振不断向外传递，钟杨敏锐地捕捉到有部分远处的建筑开始出现裂缝，甚至坍塌。 “看见中间那玩意了吗？这些人在自己房间里发疯还不够，还动不动聚集在这里朝拜它。” 伽玛抬了抬下巴：“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它的真面目，今天你来正好碰上了，就顺路过来瞧瞧。” 钟杨收回目光：“……对诺亚方舟的内部设施破坏确实严重，但这并没有到达你难以管理的程度吧？他们还有什么别的举动吗？” “别急。” 伽玛叹了口气，见钟杨又观察起事态，出其不意地伸手摘掉他的护膝。 “不错不错，你是我载人第一个没有骨折的。”她翻看两下护膝内里，满意地扔进后方储物匣。 “……这也要多亏车神高超的驾驶技术。”钟杨嘴角微抽。 总觉得她无意识地话里有话。 这时场内又发生了变故，覆盖舞台中央不知名存在的绒布突兀被掀起一角，它内部的怪声从这个漏洞倾泻而出，像积水终于找到了排水口。 “窸窸窣窣——吱吱吱——” 拍打翅膀声、啮齿类动物琐碎的咀嚼声、未知的凄厉尖啸混合为狂乱的风暴，那个角落的布面扬起，声波比人手的力量还要巨大，推动着黑色的遮盖物。 “是菩萨！是菩萨要显灵了！” “我们虔诚供奉真的有用！菩萨显灵了！” 膜拜的虔诚者激动得眼角落下泪来，匍匐在地不断亲吻那本书的内页。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保佑我留在地球的家人平平安安……保佑我的迁徙之旅顺顺利利……” “保佑太阳永远挂在天上保佑地球……保佑我女儿在三号飞船岁岁平安……” 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女人尖叫：“菩萨！菩萨我给您磕头了——” 那个哭嚎的女人头发花白，但看她的面容明显不超过三十五岁。 “菩萨您救救我孩子，求您显灵吧，我给您磕头了——” 她发疯似的不断磕头，砰砰砰地锤在凹凸不平的金属地面上，像感觉不到痛楚。 “我背着她来看您了，她生病了我替她磕头，求求您看我一眼——” 鲜血顺着鼻梁和眉骨，在脸上分叉成几道狰狞的纹路，但即使动作幅度如此剧烈，她依然死死护着怀里的一个包裹。 那是一个孩子，苍白的生命即将枯萎。 伴随着她的出列，方才还克制着的信徒仿佛洪水开闸，尖叫的、嚎啕的、撕心裂肺的，每一个人都被身旁浓浓淡淡的情绪感染，每一个人都有说不完的心酸。 “开始了，就像现在这样。”伽玛的声音突然介入，打断了钟杨的思考，“你有什么发现吗？” “……我好像有点理解他们为什么发疯了，但首先，你们船上没有医生？”钟杨忍不住对身旁的诺亚方舟管理者道。 “医生？是指机械修理师吗？”伽玛歪了歪头。 “不是，就是那种，可以治疗碳基生物疾病、学识丰富的人，或者机器人也行？” 钟杨嘶了一声，“那个小孩看上去不像绝症，应该是小病拖成这样的？” 伽玛茫然地眨眨眼： “……你是指让我想办法解决疾病问题，可是逃亡守则说优胜劣汰是自然选择，她不应该被淘汰吗？” …… “我靠” “小钟脸一下子僵了” “我也一下子浑身僵硬，这么大规模的膜拜现场太恐怖了” “这些信徒讲的话才叫恐怖啊！你们仔细去听！！” …… “菩萨——！！” 男人爆发的怒吼突然压过所有人的哭嚎，下一刻他如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倒地，仿佛那声叫喊用光了所有力气。 “方舟、方舟到不了终点了，我们都会死……把我的命换给我父母吧，我回不去，就求他们在家里长命百岁，不多啊，一百年真的不多……” 钟杨十指交握，半天才调整好心态，接着对伽玛道：“行吧，先略过医生问题。那个男人的话里，嗯……你们到不了终点？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还没起飞吗？” “我们起飞过了，现在在星系最边缘的补给行星停靠，三天后就要彻底离开了，所以才说这艘船是最后的机会。” 伽玛理所当然地回答，她反过来觉得钟杨奇怪：“你自己赶来前不知道吗？” “现在在补给行星？”钟杨没有回答，追着这个点不放，“有补给的话，最后一艘船可以带走全部库存吧？那怎么还会到不了终点？” 伽玛神色如常看着他：“哦，你搞错了，我的意思是，这艘船里的都是补给品。” 第194章 凡信我者 皆得超脱 钟杨神色复杂：“……那他们还虔诚许愿迁徙顺利, 等等——！” 他低头凝视着少女泛着冷光的瞳孔：“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 诺亚方舟的管理者毫无心理负担，直接承认道：“除了那个家伙，他就是船上的机械修理师, 检修过程中航线程序对他是开放的。对了, 现在再加一个你。” “听起来真惨, 我上了你的贼船？”钟杨摸摸下巴, “而且是主动来的, 甚至为此试图和你达成交易, 用解决乘客发疯问题当做船票，最后混成补给品了？” 难怪甲板上集装箱关了那么多怪物，是为了阻拦“补给品”逃跑？ 而船上没有医生这种离谱行为瞬间变得合理了, 没必要付出代价治疗一个消耗品, 这么小的孩子治疗花费的资源可能大于她能提供的补给。 “这不一样，他们是名单上固定的，而你是例外，” 伽玛眼里闪着奇怪的光, 仿佛在欣赏稀世珍宝, “如果你能解决问题，我可以考虑让你整个人存活，而不是作为基因的样本送到机械飞船上当补给~” “基因样本？” “对, 中央主脑运算过了, 碳基生命不够稳定，熬过漫长的迁移旅途并在新星球顺利繁衍的概率是0.012%。” 伽玛单手倚在车窗上, 侧过身看他，副驾驶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实在令人愉快： “而机械军团能最大限度保留有生力量，所以我们的计划是飞船载着机械人到达新家园, 再取出补给品中的优质基因，在机械人身上种植培育，完成人类复苏。” 她顿了顿，理所当然地补充道：“不过运算不能保证100%准确率，像那个小孩就是意外，按照她的基因应该被淘汰掉的，现在早点死去也好，混入补给的基因样本就麻烦了。” 钟杨和她对视半晌，闭了闭眼道：“真不是人啊，丧心病狂。” “嗯？”银色头发的少女一听反而来劲了，“丧心病狂是形容人类的，你在夸我们像人类吗？” “当然，我是在夸。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他皮笑肉不笑地回应。 …… “说实话，我有点难受” “同为人类，这一瞬间我居然和游戏里的世界共情了” “醒醒！这是游戏剧本！” “默念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淡定一点” “说起来好难过，每次看见直播间让我难受的场面我就是这么干的，但这又会让我觉得直播中给我带来快乐的东西也都变成假的了。像小钟，你让我觉得他是假的，我很难受。这就使得观点总是游离在真假之间，高兴得不纯粹，还要平添额外的悲伤” …… 钟杨视线在弹幕上定格一秒，随即平静地移开。 “我现在要帮助你安抚补给品情绪，对不对？” 把人绑定在船上后，伽玛有恃无恐地放松下来，闻言点头如捣蒜。 “行吧，”钟杨叹气，扭头一指舞台中央的绒布，“把它揭开，别告诉我你做不到，诺亚方舟的管理者大人。” “这个好办！”总算有解决难题的法子了，银色短发的管理者高兴得握了握拳。 —————— 锁链如虬龙编成罗网，网尽诸生百态，遍地嚎啕。 黑色绒布下潜藏的未知存在屹立中心，高大的身躯顶天立地，不动如山。 风停了，细碎的怪声也渐渐息止，掀起的布面一角落下去，给匍匐的人类带来一丝希望，又终归于空。 “菩萨要走了？”磕得头破血流的白发女人惊恐抬眸，绝望像血像雨水满溢出她的眼眶。 “不、不可能……不可能！” 瘫软在地的男人慌慌张从怀里掏出破烂的书籍，翻着卷起毛边的纸页，哆哆嗦嗦着祷告： “……诚心修行，礼奉菩萨。铜金彩绘，一瞻一礼，轮回往返，不堕恶道，遂我痴怨……” “快起来都别哭了！跟着他念！！别让菩萨走了！！！” 女人的尖叫响彻上空。 越来越多的人反应过来，深深埋首匍匐在地，重新回归虔诚的姿态。 他们念着同一句话，即使咬着牙咳着血也要跟上： “……诚心修行，礼奉菩萨……” 叮铃—— 清脆的铃声响起，布面荡起涟漪。 有效果？！顾不得判别铃声和之前怪声有什么区分，虔信者都狂喜地接着念道： “……铜金彩绘，一瞻一礼……” 叮铃—— 铃声又起，笼罩“菩萨”的罩布刷啦啦翻飞，露出底部黑色的莲台。 “……轮回往返，不堕恶道……” 飓风骤起，遮掩菩萨视野的黑布唰地冲上天幕，彻底无影无踪。 祂端坐在十二品黑色莲台中央，庞大如山的身躯覆盖黑压压的长毛，黑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聚焦在脚下渺小的人类。 他们正在念祷词的最后一句：“……遂我痴怨。” “……遂我痴怨……” “……遂我痴怨……” 头发花白的女人死死地搂着怀中人，满脸鲜血已经凝结成褐色，像狰狞可怖的树根侵入本该年轻的生命，抽走那些鲜活的生气。 她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不断重复着祷词： “……诚心修行，礼奉菩萨。铜金彩绘，一瞻一礼，轮回往返，不堕恶道，遂我痴怨……” 视线被黑暗笼罩，她看不见菩萨的样子，也不知能不能让神明俯首。 但是忽然，怀里的人扭动了一下。 女人一个恍惚，发觉自己回到地球，她坐在病床前，女儿胳膊上、鼻子里、手背上插满导管，好像在接受治疗。 “我……”窗户倒影她金色的长发，“我回来了？” 门突然被向内推开，一队面目模糊的护士走上前，将她请到一旁后推着女儿的病床离开了。 “等等……等等我！你们要去哪？” 她一路跑着追过三层楼，追到走廊尽头，直到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礼貌地拦住她。 “放轻松，女士，” 医生的面容隐藏在口罩下，只有黑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凝视着气喘吁吁的女人， “你女儿去做手术了，放心，她很安全。” “她、她很安全……” “对，她会安全的。” 这样啊。 “对不起医生，打搅你们手术了，我、我在这里等。” 闭锁的房门顶端，鲜红的[手术中]三个字亮起。 门还会再次打开吗？ 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人看见门外白墙上不知是谁用指甲扣出的字，它们纷乱地叠在一起，像是没来得及写完。 “岁岁平安。” 第195章 诺亚方舟 我生来的意义就是让人类存续…… 居于其中的神佛巨像纹丝未动, 可祂脚下渺小如尘埃的人类接连倒下，带着放松的神情散为金色的流光。 机械修理师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穹顶，攥紧的双手骤然一松，消失在原地。 抱着孩子的白发女人紧随其后, 和怀里的人一起消失。 满面黑毛的菩萨滴溜溜转了一圈眼睛, 凝固在最后的活人身上。 盘坐黑莲, 手持锤斧的神像沿着轮廓闪了一轮电光, 隐隐有黑焰在莲台边燃烧。 祂分明是只巨猫的模样。 …… “卧槽, 怎么是个猫” “这猫还五光十色, 氪了皮肤是吧” “呼应主题了属于是，赛博猫猫怎么你了！” “一款全新的拜猫猫神教出现了，并且信徒众多, 但目前来看好像都被他们的神超度了_(:з」∠)_” …… 伽玛目瞪口呆地看着补给品们一个接一个倒地： “不是, 你搞什么？” “帮你解决管理混乱的问题啊。” 钟杨勾勾指头，招呼藏在空间缝隙里的疆神回到身边。 “混乱是人带来的，人没有了不就解决了？” “你——！” “我怎么了，我难道没完成你的要求？我难道没有解决他们发疯的问题？补给品罢了, 你为什么露出这种愤怒的表情？” 银白短发的管理者气结, 劈手就要去扯钟杨的领子，但一闪身他便消失在狭窄车厢内。 伽玛扑了个空，但力度未曾卸去, 她径直撞出封闭的车窗, 看见黑色眼睛的青年站在巨大猫首怪佛之上。 银色眼睛的非人者怒目而视，与黑瞳中的漠然和戏谑对上, 一时之间竟分不出谁才是人。 “你很在意他们啊。”钟杨笑眯眯地拍拍神像，顺势坐在祂头顶。 “你懂什么，这可是重建人类文明的关键！机械飞船已经出发, 没有诺亚方舟基因库的补充人类就完蛋了！” 她暴起眨眼弹跃至神像顶端，但眼前一晃又回归地面，空间像被谁打了个死结，只能不停跳入循环，无法挣脱。 钟杨在上方懒洋洋地冲她招手：“你们筛选出一批补给品带走，剩下的人都完蛋了吧？而且补给品看来也不怎么幸运的样子，这样子延续文明有意义吗？” “当然，这可是人类种族的存续！” “存续？”钟杨一挑眉，拍拍脚下的神像，“哎，你刚才听见他们祈祷了吧？我记得有一半想回家，五分之四想求家里人平安，还有三分之一想调转船头回家一起死。” “当事人不太乐意呢，”他苦恼地点点额角，“你们就是这样赶着他们去延续的？” “你又没经历过末日，你懂什么！”伽玛的语气渐渐变得和人类接近，神情激动咬牙切齿，“这是中央主脑测算出的最优解！只有牺牲，才能重生！” “你怎么知道我没经历过？” 佛像上的人掀起眼皮， “况且牺牲？这叫做被数据选中去死，而且带着所有人一起死。迁徙者没有好下场，留在原地的也没有。 在遥远未来重生的存在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不是重生，这是赌徒权衡后选择赢面较大的那方投下赌注，你们无论选哪个都是孤注一掷，主脑替人类做了决定，并冠名它为牺牲。” “你太激动了管理者，人类只会把牺牲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替别人做出选择并要求他们牺牲实在让我觉得可笑。” “我——”白色短发的人影噎住，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所以我们冷静一点，”钟杨双手摊平往下按，一通驳论后他语气恢复轻松，好像在讨论春游似的，“你看你生气的样子，都像个人了。” “像个人？我……”伽玛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突然反应过来，“不对，补给品没了，没有基因库，重启计划彻底完蛋了！” “不过没关系，还有一个人在现场。”她冷笑，嘴角露出银白的虎牙，“等我把你拆成基因片段，计划还是能继续的。” “不是吧，刚夸你就随便甩锅？还想把夸你的人干掉？” 钟杨捂着胸口满脸害怕，造成尴尬局面的元凶反过来质问别人， “明明你自己也这么想的！” “……”什么我自己？伽玛下意识看看双手，还是一片银白没有变化。 不对，他在转移话题，不能被带偏了思路，人类狡猾得很！ “不下来是吧，有本事你一直待在上面。” 伽玛愤愤地捶了一拳空间结界，干脆盘腿坐在底下瞪着他。 “我不下来没关系啊，反正上边风景独好，亲爱的观众们肯定也不忍心我饿死，一定会用最可爱的点数打赏我零食~” 这个屑居然显摆起来了，也不知伽玛能不能听见与观众相关的信息， “我往这里一躺，吃着零食和弹幕聊天，还能观赏风景顺便观赏你跳脚，舒坦！” “……你找死，你有病吧！” 片刻之前还冷酷无情的监管者彻底爆炸，成功步了某位天空之神后尘，暴躁得完全变成人类模样。 “谢邀，没病，身体健康，能一次炫十五包薯片和八块蛋糕。”钟杨双手合十，十指唰地展开呈莲花状，托住下巴，满脸写着真好玩。 “耗，接着耗，我都无所谓，反正看不见轮渡外人类进化复苏的是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伽玛一声怒骂差点脱口而出，却被他的第二句话瞬间转移走注意力。 “你什么意思？轮渡外人类进化复苏？？” 她怔怔地眨眼，又茫然失措地原地转圈，空荡荡的诺亚方舟内景在脑海中天旋地转，死寂荒凉像从来没有存在过生命。 “对啊。进展很顺利，大概是完成了80%？或许更高也说不定。” 钟杨单手撑着后脑勺，斜躺在神像头顶，空出来的那只手薅着巨猫的长毛，似乎觉得手感不佳，嫌弃地甩甩小臂。 “怎么可能……这不对啊，我明明还没出发远航……”她僵硬地摇头，“不可能，绝对——” “绝对准确，货真价实，消息来源是我你就放心吧，无比可靠。” 高处的人无声弯起嘴角， “你看你这个样子，时间记错了你不知道，人类重启快成功了你不知道，连明明是自己不忍船上人类痛苦，搞了个菩萨信仰的故事骗他们转移注意力也能忘个一干二净，你不会是患了硅基生命的阿尔兹海默症吧？ 他们早就离开了，还编个故事骗自己，死了也抓着人家灵魂陪你过家家——” 他低下头，肘部撑着神像，找了个舒坦的姿势满脸嘲弄地俯瞰伽玛： “我强大的诺亚方舟船长，你不会以为我这么万能，随随便便就跨过你的权限把他们都超度了吧？” “……我没有理由，”管理者战栗着蹲下，白色齐耳短发被她揉得乱七八糟，反反复复咀嚼着这句话，“我没有理由……” “你拦在门口，一切进入船舱的存在都要经过你的审核，除了你，谁还能给他们送来写满经文祷词的书籍？除了你，谁能在这里建造巨型神像？” “更何况——” 他轻轻一掸衣袖，手持巨斧重锤的猫首巨神化作流光，露出神像被掩盖的真实面目。 ——神像的银发悬垂在身后，低眉捧着残破的蝶翼，流淌金属光泽的面容微笑，及地的长裙上落满蝴蝶。 她有着和伽玛无比相似的面貌，但要年长几分，神态更像人类却流露出一丝努力扮演的痕迹。 “伽玛？” 弹幕全在关注神像，无人注意到钟杨无声做了个口型，他冲着下方的人动了动嘴唇，补全后面两个字。 ‘天、虫’。 —————— “……所以这是你的计划全过程？” 驾驶室内，船长臭着脸履行职责，而懒散的乘客抱着一个光屏，把副驾驶调节成平躺形态，优哉游哉地摆烂。 [尘封档案——最高等级危机：太阳陨落。] [核心过程概括：三步走计划。] [第一步，机械动力飞船运载人类基因复苏的载体机械人逃逸太阳系] [第二步，诺亚方舟启动，运载基因补给库逃逸太阳系] [第三步，机械动力飞船抵达新家园，建立封闭城市“翠丝坦”（批注：数量待定）。 设置城内出生点“垃圾山”，回收点“西西弗斯”①（一段划掉的痕迹，并批注改为“圣弗罗恩”）。 设置城内最高监管中枢“高塔”。 设置地壳底部能源循环系统，开采时金，人类进化剧情线以外部分禁止浪费能源。 合理投放已植入人类基因的机械生命进行循环，筛选通过进化标准的合格品。次品销毁。具体操作详解如下： 设置搭载人类基因的地下机械生命生产工厂（批注：我们称呼这些产品为“奇美拉”②）。 设置合理的剧情线，催动基因复苏（批注：以刺激人类情感萌生为第一标准，必要时可适当处死同批次中进化演变较差的奇美拉，达到刺激同伴的目的）。 设置人脑波频监控，捕捉进化实时进展。 筛选人类基因与机械载体结合较稳定的，拥有强服从性的奇美拉，调拨入高塔成为“监管者”。] [备注： 一，请注意节约能源。 二，据中央主脑运算，部分奇美拉的机械载体还保留有机械生命的特殊能力，此类奇美拉进化难度偏高，建议分类投放入狱，建立斗兽场作为供能来源之一。 具体清单如下：[诈骗犯]，[非法行医者]，[盗车者]…… 三，我们将隐形的人脑波频监控命名为“观众”，寓意观察，并为优秀的合格品送上喝彩。 四，我们充分考虑了神学家的建议，将原计划中的“西西弗斯”监狱更名为“圣弗罗恩”。 原名“西西弗斯”来源于古希腊神话传说，国王触怒众神被处以推动巨石上山的刑罚，巨石每到达山顶便再次滚落，类比永无止尽的循环。 神学家原话建议记录为： “这样不好，回收点的名字是不停循环，等于说我们的人类重启永远没有成功。” 主脑并未检测到与起名关联的“诅咒”、“不详”、“晦气”等神秘侧力量存在，并且主脑无法从运算数据库中寻找到此类物质存在依据。 但考虑人类情感诉求，主脑决定采纳建议。 五，释放浓雾封锁城市请注意时机，禁止损伤非剧情要求死亡的监管者与奇美拉。] 第196章 新打手 现在，跟我去拍卖会。 …… “我靠？？？” “整了半天你告诉我大家都是假人？” “难怪杜尔伽出狱后没急着去找他妹, 明明听他的说法两人相依为命应该很想回家才对” “小钟之前说杜尔伽脑子有问题，不会就是指这个吧？他早就猜到大家都是假的？” “叫假人也不太对，感觉像半成品？随时可以抛弃的那种？” “我想到一个新词来描述，养人场……灵感来源于‘养猪场’, 你们不觉得通过规则筛选出合格的人类这个过程很像猪出栏前合格检疫吗？” “靠, 直播间题材这么野不会被封吧” “怕什么, 以前搞恐怖求生才比较危险好吧？而且你看逻辑怪物和白镜行客公司大楼都建起来了, 他们后台稳得很” “？？啥时候建的, 我怎么不知道” “笑死, 没看论坛吧？” “翠丝坦副本开启前预告过，据说还会建主题乐园，应该就是翠丝坦的复刻！” “啊？游戏地图占地面积这么大, 公司买得起地皮吗？？” “我是C省的, 我作证，已经看到在建了_(:з」∠)_” “真开乐园？？不行，我先下了，去看看门票预约再说, 争取做第一波和纸片人老婆跨时空同地点打卡的小钟狂粉！” …… “就这样？”钟杨手指头戳在页面最低端, 怎么翻动也没有新内容出现，“然后下面没有了？” 外表呈现巨轮状的飞船在看不见底的深渊中漂浮，此时前方突兀出现一大片飞速上升的黑影。 伽玛一拉操纵杆, 巨轮微微倾斜, 与黑影擦肩而过。 深渊上方灰暗的天光恰好打在它顶端，原来险之又险避开的巨物是向上飞行的大楼。 探查前方路况的声呐显示一片坦途, 船长一蹬腿放平座椅，挂上自动巡航开始同款摆烂姿势： “废话，不然呢？” “不是, 你们计划这么随便的吗？”乘客一骨碌爬起来，“具体操作呢？比如什么样子才是通过观众评定的人类？到底建了多少个进化城市？都叫翠丝坦？” “不知道。”伽玛哼哼着合上眼，大有我开始装死了的意思。 “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伽玛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钟杨，挺括的船长帽滑落下来，露出乱七八糟的银白色齐耳短发。 自己实在太大意了，居然会被区区一个人类胁迫……船长磨了磨牙。 这个家伙到底从哪里来的！ “哦，这样啊。” 身后人类的回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意思。 狡猾，奸诈！他一定要开始继续长篇大论了，不能再听！ 伽玛偷偷断开听觉处理系统，捕捉到的语言不再上传到中枢处理器进行模拟人类思维的判定，而是一键删除，真正实现左耳进右耳出。 然而她屏息装死半晌，却毫无后续，身后的奸诈人类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嗯？怎么回事？ 机械少女悄悄开启脑后摄像头，却正好和凑过来的人类四目相对，钟杨满脸唏嘘双手捧心，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真可怜啊伽伽小姐，” 人类挤出一个忧伤的表情，四十五度俯角看着她， “你的同事们都开着机械飞舟，落地建城当大佬了，可作为伟大的诺亚方舟管理者，整个计划最关键一环的守护人——你却是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 “闭嘴！” 她原地暴起，像被踩到尾巴的猫。 拳头带起的劲风迎面扑来，钟杨恰到好处地退后，让船长直冲云霄，气流扫开天花板密集的缆线群，回落后把出拳的人困在上方，实现真正的作茧自缚。 “听到被同事欺骗反应这么激烈？” 钟杨在底下委屈巴巴地举起双手，对她忽闪忽闪地眨眼， “不是吧，我在帮你分析情况诶，怎么恩将仇报？有气找到你同事再发也不迟啊~” “……”伽玛深呼吸两口气，“别叫我——别用那个方式叫我，你继续说，我被蒙在鼓里什么？” 自己确实反应过度了，伽玛暗自思忖，奇了怪了，为什么听到这个称呼下意识就执行攻击指令？ 搜遍数据库也找不到答案，机器生命摇摇头，决定归咎于那个人类的语气太欠了。 钟杨眼里明晃晃挂着怜悯：“你没发现我是人类吗？” “你是人类又如何？”伽玛疑惑地反问，沉默片刻后她眼睛突然睁大。 钟杨用食指点着下巴，笑眯眯地躺回去，和头顶的机械生命遥遥相望： “你的同事建立了翠丝坦，按照计划筛选植入人类基因的奇美拉，并获得了成功——真正的人类，比如我，没有任何机械改造部位的原生人类，已经复活了。” “而你，运载人类基因的诺亚方舟管理者却被困在这艘船上，对时间毫无感知。你可是机械啊，由主脑操控的系统怎么会出错？” “谁欺骗了你？” 黑曜石般的瞳孔越来越幽深，像水下深处的漩涡，拉扯着银白的眼睛不自然地聚焦。 “能把你无知无觉地束缚在此，是主脑在欺骗你。 它为什么欺骗你？你的同事们为什么没有提醒你？明明你在虚假的记忆中始终维护着迁徙计划，纵使对船上作为补给品的人类再不忍，也依然没有放他们离开。” “你比任何成员都恪守职责，甚至看见我送被困之人往生，第一反应竟是杀我补充基因库。你把计划放在第一位，却在计划过程中被抛弃。” 人类的语言轻飘飘的，却能肆意挑动起惊涛骇浪。 “想明白了吗？因为它们改变了计划，作为旧计划的拥护者，你自然是第一个被处理掉的。” “……凭证。”伽玛死死盯着他，“给我证明你说的话。” 看着双手死死攥紧电缆的伽玛，钟杨指了指自己，一字一顿道： “看看我，一个彻头彻尾的活人。” 黑漆漆的眼睛捕捉着猎物的任何一丝变化： “我就是人类复苏计划成功的证明，我应该被主脑保护起来。但你知道吗？我因为诈骗被判处四年徒刑进入圣弗罗恩，跟着一队特殊的奇美拉一路逃亡。” “他们和人类非常接近了。”钟杨突然撑着手坐起，避开伽玛的眼睛。 黑色头发的人类站在操控台前，伸出两根指头： “代表主脑的高塔在追杀我们。困锁城市的浓雾未曾散去，藏在雨天阴影里的怪物把所有人关在城市里，截断时金来源。成队的人类组织越来越少，我怀疑它们想合理地‘消灭’人类。” “就像这样——” 他突然向下一按，触发诺亚方舟的加速键。 自动巡航系统已经检测到深渊末端，正预备悬停，却在这一按下被迫继续前进，眼看就要撞上崖壁！ “明明达到了目的，却再踩一脚油门，超负荷运转计划，有目的地失败。” 伽玛瞳孔一缩，抓紧电缆的双手突兀冒出银色光芒，信号绕开操作台从外部入侵驾驶权限，诺亚方舟舱体骤然巨大的悲鸣，前方空气仿佛变得粘稠，滞缓了它的速度。 “你不要命了？！撞上去我大不了换个躯壳，你是真的会被碾得连渣都不剩！人类！” 伽玛咬牙切齿地跳下来抓住钟杨的肩膀疯狂摇晃。 钟杨无视视野的剧烈晃动，磕磕绊绊地继续说： “真是的……所以你才会被排挤啊。 主脑想让人类玩完，又不想背上灭绝人类的罪名，就在人类复苏的过程中不断踩油门，多循环几次把基因库和奇美拉都耗死，像我这种成功品扔进监狱上层，反正工厂早晚会把我们都榨成时金，到时候来一句很遗憾失败了但主脑尽力了，接下来就可以快乐建立机械文明……” “主脑振臂一呼，人类已死，机械当立。像你这样的人类走狗，旧秩序的卫道士，肯定要第一个干掉嘛。” 钟杨嘟嘟囔囔， “虽然走狗的方式很奇怪，为了未来人决定杀光现在人什么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讲的都这么有道理！ “啊啊啊！” 伽玛崩溃地放开他，转身捂住脸把头往操纵台上磕。 明明决定不相信狡猾的人类任何一个字了！却还是忍不住听进去！甚至觉得太对了！ “你没事吧？”身后传来人类关切的虚伪声音。 “闭嘴！” “中气这么足，看来是没事。” 钟杨笑嘻嘻地拍拍她肩膀，如果有了解他的人在现场，就能看出屑老板脸上又满是薅到新员工的愉悦， “没事就来保护我啊。弱小可怜的人类面对主脑满满恶意，恐怕只有伟大的诺亚方舟船长，人类文明新纪元的领航者，最强大而忠诚的机械战士——我们的伽玛女士，才能守护无助的我~” 他凑近比自己更高一级的神明耳边，轻声道：“现在第一步，跟我回去参加拍卖会。” 前置条件：伽玛不惜一切代价守护人类存续。 推导过程：“人类”词义涵盖所有宇宙，包括他自己。 结论认证：她将在游戏中守护被追杀的人类，以及他。 逻辑通顺，修改成功。 【逻辑怪物】论证结束。 第197章 “天虫” 她是虫群 巨大的黑色裂谷边缘, 撑着黑伞的红衣女孩站在高楼顶端，远远眺望那艘巨轮破开雨幕，冲撞进视野中。 她身后阴影中传来叽叽喳喳的小孩子声音。 “闯入者离开了？” “老大，我们还要继续追踪吗？” 目送巨轮离去, 直至化作天边的一点, 撑伞之人才收回目光：“不必。” “我们回去。既然他离开了垃圾山, 就不会再来。” 她任由手下们窃窃私语, 自顾自从高楼一跃而下, 雨衣翻飞如红蝶的翅膀, 向上的气流像一双手，轻轻地托住女孩平稳落地。 阴影里的探讨持续片刻后，像是得到结论般停止, 被推出来的那个代表小声道： “娜塔莉, 那三角街和下水道的老鼠怎么办？我们不是打算引外来者和他们产生冲突吗？” 撑着伞的首领好像没有听见，步行速度不变，但伞下的双眼状似无意地掠过街角的网状下水道井盖。 尖锐的老鼠叫声混杂在咕噜咕噜的流水声中，隐隐约约能被人所感知。直到某个刹那鸣声突兀地压倒流水声, 井盖之下暴露的管道部分中, 幽蓝的弧光如闪电掠过。 那是一只拖着细长尾巴的老鼠，鼓胀如气泡的双眼能帮助它在瞬间捕捉到上方视野的所有信息。[老鼠]的群落里，这一类在视觉变异方面最为突出的群体往往担任侦察兵的职责。 就像现在, 英勇的“侦察者”探出头试图捕获孤儿们的信息, 但这项工作伴随的伟大牺牲无可避免地降临了——娜塔莉的红色斗篷下伸出藤蔓般的阴影，被腐蚀了脊椎骨的老鼠慷慨就义。 “没有关系, 我们自己能够解决，和从前一样。” “娜塔莉”不自然地微笑着，面部肌肉努力抽动试图表达欢欣的意味, 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最终定格为怪异的弧度。 [很好，保持微笑，就这样。现在去三角街的废弃飞艇。] 紧握伞柄的右手忍不住收紧，尽管诸多手下簇拥着他们的首领，却无一人能听见红衣女孩耳畔的声音。 它与闯入者的嗓音一模一样，这把黑伞像连接声音传播的锚点，让他的指令传达到娜塔莉脑海中，并且一举篡夺了躯体的最高控制权。 [你到底要做什么？] 失去对自身掌控能力后，娜塔莉竭力冷静。 [放轻松，我只是想观赏观赏垃圾山的面貌而已。] 那人的轻笑似魔鬼低语在耳边回荡， [况且我已经预支了回报，下水道的老鼠和三角街的敌人，刚才卷发的那个小朋友亲口说的，我没有听错吧？] “娜塔莉”一脚踩中水洼，下水道不疾不徐的水流忽然变得紊乱，目之所及所有暴露在外的下水道口都形成一股小型的喷泉，紧接着杂乱的尖啸伴随着浮起的气泡在空气中爆裂出声： [——！！] 和自己作对了很多年的敌人死了，困在大脑中当一个看客的娜塔莉脊背发寒。 那不是气泡声。她能够确定。 这里的一切永远在毁灭与新生中徘徊，只有体型足够小巧的[老鼠]知道地底的详细构造，并在垃圾山的地下挖掘出迷宫。而这些炸开气泡的喷泉，恐怕是整座地下迷宫坍塌才能制造的响动。 [报酬准时抵达~对了，老鼠们好像没啥用，我就先帮你整顿下水道卫生喽。三角街那群飞来飞去的电子眼你应该用得上？] 恶魔有点发愁地说着，尽管看不见他的脸，娜塔莉却确信这个怪物一定是笑着的。 [我把它们的最高权限修改成你——还有我了，反正我这个游客参观完就溜了，你应该不介意的吧？] “娜塔莉”没有做声，最后一道锈蚀斑驳的金属墙面从眼前移开，她和脑中恶魔共享的视野终于见到了倒插在地面上的飞梭，三角街的标志性建筑昭示着目的地已经到达。 除此之外，眼前还有向来不欢迎自己的电子眼们。 三角街的首领无知无觉地站在雨中，双手自然下垂，腿部肌肉松弛，全靠那双努力飞行的眼睛拖着他前行。 “很高兴见到您，新任主人！” 死人开口说话，声带振动传达眼球给出的指令。 而他身后，黑压压站着势力中所有下属，他们一如既往地为首领撑起门面，只不过心思各异的大脑都正式退休了，忠心耿耿的眼球们走马上任。 他们在看我？不对，它们在看我！ 那些尸体都双脚离地，自己往日的敌人全都死了，现在被眼眶里的机械玩意拖着，装成个人样！ 娜塔莉的情绪困于脑内，一时失语：“……” 三角街一向以植入电子义眼为势力标志，但现在他们却被引以为傲的战斗助手取代！ [怎么了？]脑海里的魔鬼又开始说话，[别害怕啊，这些眼睛都是有意识的，他们比那些载体还更接近人类。] [你闭嘴，我想吐。] 娜塔莉下意识捂嘴，但空闲的左手果然没有听她的举起来， [要参观废弃飞梭是吧？我同意。我们现在就去，但这群眼球不许跟着！] 说完，面部一阵温热，她发现左手捂在面颊上，躯体听话地回到自己掌控中。 [早说嘛。] 魔鬼放开了对她的钳制，红色斗篷下女孩垂下眼睫轻颤几许，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 瞳孔中心闪烁着紫光的怪人依次散开，形成一条通道供新任首领通行，直到红色斗篷像风一样飘过，簇拥着她的人们目光仍然紧紧追随她的脚步，电子眼的射线形成连绵的萤火海洋。 被勒令原地待命的电子眼们茫然地看着小红帽般的首领冲进飞梭，砰的一声关上大门。 —————— 在诺亚方舟上。 “主脑居然……不对，主脑果然有问题。” 伽玛死死攥着操纵杆，银白的眼球停滞在一个角度，已经半晌没有模拟出眨眼的动作， “你放心，我既然身为诺亚方舟的管理者，保护人类就是我的职责。” 副驾驶空空荡荡，同行的人类早就不耐烦坐在驾驶室看黑漆漆的深渊，成功与伽玛达成共识后钟杨就一溜烟跑到娱乐室，享受未来人类的兴趣爱好。 比如风靡翠丝坦的月相牌，这艘被时间遗弃的轮渡上竟然也有。 “知道了知道了大船长——” 歪在沙发上摸牌的黑发青年头也不回， “你保护人类的决心我都知道的。但那可是一大批机械军团诶，你一个长得还没我高的小不点能行吗？虽然咱们说好你保护我去拍卖会，但遇到问题了保命才是最要紧的，大不了咱们躲起来徐徐图之……” “语言交互系统告诉我，当人类明明达成协议却仍然使用欠揍语气质疑你时，他们一定在试探你的底牌。” 伽玛揪了下衣领，冷笑出声， “告诉你也无妨，虽然你非常欠揍，但本船长对人类一向宽宏大量。看见垃圾山中心那个广场了没？下面埋着我的战斗形态装甲，只有我能启动它。等船开过去完成组装，十个高塔也不在话下。” “哇！这么厉害。”明明在赞叹，可人类的语气全是敷衍，好像在说你就吹吧。 “喂！你不信是吧！”伽玛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回头瞪他，“搭载机械军团的飞船有数百艘，运载人类基因库的飞船可只有我一个！当时可是按照战斗力排名来派发任务的，我、我一个打它们全部都没问题！” “哦。”躺在沙发上的人类远远摆摆手，“好像是很厉害。” “废话。”伽玛轻哼，得意地回过头，连开船的心情都舒畅几分。 不对，她忽然一愣，她证明自己干什么？这种欠揍的人类要不是看在唤醒自己的份上，早就自己处理成基因库补充品了！ “可是我说，” 脑后传来人类懒洋洋的声音， “万一主脑早在逃亡之前就叛变了呢？它们选你当船长就因为你不靠谱呢？” “你！” 伽玛一哽，张开嘴急着要辩驳，却发现无话可说，运算能力开发到极致的机械中枢已经顺着这个猜测往下推演，并给出这一猜测存在合理性的回馈。 “别急，别急，走一步看一步。”人类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她身后。 钟杨笑眯眯地撑着椅背，身子一歪坐在副驾驶扶手上，翘起二郎腿，歪头看船长专注的侧脸： “我只是在提醒你，人类面临的形势很严峻，但你也很危险，首先注意自己的安全，知道吗？” “……”靠，他在搞什么啊！他在试图和我拉关系避免解救完人类被我揍吗！ 尽管没有血液循环系统，伽玛却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不存在的青筋要暴起了。 …… “卧槽好有道理！我就说这个什么逃亡计划一整个扯淡嘛！哪有机械先跑然后带一船人类当基因库用的啊！” “不知道这个游戏背景是怎么写的，逃亡前人类社会的架构又是怎样的？人类统治阶层应该不至于把全部权限交给主脑吧？” “难说” “确实，如果人类能有一点掌控权，也不至于绝望到拜邪佛了” “刚才我记得方舟上有个生病快死的小孩吧？这种也能通过基因筛选？” “她是在航行过程中生病，不是病了才上船的” “但免疫力肯定在排查范围内啊，不然一船全死了” “嘶，细思极恐，主脑有点深不可测啊，它们藏在高塔对吧？小钟提醒确实有道理，唯一的机械生命打手还是要先保证自身安全” …… 钟杨不置可否，他的想法只说了一半。 运用错误方式乘坐飞船的某人正兴致勃勃地观赏失忆大佬开飞船，并不时发出赞叹的声音。 这可是伽玛天虫！虽然早就把她算进补全太阳系的最后一环了，但全盛状态和失忆状态区别可大了！ 面对能够随时胖揍自己（和太阳系所有神）的伽玛天虫必须谨小慎微，但苦哈哈的诺亚方舟船长随便可以忽悠！ 比如刚才那些主脑想要灭绝人类这种鬼话，当然全是骗她的！ 按照伽玛给出的人类文明重启计划，现在正好进展到第三阶段——植入人类基因的奇美拉们在既定的剧情里循环往复，目前还未筛选出进化完全的人类。 至于自己——拜托，他可是是异世界的玩家，当然不属于奇美拉进化成人类的范畴，没有检测到“人类”，剧情自然还在推进。 所以他发动能力时故意放宽了限定词，让伽玛保护“人类”，而非这个世界的人类。 至于为何编织这一大堆谎话，目的是为了引她谨慎地接触高塔。 钟杨坐回副驾驶，想起一点过去搜集的情报： [伽玛天虫]，纯机械生命的特殊七级神明。不论是深空还是狭隙的诸天小世界中，拥有高等神明的世界都往往存在人类文明，只有她是个例外。 这位掌控了所有无机元素权柄的女神本体世界一片死寂，三颗机械星球互相环绕，于恒古的黑暗中闪耀不熄的银色光辉。 她性情接近人类，喜欢接触存在人类的小世界，有时会慷慨地施舍馈赠，但并不为自己带来的高维压迫负责，即使小世界因此崩溃或消亡。 没有人知道她在过去与人类有怎样的渊源，但毋庸置疑，她是一切机械造物的统治者。 由此，钟杨推断高塔里代表主脑势力的应该也是伽玛天虫本人，不存在某个主脑能够给她发号施令的可能性。 只不过比起眼前退化成幼年形态的小船长，那一位分裂出去扮演主脑的伽玛天虫……恐怕不好对付。 突然开始头疼了呢。 银光在钟杨指尖灵活地翻飞，那是一副从储物柜中薅来的月相牌，而白嫖者在物主面前毫不掩饰，甚至哼起跑调的歌。 “你又干什么？”船长警惕。 “哦，我在想文明灭亡前的危机是什么？有星际穿越，有机械主脑，还有你刚才提到的装甲——对哦！” 钟杨啪地收拢牌，一拍大腿满脸兴奋：“该不会是虫群吧？” “你给我坐好！牌飞我脸上了！” 船长忍无可忍地伸手抓人，然而人类一跃而起，冲向后方休息室。 “你搞什么？喂你——不许动那些东西！！” 伽玛本来还在开船，见到钟杨打开某个隐蔽仓库后忽然大惊失色，恼羞成怒地紧急停船，追过来抓人。 在接连搜出一箱小熊精灵周边、板绘设备、码字键盘甚至一系列同人本后，钟杨终于被船长逮到，并拖回副驾驶绑好。 不过他早就没心情反抗了。 靠。玩家捂着脸，甚至没管弹幕看到熟悉太太同人本的尖叫。 这里都是她倾向于人类的理智面证明，一点冷酷无情的杀神影子都没有。 而联想到自己的猜测，把[伽玛天虫]拆开……他这里是伽玛，那剩下的岂不是天虫？ 高塔是虫群？ 还是完全失去人类特质、无法忽悠的虫群？？ 不行，放到娜塔莉身边的力量必须马上回收，那个支线不用探索了，他得保证自己一直在全盛状态！ 第198章 地球往事 外来者借着她的眼睛才能看见…… 高塔, 连绵的方形舱体镶嵌于地面，清脆的叩击声在这些透明坟墓间徘徊，像是有个女人穿着高跟鞋悠闲漫步。 忽然“她”脚步一顿，空寂大厅内闪烁起危险的猩红光芒。 冷冻着无数监管者的舱体骤然升起, 立于地面。 舱门无声大开, 在飘出的白色烟雾中, 这些美丽如古典流派神祇雕塑的面孔睁开眼睛, 淡淡的金色虹膜反射着无机质的光, 好似不死的远古生物穿越时间, 降临尘世。 [警告，警告，翠丝坦地图内垃圾山支线核心玩家“娜塔莉”触发世界观探索。] 空气振动, 一阵无法被读取的嘈杂音节响了起来, 似乎是看不见的“女人”在和发出警告之人对话。 “——”（无法识别） 但对话的另一方显然听懂了，冷淡的电子音回应道： [她找到了您所设置的彩蛋“旧世纪小电视”，正在研究录像节目如何观看，请问是否开放视频权限？] “——”（无法识别的一句话, 伴随着笑声。） [好的, 我会按照您的要求全面放开视频权限。] 清脆的叩击声又开始徘徊，和空气的振动交织在一起，无法观测到的“女人”似乎与电子音达成了共识, 再度发声的电子音明显带上与方才不同的感情色彩。 [怎么又擅自和我分开了？你忘了外面很危险, 嗯？] 哒哒哒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像节奏有力的心跳。 [对, 就像这样，让我的意识进去帮你——怎么，你想反悔？难道你忍得了人类复苏后多一群无能无知无耻软弱的顶头上司？难道你觉得自己做的那些破事能不被他们清算？] [听话——好极了。是的, 你可以休息了，让我来就可以，只有我才能保护你的安全。] 听起来像是“女人”顶替了电子音的意识，她下达号令的声音响彻整座高塔： [全体S级监管者预备出阵。] [当三角街的远古飞梭播放完历史影像纪录片，我要听见你们处理掉所有孤儿投影的消息。] 监管者军团沉默地颔首，整齐的脚步声使得冰面震颤，明明面前空无一物，无形的压力却像从无穷高处投下。 [观众也在看着你们的表现。时金短缺，翠丝坦规模需要收缩，这一批剧情全部结束后，高塔会清理一部分监管者。记住，优胜劣汰，只有最优异的奇美拉才有资格存活——] [没有用的渣滓就该碾成碎片。] [一切，为了生存！] —————— ‘我在飞梭里了，现在需要做什么？’ 娜塔莉紧绷着惨白的小脸，湿哒哒的红色雨衣往下淌着水珠。她一手收拢雨伞，砰的一声摔上舱门。 [好黑，先开灯。] “啪。” 坠毁飞梭的应急电源运转，稀稀拉拉投下惨白的光芒。 被昏暗灯光投下的影子中探头探脑钻出几个好奇小孩，但他们还什么都没看清就惨遭首领踩踏攻击，几脚踹回了阴影中。 “别乱动，这里是别人的地盘，都给我紧张点！” 娜塔莉低喝。虽然外面都是死人，但谁知道电子眼到底是不是如那个怪物所说听命于自己，不可轻信！ [好！首领威武！但是呢首领姑且听在下一言，小姑娘总是皱眉毛会变成苦瓜脸的~] 脑海里不速之客又在嘴欠。 ‘呵。’娜塔莉兜帽下的面容挂着冷笑，‘你大费周章借我的身份到这里来只是为了斗嘴？’ [什么叫借你的身份，咱们明明是公平交易，我都把你的敌对势力一网打尽了！] ‘那你为什么不亲自过来？有东西拦着你？还是你没长腿？不对，刚才咱俩会面时你还四肢健全。’ [喂，你比你哥哥凶太多了吧！] 脑海里的声音大声抱怨，报复般颐指气使道， [把电视打开，现在只有动画片能安抚我受伤的心~] 有病吧！而且她哥早就死监狱里了，这家伙靠自己臆想来比较的吗？ 娜塔莉强忍着继续斗嘴的欲/望，再这么下去没完没了，她照着脑中怪人的指示从收纳仓翻出个破烂电视机，拍了拍灰尘，一番捣鼓后居然滋啦滋啦地显示出了画面。 按住影子里好奇探头的小萝卜头们，满脸严肃的首领收拢红色雨衣，在陈旧的沙发上端坐下来。 电视开始播放影像： 【宏伟庄严的礼堂中。 一名新闻发布官打扮的中年男人站在台前，满脸肃穆地看着摄像头： [电视机前的同胞们，我很遗憾为你们告知这个不幸的消息——我们的太阳，即将在366天后迎来终结。] （背景音一片哗然。） [不过，大家请相信高塔，科学研究院已经制定出两项不同途径的解决方案，在方案推行过程中，太阳系联盟会始终维持治安秩序，也请大家予以配合。] （喧哗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小声的交谈。） [其中，地球分部美洲分区爆发与机械监管者的武力冲突，有关部门已前往当地调解矛盾，落实关怀人民情绪。] （议论纷纷，依稀能听见“太冲动了”、“这种危急关头还是需要机械才能控制情绪，临危不乱”。） [近日接到群众举报，木星与土星分部诞生新的信仰流派，这一流派的成员频繁聚会于本星各个剧院，并大肆毁坏舞台。 据当地记者实地探访，起因是他们将打造的神明塑像放置于舞台中央膜拜，而剧院舞台为了保证表演者安全，基座下方都设置有引力调节装置，实心金属神像重量远远超过了舞台承重能力，因此造成台面坍塌、破损。 目前还未接到人员伤亡报告，也请广大群众引以为戒，见到信仰这类神明的传教者，请谨慎交流——] 新闻发布官身后的投影屏幕展现一张清晰的照片，猫首佛身的黑色巨型菩萨塑像端坐舞台中央。 （窃窃私语，“怎么是个猫？”“远古那些猫首人身的信仰崇拜好像不长这样吧？”“拜猫猫神教？”） 他继续说道：[最后，由我播报科学研究院提出的两项不同途径的解决方案。] [第一条途径，“人类文明重启计划”，太阳系联盟将集中所有资源力量打造348条飞梭，它们会携带机械军团与人类基因库，前往新的家园。] （台下是疑惑的探讨声。 诸如“那人类呢？”、“怎么是机械先跑？把我们放到第二条计划里去了？”、“这不符合人类优先的准则吧！谁这么写发布稿的，我要去投诉他！”不绝于耳。） [第二条途径，“人生轨迹记录计划”，带走机械军团的飞梭会记录下每一个人类的情感经历、人生轨迹、社会关系，并将它们作为模板，为未来培育出的新人类制定身份与人物故事。] “那、那人类呢？” 发布官微微一笑，扶了扶眼镜，瞳孔闪起银白的光芒： [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一样的基因、一样的故事，未来的社会就是现在的社会。] 惊世骇俗的发言使得礼堂鸦雀无声，紧接着爆发激烈的争吵，无论男女老少，他们都指着台上，他们都在质疑，甚至有人冲到画面中央企图把发布官扯下台。 混乱中，有人撞倒了摄像机，视频天旋地转，浮起一大片雪花。】 画面戛然而止。 娜塔莉咽了下口水。 脑里的家伙安静了片刻，紧接着大声抱怨： [这剧情解密限制也太离谱了，居然只有每个支线真正的主角才能看见真相……伽玛她以前当游戏策划的吧！] 第199章 虫群来了？ 二十米翼展。 游戏策划？ 没听说过的陌生词汇, 娜塔莉有点困惑，但她没有时间细思了，因为脑中的家伙突然生硬地转折了话题，一声不吭抢走她对身躯的操控权： “走！” ‘怎么回事？’又被锁进意识深处, 她有点懵。 “情况不妙, 带你们去个安全的地方, 记得那条巨轮怎么走吗？” ‘当然记得。等等, 什么不妙？’ 手上的黑色雨伞传来一股拉扯感, 把意识远程附着在上面的那个家伙对她的躯壳下达了指令, 娜塔莉看着自己从沙发上一跃而下，疾速冲向来时的门，撞进外面的空气中。 然后她的脚步停下了。 进来时站在外面恭敬迎接她的三角街势力原成员们现在已经彻底死去。 不是指被电子眼拖拽着悬浮于空中的那些死尸, 而是所有人、所有意识体, 包括密密麻麻让她汗毛倒竖的紫色射线都熄灭了，栖息于宿主脑袋中的电子眼们七零八落地爆裂一地，触须般的缝合线与神经缆线黏连在球壳状金属外壳上，偶尔划过的银色电流表示它们还在苟延残喘。 这场杀戮刚刚结束。 “你也看到了, ”娜塔莉听见自己的嘴巴说, “就是这个不妙。” 视野有点昏暗，钟杨扯了下兜帽，让眼球收集更多光线, 飞梭外的凶手们也在这个时候映入眼帘。 冷清的垃圾山从未有过如此盛况, 平均身高在两米八以上的闯入者站在高楼每一扇窗前，站在集装箱每一个箱顶, 包括飞梭前后的小路也簇拥着机械怪物。 娜塔莉被包围了，怪物们隔着雨水和人类沉默对望，终于这场寂静被杂音打破, 一名迫不及待的监管者失误踩碎了脚下的电子眼。 金属变形混杂着内容物爆裂的古怪声响成为冲锋的号角，恪守高塔指令的门徒向此行的最后目标宣泄汹涌的杀意。 他们扑来，空气炸响被撕裂的悲鸣，被选中执掌屠刀的监管者是最完美的兵器，翠丝坦没有人能抵抗追猎，刹那间红色的微小一点便被淹没。 她死了吗？ 娜塔莉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呼吸着浑浊空气。 “我、我们这是在哪？” 她愣愣地抬起手，发现自己坐在陌生的驾驶舱中，面前显示屏飞过一个监管者，像是被急转弯擦身甩在脑后。 [在飞梭里面，刚才空间跳跃速度有点快，你昏迷了三秒。] 脑海里的家伙冷笑，手上动作不停：[太有意思了，主角找到故事真相后，一开门遇见想要抹除痕迹的反派，都对上了。] “什么意思？” 她的双手在自己开飞梭！等等，这个飞梭不是废弃了几百年吗？！居然还能飞起来？ [意思就是你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监管者听命来追杀你了。放心，这事是我引起的，我一定保证你们安全——啧，把左数第二排第三个红色操纵杆拉到中间那档！] 老式飞梭的机械扳手还没简化，她的腿够不着底下的变速器，这个时候娜塔莉才发现这家伙居然能绕开她直接指挥自己的手下。 影子里的晃晃悠悠伸出几只小手，一路上吓得瑟瑟发抖藏起来的小萝卜头们为能够帮上首领的忙而高兴，忙不迭听着配合起她的动作。 “砰！” 狠狠撞开前方拦截的数十名监管者，老掉牙的旧式飞梭哼哧哼哧冒着黑焰，丢下一块锈蚀得仿佛血痂的外壳，竟然真的冲出了包围圈。 目标即将逃离，监管者站在雨中，他们身后隐隐有气流滚动，下一刻陆地的征服者腾空而起，化身空中猎手紧盯着那一道黑烟轨迹的最前方不断加速。 [……我靠，真是虫群。] 飞梭中驾驶者调开后方监控，追猎者的形态意料之中情理之外，机械军团舍弃了机械进化的捷径，转而贴近碳基生命为飞翔诞生的离谱构造。 为了托举起两米八以上的钢铁巨物，监管者飞行翼足足展达到了二十米，但更离谱的是它们是透明的，像畸变的昆虫那样！ ‘现在怎么办？’ 娜塔莉强忍着干预身躯操纵权的冲动，努力配合脑中怪人的驾驶。 [怎么办？它们连飞行形态都开启了，这种体型的怪物拍一下翅膀都得烧不知多少能量，沉没成本这么高，不把咱们抓回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 娜塔莉双眼瞪圆，飞梭掠过的街道正好发生坍塌，一栋顶部长得像铁艺栅栏的尖顶大楼直直从废墟里升起，正好挡在他们和身后追猎者的中间！ 驾驶座旁的收音器播报着外部的尖啸，有一个监管者被尖顶戳了正着，拦腰横断成两截，有带头颅的半截挂在崭新的金属建筑顶端，还在向她的方向伸手！ 滚落的躯壳消失在深渊中，他的翅膀随着分裂消失了！ “非完整形态就不能飞行？”驾驶者意味不明地笑道，娜塔莉头一次觉得自己兴奋的声音如此古怪，“我有主意了。话说我叫你小红帽你不介意吧？” ‘……啊？’ 这前后有什么联系吗？ “反派都来追杀了，身为主角开个挂实属情理之中。看见那条轮渡了吗？小红帽咱们走，是时候找个大腿了。” 到底是谁追杀谁，这家伙为什么笑得像个偷了鱼的猫？即使是自己的脸，娜塔莉也觉得像个变态。 恐怖的翼展给了监管者飞行能力，同时也限制了他们的灵活性，杂乱无章的垃圾山是最好的保护所，横冲直撞的飞梭竟然跌跌撞撞甩开追杀，在地势掩护下向深渊中航行的巨怪渐渐靠拢。 —————— 钟杨本体所在的休息舱中，弹幕正在尖叫。 …… “卧槽！我没看错吧？！是太太的画风！” “绝对没看错，是太太！难道她咕咕是因为被直播公司抓去写文案了？” “绝对是的吧！不然同人为啥会出现在官方直播里啊！” “@白镜行客公司官方，解释一下” “@逻辑怪物公司官方才对吧！两家没合并前太太一直在论坛里出没的！传出合作消息了太太恰好消失，一定是更奸商的逻辑怪物才能干出这种事吧” “太坏了，同人始祖一声不吭消失这么久，呜呜太太你知道我等你等得多苦吗！我就怕你退坑啊” “这个好，太太吃上官方铁饭碗了哈哈哈哈，关于我再也不怕为爱发电的太太断电这件事” …… “你从哪里翻出来的？！你——你怎么会知道这里藏了这些东西？” 伽玛掐着钟杨的脖子狠狠摇晃，不讲武德乱翻船长储藏室的乘客惨遭制裁。 “咳咳咳，我觉得你在掐死我之前……”钟杨双手举起表示投降，“先踩个刹车吧，我们好像要撞上中央广场了，虽然这艘飞船长得像轮渡，但我并不想成为星际版泰坦尼克，而且尤其还是和你一起沉没。” 第200章 社死的伽玛 太太不会穿进直播里了吧？…… “别以为转移话题我就会放过你！” 伽玛一手拖着钟杨, 骂骂咧咧冲回驾驶舱强行减速，悬浮于深渊之上的庞然大物黏滞着空气，嗡鸣阵阵，在与中心广场发生碰撞的前一刻堪堪停止。 “这艘船居然能直接开到这里来？”钟杨从副驾驶上爬起来, 顶着伽玛的怒视前后张望, 发出惊奇的声音。 “哇哦, 整座垃圾山都被深渊劈开了。” 航行过程中, 漆黑的深渊如奔涌的泉流不断向前侵蚀, 如果说垃圾山像一张报纸, 铅灰是它的底色，倒塌又新生的建筑物是报纸上密密麻麻的字符，那么这道深渊就像有人用剪刀硬生生划开纸面, 使得巨轮直接进入中心的空白区域。 ——平滑如镜面的金属广场环绕分布着机械臂, 它们直指天空宛如死去的巨人骸骨，现在这个堆满集装箱的坟场前方多了架苍白的轮渡，像错过葬礼时间的宾客终于到访。 【恭喜玩家，您的地图[垃圾山]已经全部点亮】 玩家界面上整块垃圾山区域终于亮起, 黑色的长条状阴影在航行中已完成探索。 【有彩蛋吗？应该有彩蛋的吧, 如果我是策划，即使玩家乱跳剧情走捷径开地图，也一定会送上主线奖励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阴阳？” 钟杨说完, 对伽玛补充道：“不是说你, 别瞪了眼球快掉出来了。对了，你要拿回装甲对吧？快去啊, 等会需要伟大船长保护的弱小人类就该上船了。” “你到底怎么找到那些秘密的？” 伽玛无视人类抛出的话题，一字一顿道，“你对船体构造很熟悉, 不像第一次登船的新人类，储物柜里的东西分了好几个夹层，你居然能找到入口。” “你了解我？或者说了解这艘船？”她步步紧逼，“还是说，你是高塔派来的奇美拉，所以被我的老同事告知了这些秘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同人写手的警觉性吗，被找到隐藏文件夹后意外的不好忽悠。 而且小红帽那头一直被追杀也不是个事，得赶紧解决。 钟杨转了转眼珠，突然浑身放松，双臂交叠枕在脑后，理直气壮道： “废话，我当然是人类。至于夹层——我只是推己及人，按照人类的习惯，标着‘学习助手’的文件夹里面一定和学习无关！” 人类一指身后，匆忙推上的储藏柜半掩着门，还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贴的标签：“艺术发展史古典流派学术讨论会”。 伽玛语塞：“……” “还有这个。”钟杨义正辞严，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赫然写着“创意写作书系学习笔记——通过故事策略架构爱情发展情节线”。 “你怎么把这个撕下来了？！”伽玛抓狂，刚才只顾着刹车，竟然没留意到他往怀里揣了几本画册！ “马上给我！”船长扑过去，被钟杨高举双手躲开。 “难以想象，像你这般的人类守护者对人类居然毫无了解，” 钟杨失望地摇头， “你设身处地，作为弱小的人类，当然想要排除所有不安全的因素。我看到这些标签怀疑你有问题，所以搜查一番，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况且我还没打开书里的内容检查呢！”他假作要翻开画册，终于得到船长恼羞成怒的承诺。 “住手——我不该怀疑你行了吧！你放下书，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停战、停战。现在注意力集中到拿回装甲，保护人类。” 伽玛咬牙切齿，她刻在芯片深处的守护人类准则都快失灵了！无法控制！机芯爆炸！ “你在说什么？我们当然合作愉快。”钟杨把书往后一扔，笑着与身旁驾驶座上的队友击掌。 …… “住手！别扔啊！让我康康” “我认出封面了！是限量款签绘啊啊啊” “是我没抢到的，居然被小钟随手扔掉了！我爆哭” “伽玛反应好奇怪啊，她怎么跟自己写的文被公开处刑一样羞耻” “草，你一说我也这么觉得” “话说太太的笔名就叫伽玛，好巧啊该不会是客串吧” “啊？她笔名叫伽玛？” “因为同人圈统治力太强了所以大家只要一说太太就知道是谁，久而久之连本名都被遗忘了_(:з」∠)_” “十年老粉不请自来，刚开始听见这个npc叫伽玛，我以为是巧合，没想到后续能在直播里见到太太的书，看来真是客串了” “草，难怪不写书了，太太你不会穿直播了吧（悲）” “不要乱立flag，万一太太真穿了呢（划掉），应该是欢迎新文案入驻官方的彩蛋吧，感谢太太多年产出为她安排一个角色，还和小钟产生了友好互动！” “靠，我酸了，我也想进去和小钟贴贴” “如果是这种社死的贴贴还是不要吧！” …… 打开舱门的瞬间，伽玛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警觉转头：“你在背后骂我？” “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钟杨自称柔弱无助需要保护所以走在后方，闻言瞪大眼道。 “谅你也不敢。” 船长哼了一声，扭头暗自疑惑，那她突如其来的尴尬是从哪里来的？ 这社会性死亡般的感觉让她如芒在背。 —————— 钟杨跟着她回到广场，这里似乎被垃圾山的刷新能力遗忘了，集装箱中滚落的死去“人类”还留在原地，雨一直在下，他们未曾腐烂。 “好像没看见你的装甲？” 黑色头发的人类青年亦步亦趋跟在白发齐耳的机械生命身后，因为被保护者比保护者高出许多，显得这个组合无比滑稽。 面容坚硬的保护者并未回应，径直来到广场中心，她一站定，脚下平滑的金属突兀划过流光，像是激活了某种远古符文。 “不，你看见了。” 伽玛缓缓转过身，和自觉停下脚步的钟杨对望，他们间只有空气阻隔，却像横跨了无数光年的星球间投来一瞥。 “是某个被我忽略的细节？”钟杨笑眯眯地挑眉，雨水被不知名的屏障阻隔，未能打湿漆黑的发丝。 “是你看见的一切。”她说。 银色光芒沿着纹路冲天而起，镜面般的金属地层应声碎裂，悬挂无数集装箱的机械臂喑哑着嗡鸣着从深渊爬起，浸泡在雨水里的死去巨人重见天日。 垃圾山被深渊取代，死去又新生的建筑们连在巨人的心脏上，绵长的金属缆线为它们输送血液，换来新生。【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00-210 第201章 俯世神蛛 刀锋向下 “看见那个巨人了吗？主角的大腿上线喽。” “娜塔莉”吹了声口哨, 飞梭加速到极限，像一条射线劈穿铅灰幕布，直冲向矗立在深渊中的参天巨物。 娜塔莉没理他，莫大的震撼完全席卷了她的心神：‘这、这是……’ 她看见垃圾山地面撕开狰狞的裂口, 围绕广场为中心呈放射状绽开, 那些环绕着一整块圆形镜面金属的机械臂像死者注入了新鲜血液, 自地狱咆哮归来。 它站起来了, 锁链如金属巨龙深深扎入躯壳, 散落的腐朽砂石板块重重砸向地底, 崭新路面凹陷坍塌，滚落入漆黑的深渊。 垃圾山被彻底抹去，依靠毁灭与新生强行拧和成的怪异秩序就此破碎。 一朵黑色大丽花烙印在翠丝坦的城市地图中, 在破败崩解的废墟之上, 银甲巨人背负八臂俯瞰大地。 “很震撼？” 钟杨弯了弯嘴角，沉浸在情绪中的娜塔莉没有出声。他挑了下眉毛，稍稍放松紧张的心情。 当然很震撼。即使是他也为止叹服。 谢天谢地分裂到高塔的那部分伽玛只继承了虫群的能力，元素主宰的本体战斗形态还完好无损地封印在垃圾山地底, 直到他这个不速之客打断了神明的美梦。 “准备好了吗？我们冲刺。”他操控右手点了点脑门, 算是下达好戏前夕的最后预告。 人类驾驶着荒废百年的飞梭直冲云霄，和机械战神遥想对望，化作破碎风雨的一点, 向它靠近, 奔赴它胸腔那颗跳动撼天动地如岩浆熔炉的心脏，像完成阔别万年的拥抱。 人类紧紧盯着机械巨人无机质的银色眼眸, 即使它一只眼便大如星辰，衬托得整座飞梭渺小如尘埃。 红色斗篷下的嘴唇微动，念出属于机械的名字, 它叫做—— —————— “俯世神蛛。” 周身环绕流光，把自己放入机械巨人心脏的伽玛飘在半空中，语气带着难以捉摸的唏嘘， “前太阳系远征军最高战力。同时也是我从前的名字。” “这个躯体只有执行外派战争任务的时候才会启用，当初我登上诺亚方舟押送人类基因库，它跟着负责机械军团运输的其余飞梭离开，按照原计划，到达新家园建立翠丝坦城之前，我的同事会把它埋在地底，等我归位后负责维护人类安全。” “只是没想到他们中途改变了计划？” 钟杨单手靠在内墙上，抬头问道。 “俯世神蛛”躯壳内比起战争武器，更像一座兵工厂，空阔的内部平台，平滑的轨道，非常适合搭载大型军团执行任务。 他们现在就处于巨人胸腔中心，垃圾山的金属广场原来是它心脏背面的基座，环绕分布的机械臂其实连接在巨人背部，在如此漫长的时光里俯世神蛛一直面朝地下，呈俯趴的状态藏于垃圾山底部，被鳞次栉比的建筑物掩盖。 “你说对了一半。”心脏中似乎有能量涌动，归位的伽玛银白发丝微微飘动，“我没想到他们恪守计划建立了翠丝坦，至少直到把我的战斗躯体埋进去，一切还是井然有序的。” “可现在，” 面部轮廓完美无瑕超越人类极限的机械生命轻轻抽动鼻翼，双眸陡然腾起战意， “他们却肆意地追猎人类！” 外壳破烂堪称凄惨的飞梭在她目光中渐渐飞近，而它身后高塔监管者蜂拥而至，翼展超过二十米的机械虫群肆无忌惮地撞击飞梭外壳，凌乱的干扰射线从他们额顶放射，切割下飞梭零角阻塞飞梭前行。 “向下！” 伽玛冷然呼喝，她抬起手臂，巨人心意相通，身后臂膊轮转银白刀锋，赫然劈下。 浩瀚的能量坠如九天银河，在雨水中斩出真空，横断于飞梭与无耻蝗虫般的监管者之间。 监管者被迫停下前行的脚步，只会遵照命令的大脑无法处理突变情况，只能疑惑地遥望前方。 割断的真空连光线都被吞没，形成一道竖直的黑暗城墙屏蔽所有了探查，追猎目标躲藏进城墙之中彻底失去踪迹。 为首的监管者转了转眼球，下意识出声：“无法捕捉。” [检测到S级07号监管者里兰违禁使用能源，列证如下：“无法捕捉”。 发声系统超额8个字节。 鉴于S级监管者享有一定自主能源支配权限，予以警告处罚，超额三次将剥夺S级身份。] “……”方才还隐隐骚动的监管者群体突然一片死寂，噤若寒蝉。 ‘怎么办？’ 它们互相对视，迟钝的大脑缺乏能量调动，无法完成思考。 就在此时，耸立的黑暗城墙对岸又传来一道厉喝： “向下！” 银白刀光斩出，这一回它变了，从横向整齐地划过监管者躯壳，切断的豁口纷纷扬扬溢出如细雪般的碎屑，金属化作原子尘埃四散分解，飘飘摇摇被雨水裹挟，下了一场混杂的冰霜。 [警告，警告，检测到S级监管者012号科德失去战斗能力……] [检测到S级监管者129号埃里兰失去战斗能力……] [029号爱莲娜……] [208号……] 警告声不绝于耳，但监管者们再也无法回应。躯体断裂之处恰好于操控中枢，行刑者无比了解它们的构造，就好像曾经亲手制造过无数监管者一样。 曾经纵横星际的俯世神蛛在复苏后下一刻便赐予无数死亡，即使被赐予者和曾经的战友无比相似，但立场的变化比时间更难以捉摸，于是往昔并肩的军团与指挥者刀锋相向。 视觉切断。听觉切断。感官切断。维生系统切断。机械核心即将停止运转。 监管者四散下坠，奔向绽放于地面的黑色花朵——那是深渊。 在逃亡飞梭终于抵达巨人心脏的那一刻，空气涌入斩断的真空悬崖，光线重新填满这道黑暗，坠落的监管者耳畔响起风声带来的巨人话语： “准许进入。” 它在对飞梭里的驾驶员说。 同时，吞没监管者的深渊中涌起暗潮，这朵裂在翠丝坦之中的黑色大丽花花瓣上仿佛密布着血管，把这群损毁的机械生命输送到巨人的心脏里。 “知道为什么我叫俯世神蛛么？因为我能转化敌人，吸纳他们进入我的军团，就像蜘蛛结网，猎物只会越陷越深，最终成为我的一部分。” 伽玛坐在心脏上，捕获监管者后机械巨人的胸腔中亮起红光，映照得她非人双眸隐隐带着嗜血。 “……”钟杨低头，透过地面，对脚下冷冻舱体中的监管者挑了下眉，它们现在是俯世神蛛的机械军团预备役。 然后，他笑着回望白发少女道：“厉害，太厉害了。” 第202章 我们中间少了一个人 他是谁？他在哪？…… 高塔。 敞开的培养仓里空空荡荡, 四下寂寥无声。 忽然，冰层般的地面一颤，紧接着此地的氛围骤然凝重。 属于高塔的播报声响起，一贯冰冷机械的合成音反常地急促起来, 像是人类紧张时才会表现出的语速： [检测到此次追猎任务失败, 派遣S级监管者全员失联。] 啪嗒一声, 似乎是女人高跟鞋落地的声音。 [全部断联了？] 依然是电子音在说话, 但内容却明显能听出是另一个人挤占了它的身躯。 啪嗒啪嗒的高跟鞋在培养仓之间走走停停, 是这个看不见的女人在说话。 高塔电子音像她的喉舌, 有了这项发声媒介，她的话语终于能转化成可捕获的声波讯息传达出来。 此时此刻，这位讲话者陷入思索般沉默片刻, 又道：[能一次性解决它们, 看来他找到了伽玛的本体……也好。] [别急，别急。] 她说着，隐约有一阵若有若无的笑声伴随着流水般的清亮旋律掠过， [我们还有机会和他碰面。我记得……你的剧本里有一场拍卖会？到那时再说吧。] [地下交易所拍卖会任务需要S级监管者配合执行, ]电子音终于忍不了了, 临时抢夺回控制权，反驳道， [可当下任务预备役已经全部损失！] [真的吗？]女人又拿回了控制权, 用高塔的声音反驳高塔自己, [你看，那不就是现成的预备役么？] 空气一肃, 无边无际的穹顶突然裂开一只眼睛，大如星斗的银白瞳孔扫视地面一圈，随即死死盯着某个角落。 ——那里竟然有个关着门的休眠仓, 舱内的监管者并未出阵执行追猎任务！ [出来！] 砰的一声轻响，舱门骤然开启，一只小狗从溢出的丝丝缕缕白色烟雾中滚落。 “呜……” 小狗摇摇尾巴，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委委屈屈地哼唧两声，像睡得正香被人一巴掌拍醒。 [……] 高塔沉默了，但看不见的女人似乎非常愉悦，一连串的笑声在整片空间里震荡不停。 [S级诺亚？] 小狗一个激灵，连忙抬头回应：“汪！” 是我是我！ 诺亚骄傲挺胸，军姿小狗等待检阅！ [你……嗯……] 高塔欲言又止，下一秒又转变为女人的笑语，[你看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拍卖会的随行队员这不就来了？] [查询到S级诺亚因迟到违规被处以变形刑罚，因此在追猎任务下达时被系统排除在外，] 高塔似乎非常无语，原本冷冰冰的电子音现在完全像个人类在吐槽， [上次是你直接用我权限下达的处罚。你早就料到可能追猎失败，所以准备了这个后手？] [嗯哼，这不就用上了？] 高跟鞋的脚步声不疾不徐，接近诺亚后便原地停止。 一直蹲在原地的小狗迷惑眨眼，有点搞不清状况。 最高指挥在说什么啊，怎么自己和自己对话？ 这时，它脑袋上软乎乎的仿生毛发忽然凹陷出一个形状，像女子纤长的葇荑抚摸着它。 诺亚：“！” [S级诺亚，现在下达你的特派任务——准备出席地下交易所拍卖会。] 是高塔的声音！离他好近！ [你准备好了吗？] 无形的手指挠了挠支棱起来的狗狗耳朵，又托着毛乎乎的下巴薅了几下。 小狗浑身都战栗起来了，为什么……怎么会这么舒服……！ 毛团强忍着就地打滚的冲动，回应道：“汪！” —————— 地下交易所。 漂浮的高楼以圆环的形态排布于荒凉废墟中，彼此之间以轨道连接，不时有闪烁着五颜六色光芒的飞梭从中穿过。 雨水掩映之下，这些后现代建筑风格的大楼统一呈现铅灰色，只有一个例外——那座蓝白尖顶的古典城堡甚至配备了开满蔷薇的玻璃长廊！ 此时此刻，透过顶层的琉璃花窗能看见有一只黑猫在发呆。 “您怎么了？自从结束垃圾山的旅程后，就总是见您在此处看着远方。” 管家的粉色长发扎成辫子在左肩垂下，他轻轻放下托盘，走到杜尔伽身后。 黑猫闻言扭头，见到来人后无聊地舔了舔爪子：“路易斯？你不是在准备拍卖会入场名单吗，怎么来这里了？” “费索罗娜帮我一起完成了工作，她是个出色的合作伙伴。”如果不抢自己的露脸机会就更好了。 路易斯微微躬身，笑容灿烂，压下心底没说出口的话。 “哦。”杜尔伽不再做声，又看向远处。 他还是心事重重啊……路易斯略有担忧地看着杜尔伽的背影。 得换个法子。 脱下手套，管家向后方来人使了个眼色，和他擦肩而过，消失在门后。 “嘿小猫咪！看我发现了什么？” 来人大呼小叫，举着个神似钓鱼竿的玩意冲到窗边。 “什么叫你发现的？明明是我们——记住，是我们！一起发现！” 他另一个脑袋大吼道。是的，这位闯入者拥有令人惊奇的外貌，两颗头颅一起操控着身躯，像在胚胎时期发生了嵌合的双胞胎。 “闭嘴！老大说我们是一个人！” 奥斯顿一边和自己对骂着，一边凑到小黑猫身边，献宝似的送上从珍惜拍卖品里翻出的逗猫棒。 “您喜欢吗？路易斯和老大专门调出了拍卖品简介，它的备注描述说任何猫咪都能通过它收获快乐！” “您看这多好玩。” 奥斯顿抓着手柄那头，把挂着羽毛和铃铛的那头晃来晃去，可还没等杜尔伽做出任何表示，就不慎戳到了自己的另一个脑袋上。 “蠢货，控制不好手脚就赶紧住脑，把身躯交给我来掌管！” 左边脑袋大骂，给了右脑一拳。 杜尔伽：“……” 黑猫叹气，无奈地回过头，制止队友和自己斗殴： “行了奥斯顿，我又不是真的猫。这玩意对我没用。说吧，是谁让你来的？” “啊？呃……”手舞足蹈动作夸张的连体人讪讪地停下，尴尬地摸摸鼻子，“老大看您一直闷闷不乐，担心出什么事……” “话说您到底怎么了？”两个脑袋异口同声，四只眼睛专注地望着他。 “我总觉得记忆缺失了一块。” 杜尔伽跳下窗台，在地毯上踱步，连体人连忙蹲下身仔细听着黑猫的话。 “你们没有这种感觉吗？从垃圾山回来之后，我再去回想之前的记忆，那些画面就像泡了水的照片一样褪色模糊，好像为了藏起什么东西似的。” “就像……就像——” 他站定脚步，略带迟疑，到嘴边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这时，镂空雕花木门突然推开，又有一人从外面大步踏入，正好和停在门边的黑猫对上视线。 ——是阿尔瓦。他蹲下身，对一齐越狱流亡的同伴沉声道：“您也是这种感觉？” 杜尔伽瞳孔一缩，听着阿尔瓦一字一顿地说出自己未完的话： “就像——我们中间缺了一个人。” 黑猫浑身颤抖。 第203章 罗生门 记忆对峙 “你也这么觉得？”杜尔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急切地追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也是从垃圾山回来之后吗？” 阿尔瓦先绕开他走进门，在地毯上盘腿坐下，才道：“不止是我。时间上具体来说是帮忙整理拍卖会人员名单之后。” “名单有不对的地方？”黑猫形态的杜尔伽急急忙忙追过去。 “不, ”他缓缓摇头, “是我们不对。以及——一些特殊的发现。” 回想起刚才的经历……阿尔瓦面容变得更加凝重。 —————— 拍卖会卷宗都封存在地下, 只有此次首席拍卖官才能有权限调度, 他答应帮路易斯整理名单后跟着他来到资料间, 正好碰上已经在那忙碌一会的费索罗娜。 “嗯哼？没想到我的队友这么贴心, 竟然主动来帮忙分忧？”从堆积成山的卷宗里抬头的女人笑容灿烂，险些晃花了他们俩的眼。 阿尔瓦无视立刻和费索罗娜进入互怼状态的路易斯，走到房间一角开始收拾杂物。 “你叫我们来不是为了整理卷宗, 而是为了打扫卫生吧？”他有点无语, 指着乱七八糟的资料柜道和地面，“怎么这么乱？” 摊开的纸质材料堆叠如山，阿尔瓦拎起一本抖了抖，居然掉了几块冰渣子下来。 路易斯莫名其妙地回过头：“你忘了？你们加入交易所, 首领为了表达重视态度特意调度了卷宗, 从拍品库里拿出猫爬架城堡给你们住——” “首领翻找完这里就变成这样了，不过虽然大部分纸质资料损毁了，但幸好所有信息都录入了数据库, 拍卖准备工作才没被耽误。” “猫爬架？什么猫爬架？”费索罗娜原本笑嘻嘻的, 闻言表情突然僵在脸上，双臂一撑翻过长桌, “你说我们住的城堡？” “……难道不是吗？我跟你们讲解过的。” 路易斯寻求认可般看向阿尔瓦。 阿尔瓦翻找一番记忆，点了点头，看向提出不同意见的费索罗娜时眼神变得锐利：“对的, 我记得是你选的。” “我选的？拜托，我是不是给你们留下什么浪漫主义的印象了？”房里唯一的女性气笑了，“就算是小猫咪选的也不可能是我选的！” 她一拍桌面，纸质资料哗啦啦雪崩似的往下滚落，无意间摸到一样带着流畅曲线的东西，费索罗娜下意识抓在手心： “猫爬架当然是小猫——嗯？” 她一怔，看向手里的东西： 装饰华丽羽毛，边缘轮廓点缀着细碎时金的黑色假面静静地躺在她手里，不仅如此，它的大小尺码和弧度都有所调整，就好像为了谁特殊定制般。 “这是你准备的？”不知怎么，阿尔瓦条件反射就向路易斯问道，话语出口他才惊觉不对。 “……”路易斯张了张嘴，哑口无言，和房内二人互相干瞪着眼。 空气突然安静。 —————— “所以你们才来试探我？”杜尔伽警觉地眯起眼，亚成年黑猫弓起背部，爪子勾住地毯，是预备攻击的姿势。 “很抱歉。我们也是互相确认对方没问题后才达成共识的。” 刚刚离开的管家举着托盘推门而入，他身后还领着费索罗娜和安格鲁，女人一如既往笑盈盈地环抱双臂，而医生则和自己的老搭档反差强烈，满脸凝重。 “来吧小猫咪，我们开个会~” 费索罗娜伸手一捞就把杜尔伽揣在怀里，走了两步放到沙发上。 房内五人一猫各自占据一个沙发，围成环状面向彼此。 “那个面具——” 阿尔瓦向路易斯颔首，粉发管家掀起托盘上掩盖的丝绒布料，露出那个精致的面具。 “款式、大小，都是适合黑猫的作品。”路易斯有点不安地拧着指节，“我能确定这一点是因为找到了角落里的标记，那是我常用的署名标志。” “而我们的小可爱正巧是只黑猫。” 费索罗娜接过话茬，双手交握向杜尔伽可怜巴巴地眨眨眼， “唉，这就是为何我们最后才向你确认，而且自从垃圾山一程结束，你的表现比较反常，抱歉啦小朋友~” 隐隐成为团队中心的黑猫环视一圈。 “逗猫棒是借口？轮番上阵是为了试探出我的想法？” 奥斯顿畏畏缩缩地低着两个脑袋，时不时向上偷瞄一眼，见杜尔伽眼神扫过自己，连忙埋头就差缩成一团。 就在气氛尴尬到极限时，猫咪突然蹲坐下来：“行吧，至少现在不是我一个人觉得自己疯了。多一个人寻找真相，就多一分希望。” 费索罗娜一拍大腿，用力之猛使得房内人与猫齐齐耳膜一震，她笑着托腮，施施然从安格鲁腿上收回右掌： “我就知道小可爱不会介意的~我们可是共患难的好队友。” 机械义肢隐隐作痛的安格鲁眼角抽搐：“拍你自己的去！” “现在第一步，我们来对照记忆。”费索罗娜面不改色，把搭档的话当耳旁风，继续她自己的话题。 “按照入队顺序来说，小可爱第一，我和医生随后，然后是阿尔瓦和奥斯顿，小骗子路易斯满嘴谎话，让他最后。” “我自从来到交易所就金盆洗手了，”路易斯当即反驳，“拍卖师是最讲诚信的职业！你不能因为自己是[诈骗犯]就污蔑我。” “知道了，漂亮的拍卖师小骗子。” 费索罗娜冲他挑眉，在管家气呼呼的视线中状似专注地摆弄自己的指甲。 而实际上，成功制造这两个小插曲，余光瞥见黑猫姿态终于不再防备，费索罗娜这才松了口气。 —————— “之前没有告诉你们。我不是第一次来地下交易所。” 黑猫沉声道。 “在入狱之前，我曾经在交易所外层当过临时工，有幸见过一两次拍卖会的盛况。 而这段经历也成了我被审判的罪名之一，进入圣弗罗恩地上层后，我和两名狱友分配到同一间房，由当时的地上层头领安古斯通调度工作任务，每天除了偶尔打打月相牌，就是工作、工作、还有工作。” “后来有一天安古斯通突然精神失控，从二楼冲下来杀死了几乎所有地上层囚犯，只有我和一个狱友藏在倒塌的房门下面幸免于难。” “从二楼冲下来？”阿尔瓦问道。 杜尔伽眼睛不自觉地瞥向左上方，这是标准的回忆姿态：“对，地上层原本还算宽裕，但安古斯通霸占了二楼，所以我们只能挤在一楼。这也是为什么我说他冲下来的原因。” “接着我和狱友分开，寻找离开的线索。我去工作厂区，他去监狱围墙，后来我被费索罗娜的那只猫——也就是她的地上眼线提示，从电梯井下到地下层。我和狱友再也没见过面。” “有一个问题，”阿尔瓦和费索罗娜交换了一个眼神，得到赞同后，他出言提问道，“你们从藏身之处出来后，安古斯通为什么没有继续杀死你们？” “他死了。”杜尔伽脱口而出。 “怎么死的？” 杜尔伽张开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 第204章 隐匿者 我们都有问题。 围坐成一圈的众人彼此交换眼神, 见大家都没提出别的猜测，最后阿尔瓦开口道： “先记下来，这是第一个疑点。” “我……”杜尔伽嗫嚅着，有点犹豫。 见状, 费索罗娜笑着岔开话题：“你继续, 说不准咱们都有问题呢？” 人群中唯一的黑猫这才继续讲述： “在进入地下前, 我被那只白色豹子从监管者追杀中救走, 费索罗娜的投影能力将我转化成了黑猫形态, 然后通过进入封存时金的仓库直接偷渡到地下区。接着我便与她和安格鲁达成合作, 由黑猫代替白猫形态的费索罗娜完成斗兽比赛。” “那场比赛的对手是[亡命徒]杰拉克，黑猫杀死了他。之后安格鲁布置在监管者中的内鬼便炸毁了时金管道，我们放出所有囚徒, 从囚笼顶端的锁链往上攀登, 到达堪比迷宫的管路中间。” “在那里我们和阿尔瓦达成合作，”杜尔伽看了眼右前方正在沉思的囚徒，“他认为与监管者合作后，虽然高塔能赦免他的刑期, 但出狱仍会遭到交易所的追杀, 并不划算，况且赦免仅限于他自己，并不包括奥斯顿。” “于是他和奥斯顿合作解决了埋伏的监管者, 我们乘着飞梭脱离圣弗罗恩。按原计划, 我们预备藏入垃圾山，但收取管理费的交易所小队情况古怪, 费索罗娜提议先来交易所看看情况。” “潜入后，我们兵分两路，黑猫和费索罗娜、阿尔瓦进入上层, 奥斯顿与阿尔瓦在下层，准备制造混乱，趁机让投影身份死亡，金蝉脱壳彻底洗白身份。” “没想到意外看见交易所首领发生了变异，黑猫出面解决了他的痛苦，因而受到尊敬。地下层的二人则发现追踪的科尔顿密谋叛变。黑猫知道此事后，想到了更好的洗白方案，交易所首领在他的指示下来到下方，压力迫使路易斯倒戈，粉碎了叛变的阴谋。” “我们由此被奉为上宾，借助交易所的库存备份投影，洗掉监狱的追踪。而最后的成员路易斯也成功加入队伍，直到现在。” “再往后……”杜尔伽叹了口气，“我们去垃圾山找回费索罗娜和安格鲁以前的据点，取回藏在费索罗娜分离出去的投影，并从她身上拿到仪器与材料。” 小猫站起身：“我说完了，你们呢？” “概括得很详尽了，和我的记忆一模一样。”费索罗娜拍了下安格鲁，“你呢？” “我也一样。”队伍里唯一的医生点头。 “团队的元老成员达成一致，那么……”她挑了挑眉，“你们呢？后来加入的朋友们？” “啊？”被眼神扫过的奥斯顿浑身一震，求救似的看向阿尔瓦，“老大，你来说吧，你也知道我两个脑子轮流记忆，可能说不太清……” “行了，你问我就好，”阿尔瓦皱眉，替手下回应费索罗娜的盘问，“既然你们的记忆一致，那么我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在讲述时自称黑猫？” “这有什么问题吗？”杜尔伽莫名其妙，疑惑地偏过头，“因为那些事情就是黑猫解决的啊……等等……” 他好像突然反应过来某些事情，声音顿时停了下来。 费索罗娜一拧安格鲁，眼中闪过精光。 “在变成黑猫进入地下层之前，你的讲述内容里一直是以‘我’自称的，”见有所进展，阿尔瓦补充着提出依据， “甚至之后也有‘我们’这种第一视角的称呼，可你为什么要说黑猫如何解决问题？这就像以旁观者的角度在讲述事件发生。” “这到底……”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知道了！” 忽然，费索罗娜站起身语气急促道：“不是他的问题，我刚才在脑海中自我复述了一遍事件经过，中间也会出现‘黑猫做了什么’这种句式！” “你刚才说记忆像泡了水的照片一样模糊对不对？就像老照片画面模糊，只有底下那行备注发生了什么的字比较清晰，对不对？” “对！”杜尔伽忙不迭点头。 “他是我们队伍唯一的黑猫，他却在讲述时也使用了旁观者视角，” 费索罗娜面色阴沉， “如果第一个讲述者是我或者安格鲁，我们说‘黑猫做了什么’，只会让大家觉得是在代指杜尔伽，根本发现不了这个问题。有人对我们的记忆做了手脚，生怕我们互相对质发现问题，只可惜手法粗糙了点。” “你们的记忆呢？”安格鲁问完，把她拉回座位上，低声附耳道，“冷静点，现在不是着急的时间。” “我来说吧。”阿尔瓦岔开双腿，眉头紧皱。 “在出逃前夜，监管者联络我伏杀你们，但它们给的价码不够划算，于是我选择越狱。” “况且，在越狱之前，安格鲁企图威胁那个黑猫却被他反杀，我觉得跟着这种老大更有前途……” 他瞳孔一缩，发现问题所在，“杜尔伽有这么强？” “刚才你还说黑猫杀死了杰拉克，你——虽然不太礼貌，但你应该做不到吧？” 这个问法也太尴尬了吧，好像在质疑队友实力一样。 见杜尔伽望过来，阿尔瓦眼神飘忽。 “……”小猫无语，到底还是承认了，“你说得对，我确实做不到。” “那么第二个问题出现了，”费索罗娜一锤定音，“消失的‘他’很强，能让我们的江洋大盗决心投诚的强。” “后面反杀监管者，一路离开，试图炸毁交易所，却意外粉碎叛变阴谋成为座上宾。这些事情与你的说法一致，我就暂且略过。只有一样，” 阿尔瓦终于提出自己的疑惑，“我总记得选猫爬架城堡是费索罗娜的主意？好像安格鲁也赞同了？” “……听听这是人话吗？”费索罗娜嘴角抽搐，“如果你对女人喜欢浪漫形成刻板印象也就算了，怎么连帕奇宝贝也拉下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尔瓦有点头疼地拧着眉心， “我是指——做决定的那个人让我觉得你们是一体的，不止选城堡，还有很多事情，像去垃圾山被簇拥在中心的那个身影，和交易所首领会谈的那个身影，你们的面孔总是会一起出现。” “就好像投影和[诈骗犯]本体的关系，” 他长叹一口气，低下头避开队伍里唯一诈骗犯的逼视， “就好像我把你们当成他的傀儡那样。” 第205章 最后的疑问 糟糕 “看来他和我们关系不赖。” 费索罗娜耸了耸肩, “而且……强到让你误会，可能他某些时候表现过这种能力？” “我想想，你们是在时金管道那里倒戈了监管者加入我们的……我明白了，恐怕促使你下定决心的还有一部分是这位神秘人士的强大吧？” 阿尔瓦点头, 干脆地认可了这种说法：“我同意。” “好的~” 费索罗娜向后一靠, 窝在沙发上, 勾着自己鬓角垂下来的一缕头发绕着圈, “选择城堡的误会也可以解释了, 那位神秘人选择了可爱的猫爬架, 而你记忆模糊后，把他的选择按在了身为傀儡的我们俩身上。” “嘿，两个问题凑齐后, 我们可以确定消失了一位黑猫先生。而这位先生的形象真是有意思, 强大到让我们的亡命徒纳头便拜，还拥有转化傀儡的能力，审美却这么……乐趣横生，妙极了。” 她环视室内一圈, 定格在粉色头发的管家身上。 路易斯自打杜尔伽把他反叛交易所这件事说出来后就有点尴尬, 一直心虚地沉默着，企图降低存在感。 “该你了漂亮小骗子。”费索罗娜扬了扬下巴，顿时众人的焦点集中在路易斯身上, 这下由不得他装死, 密集的视线直接把埋头鸵鸟从沙堆里挖出来。 “你害羞什么？不就是叛个变吗，在我们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里除了小猫咪，每个人的刑期都比你年龄大好几倍。” “呃……”路易斯干笑一声，摸了摸鼻子, “其实我之前……之前叛变，跟阿尔瓦一样，是获得了高塔的支持。” 此言一出，满室寂静。顶着压力，他头皮有点发麻，还是继续说道： “我记忆里，交易所前任首领死在垃圾山，这一任是空降的，大家一直揣测他背后的支持者是高塔，具体的变动我不太清楚，换代事件发生时我还在前任拍卖官手下当学徒。” 粉色头发的青年警惕地打量一圈四周，才压低声音道：“佐证就是他上任之后，原有的‘十一点’和‘十二点’被打散重组，互相监督，交易所流传的说法是他不相信所有人，整个交易所没有一个是他的旧部。” “我记得他也有护卫团？”费索罗娜眯着眼问，“跟我们去垃圾山的那群不就是吗？” 路易斯嗤笑：“你们没觉得它们一路上很安静吗？除了听从指令什么也不干，连话也不多说一句。” 费索罗娜捅捅安格鲁的胳膊，猫咪形态的杜尔伽缓缓站起，连奥斯顿也专注地屏住呼吸。 “你的意思是——”阿尔瓦猛地抬头。 “没错，这也是交易所私底下都认可的说法。这些守卫在楼上的护卫团其实是高塔的监管者。它们病态地节约能量，因为首领是高塔的人，所以连装也不用装。” “你怎么敢在交易所的地盘上讲出来的！”费索罗娜瞪大眼，按在扶手的指甲收紧，留下几道划痕。 “没事，这个城堡能阻隔首领的视线，不然你猜他为什么不亲自前来？我想，或许那位消失的先生选择这个城堡，也是考量过把这里作为密谋据点的。” 路易斯摆摆手，长叹一口气，把秘密坦白给新队友后他反而轻松许多： “所以高塔联络我叛变时，我没怎么吃惊，这大概是一次故技重施。现任首领的状态在那位先生进行医治前已经濒临失控了，高塔想换一个傀儡也很正常。” “而后来你们也知道了，我被抓个正着，幸好倒戈及时才保了一条命，也幸好一开始我也没完全押宝在科尔顿身上，他的叛变计划简直错漏百出。” “不过首领明显不再信任我了，我也因此来到这里给黑猫当管家——顺带一提，我的记忆里，这些事件的主体也是黑猫，像是有人把写好的文案塞进我脑子里，等着我叙述出来。” “嗯哼。”费索罗娜点了点手指，“佐证加一。然后呢？那个面具……？” “接下来我描述的事件经过都是按照脑海中的说辞来讲，你们自己注意分辨。 我在首领安排下给黑猫讲解了拍卖会的规则，并邀请他参与。那个面具是为黑猫准备的，不知怎么会跑到地下资料库里。” 刚才展示完后，托盘便被顺手放在沙发旁的案几上，路易斯拿过来，轻轻抚着流光溢彩的翎羽，柔软的纤长羽毛间抖落几星冰渣： “黑猫准备跑一趟垃圾山，帮老骗……费索罗娜和安格鲁找回装备，在交易所无所事事的我便决定跟随，在此行中惊叹于黑猫的力量，更加窃喜自己的幸运，选择了正确的道路。” “没了？”杜尔伽追问，小猫的视线追着管家的手指，在晃动的羽毛间上上下下。 “没了。”路易斯点头，把面具放回去。 啪嗒。 最后一粒冰渣顺着地毯滚到猫咪面前，吸引走杜尔伽的全部注意力。 “如此一来，我们只有一个问题要解决。”费索罗娜拽了把安格鲁，“把你记录的文字版给我。” 伴随着纸条吐出的哗啦声，医生的机械臂中段竟然印出一张资料。 “第一个疑点——安古斯通的死因，能够用第二个疑点来解决。还记得我说过什么？那位消失的神秘人很强。 在圣弗罗恩时我对安古斯通有印象，这蠢货仗着安了两个快报废的电子眼在地上层横行无忌，或许这就是他死去的原因。” 费索罗娜甩了甩那张画着树状图的报告。 “第二个疑点是——神秘人为何这么强？你，阿尔瓦，还有你，路易斯，你们都愿意为他放弃高塔的橄榄枝。” 她突然笑出声， “你们得罪的可是交易所，没有高塔做靠山还想不想活命了？除非……这个家伙的来头和高塔一样强大。” “和高塔一样强？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势力？”路易斯一怔，急忙追问。 “会害羞的漂亮小骗子别插话，”费索罗娜哼了一声，“你们还不明白么？和高塔一样强的……只有它自己。破案了，我们消失的同伴就是高塔的人。” “最后也是唯一未能解决的疑点，也是最初的疑点——他为什么消失？他去哪了？” 她摊开手，打量一番同伴：“看来大家都不知道。” 寂静的室内无人应答。忽然，城堡的内墙发生一阵抖动，窸窸窣窣的怪声笼罩众人。 “什么声音？” “那个……大家都听我说一句，”一直安静的杜尔伽突然说道，他的声音略带颤抖，“我们好像还忘了一个人……他的记忆应该也被篡改了。” “什么？”费索罗娜眯眼。 “糟糕！”路易斯突然站起，正好应和着杜尔伽的最后一句话。 黑猫仰面朝天，缓缓道：“交易所的首领——他被消失者治好，现在却失去了医生。” 这一刹那，冰棱从天而降，扎穿穹顶，像巨兽的犬齿，即将咬碎整座城堡。 细碎的冰渣滚落满地。 第206章 陆地海怪 堕落者虫变 漂浮的高楼间唯有长长的飞梭轨道作为纽带, 把散漫的建筑们牵扯在一起，禁锢于雨中的城市里。 这是交易所，高塔之外翠丝坦曾经最庞大的势力，没有任何人能够挑战它的威势, 除了它自己的首领。 正如此刻。 ——霜花沿着金属表面蔓延, 冻结的壳层像活物生长, 连成环状的高楼眨眼间被冰甲包裹, 远望如永冻的冰川。 就像肉食性虫类在消化前先用丝线包裹捆缚猎物, 交易所的首领也这么对待自己的势力。 他疯了。 “——” 失去外部壳层的怪物振动颅腔内的发声器官, 虫类嗡嗡的长鸣以交易所为中心扩散到整片荒原。 首领已经完全丧失人类的外貌，它本来就该疯了，只不过依靠“医生”的空间权柄强行锁定那层外壳, 才勉强能维系几日理智。 于是怪物乱舞的纤长触手从中心高楼溢出, 撕碎外墙，散落的金属四分五裂，大楼只剩下骨架，枯骨般屹立于荒原之间。 首领沿着轨道爬行, 冰壳循着它的方向不断往前侵蚀, 所过之处建筑物像感染疾病的垂死者一一变得苍白，那是冰壳的颜色，也是首领失去外壳包裹后所暴露本体的颜色。 它现在就好像藏在星球极地永冻冰川之下异变的大王乌贼, 苍白触须拖拽着自己前行, 糅合作一团的肿胀躯体鼓起圆形眼球。它们暴露在雨幕里，湿漉漉的, 蒙上雨水剔透发亮，敏捷地转动着。 “——” 怪物嘶鸣，金属高楼平整的表面是冰面生长最好的温床, 但楼群中那座突兀的蓝白城堡却仰仗繁复的设计一时抵御住它的侵蚀，于是怪物像软体动物准备进食那样把自己展开，口器张开到极限，尖利的牙齿像冰棱，密集又整齐地嵌在嘴中。 爬上陆地的海怪上下咬合住整座城堡，墙体毫无抵抗之力发出脆响，在城堡被彻底压碎之前，一道流光从后方窜出。 “投影！” 安格鲁大喊，费索罗娜的速度比他更快，在搭档发声之前她脚下的影子突然暴涨，抓住室内所有人往地下倒伏，像沉入水中般消失。 回廊间的水晶灯饰剧烈摇晃，闪烁的光点之间有一团影子在飞速辗转跳跃，刹那之间停泊在城堡后方的飞梭内便多了几道身影。 “你来开船？”安格鲁看向拍卖官。 路易斯迅速完成身份验证，屏幕上却显示他没有操控权：“首领疯了，权限被锁定了！” 滚落的墙体碎块砸到飞梭外壳发出爆响，还差五秒这里就要彻底坍塌。 阿尔瓦突然出声：“你先让开。” 他身后的奥斯顿大步踏上前，单手放在操作面板上，四只眼睛紧闭，[盗车者]篡改电子回路偷走权限，只听一声嗡鸣，飞梭顺利启动。 “帮我盯着后方，系好安全带。” 阿尔瓦当仁不让地坐上驾驶位，一拧操纵杆冲出雨幕。原本固定在轨道上的飞梭被解锁后如天边的雨燕，在风和雨点中敏捷翻飞。 “轰隆！” 城堡彻底粉碎。 怪物蠕动着，透过苍白的表皮甚至能看出城堡的碎片在往胃袋里前进，它在转了转凸起的眼珠，忽然聚焦在一点阴影上。 它的触须卷起三根冰棱，尽管人类视角在看来这些四十米长的锥刺更该叫做冰山。 “唰啦——” 伴随着破风声，冰棱被投掷而出，命中阴影后直直嵌入地底。 怪物用拼合在躯体上的机械缆线拉动自己，像山峦俯下身般凑近那个低处，却发现冰棱之下空无一物。 虚假的阴影吸引走它的注意力，那艘飞梭眨眼间跳跃至数百千米外。 费索罗娜弹了弹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松了一口气： “它没往这里追。” 路易斯趴在舷窗前，远处那个苍白的怪物还在原地茫然地嘶鸣。 管家扯下粉色长发末端的皮筋，一边整理散乱的辫子一边问：“接下来去哪？” 接下来？ 飞梭内，驾驶位上的阿尔瓦全神贯注操纵着飞梭，因为无法估量怪物的视距，他正在尽最大可能地贴合死角盲点。 而副驾驶位置是奥斯顿，双头人紧闭四眼，飞梭检测到被篡改权限后启动了自毁程序，他需要竭尽全力阻断这项指令的执行。 费索罗娜沉吟片刻，和安格鲁对视一眼：“去垃圾山。” 垃圾山？路易斯电光石火间想通了其中缘由： “首领疯了，高塔会派人来清理，原有成员在叛变时已经死得差不多，这次交易所应该会彻底从翠丝坦的势力排名上跌落。 接下来高塔会转而扶持垃圾山里的势力，扩招的话人员流动会变得很密集，在监管者眼里我们原来的身份都是死在首领异变这场事件中的人，如果趁此机会改头换面躲进去，就和垃圾山本土的成员没什么两样。 说不准能找到机会调查出记忆被篡改的真相。” “嗯哼~”费索罗娜勾起嘴角，转头看向杜尔伽，“小朋友觉得呢？” “我没问题，”杜尔伽颔首，他一直皱着眉头看上去心事重重，“但我……” 他犹豫着，似乎在考量该不该说出口。 “嗯？” 费索罗娜一挑眉，神经绷起手指微微攥紧，但面上挂起笑容对杜尔伽道， “说起来，本该最早发现异常的应该是我，那些资料室里的冰渣和首领外壳的组织成分一模一样，他肯定在疯狂前到处寻找过我们那位消失同伴的踪迹，并在搜查过程中逐渐堕落变异，带上冰渣的玩意除了资料就是面具，都是和消失者有关联的物件。” 她蹲下身，语气轻柔又迷离： “如果不是小朋友，我们恐怕没这么快察觉到不对。别紧张，告诉我你又发现了什么？” “两件事。”杜尔伽似乎下定了决心，“第一，我们是从垃圾山回来才发生记忆错乱的，会不会垃圾山出了什么意外？” “第二，刚才路易斯提到交易所成员都猜测首领身边的护卫团是高塔的监管者……那它们现在去哪了？总不会被首领弄死了吧？” 气氛突然凝重。 “我觉得还是叫你小侦探好了。”费索罗娜面色僵硬，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驾驶座上的阿尔瓦远远附和道：“我赞同。” 他看着包围在前方的护卫团，深深叹了口气：“你说对了，它们没死，而且还追过来了。” 飞梭外部，雨幕之中，先前还一同出行过的护卫团们以拦截的姿态站在敌对方，它们张开残破的羽翼，翼展达到十五米，冷冷泛着微光。 第207章 逃出生天 记第一次配合默契 追踪者原本只是天边一群小点, 但它们流畅的身形能极大幅度减小空气阻力的影响，或者说即使嵌入人类基因，机械身躯依然是支撑作战能力的主力军，很快它们便环绕在飞梭周围, 黑压压如蜂群袭来。 费索罗娜轻轻抽了口气：“事态不秒。” 在杜尔伽反应过来之前她一把拎起小猫的后颈皮, 大步走向座舱, 一拍墙体弹出隐藏的固定安全绳, 把自己和他锁定在座位上。 几乎是同时, 路易斯和安格鲁也于身旁落座, 每个人都面色凝重。 “你可以吗？”费索罗娜安抚地摸了摸小猫，抬头冲驾驶舱大喊。 “配合我！”阿尔瓦的声音远远传来。 副驾，奥斯顿悄悄睁开右边脑袋的眼睛：“老大, 有把握吗？” “没有也得有。” 阿尔瓦拧紧的眉头几乎耸立成山峰, 给眼窝打下一大片阴影，恰好遮住轻轻抽动的脸颊肌肉。 “上一次的追踪站，还是入狱前那一次。” “高塔只会把我们关进监狱，那交易所呢？护卫团听命于那个怪物, 它连交易所都拆了, 我们难道还能活？” “逃出去活，逃不出去死，”阿尔瓦突然放大声音, 清晰地烙印在飞梭内每一个人心中, “大不了就是死。” “该走了！” 一声怒喝，飞梭猛然加速, 灵活的光点在追踪者夹缝中以锯齿状的痕迹翻飞跳跃，这类金属外壳的玩意从来只在轨道间慢吞吞地爬行，未曾想有朝一日竟能翱翔天际。 它向上爬升, 监管者紧盯着逃跑的目标也跟着爬升，几乎排布成一字型的队伍，但突然他们的目标在眼前放大，竟是飞梭倒折方向，疾速向下坠落！ 目标要借势撞碎它们？ 滞空的监管者短暂思考刹那，蜂群突然变阵，它们分散成两个群体，无机质的眼睛互相对视，下一刻空气骤然剧烈波动，像是视线化为实体，杀伤力极强的粒子射线被激活，从一方的眼球出射，抵达另一方。 以螺旋形态排布的射线网仿佛DNA链条，在飞梭下坠的轨迹线上严阵以待—— 这是阳谋，一旦后撤驾驶员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切碎！ 前方的道路悄然浮现又一批黑点，蜂群不止一个，更多的交易所护卫队扯掉伪装，振动羽翼包抄了飞梭。 后退粉身碎骨，进者自投罗网，眼看当下正如瓮中捉鳖，若是向前冲刺还能勉强苟活片刻，但飞梭驾驶者真会如此应对吗？ 事实上，它仍在坠落。 “……”监管者不会浪费能量在发声系统上，它们只会用行动表达情绪。 螺旋天网无声旋转，为搅碎飞梭做最后的准备。 没有杀气，没有温度，这些危险到极致的杀手悄无声息，只有紫色的危险光芒昭示着不详。 雨幕中呈现铅灰色的小型金属飞梭以自由落体的方式投向下方的天罗地网，而网正在旋转，像飞速拨动的时钟上，时针分针秒针旋转倒退，默数着飞梭的死期。 现在，时间到了。 “嗡——” 飞梭发出一阵轻轻的颤音，与监管者预想中被切碎的爆裂音不太一样。 距离飞梭最近的监管者耳畔隐隐约约传来这样的声音：“盗车请注意。” 是谁在说话？它们疑惑的同时并未解除射线网阵，但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 —————— 下方的监管者有点困惑地探查上方情况。 一个胸牌标注着卫队长的监管者打开颅顶视角，头顶的仿生黑发间睁开一只眼睛，还未聚焦视线，就一刹那被削去了头颅，彻底陷入永恒的黑暗中。 “砰！”“砰！”“砰！” 天边坠落的监管者重重砸在荒原上，金属在爆响后四分五裂归入尘埃。 蜂群陷入疯狂，它们在互相攻击！螺旋网络最上方的监管者它们倒戈了，冲向下方设伏的同伴用刀锋杀死队友，冲向刚刚到场的另一群监管者为飞梭破开前路！ 一片混乱中，飞梭游刃有余地放缓坠落速度，慢慢爬升到安全高度，在倒戈者的护卫之下大摇大摆地从监管者群体中的空白地带离开！ “嗡……” 困惑的监管者作出与人类相似的情态，它们睁大双眼，迷惑地质疑同伴。 ‘为什么？’ [检测到外派A级监管者队伍-1209号违规使用能量，例证如下： 信息传导6个字节“为什么”，现警告一次，剥夺通讯功能使用权3月。] 处罚很快下达，而这名监管者仍然瞪着眼，只为得到解释。 刀锋架在它脖颈上的倒戈者勾起嘴角，眼底带着不应该存在的狡黠，它竟然开口说话了，丝毫不畏惧高塔的处罚： “安格鲁居然这么牛逼，小看他了。” “？”什么意思？ 监管者想问，但被剥夺通讯功能的它再也无法说出口，头颅与身体分离，带着疑问坠落于地爆碎成尘埃。 —————— 飞梭内一片欢呼。 “帕奇宝贝我要爱上你了！” 费索罗娜吹了个口哨，按住安格鲁企图把口水糊他脸上，美女投怀送抱却惨遭医生嫌弃，二人拉扯间怀里蹿出一只小猫。 杜尔伽浑身炸毛，无语地躲到高处： “你们俩要把我挤扁了！”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从身后偷袭，把他捞进怀里系好安全带。 “别理他们，带坏小孩子的家伙。” 路易斯摸了摸小猫的耳朵，重新扎好的粉色辫子垂在左肩上，衬得青年脸上的笑容春暖花开般明媚。 “干得漂亮！”驾驶舱中阿尔瓦脸上的凝重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拍了拍手下的肩膀，将飞梭切换为自动驾驶。 在下定决心倒退的途中，他们采用了极其冒险的计划，安格鲁的机械臂中存储有放大能力范围的改装设备，医生在三十秒内为奥斯顿完成能力升级，将他的回路控制附着在整艘飞梭外壳之上。 他们没有停止，就是为了赌，在接触光阵的刹那，让奥斯顿的能力从飞梭外壳传导到监管者本体上！ 而他们成功了，只需要短暂地控制一瞬间，阿尔瓦就能迅速接手监管者的控制权，就像他操纵奥斯顿盗取的飞梭那样，倒戈的监管者为己方所用，他们就此脱离追杀。 第208章 观众对此表达赞誉 允许存活 高塔中, 一片霜白的无垠空间内。 整齐排布的休眠仓有如坟冢。 [警报。] [外派A级监管者队伍战斗力丧失超过预警界限，50%成员失去执行能力。请问是否下达指令？] “啪嗒啪嗒。”高跟鞋作响的声音。 “——”空气振动，似乎和高塔达成了共识。 [好的。越狱小队支线已经解除追杀。剩余A级监管者检测到中枢电路被破坏，可信度认证无法通过, 现已启动销毁程序, 回收至地下时金仓库预备下次重启。] 伴随着无机质的冰冷声音, 苍茫的穹顶浮现一片虚幻的投影, 似乎是监视翠丝坦的摄像头把战斗现场投放了出来。 载着杜尔伽一行人的飞梭远去, 荒原徒留坠毁的监管者碎片, 雨水从天而降砸在金属残躯上，溅起星星点点白色小珠。 尽管这里发生了爆炸，但火焰并没有蔓延, 因为雨幕赐予了死者冰冷的安眠。 忽然, 这些报废的机械造物像融化般软塌下去，爆燃留下的黑色痕迹消失，金色的光点从内里溢出。金属软化为流淌的蜜糖，从地面的缝隙钻下去。 它们的密度似乎比水大得多, 清澈的雨水向上, 监管者变化的时金向下，厚厚的积水表面浮起两三个气泡，噗呲噗呲地爆裂后, 原地便回归了寂静。 监管者残躯消失, 时金消失，翠丝坦的荒野一片安宁。 [回收结束。共计29378年。] [越狱小队表现出良好的默契, 在配合中充分体现人类的团队合作智慧，并取得一定成效，达成从A级监管者追击中脱身的成就。] [观众对此表达赞誉。] [其次, 越狱小队累计5日未曾补充时金，仅依靠交易所提供的碳基生命菜谱进食，高塔认为它们已经逐渐趋向于人类，正在逐步觉醒作为“人类”的自觉。] [观众对此表示肯定。] [越狱小队共计6名奇美拉，其中，高塔额外标注的主角共计1名，代称为“杜尔伽”。 在人类文明重启计划中标注的高危类别共计5名，具有逃离翠丝坦能力的“诈骗犯”共计2名，代称为“费索罗娜·白”，“路易斯·白”； 具有自我改造逐步向机械生命偏离的“非法行医者”共计1名，代称为“安格鲁·帕奇”； 特殊危险分子共计2名，代称为“盗车者奥斯顿”，“肇事者阿尔瓦”。] [原计划中，高危类别奇美拉禁止开放进化，需于圣弗罗恩关押至死亡。 但越狱小队中5名高危者表现优异，并出现觉醒人类意识的趋向，请问是否申请后续考核？] [观众正在考量它们的信息，请等待。] [申请成功。观众允许越狱小队全员存活至下一阶段，若未能进一步进化出人类特征，观众将收回指令，对小队执行死刑。] [越狱小队第二阶段考核已开启，正在选派考官。] [交易所首领——陆地海怪正在赶赴任务途中。] [守门人——苍白手掌正在接收任务详情。] [为了进一步推动人类进化，主脑将不惜牺牲一切，请记住——] [一切，为了生存！] 空荡荡的银白天地响彻机械的呼喊，即使没有人能够听见。 —————— “我们还是去垃圾山？” 杜尔伽紧张地看着大屏幕。 “对，先去找我的老相识，”费索罗娜也紧张地看着大屏幕，“你还记得吧？就那个管道里全是手掌的老板。” “先找他打听情况，别看他怂成那样，交易所随便个小喽啰都能敲一笔，其实他真正赚钱的地方是垃圾山里面的情报系统。” “情报系统？”小黑猫一惊，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不放。 费索罗娜啧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带着点嫌弃：“怎么说呢，你也别怪我之前没有提起，主要是……呃，有点不好描述。” “垃圾山的路况都是变来变去的，楼房动不动从地下爬出来，又动不动埋进去，地下环境基本上可以概括为一个字，乱。可你记得不？那里可没被水淹过，原因就在下水道上。” “那些崎岖的管道里栖息着垃圾山的三大势力之一，它们叫做老鼠。小朋友你瞪我干什么，瞪人的小猫咪会被摸秃的~你只是住在地表，没见过它们很正常。” 她揉了一下小猫的头顶，意犹未尽地摩挲着手掌，一边回味触感一边补充道： “那些老鼠和咱们的思维差不多，但外表差别大了去了，而且它们死掉后和[诈骗犯]似的，只会留下一具金属空壳……懂了吧？下水道就是它们用腐烂成空壳的同伴尸体建立的。” “嗯哼~也就是说地下网络建设权都在老鼠手上，它们可以监听监视垃圾山的所有秘密，那个多手老板其实是老鼠的头目之一，他专门开的酒吧就是对外情报交易的基地。” “……”杜尔伽大受震撼，一时失语。 “很好，”阿尔瓦从身后插话道，“所以你俩能别挡着屏幕了吗？” 环抱双臂的驾驶员眯着眼，一人一猫两名队友挡在他身前，尽管飞梭进入了自动驾驶模式，但驾驶员依然需要视野，没有视野就是没有安全感！ “别闹了，危机只是暂时解除，别忘了那个长得跟鱿鱼似的怪物还在交易所发疯！” 安格鲁从右后方拉住费索罗娜的胳膊，试图把她拽回来，却不料正巧踩中猎人的陷阱，刚才还紧张分析利弊的女人一转头便扬起放肆的笑容，就这医生的力度把他飞扑到座位上。 “我就知道帕奇宝贝刚才只是害羞，你不可能不理我的~” “小孩子别看。” 路易斯拎起猫咪后颈皮，抱回座位上，给自己戴上眼罩的同时贴心地捂住杜尔伽双眼。 “他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奥斯顿两个脑袋各自操控一只手，互相捂着眼睛，小声问身边的阿尔瓦。 “……”囚徒拧了拧眉心，“你就当看不见吧。” 飞梭平稳地前进着，死里逃生的队友们开开玩笑没什么大不了，刚才的配合充分证明了队伍的默契，从前只想着活命和赚最多的时金，但现在这一切似乎唾手可得。 阿尔瓦活动一番双手，随意地抬起头，嘴角的笑意却骤然凝固。 “别闹了。” “别闹了——你们都停下！” “嗯？”费索罗娜回头，“怎么了大船长？” “垃圾山……不见了。” “啊？” “不见了？” 驾驶员额角青筋隐隐跳动，看向远处——擎天巨人破开雨幕，俯视世界。 第209章 钟杨归来 回归 “那……是什么？” 不知是谁的声音打破了飞梭内的寂静, 说出所有人此刻心中所想。 飞梭突然剧烈颤抖，阿尔瓦悚然一惊，像刚从噩梦中脱离，猛地一拉操纵杆, 向上方疾速爬升。 “别看了, 配合我！” 他大吼, “下面有情况！！” 费索罗娜瞬间松开安格鲁, 扑向路易斯, 抓住他的肩膀, 二人原地软塌下去，诈骗犯化作涌动的暗影附着在舱体之内。 安格鲁冲向副驾驶，机械臂壳层展开, 伸出纤长的缆线, 像有生命般接驳至于奥斯顿后颈的两个接口，双头人四目爆开血丝，痛苦地闷哼一声，死死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干扰能力再次放大, 飞梭表层霎时闪过银色流光, 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幻觉。 杜尔伽两个纵跳抵达驾驶舱前方，攀爬至舷窗高处的支架，紧张地注视前方。 “坐稳点小猫咪, ”阿尔瓦语速极快, 让人分辨不清他话中的颤音是因为情绪紧张还是因为飞梭抖动而引起，“我们可能有大麻烦了。” “嗡——” 发动机运转到极限, 燃料舱所有时金按照他的指令全部灌入转化机舱，金色的澎湃长河汇聚到飞梭的心脏，它们在滚热的炼狱中爆鸣, 飞梭于是也跟着长鸣，像炼金怪物燃烧最后的血液纵身直冲云霄。 “砰！”黑猫重重地撞在支架上，全靠安全索挂住腰际，堪堪将他固定在几乎仰面朝天的驾驶舱内。 舱内人员以平躺的姿态目视上方，阿尔瓦面目狰狞，飞梭达到极限速度带来的超重感死死碾压着他的肺部，像深海潜艇突然爆裂后从四面八方传来无穷无尽的压力。 奥斯顿紧闭的四只眼睛缓缓淌下血液，安格鲁的机械臂弹射出缓冲垫，压力已经引起他自我改造程序中的紧急救援指令。 “砰砰砰！” 在他们身边，没有锁定在地面的软椅在重力作用下无可奈何地滑落向后方休息舱，撞在尾端内壁。 雨水铺天盖地砸在苍冷的金属之上，像诘问像咆哮像令行禁止，可飞梭依然在攀升，濒临极限地攀升，驾驶者死死抓握着操纵杆，将它硬生生卡死在极限，他们不能坠落，因为下面是无尽恐怖的地狱深渊—— 荒原已经看不见了，连绵如雾气的苍白覆盖大地，雾中伸出长长的飘摇触须，像美杜莎吐着蛇信的华彩长发，美丽、异常而又危险至极。 它们追随着飞梭，像在与舱中人类戏耍，可直到邻近舷窗，才能发现这些柔韧“发丝”是那样狰狞，那些天使羽翼般的洁白其实是泡烂雨水的肿胀发白，那些闪烁微光的蛇发鳞片其实是触须上不断开合的吸盘，里面密密麻麻的银色尖齿挂着涎水，反射粼粼之光。 “——”白雾中响起悲鸣，像洪钟撼动天地，扩散到无穷高远的雨雾之上。 彻底堕变的首领从地下爬起，它附着时金的黏腻表层裂开两道缝隙，圆形巨眼刹那捕获海潮般涌入的信息，最终定格在飞梭之上。 “——”它再次悲鸣。 [陆地海怪抵达现场。] [检测到陆地海怪追猎主观动力不足，现申请灌输指令] [申请已通过，已向其脑内接收器传达指令“飞梭内部拥有治疗痛苦的线索”。] [观众准备检阅越狱小队对抗过程。] 巨怪追向飞梭的触手忽然一顿，苍白的擎天之柱静默在雨中，像摧毁的神殿废墟徒留梁柱诉说历史，但下一刻这些历史再次复活。 触手猛然加速，超越飞梭，阿尔瓦几乎能看见它吸盘内尖齿在缓缓磋磨！ “它来了——！！” 驾驶员几近吼穿肺管的怒喝炸响：“准备！！” 白色巨蟒反向对折，左右游龙直冲飞梭！ 在对撞发生的毫秒之间，银光与黑色虚影同时在飞梭表面闪烁，两道暗影像淤痕般浮现于陆地海怪的苍白触须上，是费索罗娜和路易斯！ “只有一次机会。” 安格鲁几不可闻地喃喃道，而他身边奥斯顿早已了然自己的使命。 能力放大，扩散到飞梭表面，由飞梭表面扩散到暗影之上，由暗影扩散到海怪躯壳中。 “砰砰！” 两道暗影刹那跳回飞梭表面，内舱落下两个人影，费索罗娜和路易斯再起不能，口中不断涌出乌黑的血液。 副驾驶[肇事者]昏迷，[非法行医者]昏迷，[诈骗犯]失去行动能力。 黑猫没有声音，垂落在安全锁上。 而舱外，苍白的触须原本对准飞梭，忽然它向天空翻折，再次翻折，不断地扭曲折叠，直至把自己彻底扭断。 “咕噜。” 解决了吗？ 唯一能保持清醒的阿尔瓦警惕握紧操纵杆，为了以防万一，他再度驶向更高的地方，几乎要穿透雨幕。 目之所及一片苍白，陌生的环境让他心神不宁。 翠丝坦历来飞梭探索都是向平行方向扩张，“向上”对他来说是一个全然陌生的词汇。 飞梭行驶在苍白的高空中，周遭悄无声息，信号捕捉器安静得像睡着了，除了远处，原本应该是垃圾山的方向，现在只有一个依稀能看见的巨人站在那。 阿尔瓦勉强平复心情，努力对比记忆，确定在刚才变故发生的时间段里，巨人并未发生变化。 大概……安全了？ 他变更行驶轨迹，试图远远绕过巨人，可下一刹那变故突生。 苍白的周遭忽然云雾般变幻起来，像长蛇在水下舞动，被遮挡住的暴风骤雨再次袭来。 ——周围是触须！无穷无尽的触须！ 飞梭顶端，阿尔瓦眼中的白色天空也是触须组成的！它们盘结成网，遮挡了雨水！ 安静下来的怪物并未放弃，而是蛰伏在高处等待捕猎时机再次降临！ 触须末端如烟花爆裂，弥天巨网伴随着纷纷扬扬的雨丝肆意张开，向搭载着越狱囚徒的飞梭袭去，像命运的嘲弄，呼应着西西弗斯的诅咒，囚徒终将再次陷入笼中！ “你们混得也太差了吧，真给老大我丢人。” 忽然，有人打破了命运。 在视野被苍白覆盖的最后一刻，阿尔瓦清晰地看见，在阴暗的雨夜地狱之中，有一个陌生但莫名熟悉的身影站在巨人的肩头，远远对他露出非人的古怪笑容。 “不过看在对手强过头的份上，”钟杨笑眯眯地招手，“尽力就好。” “你们这是什么垃圾匹配机制啊，哪有派半神追杀人类的。” 神秘青年屈起手指敲了敲巨人的脖颈，金属外壳发出沉闷的声响。 “闭嘴，淋雨淋够了就给我回来！那玩意不好对付，小心等下把你颠下去。” 巨人似乎很不想和他对话，不耐烦的少女声音从心脏位置传来，同样拥有非人的质感。 第210章 故意被抓 首领换人？ “啊？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站在巨人肩头的青年一脸苦恼, 装模作样地挠了挠耳朵，指着前方道， “可是伟大的人类守护者，你再不出手, 这群人类就要在你面前死掉了诶。” 钟杨笑弯了眼, 鸦黑的睫毛挂着湿漉漉的雨珠, 他似乎失去了屏障雨水的能力, 任由它打湿衣摆, 留下蜿蜒的深色痕迹。 远处的怪物正在咆哮, 这只神似白化大王酸浆鱿的特殊生物介于机械与血肉生命之间。 …… “卧槽，好大一只” “鱿之大，一锅炖不下……” “谁窜到美食频道去了？快给我回来！不要把紧张的气氛毁掉啊！” “最会做饭的大厨不在, 没劲_(:з」∠)_想看小钟和他因为烹饪方式吵起来” “大厨？” “是新粉丝吧？她在玩一个老梗, 指的是逻辑怪物公司玩家榜一杜德罗伊，因为擅长在奇奇怪怪的游戏里随地做饭而闻名” “比如上个游戏和小钟荒岛求生炖汤（。）” …… 钟杨眼神隐隐有所波动，但下一秒又恢复平静，似乎只是错觉。 观众没有认出这位交易所前首领, 不过这也难怪。 它现在的形象和之前可真是……天差地别。 看来是高塔专门培育放在交易所的怪物, 也是杜尔伽作为主角的支线故事中必须通过的关卡。 前方情况紧急，可钟杨却没有听自己的话回来，伽玛便不动他所在的肩部, 以与之前不同的方式出手。 “刀锋——”她说。 嗡…… 猩红心脏一震, 俯世神蛛头部排布的眼球有如星辰旋转，身后八臂虚虚一握——这刹那长烟一空, 永恒的雨夜似乎也暂停片刻。 当雨水再次落下，这些因为天空哭泣而诞生的眼泪便不能直接拥抱大地，因为此刻有一段银色刀光横断在天地之间, 银甲巨人分布在身后的六臂紧紧握着凭空出现的长刀。 “向下！”心脏的跳动如铿锵战鼓，她的声音撼天动地。 银光斩下，切碎团裹成球状的白色触须，荒原像下了一场雨，没有声音的银色碎屑纷纷扬扬下坠，积成皑皑的雪。 失去动力的飞梭重见天日，唯一清醒的阿尔瓦瘫在驾驶座，失神地看向远方，他口中喃喃道： “我们……没死？” 下一秒恐怖的失重席卷了他，安全带竭力拽住完全失去自控能力的躯壳，勉强使他不脱离座椅。 “砰！” 一声不详的脆响，零星扎入飞梭外壳的尖齿被飓风裹挟，脱离飞梭外部，留下的环状切割痕迹稀溜溜漏着风，在高空气流的碾压下不断变形，最终爆开。 “不好……”舱内气压骤然失衡，顶着狂风拍面的剧痛，阿尔瓦挣扎着扭过头。 费索罗娜和路易斯没有安全锁…… 可他根本来不及作为，两道人影像断线的风筝，跟着飞梭内的金属残块和未曾锁定的摆设物从豁口飞出。 阿尔瓦伸出一只手，但够不到，于是他又张开嘴，想要至少为刚刚还同生共死的队友呐喊些什么，而潮湿的空气和冰渣却瞬间流窜灌满他的肺部，让这些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场景变成默片： “——”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飞走，伴着雨水坠落，然后—— 被一只巨手轻柔地接住，像陷进软和的梦乡般安眠。 那个巨人接住了他们？ 脸上满是被飓风乱流刮出的血痕，阿尔瓦费尽力气睁开眼，巨手接住二人后仍在移动，不断向他们靠近，最终握住飞梭，把他们也接住了。 隐隐绰绰的视野中，有人淋着雨走来，巨人的臂膀好像通天坦途直入云霄，看不真切。 那人正是顺着臂膀走来，像从天空之上降至眼前。 “怎么，不来一场久别重逢的欢呼？”来人屈起手指，敲了敲飞梭。 飞梭内毫无回应。 “有人吗？” 钟杨又敲了敲飞梭，这次有回应了，飞梭上哐当一声掉下来一块外壳。 “嗯……意外，意外。” 他咳嗽一声，若无其事收回手指，转而走向舱门，暗中给疆神一个眼神。 舱门边缘溢出虚幻的黑色火焰，空间被无声切割，钟杨拖着地上的两摊伤患，走入飞梭内部空间。 他放下费索罗娜和路易斯，环顾一圈昏迷的乘客，尔后抬起头仰望还在呼呼漏风的豁口。 这些破洞的边缘全是牙齿撕咬的痕迹，看上去狰狞异常。 “嘶……好像情况不太妙。” 钟杨摸摸下巴，走到驾驶舱把挂在锁套上快要窒息的小猫解下来，揣进怀里。 “这么些伤病患，似乎不太利于交易所的重组大计啊，高塔来参加拍卖会的时候，如果你还要分心照顾老弱病残，岂不是还没开打就落于下风？” 他声音不大，堪堪能使俯世神蛛的传音系统捕捉到。 臂膀振动，传来心脏处伽玛的回话：“你打算重组交易所？” “嗯哼~我记得这个粉毛拍卖师说过交易所迭代首领都是通过斗争上岗的，”钟杨随手把镜头调到远处，“那个变异大鱿鱼是你处理的，当然由你继任。” 白色巨怪已经不见，只有银色积雪能证明它曾今存在过，而这些积雪被雨水冲刷着，正在逐步散入地下。 “好像有道理。”伽玛在犹豫，“那你呢？” 钟杨乘胜追击： “别推卸责任，毕竟咱们和高塔的最终决战还要等拍卖会呢，交易所要是半途没了，你上哪找这么好的机会？而且像我这样柔弱的人类当然——” 人类话音未落，突然消失在原地。 趁着巨人发愣的空档，抓走人类的怪物以濒临极限的速度滑落，它贴在俯世神蛛的表层，再流畅的设计也存在死角，这个偷袭者便依靠这些阴影的遮蔽拽着钟杨消失。 —————— “我说这位先生，咱们好歹有一面之缘。”钟杨坐在地底洞窟中叹气，“你绑架我干什么？你的任务应该是上面那些晕过去的家伙吧？” 对面，一连串的苍白手掌从墙壁上的管道中钻出来，它们动作有条不紊，替绑来的客人调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10-220 第211章 情报官 重建交易所 【玩家好像回到了熟悉的地点。】 【系统正在为您查询~之前点亮的地图终于排上用场了！】 【查询成功, 标记了一处地点：垃圾山门口-苍白手掌的酒吧！】 “我记得你。” 多余的苍白手掌缩回树根般盘区错节的管道中，只留下肤色最接近人类的两只，它们互相交握着，平静地放在桌面上。 “是吗？我很荣幸~” 被“请”来的客人对眼前古怪的一幕毫无反应, 他端起酒杯, 似乎要抿一口, 可举到面前却又顿住动作。 钟杨视线定格于液面, 须臾, 挑眉回望。 “您的热情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他放下酒杯，浮动着金色光点的液面震荡出一圈圈的涟漪，“可惜, 这么高浓度的时金调成酒实在是浪费。” 面前的苍白手掌他见过, 在刚从监狱脱逃时，他们在费索罗娜的指路下曾经躲藏于此，并且差点就从这家酒吧的后门进入垃圾山。只不过见到科尔顿收取管理费后，他们中途调转方向去了趟交易所。 抛出一面之缘的说法是为了试探这个怪物的记忆, 现在这家伙承认见过自己？ 钟杨思索, 先搁置了伽玛的信息轰炸，面上挂着不变的微笑。 他也是奇美拉？ 至于这杯酒……但凡是个翠丝坦居民都能看出它其实是极高浓度的时金。 莫名其妙偷袭自己，绑架成功后却别无动作, 反而拿出时金贿赂自己？ “说吧, 什么事？” 他变换坐姿，敲了敲桌面。 见钟杨明显的拒绝之意, 苍白手掌不动声色地收走高脚杯：“请原谅我的无礼，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向您表达由衷的谢意。” “谢意？”钟杨反问。 重重叠叠的声音在管道中回荡，替不解的客人揭开谜团： “是的。您杀死了老鼠, 给了我自由。” 根须般的管道中响起奇怪的碰撞声，刚刚躲藏进去的手掌忽然一齐冒出，它们伸到钟杨面前，缓缓摊开掌心。 每一只手中都浮起金色的立方体，像互相之间存在奇妙的引力，失去怪手的钳制后，立方体悬浮于空中，搭建成五面体的形态，神似微缩的金字塔。 当钟杨看向它时，一轮满月隐隐从金字塔的表面掠过，倏忽又消失不见。 “自从我有记忆之后，便扎根在垃圾山的门外。在过去，这里很热闹，经常有不同的旅人路过。 势力之间互相劫掠，失去战斗能力的将死之人被扔出垃圾山；交易所押运的负责人想捞油水，昧了货品后帮忙分销的手下；高塔服役超过年限，马上就要报废的监管者，还有很多很多…… 这些人都需要一点休息的地方，所以我开了这家酒吧。” 苍白手掌把金字塔虚虚地往前一推，它像没有重力限制似的飘到钟杨面前，滴溜溜旋转两圈，定格不动。 “我给他们倒一杯酒，让他们喝下去有勇气直面不论是死亡亦或是未知的前路，而他们作为交换，会告诉我很多很多故事，这就是我情报系统的起源。” “有意思的故事。” 他在自报家门？ 钟杨垂下眼：“可惜我急着赶路，没时间跟你分享了。” 一阵怪异的敲击声突破管道的限制传到耳朵里，不知怎么钟杨觉得是对方在笑。 “分享？不不不，我说过这是谢礼。 从某一天开始，我的客人越来越少，后来发现是[老鼠]想要垃圾山的情报管道，它们用同类死后留下的空壳建立了庞大的地下网络，我珍贵的客人们往往还没走出垃圾山，就踩进它们的陷阱，被拖进地下。 可惜我发现得太晚，这些啮齿类怪物打通了我栖息的管道。它们藏在管道深处，没日没夜地撕咬，让我参与进它们肮脏的组织，并用我的情报官名号扩张势力。” “您杀死了它们，而这，就是我的谢礼。 这枚金字塔由高浓度的时金构成，是我替死去的高塔客人们收尸得到的报酬……放心，不是从尸体提炼的，那些监管者死前都会把中枢处理器剥离，当做自己曾今于这个世界存在过的痕迹。 这里面记录了我毕生所获的情报，您可以销毁，也可以当做故事解闷，我想它在您手中必然能发挥自己的价值。” 一排手掌在钟杨面前摊开，像戴着白色手套的侍者恭敬地行礼，它们柔软的腕部从铅灰色管道中伸出，那些圆形的开口此刻像金属脱落生锈板块般掉落了一些残渣。 钟杨不动声色地扫去一眼，都是些老鼠尖牙形状的合金。 没想到清理[老鼠]还能有这种意外之喜，它们居然藏了一些同伴在手掌管道深处控制他吗？ 无心插柳柳成荫，无意间竟然替眼前的苍白手掌解决了烦恼。 “那我却之不恭。” 钟杨从善如流地接过金字塔，悬浮的固体自动化作液状，有思维般在钟杨身前绕了两圈，上下打量一番新主人，最后凝固成一枚戒指，舒舒服服地套进右手尾指。 …… “这个剧情我熟，龙傲天特有的收小弟过程！” “不要随便切换到别的频道啊！” “别急着吐槽，我觉得前面的那位讲得还是很有道理的_(:з」∠)_这个浑身都是手手的家伙确实一副要认小钟当老大的样子” “只有我盯着那个戒指吗？我直接魂穿戒指！小钟带我一起QAQ抢不到翠丝坦模拟城市体验馆门票的卑微追直播人哭晕在沙发上” “等会，体验馆开始抢票了？” …… 她们歪楼一直可以的。钟杨强行按捺住嘴角抽搐的冲动，维持着面部表情，继续听苍白手掌的发言。 “您喜欢就好。” 它又发出那种乒铃乓啷的怪笑，“除此之外……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加入重建之后的交易所。” “想要继续当情报官？”原来是这样。 钟杨挂上恍然大悟的神色。 绑架自己，是为了表现情报运用能力。 阐述来历并送上礼物，是为了拉进关系获得机会。 最后直接点出目的，是为了展现获取情报的能力——他只不过跟伽玛提起过重建交易所的想法，这个藏在管道里的手掌居然就知道了。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答应？” 给急着想来找他的伽玛发了条讯息后，钟杨托着腮，从热闹的弹幕里挑了条合适的话回应道： “交易所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第212章 新基地 垃圾山与交易所合二为一…… 杜尔伽十分吃力地睁开眼, 光源好像被什么东西遮住了，几片三角状的光芒晃得他头晕目眩。 “醒了？先告诉我这是几~” 三角状的光芒变换形态，变成一只竖起两指的人手模样，杜尔伽的双眼跟着对焦, 猫瞳在强光下缩成一条竖线。 他这才发现眼前是一只剪刀手。 “呃……这是2？” 挡在他眼前的手迅速抽走, 后面的房间背景一下子展露出来。 杜尔伽这才发现自己在一片空旷的银白空间内, 没有摆设, 没有桌椅, 非常陌生, 而背后冰凉坚硬的触感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 那个提问的家伙长着一张没有任何改造痕迹的好看面孔，穿着一身白大褂，坐在一旁。 “很好, 那我是谁？”白衣人这样问。 好眼熟, 他是……谁来着？杜尔伽有点恍神。 还没思考出个结论，那人的脸庞突然在面前放大，杜尔伽一惊，试图退后却被按住爪子—— 对了, 他现在还是黑猫的形态！杜尔伽浑身僵硬, 直勾勾看着那人俯身凑近。 “虽然没想起名字，但你认识我。恢复得不错小蝴蝶，咱们起床。” 杜尔伽：“……什么？”什么小蝴蝶？？ 那人没有回答, 直接双手托在腋下, 把平躺的黑猫扶起来，原地摆正。 银白空间在眼前像油彩褪色般泛起一阵噪点, 只不过一个抬眼的时间，噪点散去，空旷的室内多了好几道人影。 椭圆形金属长桌前坐着熟悉的人, 杜尔伽一一看去： 费索罗娜剪了利落的短发，正搭着安格鲁肩膀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还时不时戳一下身旁的路易斯；奥斯顿两个脑袋都裹着纱布，整个人神色恹恹，难得没有和自己吵架，阿尔瓦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正用深沉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手，好像在研究世纪难题。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银色头发的陌生年轻女性，不知道为什么看向她时总觉得压力倍增，像偷窥猎食者担心被发现的那种心虚感。 至于他身边的那人—— “都到齐了，大家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个叫醒杜尔伽的青年手肘撑在桌面上，小指上一枚金色的尾戒反射着点点星光。 见无人回应，他往后一靠，摊开双手： “很好，都没意见。情报官？” 像应和着他的指令，苍白手掌从天而降。 “大家都希望重建交易所，既然前任首领死去，那就遵循传统，由杀死他的人继位。” 杜尔伽看见那名银白短发的女性起身颔首，光打在她的眉眼间，看着好像和他自己差不多大，正是该被称之为少女的年纪。 “既然交易所幸存所有成员都没有意见，那便由我继任交易所的新首领，你们可以叫我伽玛。”她说。 苍白手掌分出几个分支，向在场除了神秘青年和伽玛之外的每个人脑后轻轻一拍。 一阵清凉之意贯彻头顶，杜尔伽听见那位自称伽玛的人继续说道： “我探查过交易所的旧址，那里已经被变异的前任首领摧毁了95%，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拍卖会，这里将作为交易所的新基地。” 听着她的话，杜尔伽下意识打量四周，孰料正好和脚下的监管者对上视线，骇得他背上绒毛炸起。 桌下的地面是透明的！数不清的监管者像列队般排布在他们脚下，那些按参数比例捏造出的美丽脸庞正用无机质的眼神向上看着他们开会！ “为了保证稀少的旧成员安全，我在你们脑后植入了生命监测芯片。” 伽玛瞥了眼右下方一惊一乍的小猫，继续按照钟杨给的台词说道。 “目的在于一旦你们遇到危险，我能及时获得信息并派出救援队。” 机械生命已经在屑人类的循循善诱下学会面不改色地扯淡，将监视器美化成安全保障。 “如今翠丝坦内局势变幻，刚才最先醒来的几位也都看见了，垃圾山不复存在，而交易所也遇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我们需要一个和高塔面对面开诚公布的机会。” 伽玛的余光向后掠去，钟杨没有动作。 “而拍卖会就是这个机会。虽然存储拍卖品的仓库在灾难中遭到破坏，但我们还有最重要的一件拍卖品留存。” 银白短发的少女身后亮起全息投屏，整座翠丝坦城的地图浮现于空中，其中，地下交易所和垃圾山的中心位置亮起两个金色光斑。 “交易所仓库中的一千万年时金，以及垃圾山地下深渊中的五百万年时金。” “这将会成为我们和高塔会面的契机，从现在开始直到拍卖会开始为止，我希望所有人能够安心在新基地养伤。” 伽玛一锤定音，坐回自己的位置。 沉默，尔后突然响起掌声，费索罗娜率先鼓起掌，带动着在场所有人为新首领的发言送上喝彩。 除了穿白大褂的那个青年。 杜尔伽举着前爪拍也不是，不拍也不是，有点尴尬地陷入沉思，直到他偷偷瞥见几乎斜躺在座位上的面熟青年也没鼓掌，这才松了口气。 —————— 伽玛目送新下属们远去，顺带推搡一把还在闭目沉思的钟杨。 哪知这家伙差点载到地上去，幸好脚尖勾住桌下的凹槽才幸免于难。 钟杨揉着眼睛一边打哈欠一边道：“开完了？” “……你睡着了？” 伽玛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机械生命脸上表情从未如此精彩丰富过。 “怕什么，反正都是人类，你又不会宰了他们。”钟杨无所谓地耸耸肩。 伽玛额角隐隐跳动：“你不应该怕我出什么岔子被他们反对吗？” “难道我们伟大的人类守护者会出岔子吗？” 不负责任的人类单手托腮，笑眯眯地盯着她看，看得伽玛一句话也骂不出来，气急败坏地摔门出去了。 “对了，你要的尸体等下会运到下面，”好像是想起什么，伽玛又去而复返，满脸警告地盯着钟杨，“一定要透过隔离屏障看！不许私自靠近！要是被感染了我也救不了你。” 钟杨打着哈欠点头，送别她后，室内的灯一盏盏熄灭。 透明的地面亮起苍白的冷光。 脚下的监管者军团不见了，现在，一只神似大王酸浆鱿的白色变异怪物躺在那里，像沉睡在冰层之下。 第213章 时间蠕虫 看不见的客人 俯世神蛛内部, 某个会议室中。 这里的装潢是简约的办公风格，此刻室内唯一的人正垂眼看着下方。 钟杨手扶在椭圆形长桌的边缘，一片白色噪点从桌椅装潢上浮现，伴随着噪点的褪去, 会议室内的一切跟着一同坍塌、破灭。 这里恢复成钟杨叫醒杜尔伽前的银白空间模样, 只有透明的地面未曾改变。 那是交易所首领的尸骸, 不, 现在应该叫它前首领。 当钟杨还在交易所内部时, 曾经让疆神帮助他收缩冰壳, 稳定他的状态，而现在它已然死去。 那层冰壳像虫类的外骨骼，又像怪物孵化前的卵壳, 失去空间权柄的帮助后, 它破壳而出是必然的。 这也导致了它的死亡，是它如今沉眠冻层的直接原因。 钟杨把两只手肘搭在膝上，交握双手，像是自言自语道：“陆地海怪？” 在他预先的交代之下, 伽玛只砍断了它的触须, 庞大到骇人的头部被俯世神蛛收集起来，存放于冷冻仓。绝对零度能够百分之百扼制住任何生命的活性，无论机械亦或是细胞。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钟杨起身, 座椅也化作白色噪点飘摇消散。 换上白大褂的青年独自在空间中徘徊, 走走停停，最后站定于中心。 冻层之下, 白色巨怪尸骸的一颗眼球在绝对零度下已然迸裂，溢出粘稠的内里，另一颗则完好无损, 充斥着冰凉的死气。 钟杨的位置恰好在完好眼球正上方。 弹幕充斥着各种猜测，但钟杨没有任何回应。 他只是蹲下身，手指轻轻触碰地面，虚幻的黑色火焰从眼球周围浮现，在摄像头看不见的角度，一只巨大的天狼向他颔首致意。 “嗡……” 空间轻轻震荡，那只眼球被疆神的权柄挖出，并压缩于方寸空间之内，转移到钟杨手上。 包裹着眼球的金字塔形空间在他掌心旋转着，和金色尾戒交相辉映，依稀能看见尾部黏连的细长触须。 钟杨低眉，看不清神色。 伽玛或许没有注意到，他说“半神追杀人类”[1]这句话不是玩笑，也不是为了强调战力对比而夸大其词。 这具苍白的尸骸确实是半神，按照封神之路的定义，它的力量已经达到一级神明的门槛，只是还未在原生世界形成信仰体系，换句话说，它是没有信徒的真神。 他曾经猎杀过它的同类，它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时间蠕虫。[2] 也多亏那段经历，他才能从这两颗眼球认出这玩意的来历。 不过不幸的是，这颗眼球已经死去了，没有像【苍穹之眼】那样获得活性。如果它活下来，将与造成C省危机的【苍穹之眼】一样危险。 钟杨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挥手扬散了这方空间，死去的眼球一并消失，没留下任何痕迹。 …… “主播怎么叹气了？遗憾那个眼球有问题不能用了？” “感觉不太像，哪有小钟薅不到的羊毛啊！死了也给你缝缝补补起来干活！” “？？屑味扑面而来” “我感觉……他更像在担忧？” “奇了怪了，担忧什么？难道大的要来了？有伽玛有什么好怕的” “笑死，伽玛太太在直播间的同位体直接一刀秒了是吧” “伽玛太太可是亲妈，同位体当然也是亲妈！小钟放心冲，妖魔鬼怪交给我来就好了！” “要是伽玛能和嘉嘉会面就好了，她同人产粮里面最喜欢的就是叶嘉道了” “说到这个，我很好奇叶嘉道到底有没有来这个游戏啊，一直黑屏的那几个镜头到底是坏了还是没登场的玩家” “我靠，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几个镜头是黑着的” “该不会是直播公司建了翠丝坦模拟城市，没钱交电费了吧” “逻辑怪物公司被黑得最惨的一次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镜行客风评被害！他们只是整活不是二货啊！” …… 瞅见弹幕的问题，钟杨挑了挑眉毛：“快了。” 弹幕：“快什么？小钟快告诉我！” 玩家耸耸肩，卖了个关子，一脸轻松地和弹幕打太极，心里却渐渐沉重。 转化为货币的金色时间。 “命运的嘲弄。” 机械肩负着复活人类的命运。 困锁的翠丝坦城。 圣弗罗恩监狱、地下交易所、垃圾山，每一个地图上能够点亮的地点都被切割为上下空间。 以及……时间蠕虫。 时间、空间、命运。 他和厄洛诺详细介绍过的封神之路里，恰好有一个方向同时涉及这三个关键词。 神秘侧的至高主宰，一切趋向于时间空间命运权柄的神明都膜拜于她的八角琴音之下，深空三女神之一。 【命运正理】。 但她不该出现在这里，任何违规者都不能逃脱万物的封锁，伽玛天虫现在失忆分裂的惨状就是先例。 但他确实找到了线索，并且无比贴合【命运正理】权柄的缺陷：[命运即将发生的一切演变，都在微末之处存在预告。] 在她布局收网前，命运会留给足够幸运的猎物一些预告，不会彻底封死出路，而这些怪异之处就是自己找到的预告。 【命运正理】作为违规的囚徒还能在外活动，除非审判过程出了问题。 审判者、押运者、或者是囚徒本人做了什么手脚？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如果拍卖会和他猜想的一样，还没登场的玩家们也快到出场时间了。 钟杨转了转尾戒，离开了银白色的空间。 玻璃质感的地面下方，冰封的陆地海怪尸骸慢慢破碎成银色碎屑。 —————— 雨幕中矗立着参天巨人。 在俯世神蛛后方，一艘破旧的飞梭里，穿着红色雨衣的小女孩有条不紊地驾驶着飞行器。 “娜塔莉，我们是巡逻官诶！” “我喜欢这个称呼！” 阴影中的小萝卜头们欢欢喜喜。 驾驶座上的娜塔莉瘪了瘪嘴，为傻乎乎的手下们感到无语：“那个怪人差点把我们害死，结果连交易所的门都进不去，你们还挺高兴？” “可是我们本来就不想加入交易所啊？” “这样巡逻还挺好玩的！娜塔莉，你不觉得开着飞梭在翠丝坦里到处逛更有意思吗？” “真没出息，”小女孩哼哼一声，忽然惊叫，“要撞上了！快踩刹车！” 第214章 最后的安宁时光 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有。…… 机械巨人肩膀的位置有一个突出的平台, 零星几个远看像蚂蚁大小的人正站在上面，不知说着什么。 忽然，底下传来奇怪的响动，像是金属碰撞才会发出的声音。 “砰！” 费索罗娜挑了下眉毛, 率先走到平台边缘往下看, 可阴沉沉的雨幕掩藏了一切秘密, 她什么也没发现。 因而, 刚才撞上俯世神蛛外部装甲的巡逻飞梭得以悄悄离开, 穿红色雨衣的小驾驶员松了口气, 调转方向消失在远处。 “你没找到？”安格鲁凑近。 “嗯哼~”费索罗娜若无其事地走回原处，“找不到就算了，即使是袭击者, 还能比咱们的新首领更强不成？” 新首领……想起那个自称伽玛的恐怖存在, 众人都暗中点头。 除了苏醒最晚的杜尔伽，其余四人都被阿尔瓦科普过脚下这个银色怪物瞬杀交易所前首领的场面。 那个可怕的少女长相非常符合高塔监管者的特征，五官按照黄金比例分布，美丽却没有生气。 除此之外, 她的行事风格简直是和监管者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按部就班不予通融，在杜尔伽苏醒之前就一定要把他们关在各自的休息室内，直到确认全员到场才被传送过来开始会议。 而更离谱的经历就发生在空白一片的休息室中, 百无聊赖的交易所老成员们被医疗舱弹出后, 只能坐在原地盯着还算有点画面的地板发呆，然后他们都透过透明夹层看到了内部空间中沉睡的监管者军团。 就离谱。 “难道她就是我们中间失踪的那个人？”唯一暂时失去视力的奥斯顿有他老大提醒, 现在对状况也了然于心。 “不太像。”费索罗娜略一沉思，“我觉得……更像她旁边那个怪人。” “阿尔瓦说他自称我们老大？”她扭头去问身后之人。 换上统一的银白制服后，眉眼凶戾的肇事者气质莫名变得平和许多。 阿尔瓦点点头, 提出自己的看法：“如果消失之人是他，那费索罗娜对我们之前第二个问题的解答就是正确的。” “消失者的背后势力确实是高塔。显然这位与他关系密切的‘伽玛’和高塔存在某种关联，要我说……她或许有和高塔不相上下的战力。” “而伽玛，就是这位消失者背靠高塔的佐证——亦或是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组织？” “管他呢，反正以后是我们的首领了。”费索罗娜满脸无所谓。 “……所以，你们又决定加入新交易所了？即使还没搞清楚失忆原因？”杜尔伽弱弱地插话道。 雨幕一度沉默。 路易斯叹了口气，蹲下来对小猫引导道：“你觉得脚下的巨人杀死我们需要几秒？” 杜尔伽：“……” “这不就对了？对新交易所没有任何价值的我们却能够参与重建会议，在新首领伽玛面前露脸，甚至浪费了这么多时金修复损伤，除了那位失踪又回来的队友，谁能又这么大的面子？” “难道我们还需要犹豫加不加入吗？” 好、好有道理。 小猫不由得频频点头。 最后，费索罗娜看了一圈同伴，笑着眨了眨眼：“能够入伙第一次，那就能入伙第二次。我们只是做了和从前一样的决定。” “即使他没有解释过去的事，我们也依然要注意对他的态度，就像对待队长一样。” “那我们就有了一位新首领——以及重新认识的队长。” 阿尔瓦说完俯身抱起小猫，让他踩在自己肩膀上，缩在宽大帽檐的遮挡下。 “哇——哦，” 费索罗娜一歪头靠在安格鲁肩上，把医生撞了个踉跄， “驾驶员也折服于猫咪的魅力了？你从前对小朋友可没这么亲近。” 阿尔瓦直接转身留给她一个背影，径直往室内走去：“你想淋雨就继续留在这，他可不行，全身都是毛。” “呵，被以前的对手看见你抱着猫的样子也不知道……咱们走帕奇宝贝！” 女人哼哼两声，脚步扭得像朵花，揪着安格鲁就走。 她故意选了和阿尔瓦相反的另一个入口，高高的靴底防水台啪叽啪叽踩得水花飞溅。 “……虽然老大在和她呛声，我怎么感觉大家更亲近了？”奥斯顿戴着眼罩的左边脑袋愣愣地问。 “废话，用老大教过的词来说，咱们逃亡路上叫做同生共死！你个蠢货。” 右边脑袋不屑道， “真是的，要是知道非法行医者和诈骗犯这么厉害，咱们入狱前就该招几个入队……” “哈哈！”左边脑袋突然爆发猖狂的大笑，“你终于承认了！你说了咱们！你承认我们是两个人！” “你——我……”右边脑袋语塞，无言以对最终决定用武力解决问题。 连体人自我左右互搏，却落得个左脚踩右脚原地栽倒在地的下场。 直到摔到雨中，暂时失去视力的他俩才恍惚发现找不着方向了。 “……等会，老大！老大！你怎么把我们忘了！” “老大——！” 奥斯顿鬼哭狼嚎，两个脑袋自抱自泣。 “你打算在这里转圈到什么时候？”这时，他身后传来无奈的叹气声。 离奥斯顿一步之遥的阿尔瓦无语地看着手下犯蠢，这家伙一步一转都快挪到入口了，却在临门一脚摔了个四脚朝天。 “走吧。”路易斯憋着笑，他留到最后就为了看乐子，现在表演看够了，该搀扶伤病患回去了。 —————— 高塔，银白坟冢之间。 [陆地海怪确认死亡。] [苍白手掌任务完成，并且检测到苍白手掌本身觉醒一定人类意志。] [观众对此感到满意。] [请问是否开启下一阶段任务，并选择成员参与拍卖会？] [观众正在等待您的答复，规则将时刻注视着人类意志的觉醒进程。] 女人高跟鞋的踏步声长长短短，像竖琴的弦音。 [好的，您将亲自带领S级监管者诺亚出席拍卖会，***（无法分辨的声音）女士。] 一点银色的微光凭空生成，尔后向上蔓延，像银色的树生根发芽——那是一只女人的手指。 从指尖开始到手掌，再到整个人的轮廓，通体银白的女人像穿越水面般，破开空间，浮现于此地。 她牵着绳索，末端项圈连着一只毛茸茸的生物。 女人低下头，摸了摸小狗的下巴：“该出发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去见他。” “——我的小月亮。”她轻笑着抬眸，裙摆微扬成粼粼的浪，隐约可见翩翩的银色蝴蝶。 第215章 面容模糊的客人（重写） 她与它 拍卖会是地下交易所持续了多年的传统, 即使如今换了据点，第700届拍卖会依然如期举行。 肃立在雨中的机械巨人一动不动，让人不禁猜想在过去它于星空之中执行任务时，是否也是如此缄默, 银白金属塑造的深陷眼窝被阴影笼罩, 明明没有生命却好像带上了悲悯。 巨人胸口处敞开一道狭缝——说是狭缝倒也不准确, 放在几乎耸入云端的俯世神蛛身上是狭缝, 但若放在人类视角, 便像是天地间裂开了一扇门。 “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一名粉色头发的青年站在背光处, 这位首席拍卖师延续了地下交易所的传统，在此恭候嘉宾。 可惜今日他的努力大部分要做无用功了，因为整个入场时间只有一艘飞梭驶入巨人的胸膛, 那艘外表线条流畅如银色巨鲸的飞梭从蒙蒙雨雾里“滑”出来, 只一眨眼就钻进门里，拍卖师甚至没来得及对它行礼致意，便和唯一的客人擦肩而过。 掐着秒针数到最后一个数，确认不会再有人从雨中赶来后, 路易斯回过头, 远远看着高塔代表团的背影。 为了冻结监管者军团，俯世神蛛内部维持着低温状态，溢出的白雾浓重如团絮。 那条“鲸鱼”已经看不见身躯, 它扁平而宽大的尾部搅动一番雾气, 像来时那般突兀地“滑”进了雾中。 “第700届地下拍卖会，到场人次1人。” 路易斯低头, 照着手中高塔传输来的入场人员资料喃喃念道。 “最后的参与势力，高塔。” —————— 两名身着拍卖行统一制服的接待人员一左一右站在停泊入口，飞梭正缓缓降落。 右边那名男性接待员的袖子呈现不自然的凸起, 似乎胳膊上多了些瘤子。他一边走上前，一边说道：“欢迎远道而来的宾……” 话音未落，他突兀地僵在原地，双臂发起抖来。 “你抖什么？” 身后那名女性接待员绕过他的同时削了眼同伴，转头挂上笑容，面对开启的舱门方向赔礼道： “很抱歉客人，我们的临时工业务不太熟练，回去我就把他开除……” 可惜的是，她也没能说完。 临时上岗接待员的安格鲁??帕奇和费索罗娜??白一左一右僵在原地，舱内走出的人影伴随着浓重的雾气掠过二人身旁。 “不必。” 客人难以辨明性别的声音像丝丝缕缕的轻烟，缓缓滑入他们耳中。 耀眼到极致的银白色使人无法直视客人的面貌，所过之路空间边缘都微微扭曲，安格鲁和费索罗娜心中升起古怪的朝圣感，甚至想要用“祂”来敬称来者。 浑浑噩噩的两名接待员像向日葵追着太阳，追着客人的方向缓缓回头。 祂好像牵着什么东西？好像是……狗？怎么会有狗？ 管不了那么多了，好、好安心的感觉，甚至想要融入祂成为祂的一部分。 费索罗娜迟钝的大脑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连感受时间的流动都无法做到，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惊觉客人已经远去。 远处的内部通道舱门严丝合缝地紧闭着，谢天谢地首领的机甲巨人隔离效果不赖，费索罗娜松了口气，伴随着摆脱影响的庆幸。 旁边的安格鲁把脖子拉得老长，绷紧的颈部皮肤下几乎能看见机械骨骼。 “醒醒！” 费索罗娜一巴掌拍到搭档脑门上，把安格鲁的脖子按回去。 “啊？”一向沉稳的医生像噩梦惊醒般跳起，东张西望见客人早已离开，才颇为失落地摸摸脖子，“祂走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此事连带着还激起了费索罗娜的情绪，诈骗犯勾着发丝手指发抖，焦虑地转着脚尖，忍耐着追上去的冲动，打开通讯仪对控制室内的人员汇报道： “高塔拍卖团成员共计一名……不对，两名，嗯，其中有一位外貌表现为犬类的形态，但这只是我肉眼的粗浅判断，另一名……嘶……” 费索罗娜狠狠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勉强止住脸部的痉挛，才继续道： “很抱歉，我难以用言语形容，只记得忍不住几乎要投入其中的银白色……事情就是这样，汇报完毕。” 诈骗犯果断按下挂断键，拽着医生向右挪三步，仰头向后倒去，平坦的路面张开漆黑的电梯井，他们将按照下发命令里的步骤直接坠入休眠仓。 接下来的事情恐怕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了！ —————— “感觉被莫名的力量吸引，甚至想要融入祂？” 控制室内，钟杨转了下眼珠。 费索罗娜可能不知道，他们一行人在变成投影探索交易所时开启的交流频道仍未关闭，只不过这种交流渠道需要本人想要主动对外表达，才能成功传达讯号。因而刚才她大脑不受控制时产生的古怪想法全都传达到钟杨这里来了。 银白色短发的伽玛趴在桌子对面，莫名其妙地看着人类苦思冥想。 所有奇美拉包括费索罗娜和安格鲁，都是【伽玛天虫】降临这个世界后力量外扩的产物，想要融入祂，是神灵对造物的吸引力……？ 人类突然坐直，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来的只是伽玛？” “干什么？”伽玛警觉抬头。 “没，不是说你。”人类摆摆手，又开始全神贯注地观看监控。 钟杨摩挲着下巴，命运不在？难道是他猜错了？或者那家伙还在暗中蛰伏？ “这就有意思了，我得亲自下去一趟……”他打定主意，起身离开，并按住了试图跟上去的伽玛。 “伟大的首领需要在这里掌控全局，一旦下属有危险，首领在这里才能及时响应，用你无敌的俯世神蛛帮助我们，嗯？” 人类换上惯常的吹捧语气，把机械神明哄得七晕八素，临走前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认真道： “尤其是一定要记得救我！” “嗯嗯嗯。” 伽玛点头如捣蒜，端坐原地挥挥手和钟杨告别，直到控制室舱门关上，才想起自己好像是想跟他一起去来着。 “……”又、又忘了！ 机械神明猛地揉了揉自己的脸，幸亏她此时不知道弹幕的存在，否则同人太太恐怕会被读者兼观众们气晕。 独占控制室的首领气呼呼地坐到监控前，一会看看右边那坨来自高塔疑似叛变同事的蛋形自走光团，一会看看左边把自己哄晕的可恶人类，得出了这两位双向奔赴的家伙都特别讨厌的结论。 “这就是试图破坏人类重启计划的叛徒？”伽玛放大右边视野，双眼凑近屏幕，对光团冷笑着指指点点，“看着真挫，什么年代了还在用球形主神皮肤。” “汪！” 突然，一张狗狗的大脸占据了整个屏幕，伽玛下意识后仰差点摔下椅子。 “怎么会有狗！” 瞬间开启战斗形态保持平衡、威严险些扫地的首领干咳一声，决定以遛狗不牵绳的名义把“叛徒”带来的小狗逐出拍卖场。 只是不知为何，在她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空间波动了一下。伽玛警惕地搜寻着异样产生的原因，浑然不知这是另一只不牵绳乱跑的小狼崽在偷偷溜出控制室。 疆神小心翼翼地追着钟杨的踪迹使用空间跳跃，叶嘉道的妈妈好凶，居然会扔小狗！他要赶紧逃跑。 —————— 拍卖大厅被球壳形态的金属包裹，外部呈现椭圆形。此刻三枚外观完全相似的椭圆状球壳在俯世神蛛的内部以顺时针方向环绕运动。 就像机甲巨人的三颗心脏。 “让我们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戴着面具的拍卖师很有职业素养，空荡荡的坐席被他恭维得像是高朋满座。 “真羡慕他，这种不会感到尴尬的能力。”宾客席上，一名青年扶了扶面具，托腮对身边人说道，“听起来开场白还有二十分钟以上，咱们这么干坐着，你不感到无聊么？” 没等对方回应，他又发起话题：“你说位置这么多，我们为什么要挨着坐？” “我想这就是一种缘分，交易所巅峰时期拍卖会接待过的宾客何止数万，现在恰逢重建，冷清的会场只剩下高塔捧场，而刚好高塔派了你，交易所派了我——别奇怪，我也是刚知道交易所自己也会派人参与拍卖会的。” 他凑近，试图显示亲近：“所以咱俩有缘？” “……”在他右手边坐着的那位女士并不应答，但她脚边的狗狗似乎跃跃欲试。 “好吧，看起来这个小家伙更有表达欲。”青年转而将目光投向地下，伸手对毛茸茸的小东西勾了勾，“我家也有一个小朋友，你们应该聊得来？” “？” 诺亚小狗直勾勾盯着人类纤长的手指，他想和小狗玩？ 没错，他想和我玩！ 在狗狗扑出去的刹那，一直不说话的主人终于有所动作，神秘女士的声音凉飕飕的，像一阵风： “没话找话更尴尬。” 她略微偏过来的脸庞能看出五官精致端正，然而也仅限于能看出的程度。女人像打上了一层柔和的银白色光芒，让人依稀想起经历时间磋磨的教堂壁画。她显得神圣又毫无生气。 青年慢条斯理地收回手，端正自己的仪态，罕见地换上认真的神情：“是吗？那大概是和您对话的荣幸让我无暇顾及其他了。我敢肯定这是一场伟大交流的开端。” 女士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上半身微微前倾，说话间如圣母垂眸人间，不知谁获此殊荣：“和你说话很累，逻辑怪物，你现在就像一只聒噪的小鹦鹉，为什么我们不能开门见山呢？” “想和我搭话，不如先说说看，让伽玛在头顶监视我是什么意思？” 第216章 奇美拉（重写） 缝合怪 人类青年的脸庞藏在面具之后看不清神色, 孔洞间露出的漆黑眼睛和她对视了片刻。 “您在开玩笑？”他带着一种社交场惯用的恰到好处的微笑，“伽玛不是您的名字吗？” 空气突然安静，弹幕有点懵。 …… “我知道这个女的不简单，但你直接说她是伽玛？？直播公司觉得太太同人文写得太好了奖励她两个同名npc？” “这位满脸模糊马赛克, 钟杨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不太可能, 也许是小钟在搞事” “我觉得应该是我们上帝视角的局限性, 还记得吗？这是沙盒类的探索游戏, 小钟在游戏里属于交易所这一方, 要面对的高塔肯定是敌对关系了, 这个高塔派过来的女的” “好像被你说对了，快看！马赛克变清晰了！” …… 没头没尾的一句却仿佛触动了某种规则，女人面部柔亮的光晕渐渐褪去, 像混杂的调色盘被按下倒放按钮, 线条和色块各自归位，拼合成可以辨认的五官。 女人的外貌和藏在监控室中的伽玛极其相似，仅有些微年龄上的差距。她微阖的双眼忽然睁开，瞳孔中划过几串绿色的代码, 如梦初醒般恍惚道：“……对, 是我的名字。” “你是这一届交易所的代言人？他们派你来商议合作的细节？”接受自己身份的女人问道。 “嗯哼~”对面的人类耸了耸肩，非常自然地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说过什么？这果然是一场伟大交流的开端。” 虚伪的面具覆盖了他的大半张脸, 没有人能够发现钟杨难得的紧张, 他悄无声息地放松了坐姿，一如刚刚他悄无声息发动了一次逻辑论证。 只要观众在场, 他可以在牢笼中获得最极致的力量，比如判定眼前之人的身份，我不知道她是谁, 我也不用搞清楚她是谁，只要在逻辑判定下，让她暂时成为我想要的身份就可以。 这个女人可以直接点破逻辑怪物的神名，几乎等于自报家门，三个七级神万物在沉睡状态不明，虽然她疑似出了点问题，但即便清醒也不可能插手这点小事情。 剩下两位没跑，命运和伽玛的选择题就很好做了。 因神灵诞生的生命在直面神灵时，都会产生回归本源的渴望，正如费索罗娜刚才的本能反应，结合他们的机械生命特性，引起这个症状的必然是伽玛天虫。 由此钟杨推断来自高塔的女人无论是伽玛个人，或者伽玛凌驾于命运的糅合体，亦或是命运操控了伽玛，这位唯一和机械有关的七级神灵都存在相当大的占比。 既然如此，为何不让眼前人直接被伽玛天虫这个身份覆盖？她比未知的命运好对付太多了。 钟杨周了皱眉，他还有另一个发现——同样是【伽玛天虫】的一部分，奇美拉们面对年幼状态的首领伽玛却没有反应，他之前还不太能确定这群机械缝合了人类基因的奇美拉究竟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只不过因七级神明降临被影响成这个样子；还是完全因神明降临而诞生的扭曲怪物。现在看来，回归本源这种本能反应佐证了后一种猜想。 伽玛天虫的降临带来了灾难，这批奇美拉因她而诞生，也渴望回归神明的怀抱，当然，仅限于面前这一位。 躲在监控室的“伽玛”是她遥远的过去，是神明还作为人类科技树巅峰造物时的样子，还保持着初心恪守着机器人准则，试图完成所谓的文明重启计划，纯白懵懂的灵魂无法污染原住民，也无法催生扭曲的缝合者。 而眼前的“伽玛”是深空中高居王座的神，是仅靠气息波动便能碾碎无数小世界的元素主宰，她所过尽皆征伐，是深空极速扩张拓土开疆的元勋。 不过万幸的是，万物的惩处并非没有对她造成影响，钟杨扶了扶面具，略过弹幕关于女人身份的惊叹。 割裂后的伽玛天虫在概念上仍然是一个整体，同一个神名能够同时指向她们两个，钟杨先前诱导做出的承诺同样限制住了眼前的元素主宰，她也将遵循守护人类的准则，并且包括进入此世的玩家。 —————— 台上的路易斯终于结束了冗长的开场白，开始进入拍品环节。 “……60代智能芯片型飞梭，孤品，来自探索禁令发布前的城外废墟。拍卖会在此向您保证，迄今为止，拥有这类地下探索技术的飞梭仅剩这一架。 我们取缔了它的航空警报与法律功能，它的主人将获得最大的自由，您可以让它带您去任何地方，或者从任何地方带任何东西回来，只要您愿意。” 拍卖师恰到好处地止住话头，留下联想空间，他绷紧了后背，焦虑促使白手套下的掌心微微汗湿， “起拍价2万年。” 不知怎么，台下高塔代表人突然就能看清面容了，路易斯粉色的眼睛有点发直，瞳色有愈来愈深的迹象。 好想……好想靠近……回归…… “5万。” 女人和身旁交易所代言人聊得兴致勃勃，随手举起牌子报了个数。 “成交！” 拍卖师手里的小锤咚的敲下，似乎把他自己也吓得不轻，缓了缓神才宣布结果。 坏了，路易斯后知后觉地偷瞄钟杨，他在做什么啊，完全没按竞拍流程去走！竞拍还没加价呢，首领该不会以此惩处他吧！ ……虽然空荡荡的坐席也并不存在竞拍的可能性，但省略步骤和无人参与是两码事。 台下的两位完全没关注拍卖师的心情。 “恭喜。”面具青年向女人微笑颔首。 “挺有意思的，你们的仓库好像永远搬不完。”大抵是承诺奏效的原因，伽玛对他的态度尚可。 “再丰富也有坐吃山空的一天。”面具青年叹了口气，似乎在为交易所的前景担忧，“城外探索的禁令不解除，不知道下次拍卖会还有多少人能到场。” 说罢，他试探性地提议道：“依我看……不如开放探索禁令？” “城外有浓雾。”银色裙装的女人面色未改，脚边的小狗轻轻哼着，趴在地上甩了甩尾巴，她伸手出去，接到一个毛茸茸的下巴，便收拢手指挠了挠， “探索资源很重要，城内安全更重要。高塔有义务保障翠丝坦大多数群众的安全。”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交易所新首领的意思？”言罢，她一挑眉，扭头对钟杨道。 “您忘了我是代言人，”收到委婉的回绝，面具青年毫不气馁，“话从喉舌中说出来，是谁的意思没必要分的太清。” “说的也是。”女人弯起嘴角，向上方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碳基生命一向如此，大脑拥有绝对的支配力，但发声依然要借助唇舌。” 她在看监控室的方向。钟杨心下一突，环绕旋转的三个椭球体空间像巨人的心脏，于俯世神蛛胸腔间运行。 “如果我们能保证民众的安全呢？甚至比高塔做得更好？”钟杨突然抛出充满火药味的反问句，在翠丝坦这堪称挑衅高塔的权威。 果然，女人迅速收回目光：“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高塔并不能履行你说的保护职责，只会以保护的名义掐断翠丝坦资源来源，把民众像羔羊一样关起来，就为了完成你们的计划。”他倾身凑近邻座的女人，面具树叶状孔槽里露出的双眼变得幽暗深邃。 “你们还没有筛选结束吗？即使今天空荡荡的拍卖会现场只剩下你和我？” 不等女人回答，钟杨又接着道： “我一直在想，你们是怎么判定奇美拉究竟有没有完全进化为人类，依靠考核吗？好像也不是。 高塔表面上是翠丝坦的管理者，但更像巡逻的狱卒，只要面上过得去，监管者们更乐意躲起来休眠，好节省一些能量。 思来想去，能够收拢所有势力出席的聚会只有拍卖会。能够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的拍卖会，才是筛选奇美拉进化程度的考核会。可奇怪的是，拍卖会的组织者交易所，名义上只是高塔麾下的一条狗——” “我想起来了。”钟杨蓦地笑出声，食指轻点太阳穴，“命运长河中未来将要发生的一切，都早在暗中标注好了预兆。我入狱时地上层的监管者尸位素餐，真正的管理者反而是囚徒安古斯通。” “游戏从一开始就埋下了伏笔，这是你在暗示我标榜管理者的高塔碌碌无为，交易所作为被你们锁链拴着的恶犬反而真正管理着城市，承担着筛选的职责。还有一点，安古斯通用金属触须吞食囚徒，交易所首领的本来面貌则是趴在翠丝坦所有人上空吸血的恐怖怪物，双方的重合点就在它的那些触须——我早该想到的。” 明明是精彩的剧情推理过程，系统却出奇的静默，毫无游戏进度提示，弹幕纷纷疑惑这一点，但即便是高维观众也无法料想到，自己的注视现在是玩家挑战高位神明依仗。 钟杨还在继续说着，丝毫不顾及身旁女士微微扭曲的面色。 一切都联系起来了，命运正理权柄中最致命的缺陷，命运长河还未到来的波澜必须留有先兆！找到先兆，证明她真的存在于此时此世！ “所以，这就能解释你拒绝开放城市的原因。关入监狱中的奇美拉都是人类重启计划的淘汰品，诺亚方舟上的资料里讲过，我却没有联系起来过——监狱里的囚徒不可能活着出去，就像西西弗斯永远不可能把巨石推上山峰。同样的，高塔也从来没想过解开封锁，结束翠丝坦的循环。” “但你真的不想结束吗？诺亚方舟的船长，文明最后的护航舰，俯世神蛛的所有者，人类的守护神？” 第一步，帮助伽玛占据上风。她的初心是人类，甚至直到不知多少年后尝试创造叶嘉道时也未曾变过。 “诺亚方舟为了‘人类文明重启计划’扬帆起航，旅途的终点是重建文明，可竖起的风帆永不停歇，因为人类始终未曾归来。” 女人抬手捂脸，拥有水银般光华的容颜掩盖在掌心下，她周身剧烈颤抖。 “这不是你的错，因为他们的命运从源头被掐断，就像高塔和交易所共生，始作俑者附骨之疽藏在你忘记的地方和你共生——但现在不重要了，你该睁开眼睛看看。” “是命运让你一再错过。” 第二步，把伽玛天虫摘出去，将耽误人类重启的黑锅扣到命运头上，把她们从糅合状态分离开，逼出来。 恰好在此时，魂飞天外如梦似幻的路易斯轻飘飘地宣读起最后一项拍卖品： “一千万年时金，起拍价是：高塔的合作承诺。” “很高兴又到了我们谈判合作的时间。”头一次担任代言人的面具青年游刃有余，钟杨十指交握轻松地倚在椅背上，“交易所永远是高塔的合作伙伴，从前如此，希望这次亦如是。” 女人无暇顾及邻座之人，她仿佛承受着剧烈疼痛，肩膀向内收缩如蝴蝶振翅，“刷啦啦”有银色碎屑从她裙摆坠落，化作翩翩的蝴蝶。 “这一次，交易所希望换来的承诺是——伽玛天虫融合成功，回归巅峰状态。” ——然后执行第三步，利用伽玛亲口许下的承诺，让她决战命运！ 俯世神蛛三颗心脏的静默运转戛然而止，监控室内白色齐耳短发的少女猛地站起身。 【玩家好像找到了决战大BOSS的关键点~】感受到胜利将至，本来怂到躲起来的系统也悄摸摸探出头，迟来的游戏播报一下子把氛围推向顶端。 【检测到高塔实际统治者已经现身，紧急进入战备关键点，解密任务[翠丝坦迷雾]已发布，请玩家即刻探索——】 系统的嗓音戛然而止，像被掐住脖子的鹅哑了喉咙。 正准备突破壁垒冲向拍卖现场的伽玛突然倒地，机械故障般蜷缩肢体。 “我一点也不惊讶，甚至觉得非常合理。”高背椅上，女人的声音从指缝间流出，带着满满的愉悦。 “伽玛那个人类控没被你忽悠住才叫意外。” 非常难以置信的是，她放下手后脸上没有丝毫痛苦与阴霾，而是挂着灿烂的笑容：“我很高兴，你没让我失望。” 女人抬起脸，一半灰败一半银白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缝合在一起，像嵌入了人类基因的奇美拉。 第217章 天体折叠（重写） 大雾散去 毫无预兆地, 一股冷意以面容诡异的女人为中心向外扩散，瞬间席卷了整片空间，伴随着不知如何出现的银色光华，她一把梳拢开额前纷扬的长发, 灰败的那半张脸蠕动着扩大范围, 侵蚀了银白色属于“伽玛天虫”的那一半。 她像腐朽的尸骸从石棺中爬起, 原本裙摆飘飞的蝴蝶顷刻间崩解, 冥府召唤它们回归大地, 女人奇异的发声方式让每一个字眼仿若竖琴的丝弦, 铮铮错落如刀锋剖开人的头颅与胸腔。 “高塔接受这个承诺。” 她脑后延伸出触须般的纤长丝线，像蜘蛛放射出的黏腻的网，接触到空气便活物般向上攀援, 速度极快, 眨眼间成型，女人与钟杨被网围拢在中央，像被蝴蝶翅膀失去磷粉后空落落的骨架拥抱着。 “在观众的见证下……人类文明重启计划判定为已经成功，计划的总负责人, 代号‘伽玛天虫’主脑J-1号机完成自己的使命。” 看不见的洪流从高维奔涌而来, 汇聚成长河贯入他们周身的网架，以此为渠道找寻隐藏起来的伽玛。 女人褪去灰败的颜色，像从时光里走出的死者, 她伸出手没有受到任何抵抗, 就这样揭下了钟杨的面具。 “你的情绪在像人类一样起伏，你在惊讶。” 皓白的手腕一翻, 面具化作齑粉，整张脸暴露出来的钟杨却毫无反应，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此刻离他远去, 他僵硬在原地，以仰望的姿态定定地看着。 熟悉的亲人又以陌生的形态死而复生，从遥远的记忆中走来。 “你是……”姐姐？ 而早在系统失声的同时，直播间镜头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排斥出这方空间，摄像头在监控室滴溜溜打转，摸不着头脑。 …… “发生什么事了？” “诶，怎么视角换了？我靠画面怎么切到监控室里了啊，小钟呢？他没事吧？” “按我的经验，小钟不是在搞事就是在搞事的路上！刚才他说什么来着？伽玛融合，系统切镜头过来应该是为了怼脸拍伽玛融合吧” “双倍太太，好耶！” “双倍太太产文的速度能不能指数爆炸呢？” “一加一大于二是吧” “码字永动机，启动！” …… 镜头茫然地搜寻片刻，捕捉到室内唯一的拍摄目标后终于停下，可眼前的画面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 “等会？” “卧槽，这叫融合？这是” “举办了，这是直播事故吧！” “别急，你们忘了伽玛是npc吗？损失npc剧情杀之类的也很正常吧！” “确实……” …… 交织着来自高维力量的丝网穿透了俯世神蛛坚固的内部空间，将幼年形态的伽玛牢牢捆缚在监控室中，孱弱的神明试图逃离，可她的白色短发却像活物般蠕动起来，与纤长的丝网黏连在一起。 网困住她，像蜘蛛死死缠住垂涎的猎物，但随着分散状的网架不断聚拢，画面逐渐倾向于活化的柳树纠缠着养料。 如果钟杨在现场，他就会发现，这一幕与游戏开始时他在圣弗罗恩监狱不存在的高楼中所见的景象一模一样！ 命运从一开始便预告了未来！ “我……”伽玛徒劳地挣扎，最终被淹没于柳枝般的触须之中。 “柳树”原本活泛的主干部分在吞噬目标后刹那变得凝实，像一口竖直的冰封棺椁，半透明的壳层模糊了伽玛的面容，交易所新首领此刻重蹈了前任首领的覆辙，成为又一个笼中困兽。 命运的又一次暗示也如约实现！ 而拍卖会现场，二人僵持的局面也在此时被打破。 钟杨抿了下唇：“……” “怎么了钟杨，为什么不叫姐姐了？是因为不想吗？”女人铁钳般的手扣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这么快就把姐姐忘了，我可真伤心。” 她竟然绕开自己的权限把直播间调走了！她怎么做到的？！ 难道镜行直播间真正的投资人不是伽玛天虫？ 钟杨猛地回过神，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 隐藏于空间夹层的疆神当即发动传送能力，一道无形的旋涡自小世界之间的狭隙中生成。观众被她调走，这局游戏看来是要放弃了，失去最大依仗后他必须撤离。 可下一秒，一直安静趴在女人脚边的幼犬突然扬起头颅，奇美拉的双眼泛起猩红的火焰，竟是如渔夫的尖叉般锚定了疆神！ 刚刚扩散开的浩如烟海的磅礴神力以幼犬不断膨胀的身形为中心，轰隆隆席卷吸纳，形成一道恐怖的龙卷，空间震荡，玩家脱离游戏的时空隧道被彻底撕碎！ 她带来的这只幼犬竟是为疆神准备的囚笼！ 没错，在担任监管者时期，曾经成为助力囚犯越狱逃出生天的关键渠道，因而被命名为“诺亚”的奇美拉，在人类再次试图脱离时，这艘“诺亚方舟”却困锁了空间之神，沉没了人类生存的希望！ 这亦是命运的暗示！ “我记得，你在给厄洛诺介绍封神之路时提起过我的神名全称。”女人尖锐的指甲掐在钟杨眼尾处，光洁的皮肤深陷出掐痕，几乎滴出血来，“怎么现在忘了？” 神明之间深如天渊的等级差距如滔天骇浪迎面而来，钟杨几乎窒息。 “命运正理……深空七级神明之一……是神秘侧领域权柄的终点……”被威压推着走，钟杨嘴唇下意识蠕动着，“涵盖了命运、时间……与空间！！” “疆神能够镇守深空的外围……” “嗯哼，是我默许的。”【命运正理】叹了口气，“开辟一个深空来困锁空间的主宰……要不是非得遵守什么万物平衡，深空能奈我何？” 万物平衡？和【万物】有关联？她什么意思？ 不对，钟杨电光石火之间反应过来某些更重要的事情，疆神是万年前地球毁灭之后，顶替自己被抓入深空的，所以说疆神镇守是万物要限制命运出入深空的原因？ 命运在疆神就任前不受深空限制？！ “万年前降临地球的主神直播间是你在背后搞鬼？” 长着和钟祁相同面容的命运女神轻笑出声： “杜德罗伊没跟你说么，我可记得你们在洪荒世界里弄死了不少我的前手下。” “你的前手下？”钟杨瞳孔放大。 在他的视角里，姐姐的脸不断凑近，近在咫尺几乎能感受到呼吸，但也仅仅是“几乎”，因为神明已经彻底剥离人类的特征，维持着人形样貌很难说是为了让猎物心悸还是习惯罢了。 “洪荒游戏副本，疆神降临木星，从深空逃脱的堕落神明，你陷入历史之中失明，【战争天灾】杀死堕神带你逃离，万物判处违规的处刑者囚禁于金星——” 她一字一顿，很满足地享受着猎物在听到每个词语时的震颤， “哦，我忘了，你那时候可什么都看不见，难怪杜德罗伊杀掉【雾隐天踪】的时候你没反应。” “【雾隐天踪】就是万年前的主神？”钟杨厉声道，其实他立即反应过来自己问了句废话，而命运愉悦的表情也肯定了这个猜测。 “聪明。”她指腹摩挲人类的皮肤，微弱的温度让神明饶有兴致，“叙旧也叙旧完了，要不要跟姐姐走？” “跟你走？”钟杨冷笑，“成为你晋升的食物吗？” “食物？伽玛居然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命运闻言，换上一副稀奇的表情，“她这脑子真是没救了。” “不过呢，幸好她马上就该卸任了，空出来的位置正好给你。” 【命运正理】随手一挥，星际间纵横征伐的俯世神蛛脆弱如纸从内里破碎，作为心脏的椭球体壳层无声爆裂，化作大雨从天而降。 钟杨这才发现外面的大雨停了，永远笼罩在雨水中的翠丝坦终于流干了眼泪，雨夜城上空天澈云开，把辽远的宇宙呈现在眼前。 它们那么近。 被命运扼住咽喉的钟杨不得不抬头看向星空，那里是一片与脚下土地相似到可怕的地带，钢铁城市，长桥飞梭，无尽荒原，城外迷雾，以及——静默高塔，仿佛有人在大气层中黏贴了一面镜子，天上城市的倒影无疑是又一个翠丝坦。 可钟杨的余光分明告诉他，远处还有一个、两个、三个，乃至连绵不尽的城市盘踞在支离破碎的天体之上，它们交错折叠，彼此间恰到好处地躲藏于地面视角之外，只除了脚下的翠丝坦。 所以……雨夜城不得不下雨，所以厚重的积雨云一直掩盖着这样的秘密。 大雾散去，天体折叠如龙，机甲巨人破碎殆尽，控制室内生根发芽的银白树木此刻亦然暴露，这座树棺在坠落的同时再次延伸出丝线植入大地，滞空的同时像被谁抽离了成长时间，转瞬参天巨柳。 透过那层棺盖可以看见伽玛的面部四分五裂，像被催促着生长又像把两个不同年龄段的人撕碎缝合，显得成熟又年少。 …… “卧槽，好耀眼的白光！这是咋回事，俯世神蛛炸了？” “发生什么了，太太不是和自己融合吗？！为什么一副被ban的样子啊！” “卧槽我看见小钟了，我靠BOSS居然掐我老婆！” “什么她真是BOSS？” “……不好的预感，钟杨不会又翻车了吧” “小饿呢救一下啊” “这局没队友，没救了” …… 显然，此刻占据躯壳控制权的伽玛是幼年的那个，银白齐耳短发的少女开合着嘴有些茫然无措，茧内蝴蝶徒劳地挣扎。 命运不甚在意，空出的那只手遥遥一划，星空割裂出一道银河，这幽深的河流内一颗熊熊燃烧着的红矮星破空而来，横跨千百万年时光与千百万光年距离降临此世—— 赫然是如今被称为“太阳”的格利泽581！ 而伴随它而来的，正是包括蓝星在内的整个太阳系！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响起：【伽玛天虫归位，观众判定她为原格利泽581-现太阳系新任火星，神明领域压索为星球，立即补全空轨道。】 …… “啊？什么东西我怎么听不懂——” “等会，太阳系？火星？怎么和现实的星系名字一模一样？” “太阳系？就是咱们隔壁那个一直探索失败的星系？” “它提到格利泽581了！可是这玩意不是离太阳系20.4光年吗？什么叫原格利泽现太阳系？” “天文研究院不是做过科普纪录片吗，这两个星系的环境很像，又被叫做远方的第二个太阳系” “我记得我记得，研究院畅想未来那个频道讲过，它俩都是地球预备役，如果资源枯竭，旁边的太阳系就是人类移民的第二家园，如果太阳系不行那就必须横跨20光年去格利泽！” “不是，你们怎么光顾着讨论天文去了，没人在意‘观众判定’这四个字吗？” “我们怎么就判定伽玛太太成火星了，总不能是因为她拖更太久被大伙流放火星挖土豆吧” “……为什么我觉得很有道理” “好像是这样没错” “伽玛她……” “她是……” …… “她是火星。”命运面无表情地补充道，“系统颁布结果，观众只需认可。” …… “她是……” “火星。” …… 【观众表示认可。】 第218章 数码星空（重写） 吞噬伽玛 系统替直播间的发源者播报消息, 声音冷漠得仿佛不认识钟杨这个主人，只认可命运女神一般： 【“人类文明重启计划”强制结束，代号“翠丝坦”的各大天体城市正在导出数据，预备上传至数据库。请您给出数据导出后城市处置方案的指令。】 “销毁。”命运冷淡道。 【好的。请您确认数据库名称, 是否确定为“火星”？】 “确认。” 【好的, 此次游戏前半部分[赛博朋克]正式结束。各大“翠丝坦”城市数据导出成功, [数码星空]开启。】 ——原来这才是她的计划, 天空中那些漂浮的城市就是人类文明复苏的培养皿, 它们都被叫做“翠丝坦”。 恐怕就是她将伽玛从流放途中劫走, 趁着遭到万物制裁的神明陷入虚弱期，结合伽玛成神前的经历，钻了空子创造出这片文明的废墟。 她将伽玛分为两半, 一半锁在地下一半锁在高塔, 让她自我牵制无法复苏，目的就是守株待兔，等待自己的到来。 钟杨死死盯着命运的脸，而作为直播系统的创始人, 命运也能够利用高维观众的力量, 甚至看起来比自己还轻车熟路。现在她直接迫使火星归位，强行容纳了七级神的太阳系不知会发生什么异变，但结局大抵是相同的——自己、蓝星乃至太阳系, 马上就要成为食物了！ 感受到钟杨情绪的起伏, 命运猛地收紧五指，毫无反抗能力的神明顿时像人类窒息一样痛苦挣扎起来, 下意识反扣住掐着自己的手。 直到手中人抵抗的力度越来越小，命运这才缓缓松开，语气悠远道： “在观众的观测下, 伽玛天虫信守诺言自愿脱离深空来到蓝星，成为人类文明的守护者，她的本体化作一颗行星加入轨道，填补关于火星的传说。自此，太阳系终于全体归位。” 轰隆隆！ 太阳系原本应该属于火星的空轨道上，万千尘埃旋绕凝结，一颗深红的星球胚胎自混沌之中孕育而生。 来自高维世界的无数注视化作九天银河倒挂星空，化作操纵傀儡的命运溪流，封锁着伽玛的巨型树棺脱离枝干与根系，被这些丝线状的凝成实体的青烟托举起来，向失去雨雾阻挡的辽远苍穹飞去。 “人类作为这片星系的主导文明，与每个行星之间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得到所有行星文明的认可。” “因此，作为星系创始人的你，文明奠基人的逻辑怪物，成功达成晋级要求，一举跃升为第四位七级神明，”命运女神以怀缅岁月史书的语气唏嘘着，“如此一来，太阳系就有两个七级神明，和深空分庭抗礼，甚至深空的边界守护者也心甘情愿成为你手下的木星……” 她瞥了眼脚边奇美拉变幻的幼犬，自它吸纳了疆神后形态发生了极大改变，毛发间不断升腾着虚幻的火焰。 “【逻辑怪物】这个神名继续用下去恐怕不太合适。”她嘴角上勾，露出洁白的尖牙，身量极高的女神弯下腰，双手捧着人类模样青年的脸，动作温柔到能称之为怜爱的程度，“你觉得【命运逆理】怎么样，嗯？” “咳咳咳……”钟杨不应，只是冷笑，两颊上女人冰凉的双手不像人类，反而像爬行类的鳞甲，“你都懒得装了？” “给我改个名字对应你权柄的对立面，好当成食物吃掉？” “姐姐哪里舍得。”看得出来这不是命运原本想说的话，但在她发声前忽然表情一僵松开了手，有点不自然地避开钟杨的目光。 明明脚下空无一物，钟杨却一下子跌倒在地，二人仿佛站在看不见的平台上，命运神色阴郁，看着钟杨在自己的威压下勉勉强强站起。 “怎么能误解姐姐的良苦用心，这个名字合适。按理说地球万年前就该毁灭了，有你在，才有蓝星的今天，反抗命运的勇士被加冕为【命运逆理】，多么合适。” 她又恢复了那种愉悦的腔调，眉眼轻松自信拿捏着局面， “深空的门刚好开在木星，到时候姐姐回来找你也方便——” “按理？按理说你还应该马上吃掉我，你做出这个违背命运必然选择的决定，怎么不给自己加冕？” 钟杨突然打断她，像被激怒般反驳道。 他停顿许久，感受到难以言喻的虚弱在四肢百骸蔓延。从俯世神蛛内部出来后，弹幕始终保持着一片静默，观众们仿佛跟随束缚伽玛的棺材一同离开了。 钟杨缓缓开口，带着抽干了力气的窒息与痛苦：“但我从来没想过会是你。” “我已经……上万年没有见过你了。可第一次见面，你却说我们的痛苦原来都是你造成的。” 命运沉默半响，用一声轻笑打破僵局：“说什么呢，在俯仰生灵录里我不是留了一尊分神么？” 风吹过荒原，深红星球不断膨胀，庞大的冰棺在向它的方向靠近。禁锢的神明死了般静默。来自高维的注视近看丝丝缕缕，离得远了，看着就像翻腾的群龙，在护送着棺中亡者前往永眠之地。 “你……”钟杨瞳孔一震，像是愕然于自己的陷阱被戳穿。 “不用再试探了，真的是我。” 【命运正理】目送着昔日同事远去，分离开伽玛的部分后，她的长裙呈现空洞的灰，遵循人类的常理，穿着总是和性格有关系，但放在神明身上就不得不联想到她们的权柄与象征，大抵源于命运总是无可奈何的灰色结局吧。 “所以镜行——白镜行客能够找到蓝星的坐标，是你做的手脚？”钟杨追问。 他们站在一起，容貌相似，犹如一对姐弟在争论家里的钥匙去哪里了。 “这倒不是，”命运云淡风轻道， “他那个手下，叫……柯米？嗯对。” “所以是你的分神佯作杀死了她，实则留了她一命，这个意识聚合体怪物通过共享河神的位置找到了蓝星？镜行才找过来差点给蓝星带来灭顶之灾？” “嗯哼。”她坦然得不可思议，曾经为守护人类而战的殉道者此刻轻描淡写地承认滔天罪恶，甚至觉得无聊，开始关注别的话题，“你叫他镜行？有意思，姐姐怎么没想到过。” 火星的雏形已经洞开一个漩涡，滚滚涌动的尘埃与结晶云团向外逸散。 命运正理的空间权柄比疆神还要强悍，太阳被封锁在极远的星系之外，停止运转仿佛冻结了时间；蓝星、木星、金星乃至所有系内行星一字排开，连珠成线，宛如观礼火星诞生的牧师，出席新生星球的洗礼。 而这时反射着漫天星辰光芒的冰棺抵达火星张开的漩涡，这埋葬神明的棺椁庞大无比，但即便拥有一点五千米的可怕直径，在距离加持下也不得不化作极小的光点，若非高维观众注视的裹挟，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 感受到一丝丝力量从颅顶灌注而下，钟杨知道马上伽玛就会彻底并入太阳系，成为自己晋升【命运逆理】的最后支柱。 和姐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神没有开玩笑，如果他这会真的晋级，相当于被她强行拔升，力量自然会偏向她做出改变。 而到那时——他看了眼身边人，命运带着笑意，试图摸摸弟弟的头，但被侧身避过。 “你不会吃我的，对不对？” 扑了个空，命运面色不虞，下一秒却被钟杨反手扣住腕骨，言语间带着尝试接受“姐姐”新面目的小心翼翼。 “那当然。”命运顺势一拽，让人类彻底落入被神明的阴影中。 她身后的天空上映着末日般的景色，可神明却专注地看着人类的眼睛： “不然万年前为什么要放过你，嗯？万物出了点问题，姐姐需要你的帮助，来深空——不不不，你愿意留在太阳系也行，只要你乖乖的——” 说到最后，神明低低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人类脸颊发出的，她带着极轻的气音，诱哄着说： “就像现在一样。如果你想，我们还可以回到远古地球的相处方式。 让我想想，之前说好假期结束就买南极游轮的套票去玩？咱们以后也可以去，蓝星的环境比听话，我们浪费太多时间了——” 等等！ 命运骤然回神，她提到了时间！ 她一直忽略了时间！ 他们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身后的太阳系却毫无动静！ 神明惊愕地低头，试图利用人类黑镜般的双眸观测身后，却发现那双眼睛里……没有星辰的倒影。 她迅速发动空间权柄将钟杨推离，本该倒飞出去的人影却变得扁平，仿佛被人按下关闭按钮的三维投影。 “你！”命运讶然出声，不可思议地转身。 “是我。” 在不知什么时候，钟杨竟然站在翠丝坦大气层边缘，只差临门一脚便能脱离此处，进入天空中的另一座颠倒城市！ 她竟然谈话间钟杨发动了【逻辑怪物】，她被影响了！ “命运正理不断佐证自身与我的姐弟亲缘关系，并且由于惧怕万物的惩戒，她始终不敢竭尽全力，”钟杨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施施然凌空坐下，“因此她能够短暂地被即将步入七级门槛的我影响，这是通顺的逻辑。” “没有高维注视，你还敢发动力量？” 神明的眼神一刹那变得狰狞，原本趋向于人类的肤色被灰败阴沉笼罩。 “没有吗？”钟杨耸肩，一副找人的模样左看右看，又满脸无辜道，“好像是哦，我直播间里的观众朋友们都给他们的同人太太拉棺材去了。” “但是，”他指了指身后，绵延至无穷高远的破碎星辰间，巨龙残破脊骨般的天体之上，无数城市骤然亮起耀目银光，像点亮了银河，“谁告诉你我只有一个直播间？” “你——”命运正理攥紧拳头，那些城市上空此刻盘旋着无数凝成实体的群龙般的高维注视！ …… “好家伙，终于开启直播了！嘉嘉我来了” “嗯？2号是小饿？好的我住在这里了” “可恶啊你们轮流上班是吧，小钟的摄像头被爆破所以赶紧抓别的玩家来顶班？” “@直播公司，别以为用我老婆们美丽的脸就能抚慰大家受损的心灵，你知道看钟杨看得好好的突然被强退有多吓人吗！” “呃，那个，我怎么感觉画面远处是小钟？” “哪里哪里？” “坐标头顶，你把视角开全景找到天上的黑点，拉到最近就看见了，他貌似在天上飞” “牛逼大发了，一言不合就上天，不愧是我老婆” “为什么没人关注小钟和摄像头的距离啊！他为啥看起来在……呃，隔壁星球？” “习惯就好，我们逻辑怪物公司的运镜是这样的” “优良传统是吧” “哈哈哈哈哈我看见小钟左右转头了，他也在找我们吧” “钟杨：我的观众们呢？一眨眼就不见了？摄像头也炸了？” “哈哈哈哈哈别找了，看我看我！（用户打赏至尊登月烟花套餐×99，即将播放全屏特效）（插播广告：为主播送上盛世烟火，横跨地月之间点亮你的爱）” “我超，富婆” “我超，富婆” “我超，是那位又肝又氪的富婆，您在直播间买的海景别墅还缺不缺保洁” “禁止随地应聘” “感谢富婆送上的烟花！小钟在指着我们诶！” “明明指的是我！我和富婆同一个直播间！你们都在隔壁杜德罗伊那里！” “嘿嘿不管，这波是大家各个角度围观小钟上天了” “全新视角，还没试过这么远观望主播呢” …… 喧嚣的弹幕像海啸般滚动着刷新着。 此刻，前期直播过程中始终未曾亮起的那些屏幕都在播放着直播内容！每一个屏幕内的环境略有不同，但都能看出与翠丝坦无比相似！ 没错，这次游戏钟杨并非孤身前来，他带来了十余名玩家，只不过他们被投放到天体之上的其余城市、也就是翠丝坦的复制品！ 这些没有开启的直播间摄像头早就隐藏在幕后，他很清楚七级神明都是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对付祂们再谨慎不为过，因此，一旦检测到自己的直播间被强行关闭，这些备用的摄像头就会开启！ 在万千注视之下，高踞天穹的人类俯视着神明，对她露出笑容： “被我影响之下的【命运正理】不由自主融入了角色，混淆了自身和钟祁的界限，扮演‘姐姐’的她难以摆脱人类感情的影响，观众表示认可。逻辑认证成功。” “你觉得我在扮演你姐姐？而且——认可？”女神冷笑，“观众不可能听懂你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为什么要听懂？” 钟杨反而反问她，同时随意向头顶比了个手势，被预设好的程序瞬间触发，所有直播间弹出一行大字： “亲爱的观众，你们支持玩家的决定吗？” …… “啊啊啊支持！” “支持！” “老婆说啥都是对的（虽然星球之间隔着真空，系统完全没有收音，但不妨碍我疯狂投赞同票）” “废话，不支持你我在这干啥，花钱熬夜吗” “白天给公司打工，晚上给小钟花钱加班_(:з」∠)_” “支持小钟，顺便支持前面的说法，这就是新时代观众的自信” …… “……” 命运气结，面目扭曲，而与此同时似乎是为了气她，这些化做实体的观众注视飞向火星的漩涡之前，与先前她诱导出的那一部分注视力量抢夺伽玛的棺椁。 钟杨没有再看她，而是说：“合二为一的【伽玛天虫】拥有元素与破坏的最高权柄，她从内部击碎【命运正理】运用命运丝线制造的囚笼，非常完美的事态发展。” 轰隆隆！ 比火星诞生更恐怖的震荡波扩散开来，以不断向翠丝坦坠落的冰点为中心，席卷整片星系，天体城市隐隐颤动，甚至被命运以空间权柄封锁的太阳都在震动！ 而当这个冰点的距离近到能够看出棺椁的形态时，“咯啦”一声脆响，它裂开了。 敏锐地捕捉到这丝异响，钟杨接着说道：“观众们热爱的伽玛太太既是与我同一维度的存在，又是超越我们维度、达到高维观众维度的虚拟形象，她的生死不止在于此世的终结，更在于观众们的表态。” 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致密的丝弦彻底松散，被内里伸出的机械臂撕碎。 尔后，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观众认为，称霸论坛的写手伽玛被直播公司请去客串npc，她本人因为合同关系暂时封笔防止剧本泄漏，所以我面前苏醒过来的【伽玛天虫】即使战败也不会死亡。” 他在为同样被万物惩戒的伽玛增加战胜的可能性！ 融入荒原废土间的俯世神蛛碎片像受到感召般浮空而起，它们拼合、黏连，连带着碾碎为齑粉的监管者士兵一起，重现于世！ “命运！是你——！！” 机械神明展露真正的战斗形态，她咆哮着，俯世神蛛猩红的心脏紧随跳动。 “守护人类的诺言深刻烙印于机械造物的诞生法则第一条第一则，当机械造物成神时并未抹除这条法则对她的影响，证明【伽玛天虫】依然珍视这条法则，她将为人类而战，人类不止玩家，更多是即将诞生人性的奇美拉。” 钟杨飞速瞥了眼地面，疆神在被封印前的最后一秒传送走了他的几名越狱囚友。 迷茫的奇美拉们从“诺亚方舟”的船体里走出，杜尔伽正站在甲板上四处张望。他们被垃圾山下的深渊很好地保护住了，能够护送基因库跨越漫长旅途的船体这一次也为人类抵御了神战的冲击。 “你触犯我的底线！！” 暴怒的伽玛天虫一击斩出，银色弧光划过天际，被困锁在诺亚体内的疆神借助囚笼一刹那的波动顺势挣脱，回归己方的空间权柄瞬间释放屏障，阻隔神明接下来一秒内接踵而至的数亿次重斩。 “向下！” 翠丝坦外层荒无人烟的废墟被彻底摧毁，连空气都形成断崖，坍塌的地表陷入地下的金色汪洋，至此，雨夜城孤立金色时海之间。 一层由钟杨身后巨狼虚影撑起的澄澈天空守护住了最后的净土，翠丝坦无人伤亡。 “而现在，遭受重击的命运正理无暇顾及天空中的木星，作为疆神本体的化身，深空外层疆域的一角，从此处将违规离开深空的七级神明押送归位是非常合规的发展。” “她没有注意到身侧的黑影越来越近，直到被包裹，”钟杨不紧不慢，一指银色风暴中心的神明，“接着，她穿越疆域，回到了深空。” “嗡——” 天穹中，被命运女神亲自拉来的太阳系中，木星正在膨胀收缩，紧接着那块褐色眼斑，也就是俗称的木星之眼的位置凭空消失了一部分，同时虚幻的漩涡自【命运正理】身侧浮现。 在最后一道洞穿命运胸腔的射线于刀光掩盖之下命中她后，那个漩涡收至中心，深空的疆域张开一道口子，时空隧道裹挟着违规的神明，转眼之间消失不见。 “就这样，【伽玛天虫】取得了胜利，再一次为准则而战。”钟杨轻轻伸出食指点在唇间，示意观众噤声，因为站在黄金时海间的机械女神有些落寞。 她应该恢复了所有记忆，又回归那个能威胁他生命的巅峰战力状态，但她好像不太高兴。 —————— “如何？”人类突然出现在俯世神蛛的肩头，极大的体型对比下，显得钟杨是极渺小的一点。 “什么？”在他旁边站着的伽玛天虫是成年女性的体态，忽略通体银白的怪异之处，她美丽得超越世俗。 “我这个合作伙伴是不是很划算？”钟杨仗着观众听不见，肆无忌惮地聊着泄密内容，“还算没辜负您的投资吧。” “……”伽玛眺望着天空，没有贸然开口。 一圈一圈的金色浪潮撞击在机械巨人的膝上，这两道支撑天地的柱石岿然不动，海浪只能无可奈何地泛着白色浪花，反激的波涛滚滚涌向远方。 终于她说道：“我没有观测命运的权柄，底层代码也没有写入预判神明级别阴谋的程序。我投资你与命运正理无关。” “……”钟杨转了下眼珠，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和嘉嘉有关。” “我不喜欢你这样称呼我，但很喜欢你这样称呼叶嘉道。”身量极高的女神伸出手，一只蝴蝶翩然而立，“不要往其他的地方想。” “嗯嗯我懂，和嗑同人绝对没有关系。”钟杨诚恳点头。 “……”伽玛白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不会打你？” “喂，我可是人类啊，怎么可能担心伟大的人类守护神越过心中的正义痛下杀手呢？如果有，那也是什么命运女神之类的大反派在搞事！”见她表情变得生动，钟杨笑嘻嘻地回应道。 “……难怪总觉得叶嘉道最近话变多了，”伽玛嘴角抽搐，“原来是近朱者赤，近你者癫啊。” 眼见钟杨还想接着贫，她一巴掌糊在人类脑袋上强行禁言，但由于手感太好没忍住揉了一下： “告诉你也没什么，你知道，我是一个已经消亡的人类文明的主脑程序，平时附身俯世神蛛带领护航队跨越星际执行任务，严格恪守人类至上准则是我的出厂核心程序。” “但有一次我去的地方太远了，远到人类栖居的星系发生了大灾变我也无从得知。当我回到家乡，当时的中央主脑命令我带着基因库逃亡——是的，我没能见到的人类只剩下基因库。” “人类社会普遍认为我们并不存在真正的感情，机械造物装载的模拟人格只是帮助我们在不同场合做出适宜的反应。” 她继续说：“但我觉得并非如此，因为我拒绝了中央主脑的指令，回到废墟寻找引导我人格诞生的设计师，用人类的话讲，她应该是我的老师。” 钟杨预感接下来的故事将会带来悲伤，于是保持了沉默。 “我刚才说过什么？人类只剩下基因库。是的，但她没有入选，连基因的片段也没留下。人类常说机械运转有多精密，但要我说，人类恐怖的漫长的基因链才是最精密的密码锁，这些螺旋状的遗传物质链条锁死了我尝试的可能性，我从未成功复制过她，即便是成神之后。” “因为大灾变对战争类系统的可怕消耗，主脑别无选择，于是我失败后没有被判处违规销毁，而是继续押送我的诺亚方舟，直到建立翠丝坦。” “这座城市曾经真实存在，包括它的用途、构造，与不合情理的严苛筛选条件，包括你在船上看到的资料、在三角街坠毁飞梭看到的远古电视片段都是真的。它们来自我命运中的留影剪辑。” 钟杨哑然：“……那，那电视里，那个主脑发表的杀死人类、只带走基因库演讲是——？” “和大灾变无关，我错过了人类毁灭的整个过程。”伽玛闭了下眼，抬头望天，“因为那是上一批失败的奇美拉。” 钟杨猛地扭头看她，骤然明白了什么。 “你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个社会也是某一个重建的翠丝坦，但命运正理缝合的过程中似乎结合了部分额外的记忆。 如果你留意到那些‘人类’即便面临灭顶之灾，它们中的最高层也在有秩序地等待高塔指令，就能发现，真正的统治者是高塔之中的主脑，它评估这批奇美拉已经失去人类进化可能性，于是选择了放弃与销毁。” “所以你……嗯，没有成功？”钟杨考量着措辞。 “何必委婉，是屡战屡败。”伽玛转过身，屏障内的人类走出庇护所在大街上徘徊，细小的点缓缓移动着，从上往下观察，仿佛在注视着玩具水晶球内的蚂蚁。 “可今天似乎成功了。我头一次成功，他们很可爱。”她莞尔，“我确实很满意你这个合作对象，合作可以继续。怎么样，要不要找我预支点报酬？” 按理说这时候该推脱，结果钟杨真的一副狮子大开口的表情，可说出口的话却令人忍俊不禁：“真的？那我想知道为什么你讨厌被叫做——” 他及时刹住了嘴。 “……” 伽玛脸上的愉快瞬间消失，在很久之后，直到钟杨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才听见她说， “绝大部分人格培训师与出厂系统并没有太亲近的关系，只有我是老师亲自设计的处女作，然而这个型号在她被驱逐出最高研究所后迅速停产，批量销毁直到只剩下我。” “于是她来到低薪无休的偏远星系，找到因为资源贫瘠所以被瞒报留下的最后一个作品。” “人类的感情真的是难以捉摸的东西，她常常不由自主以母亲自居，甚至会给我——一个冰冷的机械造物，交互反馈全靠程序指令调度的数据集合体起小名。” 她好像真的很伤感，看不出是程序指令调度的样子：“她叫我伽伽。” 这时，俯世神蛛脚下的金色海洋中突然张开一道漆黑的漩涡，与送走命运正理的那个一模一样，来自无穷高远处的声音响彻天际： “人类文明重启计划成功，标志着伽玛天虫永无止尽的命运悲剧终结。 第一次反抗命运成功，七级神明【伽玛天虫】获得命运侧神名，【命运逆理】作为更加准确的抽象表述，成功替换她的本名，覆盖她的神位。” 一只弥天大手从漩涡中伸出，抓住伽玛天虫消失于海面之下： “【命运逆理】作为【命运正理】的对立面权柄，于此时此刻被吞噬。” 第219章 这是最好的时代！ 翠丝坦八区——黄金…… ——那道漩涡中睁开一只属于人类的、瞳孔漆黑的眼睛, 命运还未离开！ “而【逻辑怪物】由于晋升中止，仍旧处于六级的祂在越级释放权柄能力后神力枯竭，高维观众替他承担了绝大部分力量的输出，可祂依然遭受了反噬, 于是祂没能察觉敌人还未离开, 因而遭到重创。” 神明展露庞大的真身形态, 淹没在海水之下的铅灰面孔缓缓勾起嘴角, 露出诡异的微笑, 像在释放命运的诅咒： “于是祂失去部分记忆, 由于本能的驱使，祂在虚弱状态下会不由自主向力量的来源——也就是直播间飞去，因而祂离开了这片城市, 降临穹顶之上的黄金城市——翠丝坦八区。” 钟杨没能听见这句话, 因为他再度陷入了洪荒世界中的失明状态，但这次又略有不同，他甚至无法思考，一次性疏导太多高维力量后神明的躯壳难以承担重压, 被那些游龙般的缥缈视线撕扯着, 耳旁充斥风声的尖啸。 奇异的是眼前的猎物明明失去了抵抗能力，作为猎手的命运正理却并未出手，反而一点虚空, 开辟出方形的空间将钟杨包裹其间。 大气层边缘, 那一方空间的表面像一层反射着各式天体光芒的薄膜，呈现缤纷的色彩。它正缓缓升空, 平稳地护送钟杨脱离此地。 猎手淡然地看着他远去，直至进入另一座天体城市的范围并安然降落。 而后，她黑洞般的双眸凝视着同样陷入混沌状态的虚幻巨狼, 说： “【疆神】，万物委任的深空边界守护神，作为空间权柄最高所有者【命运正理】的下位神明，祂押送【命运正理】离开是遵循规格，却也因此触犯了上位神明，陷入沉睡。 祂将于木星深处长眠，直至有任意一位七级神明的赦免。” 巨狼扬天悲声长啸，永远燃烧着火焰的眼眸终于熄灭。 紧接着，命运紧攥着伽玛的巨手才沉入海底，她彻底被深空吞没。 “让我们拭目以待。” —————— “这是最好的时代！” 繁华的街道上，每一家采用了“安格力”公司全息广告招牌的店铺都会在右下角加上这么一句。 公路宽阔异常。别误会，这可不是指代远古的信息革命时期那种平面上的宽敞，而是指立体的、多元的、交通工具可以穿梭的宽阔空间，具体包括了最底端的行人步道、上层的私家飞梭通道、贴近高楼盘旋如树木根须的传送渠道、以及每隔100公里便出现的“大转盘”。 可以看见，依次走出“大转盘”的人类衣着考究，颇具复古风情，甚至有人复古太过，连垫肩西服都出现在了这所赛博城市中。 但他周围的人们步履匆匆，没有人会在意“大转盘”走出的富有者到底有多异想天开——没错，作为能够瞬间跃迁到翠丝坦乃至城外任何地点的传送渠道，“大转盘”收费高昂，只有富有者才会为了节省时间支付昂贵的时金。 比如那位优雅的红裙女士，她捧着一枝娇艳欲滴的玫瑰，似乎是刚赴完一场别开生面的约会，从她能够不每时每刻盯着怀中珍惜植物的态度来看，她确实富有。 不过，黄金城市也有普通人，准确来说，占比97%的他们才是城市运转的主体，因而平民区的“大转盘”几乎不会启动，但无论富人区还是平民区，便捷实惠的公共交通都昼夜不歇。 此时此刻，凌驾天穹似一道虹桥的金色轨道上轰鸣而过两艘末班飞梭，上面的乘客似乎刚参加完某个派对，都穿着统一的夹克衫，但过路者绝对不会把他们搞混。 作为一座正处于黄金发展期的城市，城内拥有极具包容性的文化风潮，如今机械改造手术和外骨骼缝合手术风靡全城，当你走在街头，会发现无论自己有多古怪，都会有更加造型新颖的居民从身边路过。 这群乘客们的区别就在于此，新潮的改造款式搭配着外骨骼像打翻了色彩盘，每个人都混合成独一无二的自己。 —————— 从窗口伸出头感受凉风的年轻人互相吹捧着什么。 突然，当他们看见街头某个身影时，都不由得瞪大了眼。 这几个年轻人你捅我一下，我捅你一下，更有两个家伙互相用外骨骼给了两巴掌，生怕是改造手术的麻醉还没缓过劲来，产生了幻觉。 “居然是原生的？”有个人憋不住，悄悄和同伴讨论道。 被他们探讨的那人回过头，再次震惊了他们。 ——“居然连脸都是原生的！”憋不住话的年轻人这回声音更大了。 然后他就被同伴捂住嘴拖回了飞梭里，自觉理亏的同伴尴尬地找补道： “哈哈哈哈呃……我们的意思是你很酷！真的！” 飞梭恰好到站，尬笑着的年轻人眼睁睁看着对方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然后上了飞梭，在他们对面坐下。 “……”一群平均身高两米二往上的改造人局促地缩在一起，鹌鹑似的低眉垂眼。 安静的飞梭再次起航。 “那个、我们没有外貌歧视的意思！”终于，有个人忍不住了，试图用讨好式的夸赞缓和气氛， “你很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面部改造手术效果都好看！” “谢谢，我也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被夸赞的年轻人神色淡然，一袭白大褂衬得肤色如玉。 “原来只是顺路啊……吓死我了。”傻乎乎的年轻人们面面相觑，当即放开了话匣子，热烈地讨论起明天的聚会。 “听说邀请了缝骨匠，我明天必须要去看看！” “话说，你们搞清楚地点了没？我讯息里找来找去怎么缺了一行？” 一个年轻人点了点左胳膊，皮肤上嵌入式的屏幕弹出一张电子邀请函。 “不会吧，是不是你信号不好？版本该迭代了！”他的同伴摊开掌心，把屏幕分享过去，“我看看地址，翠丝坦八区高塔街道……我靠！” “坏了，坏了，怎么是高塔街区。”他抓抓头，不可置信地狂点掌心刷新页面，“奇了怪了，真是高塔？派克不要命了是吧？他不知道明天那里要出大事？” “你们说的大事是什么？”忽然，旁边有人插话。 “害，不就是安格力公司的大金融家要换代了嘛，全城人都知道。”年轻人随口道，“翠丝坦对外航线全是他的货，但押运又靠黑市的人，这下好了，大金融家马上就要死了，黑市紧张得要命，怕接管者不信任黑市，就想自己吃掉这口蛋糕，把时金货源也收入囊中，不再给别人打工了。” “听起来很黑暗。”那人又道。 年轻人不耐烦地摆摆手： “什么黑暗不黑暗的，和咱们普通人有啥关系？反正他们打来打去是自己的事，高塔也都是默许的。 我从小到大，他们有点什么事，开打之前都贴出告示让大家避开，打完之后还会维护街道，清理垃圾，赔偿房屋折损……哎呀你怎么问题这么多，咱们都是翠丝坦人你问这些干——” 他一回头，剩下两个字差点没把自己噎死：“——什、什么。” 对面的乘客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了，正用自己那张好看得不像人的原生面容怼在他眼前。 “听起来他们是守法公民？”钟杨抓住扶手，歪头问道。 这群大个子年轻人又开始缩成一团了，这回看向他的目光带了点惊恐，像是面对脆弱的水晶玩偶生怕磕到碰到。 “那当然，金融家和黑市都要交税的。”半晌，某个年轻人小声道。 “而且他们是纳税大户，高塔每年做金融类节目都要给他俩发锦旗。” 又一个人弱弱地补充道。 “这样啊……”钟杨松开扶手摸了摸下巴，这种不安全行为吓得众人几乎要伸手去扶他，生怕看起来柔弱无比的原生人类被急刹车甩出去。 在众人目光洗礼下，钟杨终于坐回了位置上。 还没等他们松口气，便又听见他问道：“大金融家能见到高塔的管理者吗？” “……”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举出一名话最多的同伴解答。 “那肯定是可以见的。”这个改造了半张脸的年轻人干巴巴地说着，手指不断比划着，“但是你千万别去冒险！这很不安全！活着就是希望，最大的伤感不在于人死了，而是人没了，时金没花完！想想你卡里的时金余额，咱们好好生活……” “谢谢。”钟杨点头，不再言语。 直到他下了飞梭，才悠悠地说出最后一句：“可惜我没有时金，看来不得不冒险了。” “！！！”年轻人们震惊地冲向窗边，看他沿着高塔街道向前走去，斜阳拉得影子极长。 —————— …… “小钟我来了！三秒不见如隔三秋！（此用户发送烟花×9）” “嘘，没看见系统正在播报任务提示吗？打赏的都给我切换静音礼物！” “Σ(っ°Д°;)っ没、没注意，对不起……” “嘶，我怎么老觉得翠丝坦这名字耳熟？” “直播公司正在建的主题乐园名字啊，当然耳熟” “不是，我是觉得，好像啥时候看过这个游戏副本？” “没有吧，这不是全新剧本吗？小钟也才刚进入游戏不久吧” “难道是我午觉睡懵了？？” …… 【亲爱的玩家，您的任务已经颁布：请以最快速度掌握全城经济命脉，拿下高塔最高指挥官。】 “嗯，然后呢？” 【然后、然后接受系统的膜拜~】系统害羞。 “……” 它今天感染什么病毒了吗？ 钟杨脑子里莫名其妙蹦出这么个想法，但转念想到毕竟是共事万年的老搭档，前段时间和镜行呆久了在对比之下觉得自己英明神武值得膜拜是很正常的事情。 【亲爱的玩家，您已点亮地图：高塔街区。需要我为您指路吗？】 “不用。”钟杨挥手关闭玩家页面。 【好的，祝您游戏愉快。】 这里是翠丝坦，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街道上，给城市镀上一层黄金，令人身心舒畅。 连系统都变得有礼貌起来，不再阴阳怪气硬学镜行。 ……等会，它好像没有阴阳怪气过？钟杨心中摇头，随意编排老搭档可不是好习惯。 他转移注意力开始分析任务。 “快死的金融家，虎视眈眈的黑市，他们的矛盾就像快要戳破的纸张，就等着以金融家生命化作的针尖落下。” “利益，金钱，货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明天的交锋地点选在高塔附近，高塔是翠丝坦的官方管理者，这既是黑市为了未来必须打赢的一场仗，也是高塔考量城市金融继承者的资格战。” “所以，这里应该有高塔的眼睛，并且被严格封锁起来。” 钟杨的脚步从街道这端缓缓挪到另一端，最后站定在道路中央沉思着：“……” 所以为什么高塔脚底下会有儿童乐园？ 还挂着两面锦旗？？ [第699届模范先锋获得者：全体黑市成员！谨记纳税光荣，光荣纳税！] 另一面锦旗内容相似，只不过“699届”换成了“700届”。 钟杨默默关闭已经笑疯了的弹幕，横亘在道路中央的儿童乐园就像拦路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为了获得更多线索，玩家被迫成为乐园游客。 然后他就看见了锦旗的背面，弹幕笑得更疯了。 [不纳税？皮痒是吧，高塔马上就到你家门口] …… “哈哈哈哈哈哈什么东西啊” “这回画风对劲了！就是这个味儿！” “这才是小钟直播间嘛，我爱死这种笑到抽搐的感觉了” “我直接满地乱滚找不着头” “前面的，钟杨直播间不是一直这个画风吗，什么叫这才是” “可能她说的是上个洪荒副本？” …… 钟杨按了按眉心，有点头疼地继续前行，乐园里一派祥和，连疑似鬼屋的古堡都采用暖色调装修，看着就很没有恐怖气质。 两名全副武装全身外骨骼装甲的守卫兵在远处的一个台子上，直到钟杨走进才发现他们似乎正忙中偷闲，利用某项游乐设施的旋转功能节省巡逻体力。 ——换句话说，他们正在玩旋转木马。 “……”突然不是很想去接触黑市了呢。 钟杨感到太阳穴隐隐作痛。 嘻嘻哈哈的两名守卫兵光顾着登高望远，却忽视了底下的视角盲区，或许也和原生无改装人类缺乏威胁性有关，总之他们转了一圈，当旋转木马缓缓停下时才发现凑到眼前的钟杨。 “你是什么人？” 守卫兵吓得翻身滚落，紧张地试图用机械臂控制来人，却发现钟杨堪称毫无威胁。 糟糕，难道是游客？ 我们偷偷玩耍不会被告状吧！ 守卫直冒冷汗。 “不好意思走错了。” 诡异的气氛僵持了片刻，最终以穿白大褂的青年转身离去为结局。 他留下一个难以捉摸的背影，让松了口气的守卫们疑惑不已。 —————— 【您已点亮地图：黑市。】 “好的。”钟杨拐进小巷子，轻轻点着屏幕思考着什么。 黑市就在高塔街区……？那冲突的被掠夺方应该也在这里。 毕竟大金融家快死了，在草原上快死的狮子会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而食腐动物会循着气味来到它身边，等待这场饕餮盛宴。 他没有力气离开，只能等待终结。 钟杨在屏幕上高塔街区的方向画了条线，对岸应该就是金融家的葬身之地。 白大褂青年抽身离去，向着目标前进，在踏出小巷的前一刻犹豫了。 或许有一种可能……黑市守卫兵画风如此花园宝宝，万一大金融家也不是什么正经大佬呢？ …… “笑死我了小钟犹豫了” “哈哈哈哈哈哈恐怖邪神拦不住你，刀山火海拦不住你，搞笑角色却让小钟犹豫了！” “搞笑角色才是最强的啊混蛋！我要为搞笑角色正名！” “按你这么说，钟杨也是搞笑角色好吧？他也无敌，接下来就是比拼画风的时刻了！” “阁下竟然言之有理，我竟无言以对” …… “说的有理。”钟杨对弹幕点点头，难得回应了观众的吐槽，“当我的画风始终保留在创人的最前端，没有敌手能阻挡泥石流的步伐。” —————— 厚重的窗帘阻隔了浓烈的阳光，暗室内只有闷闷的呼吸声证明这里存在生命。 “管家……咳咳咳咳……” 病入膏肓的大金融家悠悠醒转，刚说两个字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改造到极限次数的身躯像个平摊在病床上的破风箱，呼啦呼啦随着肺部振动，那些管路也一晃一晃。 一连串的医护工作者跟在衣着考究的管家身后进门，在往日里它们全部都是纯粹的机械生命，这年头翠丝坦医学方面已经全权交接给机器人，人类没必要耗费时光钻研那些鸡毛蒜皮的问题，毕竟再好的医疗也比不上一键改装替换。 不过今天队伍中多了个样貌出众的人类，他胸前挂着崭新的通行证，佐证他是大厦将倾时才加入金融家势力的倒霉蛋。 管家娴熟地站在门边，放任机械医生们照料起老东家，当唯一的人类医生与他擦肩而过时，还颇为可惜地摇了摇头 “年轻人真是想不开，出去疯玩不好吗，跑来这里……” 管家啧了一声，摸了摸口袋里的飞梭远航票，心思全飘到明天势力终结后的旅行上了。 有高塔管着，黑市必然会践行许诺，放他出去并给一大笔时金。 至于效忠了多年的老东家，这种掌握全城经济命脉的金融家享受大半辈子，也该享受够了，剩下的东西他自诩没有实力接手，还不如给黑市去操作，自己脱身不沾手，当个退休人享受生活。 心不在焉的管家并没有察觉到新加入的人类医生好像在和老东家说着什么，不过即使他听见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快死的狮子微弱的悲鸣还不如鬣狗恹恹的低吠。 他已经没有杀伤能力了。 “您的水。” 金融家浑浊的双眼前恍惚成像了一张年轻的面孔，他有点疑惑，但没有力气提问。 “我是医生，同时也是旅行家。” “我只是来看看您，可惜……”年轻人欲言又止。 “现在我看完了，我该走了。” …… “太坏了，欲言又止，欲擒故纵！” “如果是我躺病床上快死了，小钟给我来这一出，我死也得回魂逼他说完” “哈哈哈哈哈哈” …… 事实证明人类的本质是通用的，金融家也不能免俗，他没有力气，但连接着脑神经的机械臂有力气，瞬间就拦截了企图离开的年轻人，也就是钟杨。 秉持机器人三定律，人类有需求时，机器人瞬间响应。通体银白的医护工作者团团围住钟杨。 “他请您说完话再离开。”机械护士长微笑着补充道。 …… “开始了开始了，我洗耳恭听” “恐怖直播间，分享你刚编的故事！” “编乎是吧” “谢邀，人在直播间，刚上刀山下火海，等我编完这段v我50去吃……（此消息涉及广告侵权，已被系统屏蔽）” ……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管家这才发觉室内有点不对头，赶紧过来推搡着钟杨离开。 “是你在捣乱？出去！” 管家发话，孰料本该听命于他“请离”年轻人的机械军团反而呈保护姿态拦在他们二人中间。 “你们？” 不听他的？管家怔愣，这、那岂不是东家的意思？！ 他错愕地看向病床上气若游丝的老人，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转头凝视起钟杨，看来看去，只觉得这年轻人有古怪。 有管家主动拖延时间，钟杨乐得自在，一边打腹稿一边笑眯眯由着他看。 也不知是钟杨笑容太吓人还是怎么回事，管家很快败退，讪笑着离开。 “……没什么，你们聊，我先走了。” 他陪着笑脸关上门，转身嘴角一压，挂上阴沉的神色。 快死的老东西难道还有变数？难怪怎么会有年轻人来看他，该不会是…… 还有刚才他一进门就看见这家伙混在医疗团里面，能够畅通无阻地进庄园来，守卫团里应该有他的人……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不行，得马上联络秘书。”管家步履匆匆，生怕自己的卷款退休大计有变。 —————— “嗯哼，我确实是翻墙进来的。” 卧房内，钟杨优哉游哉地承认罪行，甚至拉开窗帘为金融家指路。 “看见了吗？没看见我扶您起来看——对，就那个缺口的围栏，我看见两个人在那里腻腻歪歪就把他们吓跑了，露出来的缺口刚好能翻进来。” “对了，那两位腻歪的家伙应该是您的秘书和护卫长。” 钟杨作回忆状，眼神往左上角飘去。 机械护士面面相觑，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病人的心情十分不满，可又充满无奈，作为帮助病人表达思想的传声筒，按理说它们该担负起和这名年轻人沟通的职责，可语言库的反馈却告诉它们这时候应该沉默。 “……”最后，护士长掀开面罩，在显示屏上打了六个点表达病人的心情。 “原来再辉煌的岁月在落幕时都会遇到各种问题，所以我感到可惜。我说完了，再见。” 原本坐在窗台前的年轻人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他向后倒去，从未关的窗户之间滑脱到外面，虽然庄园楼层不高，可由于复古建筑的挑高设计，这里也有十五米了！ 而且他还是个没改装的原生人类！ 机械医护瞬间听从刻在芯片上的第一指令，冲向窗台救人，恰在此时，秘书和管家推门而入，正好和机械人大眼瞪小眼。 “——！！！”气势汹汹的秘书忽然捂住脸，压抑险些脱口而出的尖叫。 窗口这个方向！ 这个方向刚好对准墙体的缺口！ 这些机械医护都朝着那个方向在观望！ 它们的核心指令都在首领手中，岂不是说首领刚才借着机械生命的眼睛看见自己私下联络护卫长携款潜逃的事情了？！ 他在警告我不该有非分之想？也对，他只是快死了，又不是真死了，从前那么权势滔天的人肯定会把局势掌控到最后一秒！ 越想越害怕，秘书转身离去，决定在金融家死之前不再露面。 任凭管家怎么喊，她都没有回头一秒。 “怎么回事？！”管家气急败坏。 刚才去找护卫长要放人进来的护卫资料，结果那家伙说自己在围墙上摔伤了，正在去医院修复腿骨的路上，他转身去找秘书，结果一看到那个年轻人也跑了？？ 开玩笑，航空级合金改造的装甲腿骨还能在围墙上摔伤？他怎么不说自己硬抗了一颗导弹！ 这时他忽然脊背一凉，转身才发觉那名年轻人正踩在机械军团上方，医护们不知何时切换了战斗形态，黑洞洞的粒子枪只需一键便能击穿装甲。 “检测到威胁。”中性化外观的机械护士对钟杨冷声道。 “请停止您的行为。”不要再试图找死。 但钟杨依然稳稳踩在机械生命肩头，并无视了它的警告。 “怎么了管家先生，您火气有点大，需要我开点药吗？” 玩了一出倒挂金钩，被机械医护们连拖带拽薅上来的年轻人揉着肩膀，冲管家笑道。 这一笑把管家吓得不轻，专注皮笑肉不笑四十年的中年人脸皮都耷拉了，哆嗦着腿，阴沉沉的目光在钟杨脸上转了两圈，忽然由阴转雨。 “首领！我对您是忠心的！都是秘书和护卫长他们两个联络黑市把您卖了，我阻拦了，甚至刚才拉着她来给您认罪，可是——可是她跑了！” 管家汗如雨下，涕泪横流，显然搞错了机械生命警告的对象， “我也没有办法，您别再吓我了，我全都说！我、我只是想要退休而已啊！” “……”钟杨保持礼貌微笑，似乎起了反效果。 管家哭得更欢了，还眼光乱飘，一看到机械士兵的粒子枪就像被烫伤般颤抖起来。 “请您离开，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 护士检测到病人的诉求，抬腿向门口逼近，但它忽略了管家的胆小程度，于是喜提昏厥病人一名。 “好像增加了你们的工作量，真不好意思。”钟杨毫无歉意地说着，顺便俯瞰了一番金融家，“您应该不介意吧？” “……”在生命最后阶段还能欣赏一出闹剧，甚至保持八风不动的泰然自若，只能说不愧是叱咤风云的大金融家。 “我为了开拓势力，一直奉行一项原则，看别人做事，都要从他们的目的考虑。那你呢？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传声筒护士长复述着金融家的话，滋啦滋啦的电流声有点刻板。 “我说过，我是个医生、旅行家，还有个微不足道的身份是越狱犯。”钟杨满不在乎地蹲下来，无视骤然举起粒子枪瞄准他的机械军团，“对应这三个身份，我来找病人、乐子，还有钱。” “刚好您三项都符合。”年轻人笑嘻嘻地鼓起掌，“所以我跟着那些鬣狗一块儿来了。” “所有人都在关心黑市怎么做，高塔怎么做，怎么没人关心您怎么做？” “如果我是您，我就点一场大的烟花，让他们都成为我的乐子，也为忽视我付出代价。” 钟杨想了想，补充一句从公共飞梭上学来的哲理， “毕竟人死了，钱没花完才是最痛苦的。” “咳咳咳咳……”一连串咳嗽声后，那名苍老的大金融家振动起自己腐朽的声带，“你说的、对。” “做我儿子吧。”老人混黄的眼珠从眼窝一堆沟壑中翻出来，暮年雄狮眼底寒芒仍未消散。 “……”被他点名的年轻人笑容僵在脸上，“您好像在骂我。” “只有直系亲属的继承法案最安全可靠。”蜷缩在医疗器械中的老人遥遥看向窗外，“最不需要骗局和谎言。最受高塔保护。” “高塔的乐子，我喜欢。” 老人略微一抬下巴，雄狮向他颔首。 —————— “派克，你怎么还不换地方？高塔街道开派对，不要命了你。”错落的矮房子里，年轻人嘻嘻哈哈地打闹。 “我有内部消息。”他的同伴，那名叫做派克的卷发少年神神秘秘道，“这次黑市早就找了内应，是和平交接！就等金融家断气了！” “咱们表面装成过去玩的，实际上……”他搓了搓手指，“说不准能捡点漏。” “啊？”忽然路过的一扇窗户里传来惊声尖叫，“大金融家突然公布私生子？那黑市明天的封锁声明岂不是作废了？我的出行计划啊——” 这群年轻人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沉默片刻，派克敲了敲窗户：“你说什么？” “我在高塔街区上班的啊！就等明天调休出去玩，票都订好了……” “不是这个，”派克有点不耐烦，“什么私生子？” “你不看新闻吗？”房内人也回过神来了，啪的一声锁上窗户开骂，“整天在外面瞎混瞎混，还敲别人窗户，也不看看改装机械臂多大力气！我窗户碎了你赔？” “你——！”派克气结，却被同伴一左一右夹住光速拖走，直到了僻静处才被放下来。 “你们干什么？”有火没处撒的年轻人一拳打在墙上。 “别吵吵，看新闻。”同伴瞪他一眼，“就你脾气大，人家骂得有道理！” “而且你们看这个私生子……是不是有点眼熟？” 同伴张开手心，嵌入式的显示屏正弹出最新消息。 “这不是我们在电车上见过的那个人吗？他人还怪好嘞。” 金融家的私生子，是个好人？还在窝火的派克突然心中一动。 第220章 缝骨匠 “何女士”与“露娜小姐”…… 夜晚的翠丝坦八区灯火辉煌, 无愧于黄金城市的名谓。 尤其是的金融家的庄园，为了庆贺继任者的到来，特意临时办了场久违的庆祝会，自从庄园主人病后这片冷清的土地很久没有这么热闹, 所幸机械仆从们执行任务的指令都刻在芯片里, 长久未曾准备宴会也没有出错。 出席的下属和宾客面带微笑心怀鬼胎, 反倒是这位主人公, 传言中的私生子笑得最真诚。 “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凌驾于全城之上的财富, 这要是我, 我笑得比他还真诚。” “况且上半张脸还戴着个面具……装神弄鬼……谁知道藏在面具下面的脸上挂着什么表情呢？” 见面会结束后的自由交流时间，坐在花园的几名女士窃窃私语。 翠丝坦高度发达的科技还未冲击人类的家庭结构，她们分别是建筑、交通等各个领域寡头的女儿或妻子, 至于本身掌握财富权利的女性, 她们在二楼更严肃的聚会内。 “金融家哪来的私生子？”其中一位戴着灰色珍珠纱帽的女士疑惑道，从音色可以判断出她较为年幼。 同伴没有回应，她接着道：“黑市之前不是打算……？以他们的情报渠道和对金融家的熟悉程度，应该不至于挖不出来吧？” 右侧的白裙女士不动声色扯了下她的衣袖, 将自己的手搭在她手腕内侧, 指尖一滑调低了音量，看来不是第一次替同伴善后。 成功让友人和她头上的灰色珍珠纱帽一样安静后，白裙女士示意众人围拢过来, 低声解释道：“这就代表不是情报方面的问题。有人在按头让黑市认下来。” “啊？”女士们发出小小的惊呼声。 而白裙女人被迫静音的同伴没忍住开始比划着提出问题, 见众人不解，索性摘掉丝绒手套, 晶莹剔透的无底色机械臂充当了显示屏的作用： “是高塔干的？” 这回她的提问得到了白裙女人的赞许，音色较为年长的女性颔首回应道： “是的。早年安格力公司并非没有机会将运输渠道收入囊中，以那位金融家的手段, 为何黑市能够坚持至今，甚至反而险些整合了他的势力？而这次胜券在握的谋划，为何再次被打断？” “高塔不愿意看见垄断的发生。”白裙女士转过头，一一看过身旁女性们人工雕凿过的美丽容颜，“比如说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难道不清楚自家在建筑材料方面的竞争吗？” 被她点到名的女孩们一惊，虽然还没到接触这方面的年纪，但家中耳提面命也多少明白各自之间需要互相提防。 “原来是这样……”白裙女士的话如投入湖面的石子，引发一片忧虑，“这太糟糕了，那我们岂不是也始终被高塔关注着？” 她们像飘摇的玫瑰花，被随便一阵什么风一吹，便心惊胆战地战栗起来。 “是的。”白裙女士此刻完全成为了人群中心，所有美丽的面孔都眼巴巴地望着主心骨，她先是点头，随即出言安抚，“不过这也是高塔常用的平衡手段，咱们保持现状，不必过多担忧。” “谢谢您何女士，有您分析我就不担心了，” 戴灰色珍珠软帽的女孩终于被解开禁言，忙不迭牵起白裙女士的手， “您能为我预留缝骨匠下周的眼球改造手术名额吗？” “等等，露娜，你怎么可以插队！我才是第一位办理金卡的！”有别的女孩恼了。 “你的消息太落后了，这可是最新推出的炫彩黑卡~” 被叫做露娜的女孩得意洋洋，两指夹着一张五彩斑斓的卡片不停显摆，仰着头险些把灰色珍珠软帽掉下来。 ‘可恶……’ 先前那点担忧迅速被抛之脑后，这句话取而代之成了在场所有女性的心声，她们纷纷拉着穿白裙的何姓女士，开始争夺办理黑卡的充值名额。 —————— 花园围墙处，树影掩映下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赫然是情报分析大师“何女士”与她的第一位黑卡用户“露娜小姐”。 刚才负责掌控局面的“何女士”一脸担忧：“咱们这样骗钱真的不会被高塔发现吗？” 而她冒冒失失的同伴“露娜”一把扯下灰色珍珠软帽，眼露精光开始数钱： “发现？我还巴不得高塔早点发现，派个驱逐舰免费把咱们投放到下一个城市副本，反正任务金额已经达成了，咱们耗在这这么多天不就是为了赚够维修飞梭的时金吗？ 况且咱们确实给她们做了美容手术，怎么能算骗呢？” 她们眼前页面竟然是游戏直播间的屏幕！ 【尊敬的玩家[悠娜]，玩家[何露]，你们分配的初始地点为翠丝坦一区与翠丝坦二区，你们需要在游戏中扮演一种独特的奇美拉——缝骨匠。 作为在星际中流浪的匠人，敛财是你们基因中无法抹去的印记，请在每座“翠丝坦”中获得一百万年时金，乘坐你们的飞梭完成星际旅程。 但旅途并非一帆风顺，缝骨匠内部也存在着分歧——你们与另外两名玩家存在对抗关系，来自于翠丝坦九区与十区的[白衣河神]与[凌云]将与你们比拼通关游戏的速度。】 【当前任务进度： 已完成部分： 翠丝坦十一区-雨夜城（已完成） 翠丝坦三区-冰冻星球（已完成） 中止部分： 翠丝坦六区-金属密林（被高塔驱逐，任务中止，等待重新开启） 正在进行中： 翠丝坦八区-黄金城市（已集齐一百万年时金，飞梭维修费用一千万年时金未完成）】 …… “哈哈哈哈哈哈系统你是奸商成精吧，任务目标一百万，飞梭维修一千万？” “而且每次降落都像坠毁，都要出一千万哈哈哈哈” “我懂了，真正的任务目标是一千一百万，表面上说个零头是为了不给玩家压力” “我怎么觉得是系统吃回扣呢” “难怪要分两组对抗，为了吃双倍回扣是吧” “我以为悠娜何露在赛博朋克搞美容业赚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还有高手！” “系统：深藏身与名” “错啦，现在是副本后半段，跟我一起念：数码星空” “笑死” “真正笑死的是六区那会吧” “名场面：直接坠毁在高塔顶端，来搞钱的偷渡客一下飞梭就被城主逮捕.jpg” “笑死，幸好杜德罗伊这次扮演六区城主的任务不是击杀入侵者，不然就不只是驱逐这么简单了” “我还挺想看他们三个上演追击战，然后小钟被迫在学生和损友间调停” “瞬移过去是吧” …… “可惜六区没能一次通关，被河神和凌云她俩抢先了……要不是看在老师的面子上，鹿死谁手还未下定论呢，哼，都怪那个老不死的精灵……” 被弹幕提起倒霉经历，悠娜脸色一黑，她很快收敛情绪，转头看向何露时笑容灿烂， “总之不要担心啦，何露最好了~~” 她的人类同伴却径直绕开她，铁钳似的手从花圃里抓出了个什么。 “放、放开我！”被抓的那团黑影不停挣扎。 居然是个人？ “嗯？”悠娜眼珠一转，绕着那人上下打量，“这是……没有邀请函的闯入者？” 被抓的卷发少年身材矮小，被植物划破的衣领露出的皮肤可以判断他安装着旧款仿生金属脊椎。 “这可不便宜啊，”悠娜视线凝固，自打成为缝骨匠后她对这些改造价了如指掌，“怎么，你会买不起入场名额？” “放弃吧，我是不会说的！”卷发少年恶狠狠地瞪着她俩，仿佛什么洪水猛兽。 此人正是偷偷闯进来的派克，作为黑市外围的“边缘人”，他最大的作用就是混在普通人当中充当事件的过路者，伺机而动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在黑市的原计划中，他本应该在明日冲突中诱导普通人同伴闯入火并发生的高塔街区，对维护普通民众安全近乎偏执的高塔一定会出手阻拦。 一举吞并安格力公司的计划被高塔打断后，黑市按照计划悻悻而归，而为保护公司作出卓越贡献的护卫长理所应当被行将就木的金融家委以重任。 接着，俘获秘书芳心的护卫长在老管家退休后顺理成章接手公司所有势力。 这才是黑市掩藏在火并之下的原计划，谁能想到作为金融家心腹之一的护卫长是黑市的钉子呢？ “我告诉你们，你们这、这是侵犯人权！小心我报警给高塔！” 在派克眼里，这两个行为诡异的女人互相看了眼，竟然露出嘲弄的表情，一左一右撕下了脸上的仿生皮肤。 这……！派克浑身一震。 原、原生脸……又是原生脸！白天在公共飞梭上看见的原生脸，现在已经是大金融家的私生子了！ 在傍晚得知消息后，他紧赶慢赶向黑市汇报情况，还没喘口气就被指派来庄园外围观察情况，哪知又在这里看见了原生脸，还是两个！ 天知道在改造手术风靡一时的翠丝坦里原生脸有多么罕见，这恐怕有什么阴谋！ 熟料灰发红眼的少女满脸不耐烦，伸出魔爪往他脑门上一拍：“闭嘴，没问你。” 紧接着，派克惊恐地发现自己背后的脊椎骨开口说话了——联系着全身神经网络的金属造物篡取发声系统的控制权，向【缝骨匠】汇报自己被植入后记录下来的所有情报。 * 把想要的消息搜刮干净后，悠娜随手把派克扔到街边，出于对人类的同理心，何露有点于心不忍地拨打了高塔收容所电话，当然，是用派克自己的通讯器。 五分钟之后监管者就会来将这个黑市的小喽啰送去劳动改造，不必担心他的遭遇——夜不闭户的黄金城市犯罪率几乎为零，甚至没有专门的监狱，人工清扫大转盘、指挥机械画匠给公共飞梭换新涂装已经是最累的活计了。 “所以，咱们今晚看见的私生子面具男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原生脸……” 悠娜摸了摸下巴，蹲在路灯下若有所思。 何露警惕地站在她身后，即便冥王星女神并不需要柔弱的人类保护。 “我想到咱们的飞梭修理费要从哪里来了。” 悠娜猛地站起，满脸志在必得的笑容。 “走吧，美容界的紫微星何女士，炫彩黑卡客户露娜小姐已经迫不及待想宣传你给我设计的返璞归真的美丽了~” “原生脸有下一代大金融家背书，成为新的时尚潮流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突然又被拖着狂奔何露：“……计划我都可以，但是能不能别把我的名字塞进你的假名里啊！”【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20-230 第221章 两代【金融家】 交接过程总会有些许意…… 二楼, 一位玩家在酒会残局上发呆。 【尊敬的玩家，恭喜您掌握全城经济命脉，目前待完成的任务还有拿下高塔最高指挥官。】 “闭嘴。” 【好的。尊敬的玩家，您的义父向您发布了任务：安格力公司称霸全星系。】 …… “统子一句话从三国生草到赛博朋克。我来替小钟配音内心戏：这就是走捷径的代价吗？” “果然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 这不会是系统安排好的礼包吧！” “开局一个公司, 结局一个星系, 牛逼” “npc给的任务应该不用强制完成吧？” “系统的任务和义父的任务能一样吗？统扒皮剥削玩家人气赢得观众打赏, 还要分成, 义父给的是什么？是家族企业啊！安格力公司百废待兴, 新一代掌门人小钟迎难而上。我知道了，他这是将下一阶段任务的启动资金交给钟杨了！” “全让你整明白了” “不，是回扣让系统吃明白了” “眼见小钟光速完成一半主线, 马上扩大任务范围” “还是统会薅啊, 我愿称之为神” …… * 就在刚刚，行将就木的金融家将他介绍给了自己的人脉网络，然后这位饱经风霜雪雨的老人便真如交接结束一般，将钟杨撂在酒会, 自己上楼休息。 满座宾客间气氛有点尴尬, 毕竟大家都知道明天黑市原本打算做什么，并且微妙地保持了沉默，试图从老金融家手里散出去的资源里截留点东西。 可这一切准备都被莫名其妙的私生子打破, 然而高塔关于血缘继承的保护法案正是他们在场所有人极力推动的。在科技高度发达的当下, 财富传承的观念反而更加保守。 “森拉，你带着他认识一下老朋友们吧。我老了, 黄金城市的未来就要靠你们了。”这时，已经被机器护士护送到里厅门口的金融家突然又回头说道。 “……”被点到名字的护卫长僵在原地，本来在医院修复断裂腿骨的他是不用来的, 但架不住秘书突然找他分手，只能亲自过来看看。 见鬼，合金装甲能在一米高的地方摔断本来就很邪门了！那个女人居然认为是他太穷，因为虚荣所以偷工减料装的假货！ 而睁着眼睛就能看出心里有鬼的管家居然莫名其妙向这个私生子投诚了！点头哈腰态度好到可怕的程度！ 同样心里有鬼的森拉带着种种猜疑，领着钟杨逐一认下宾客的面孔与称谓——虽然这作用不大，改造手术风靡的当下每个人的面孔都可能随时发生变化。 —————— “我们该怎么办？”角落处有人低声道，这是个样貌成熟的男性， “感觉不太对劲，【金融家】上楼了，连人也没介绍给亲儿子认识，就随便扔在这？” “他们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再不济跟着高塔的态度走。”身边人以教导的语气说。 “可是母亲，金融家不是和您关系很不错……？”男人有点疑惑。 “怀特，你要知道，那是坐在位置上的他，而继任者又是另一码事。”被称呼作母亲的女人反而显得比他年轻，眼中的精明却暴露了老辣的事实。 男人一脸受教，不动声色地瞟了眼正在和钟杨打招呼的黑市代理人，又观望一番周遭的情况，见众人都是熟悉的假笑后，马上绷起面部肌肉，显得十足虚伪。 —————— 钟杨正带着观众一起欣赏黑市代理人才艺展示环节，具体表现为语言艺术与演员的自我修养。 “我说老先生怎么一直不担忧继任的事，原来有这么优秀的后辈！他瞒得也太好了，这是把我们当外人啊！”黑市派来的代理人是个胖胖的小胡子，满嘴恭维，眼睛却不停地往护卫长的位置飘。 “那是，你们本来就是外人嘛。”钟杨笑眯眯地一举杯。 小胡子准备好的说辞当场噎住，只能顺着他的意思也举起杯子，快要碰到时钟杨却滑不留手地收回去一饮而尽，留小胡子独自尴尬地僵在原地。 “您真是……”他憋了半天，心里疯狂搜刮关于钟杨的情报却一无所获，完全不知如何开口，“额……和您父亲一样优秀。” 这家伙怎么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小胡子微微眯眼，难道是…… 他灵光乍现，突然感觉明白了什么。 难怪情报中从小被金融家收养的护卫长会倒向黑市，原来是细作！ 平日里依仗黑市情报网络无往而不利的小胡子头一回感到憋屈，只能偷偷瞪护卫长。 你瞪我干什么，我怎么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大个儿子！ 护卫长森拉本来想迁怒的是钟杨，但不知为何，一旦看到青年面具下露出的笑容，腿骨又隐隐作痛起来。 “二位眉来眼去，似乎私交甚笃？” 青年人好像什么都没发觉，自顾自把他俩的手按在一起，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音。 “这就对了，虽然咱们是外人关系，但二位既然是各自的内人，想聊什么尽管聊，不必拘谨，客人那边我来就好。” 钟杨眼里满是真诚，善解人意到任谁都挑不出错。 “不是，为您介绍他们是我的职责……”护卫长愣住，干巴巴地反驳道。 “不是，您误会我们的关系了，不，等会，我们并没有私交……”黑市代理人目瞪口呆，小胡子都翘了起来。 他在说什么啊，什么内人外人的！不对，自己怎么被绕进去了。 黑市代理人糊里糊涂地站在原地，护卫长还想追着钟杨，结果被小胡子的手臂拉扯住扑倒在地，腿骨再次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那家伙居然把他俩的机械臂数据线打了个蝴蝶结？！ “原本担心接手后与黑市的交接工作会遇见困难，没想到竟有护卫长替我联络感情。” 大大咧咧闯入宾客人群中，把别人吓得忙不迭往后躲的钟杨如是说。 说到这，青年把手伸向香槟塔，忽然间好像又觉得独自畅饮不够痛快，赶忙把酒杯塞给身旁的机械侍从之一，仰头给它灌了进去。 “砰！”机械侍从重重砸落在地，藏在胸腔内的某个圆球咕噜咕噜滚落出来。 “嗯？”众目睽睽之下，面具青年俯身捡起这个圆球。 铅灰色的金属球壳夹在莹白纤长的手指间，而手指的主人挑了挑眉毛，语气轻慢道：“我很感激大家送来的祝福，不过礼物就不必了，尤其是这款——易燃易爆物品？” 这一回骚动的大厅彻底安静下来，宾客们面面相觑，易燃易爆物品？别以为用书面化的代称他们就听不出来这是投弹谋杀啊！ 借金融家的势，出席者谁不是翠丝坦八区有头有脸的人物？谋杀者能够进到这里来，怕不是要一锅端。 一时间众人互相以怀疑的目光审视着彼此，即便心里有什么评估钟杨能力的打算，也暂且搁置于脑后。 至于拿着危险物品的青年本人则发出没心没肺的感慨： “礼物价格如此昂贵，黄金城市果然好人多啊！” —————— 酒会散场后，姓氏是怀特的男子跟着他称之为母亲的女人乘坐飞梭离去。 “您觉得这位继任者……如何？” 飞梭天窗之外，夜幕中的黄金城市依然灯火辉煌，光影层层叠叠划过女人的脸，终于她睁开了眼睛： “什么如何？” “就是，我们要不要继续与他合作？或者，让合作更进一步？” 怀特紧张地搓了搓手， “高塔里我的人传来了确切消息，冰冻星球会大批量来采买时金矿产，时间就在下个月，足够我们生产的飞梭彻底淘汰黑市了，况且看这位的意思，好像对黑市想独吞他父亲遗产很有意见……” “很有意见？你怎么看出来的？”他的母亲换了个姿势，双手交叠放于膝前，面容平和秀美，但就是有股和窗外景象不太搭调的意味。 “……”怀特有点怔愣，似乎没想到母亲会这么问，“他当众给黑市代理人和护卫长难堪……不就是想表明态度吗？” “我以为你会表现得更好，” 女人嘴角下压，看上去有点失望， “你就看出来这个？意图是意图，未遂是未遂，黑市的计划停留在事情还未真正开始之前，那它就只是意图，而非被打断的行为进程。 一切还可以挽回，金融家不会追究盟友的小小心思的，他选择这个时候放出私生子消息，就是在警告黑市，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而他那个‘孩子’也很有意思，当众难堪……？这算什么难堪，如果能够维持合作关系，黑市甚至可以舍弃护卫长和今天那个代理人，杀了他们给金融家出气。” “你没听那个私生子说吗？说他俩私交甚笃，就是把‘我看出你俩都是黑市的人’摆在明面上了。至于之后让他们当众摔倒掉了脸面，就是指黑市这回白忙活一场让大家看了笑话。” 女人叹气，转头看向窗外：“脸面是最不要紧的，笑笑也就过去了。他们俩摔在地上，你觉得难堪，但站起来拍拍灰尘还是黑市的优秀代理人，安格力公司的杰出护卫长。就像黑市接下来还得老老实实地押运【金融家】的货物一样。” “原来是这样？”听完母亲详尽的分析，怀特眼神呆滞，开始怀疑人生。 “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慢慢来，不急，”女人摸了摸舷窗，泛着冷色调的光栅一闪而过，“你和他不一样，金融家撑不住了，但你还有妈妈。合作的事情我会去打算。” —————— 宾客已经散去，玩家摘掉面具，靠着窗户沉思。 “征服一个星系需要走几步？”钟杨沉思着敲了敲窗户，夜空中有大块大块的恐怖阴影，像是一块漂浮的陆地被撕碎的模样。 为什么白天他没发现？ 【不知道呢尊敬的玩家，请您自行探索。】 透明的方窗与蓝星的玻璃质感一致，钟杨捻了捻手指，忽然俯身无限贴近窗台，不断调整视线和窗户平面的夹角。 不对，白天他没有抬头。黄金城市阳光明媚，光源没有被遮挡的迹象。 “自行探索？是让我随意发挥的意思？” 呼出的气流遇到冰凉的窗面，冷凝的细小水珠模糊了视线，钟杨再次用指节敲击。 “叩叩叩。” 就在这时，窗面上划过细窄的光栅，银色的冷光一闪而过。 【请玩家随意利用手中的资源进行探索。】 “我随意？行吧，那就分三步。”钟杨抹去窗面上的水珠，一个模糊的人影逐渐浮现出来，“第一步，统一这座城市，第二步，统一其他天体城市，第三步，重新建立整个星系的秩序。” “您说对不对怀特女士？或者您不想我称呼游戏身份，而是叫你的本名？” “很有可行性的计划，就是欠缺一些细节。”人影这样说，她已经变得清晰，眼中满是笑意，“白和怀特在蓝星的古英文里发音很像，如果是您的话，我更习惯被叫做河神。” 窗面赫然变成了一个显示屏，而显示屏上的女人，正是酒会上带着孩子藏在人群里的神秘女人！ 她竟然就是同样抽到了【缝骨匠】身份的白衣河神！ 第222章 再会河神 合作共赢 “所以我可以理解成, 您是在向我抛出再次合作的橄榄枝？” 钟杨双手撑在窗沿上，看似欣赏黄金城市的夜景。 “合作？”他身旁薄雾般的窗面里有人声传来，“算不上合作，能为您的计划添砖加瓦是我的荣幸。” 以太阳系行星之一的身份复活后, 河神感到力量跃升了一个可怕的层次, 伴随而来的便是对钟杨来自灵魂的……归属感？好像不太准确, 但每当来到那颗人类文明的蓝色星球, 她心中便不禁涌出一种朝圣的冲动, 就像她诞生世界修仙者对天道的向往。 “这局游戏里我和您的师侄凌云修士被分到了同一组, ”河神说到做到，马上开始介绍身份，“虽然开局出现在一艘破旧飞梭上, 但系统播报我们的诞生地点是翠丝坦九区与十区。按它的话来说, ‘作为【缝骨匠】，旅行是我们的宿命’。” “而我们的主线任务则是与另一队【缝骨匠】对抗，抢在她们之前达成旅行经过每座翠丝坦城。” “只是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您。对了，我掌握的资料里老【金融家】是个多疑的家伙, 他在公司里恐怕也养了不少蛊, 不过您放心，我和凌云已经深入掌控了翠丝坦八区的各路势力，如果您有需要, 我们可以提供任何帮助！您看……？” 远方的飞梭闪烁着斑斓的色彩如流星在城市近地处滑行, 安格力公司年轻的接班人在黑暗中眺望，然而他眼中映出的并非高楼、轨道亦或庄园内美丽脆弱的珍惜植物, 而是一名带有东方古典韵味的女性。 河神怎么话变多了……修仙世界里她不是这样的啊？ “……看来你确实在这座城市站稳了脚跟，讲话也变得弯弯绕绕。”钟杨默默转移了话题，这样讲下去恐怕会变成奇怪的商界争霸研讨会, “你旁边没人？那个便宜儿子不在？” 他指的是方才晚宴上一直跟在河神身边低声询问的男人。 “他叫卡修斯·怀特，不必管他。” 河神不知想到了什么，言语间有点慨叹， “准备来八区时我们降落在荒野，是凌云在还未进城时捡到的卡修斯和他母亲。飞梭坠毁后那个女人被火焰烧成了枯骨，而那个叫卡修斯的小孩子……我是指年龄上对我而言是个孩子，他毁容得厉害，正巧我们需要入城的身份，我们便实践了下【缝骨匠】技能里的面部重塑。” “然后你获得了一个长得比你老的便宜孩子？” 河神眨眨眼：“针对男性的面部塑形手术我都是充分考量利弊的。卡修斯父亲是黄金城市飞梭制造业的寡头，作为被驱逐的接班人，重返沙场想要获得信任，一张成熟稳重的面孔是必不可少的。” “哦。”钟杨假装相信了河神关于手术失败的辩解，“很好，我获得了一整条飞梭制造业的投诚。” “以及奢侈品行业。”河神补充道，“今晚伪装成炸弹投递进来的香水盒就是凌云她准备的，一款没有流入市场的特殊香水，‘硝烟’。” “我们计划用假炸弹引起猜疑，伪装成黑市的手笔，促使金融家和黑市加剧内斗。手段升级后高塔必然会介入调查，到时我们再设计一二，争取能触怒高塔一举裁撤黑市和安格力公司对星际航线的垄断资源，趁机吞并一些航路。” ……难怪那个炸弹里面有细微的水声，她们也太能搞事了吧！ 没想到这二位修仙厉害，当总裁也很厉害。 钟杨大受震撼，这商战的思路，这手段，和自己有得一拼！不愧是太阳系出来的人才。 如果按照原来的游戏进程……他自己降落在监狱里，那黄金城市【金融家】本来不存在接班人，黑市想要吞并【金融家】势力的时候，众多大佬在场的晚宴却出了这么一回事……想想真的可行？ 不对，为什么他的潜意识认为接班人不可能是自己？而且监狱？ 【金融家】跟他介绍黄金城市的时候，记忆里强调过并不存在监狱？ 钟杨突然捕捉到一点什么。 河神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不过发现下一任【金融家】是您，我们的计划就立马做出了调整。从您入手的角度来看，恐怕区区一个安格力公司和黄金城市只是发展势力的跳板吧？” “……嗯？嗯，确实。说来听听。”钟杨刚刚摸到一点事情的头绪，可藏在阴影里的尾巴马上又溜走了。 河神露出了微笑，如辗转多年流落他乡的东方古画上的灵魂：“冰冻星球。” “城市的产业有很多，但安格力公司能够稳稳压制所有人独占魁首，是因为星际航路能获取最多的利润，也因此最受高塔重视。 马上冰冻星球就要来交易时金资源，相信我，您的势力会在这次交易中向天外扩张。” “您很有把握。”钟杨忍不住认真起来，她的话听着怎么信心十足啊？ “当然，我们在任务旅途中在冰冻星球——也就是翠丝坦三区也埋下了钉子，”河神展颜一笑，“这枚钉子能为计划派上用场是它的荣幸。不过呢……” “作为首领，您肯定不会吝惜对下属势力提供的小小帮助，”她终于暴露前来投诚的目的，“另一队【缝骨匠】也在城里，我们的竞争任务需要您的支持。” “……你真的挺适合谈判桌。”钟杨沉默半晌，总觉得河神今天说话的风格莫名熟悉，难道修仙法门真的一通百通，连商场的话术也能融会贯通？ “您答应了。我现在就去联络凌云，首领先生。”河神一副笃定他会同意的样子，笑盈盈地行了个礼，转瞬消失在窗面中。 眼见她身影散去，钟杨仅仅来得及脱口道：“等……” 可惜扑了个空。 站在窗边吹冷风的玩家眉头渐渐皱起，嬉闹的弹幕也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 “你这么快就和钟祁师祖她弟……不是，钟杨前辈他联络上了？还加盟他的势力，得到和冥王星竞争之间的帮助？”凌云震惊。 如果钟杨在场，就能通过外部独特的东方造型认出这里是他白天经过的某栋商厦。 顶楼中，手里掐着朵红色玫瑰的女士衣着干练，和坐在她对面的灰裙女子激烈交流着。 她正是白天从某个“大转盘”中带着玫瑰花走出的那名女士，现在去除掉【缝骨匠】假面的遮掩，终于可以确认她是身份是凌云。 “这是我们的机会，”河神对队友的鬼哭狼嚎表示莞尔，“别太激动，我们还有很多任务要做。” “不是，我是在夸你啊！我还称什么第一剑修，真正快准狠天下无敌的你吧！”外表气质看似一柄青竹孤傲冷艳的某个剑修，正在捂脸为队友尖叫。 “太好了，是和前辈的独家合作权！哼哼，冥王星她们输定了！” 凌云激动得剑气外溢，险些把秘书机器人切成渣渣，圆溜溜的机械生命一边喊着“敌袭！敌袭”，一边围着俩人打转，试图引导人类逃往高塔庇护所。 河神拍了下球壳的脑门，成功让秘书机器人去休眠后，施施然掏出了厚厚一沓计划书，打断凌云道： “好吧，那你继续，记得把计划书看完。冰冻星球那里的钉子还得我去联系。” 凌云抄起书册，此刻修仙者的优势便体现出来了，她以量子速读的效率翻看完毕，抬头问道： “冰冻星球的钉子？什么东西？” “你忘了那里的高塔掌权人是谁了吗？”河神反问，指了指头顶。 凌云愕然：“是厄洛诺……如果是钟杨前辈要在冰冻星球发展下线，他一定会同意的！” 河神微笑点头。 凌云陷入纠结：“所以不存在钉子？你在诓前辈？” “从正面来讲，我们确实能够帮助他在冰冻星球拓展势力，从反面来讲，我们能够提供冰冻星球由厄洛诺掌控的讯息，而冥王星却没把握住这个机会。正反合一，这怎么能叫诓骗。”河神绕开话题，“好了凌云，明天我还要去飞梭生产基地监督，你也别忘了练剑。” 河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沙发上，原地空留溢散的光点证明这里曾今存在过一个人。她是利用远程投影技术来这里和队友商讨的，在分头行动后黄金城市优越的科技水平为她们私下联络提供了极大便利。 “练剑？”凌云捋了下乱七八糟的长发，随手扯下发带在脑后扎起来。 宗门日课是有这么回事……但河神平时不会提到这个的啊，她怎么用长辈教导自己的语气催促起来了？ —————— 翌日，飞梭组装车间。 卡修斯·怀特紧张地搓着手，这是母亲第一次亲自带他来检查。 自从飞梭被人做了手脚坠毁在荒野，被两个好心的过路【缝骨匠】救助之后……母亲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从前她只在乎父亲的目光有没有专注地盯着自己，在回城后，母亲却干脆利落地毒死了父亲，并且制造了同样的飞梭事故送走他的情人和私生子。 当卡修斯面部创口愈合出院时，母亲已经强势接管了父亲手下所有的大盘，甚至给自己改了姓——和母亲一样的姓氏，怀特。 他可以稍微安心，这说明母亲一直把自己当接班人……等等，从前母亲是姓什么来着？ 卡修斯眼神一瞬间恍惚，下一秒便抛掉了这个念头，利用诱导干细胞高度分化催生出来的二代眼球恢复了清明。 “过来。” 这时“母亲”平和的声音在他耳畔炸起惊雷。 卡修斯紧张地缩了下肩膀，衬衫上多了两分褶皱，他赶忙上前：“来了！” “这批做得不错，”外貌带着独特古韵的女人笑着对周围各个项目负责人说，“你们忙去吧。” 而等到他们散去后，她才转身，低声对浑身紧绷的接班人道：“把三型和五型两个批次撤掉，诱导黑市吃掉这两个产业链，允许他们的飞梭生产线入驻城内交通领域。” “可是……城内公共飞梭才是我们的营业流水大头啊？”卡修斯微微张大眼。 “母亲”不说话，只是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好的！”卡修斯立即答应。 女人这才开始为继承人解释：“不要心急，也不要反驳我，生意最要紧的是信息差。你盯紧那两条星际飞梭的生产线，很快星际贸易带来的好处就会帮助我们统治翠丝坦八区。” “我现在需要去和小金融家商量合同的事，这里你自己决策。” 她踩着高跟鞋咔哒咔哒地走了，银灰色的裙摆闪烁细碎的光芒，黄金城市最新的奢侈衣品风潮似乎是从蝴蝶翅膀的鳞粉获取的灵感。 直到女人走后，卡修斯还有点愣神，他搞不明白母亲什么时候和新一代【金融家】这么熟悉了，明明昨晚才初次见面，甚至没近距离说上话。 第223章 跳反 谁是卧底？ 飞梭制造业如今的领袖站在自家公司的会议室里, 河神又一次穿回了白衣，然而她对面虚拟投屏上出现的却并非“小金融家”。 这名女士似乎对卡修斯也撒了谎，她正在联络别的人，从声波的空洞感来看, 似乎这位联络对象在非常遥远的地方, 至少不会在黄金城市之内。 她在联络谁？ “伽玛你已经吃掉了, 不去闭关晋级, 你怎么还在这待着？”对方语出惊人。 “河神”莞尔, 嘴角弥漫出细细的裂纹, 透出底下潜藏的灰败：“你急什么？让我和最亲爱的弟弟叙旧片刻，不碍事。” “你投资镜行直播间，天天和他呆在一起还没叙旧够？”对方嘲讽。 “和钟杨演戏比较有意思, 比镜行逗着好玩。”女人挥挥手, 会议室内空间收缩折叠最终变换为一间八角琴房。 女人转身坐到椅子上，头也不抬，专注拨弄着竖琴，对身后虚拟投屏的人影淡淡道：“哭哭啼啼黏黏糊糊的人性面太缠人了, 我对饲养弟弟不感兴趣。” 一道颤音沿着空气扭曲地传播, 角落处一名沉沉睡去的古典美人正蹙着眉，当这道竖琴弦音传到她耳中后，眉头霎时舒缓, 再度陷入梦乡。 可惜这个房间内直播摄像头似乎被屏蔽了, 否则观众就会发现真正的白衣河神已经在此处不知沉睡了多久。 而李代桃僵顶替身份的【命运正理】甚至已经与钟杨取得了合作资格。 对面的人接着嘲讽：“原来这就是神明口中‘最亲爱的’，你随便逗逗快冻僵冻死的流浪动物, 施舍一点手里的温度就能称之为爱。” “凭空污蔑就没意思了，杜德罗伊。”神明平静地点破合作者的名姓。 “污蔑？难道你对蓝星不是这样做的？” 在她对面的正是如今被分配到翠丝坦六区的杜德罗伊！被称作“金属密林”的恐怖城市内一片幽暗，连带着他虚拟投影的背景也模糊不清。 由于高地精灵的种族特点, 他的身量与命运女神的化身十分接近，以至于二人可以面对面平视对方。 杜德罗伊没等命运的回应，又继续道：“也对，我说错了，你对蓝星可不是随便逗逗的态度，而是塑造了地球的悲剧，又试图在万年后复刻在蓝星身上。” “嘲讽合作伙伴是不明智的选择，尤其当合作伙伴是比你高阶的神明。”命运平和地回复。 “如果押送的时候我没放你走，你猜现在高阶的是谁？”杜德罗伊神态放松，似乎有恃无恐。 八角琴房静默了片刻，尔后一连串尖锐的竖琴声爆裂在空气间，无形的震荡波纹炸开有形的音爆，隐隐约约间与纷飞的鹦鹉有些相似。 “好吧，”【命运正理】松口，从先前讨论的内容来看明明是她违背约定滞留，现在却以一种无奈妥协的口吻让步道，“我会离开这里的，等钟杨把太阳系带回去。” “别耽误了晋级。”杜德罗伊得到满意的答复，一扬下巴对她补充道。 紧接着，来自遥远天体的翠丝坦六区城主便消失在原地，组成他身形的投影扁平下去，化成二维又破碎归零。 留在琴房中的神明拨弄耳畔的长发，发丝阴影间依稀可见与钟杨相似的面孔： “当然。” “不过，先等我彻底解决伽玛复活后手再说。” —————— 在翠丝坦十一区，天空上翻腾着黑色的云团正往下倾泻雨水。 “费索罗娜！费索罗娜！”有人在大喊，“你在哪儿——费索罗娜！” 安格鲁快速冲过即将地陷的街道，就在十五分钟之前他们躲藏的大船突然像一团揉烂的纸巾那样扭曲着坠入深渊，所幸靠着腿骨内装载的推进器，他能够短暂地飞跃一段距离，可他的队友没那么好运，紊乱的气流把所有人送上了天。 “过来！” 忽然有一股拖拽的力量把他扯进垃圾山地下的沟壑，变形成一团的金属巨轮从他身边滚落，回过神安格鲁发现自己又被压缩成扁平的投影状态——是费索罗娜指挥着苍白手掌把他拖进来的，还有路易斯，他刚刚找到了失散的杜德罗伊。 “小点声，外面那些人不对劲。” 二维化的六人躲藏在沟壑的背面阴影里，看着建筑崩塌变形，虽然因为封锁城市的原因，翠丝坦城内的势力所剩无几，但仍有为数不少的普通居民散布在城区各地。 但骤变发生后，这些按常理应该四处惊慌避险的居民却纷纷以虔诚的姿态匍匐在地，仿佛灾难是神明赐予他们的福泽。 “你听得懂他们再说什么吗？” 安格鲁脑内响起低低的声音，费索罗娜解释了一句：“上次团队频道还没解散，咱们就这样沟通，别出声。” 患难与共多次之后，即使变成影子叠在一起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起码在生死危机之前，大家都没精力关注这个。 被踩在最底层的阿尔瓦啥也看不见，专注听着安格鲁的转述： “他们说……回到母亲的怀抱？什么东西？” “啊？”频道内安静下来，众人你叠着我，我叠着你，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为他们提供庇护的断崖忽然之间震颤起来，一阵阵裹挟恐怖能量的声波从天空上方冲激而来，细听下去有些像竖琴的弦音。 然而躲藏起来的费索罗娜等人无暇去听，扁平的二维化投影被声波裹挟着，像揉烂的折纸翻卷起来，而街道上匍匐在地的奇美拉们则张开双臂，仿佛回归母亲怀抱般渴望地仰面朝天。 弦音像丝线割裂开拥抱它降临的奇美拉，雨水将一地猩红扩散至整个城市，似乎远古的祭祀在赛博城市重返人间，而大雨泼洒下的琴声则是他们渴求的神谕。 机械与血□□合的生命被切割开来，四散分离，在银色与灰色的冰冷器官肢体之间，混杂着鲜红的还在跳动的生命痕迹，翠丝坦十一区的所有奇美拉被判定为人类重启失败，于此时此刻宣读死刑。 [通过观测，高塔主脑认为翠丝坦十一区“人类重启计划”已经失败，城内奇美拉进化方向陷入误区，失去演变为人类的可能性。] [因此，主脑决定启动终止程序，将城内可利用资源回收，清除城内奇美拉。] [观众如何看待？] [观众对此表达赞誉。] [【战争天灾】，借我一点你的力量。] 棋子落下，在神战之间被保护完好的雨夜城于此时此刻彻底崩坏。 再坚固的建筑也阻挡不住天灾的降临，卷云带着雨柱如张开羽翼的恶龙碾压向城市，街道、高楼撕裂的声响湮灭于雨中。 轰隆隆—— 雨夜城最后的悲鸣中，唯有璀璨的时金海洋依然粼粼闪着波光，它轻柔地吞没了所有沉坠的碎块，像母亲般拥抱着曾经建立于海面之上的辉煌城市。 —————— “费索罗娜！” 安格鲁最后的吼声回荡在队内频道之间，紧接着翻卷的二维投影被泄洪似的雨水冲走，黑漆漆的投影塑料袋般七零八落，意识也跟着模糊。 杜尔伽是第一个醒来的，金色的液体蜜糖充斥在他的味蕾间。 当这个背后纹有蝴蝶羽翼的年轻人类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变回了人类的形态，大概是可以称作汪洋的时金给了他能量，二维时身躯受到的损伤本来该被反馈到三维形态，但他活动活动四肢，只发现身躯充满无穷无尽的力量。 “我没事？”杜尔伽一怔，随即在海里奋力扑腾，大喊着队友的名字试图找到他们。 “安格鲁？阿尔瓦？有人在吗？费索罗娜！” “省点力气，”突然身后有人把他向上拽，杜尔伽回头才发现是安格鲁的机械臂，这名非法医生把队友平缓地放在飞梭舱内，才继续道，“我们没事，看你伤得重才放进海里浸泡的。” “……啊？”杜尔伽愣愣地眨眼。 “没想到小朋友变回人形长得也不赖嘛~”一只女人白皙的手拨开安格鲁，挑着杜尔伽下巴端详片刻。 “你快把他掐死了。”安格鲁提醒。 费索罗娜这才放开脸憋得通红的小队友，开口解释先前发生的事情： “刚才天上的冲击波碾碎了整座城，幸好我们提前转换成了二维化的投影形态，虽然被恐怖的雨水和城市碎块一起推进了海里，但我们躲藏的深渊恰好离地下海面很近，有时金海洋的缓冲大家都没受什么伤，泡泡时金反而比之前状态更好了。” “那这个飞梭是……？”杜尔伽忍不住四处张望。 他站在飞梭入口的窄板上，往里看设施非常老旧，舱内有三两个连接到顶部的架子，还用的是手动开合门，依稀能看见零零散散的维修零件摆在桌面上，而桌子对面……是个电视？？ 怎么感觉很有生活气息？像几百年前的老式家庭旅行飞梭。 杜尔伽暗自腹诽。 “是我们的某位隐藏队友~嗯哼？我突然觉得，小朋友你应该和船长女士认识。” 费索罗娜突然惊奇地凑近，仔细观察着杜尔伽的面孔，把人吓得不轻。 “认识？谁？” 杜尔伽尴尬得手脚不知该往哪放，就在这时，费索罗娜身后传来一道属于女孩的声音。 “船长来了，你们认认？” 费索罗娜挑眉，笑着松开杜尔伽，往后退了几步。 他这才看见，站在身侧的队友依次是收回机械臂的非法医生、两名外貌出众的诈骗犯、越狱的双头人和他的头领，而在高处苍白手掌的恭迎下，有一个矮小的身影从舱内走出。 她将雨伞当做手杖，鲜红的斗篷覆盖着身躯。 第224章 端倪初显 各自的目标 “你们队友都齐了？”娜塔莉上下打量一番杜尔伽, 扭头冲费索罗娜问道。 “齐了齐了，”费索罗娜抿唇妩媚地转了下眼珠，“只是……你们不认识？”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小船长和杜尔伽，这两人的面孔凑在一起竟有些奇异的神似, 像是存在某种亲缘关系。 “不认识。”娜塔莉莫名其妙, 转身就往舱内走去, “没事就到里舱帮忙储蓄时金, 趁着现在异变消失, 脚底下的时金也够多, 咱们多收集一些能量准备开往地外。” “啊……哦，好。”杜尔伽眼神跟着离开的红衣女孩一直往远处去，直到舱门嗡的一声关闭, 才愣愣地回过神应和。 ‘你怎么了？’安格鲁侧头, 对突然暗中戳他胳膊的费索罗娜低声问道。 ‘有点奇怪，他们两个。’费索罗娜扬了一下下巴，借着关舱门的动作掩饰自己的沉思，‘我还以为这小姑娘就是杜尔伽那个失踪的妹妹, 现在看起来不太对。你也注意点。’ 众人已经跟着苍白手掌指示的方向往能量储存舱的位置走, 安格鲁神色自然地脱离队伍，上前搭手帮忙，实则偷偷提问： ‘你之前不是一直很信任杜尔伽吗？现在怎么突然开始提防他了？’ 费索罗娜用力拽了两下舱门, 确认这款老式手动闭合的飞梭已经锁死, 她边使劲边出声道：“安格鲁，我们是老搭档对不对？” “那当然。”医生毫不迟疑。 “所以你要相信我。”她转过来凝视医生, 嘴唇无声做出口型： ‘所以你要相信我的直觉。你没发现吗？我们看不见的队友离开了，杜尔伽身上自带的那种让我想要相信的感觉也跟着消失了。’ “明白吗？”费索罗娜捻着一缕散下来的长发，手指绕着圈。 如果从监控视角来看, 二人似乎只是借着无人的环境交流感情。 但她口型中说的却是另一番光景： ‘那位先生才是我信任的主体，有他在，连带着杜尔伽也被纳入可信任的范围，可他离开后，杜尔伽现在完全回到了危险的范围内，就和我们未曾并肩作战一样。’ ‘甚至没有那个小女孩给我的感觉安全。’ 诈骗犯戳戳医生的肩膀，发出沟通结束的讯号。 —————— 黄金城市，新任【金融家】正预备登上飞梭，在三十分钟之后，他将抵达与合作伙伴约定的会议地点。 “……外面那些人不对劲……” “……逃……” “……母亲怀抱……” 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独自坐在舱内的钟杨点了点太阳穴，屏息聆听。 “……有人在吗？费索罗娜……” 这句喊声消失后，钟杨耳畔安静了半响，但他依然专注地听着，大约十分钟之后，他终于再次捕捉到一句古怪的话。 “……杜尔伽现在完全回到了危险的范围内……” 在这句之后，所有的杂音都彻底消失了。 “您有什么需要吗？”通过微表情分析得到客人存在困惑，服务型机器人轻柔地出声提问。 “一杯水，谢谢。”钟杨随口打发它离开，敛去眼中沉思。 弹幕里偶尔夹杂的观众提问，心中有时突然升起的古怪，莫名不太对劲的河神，加上刚才奇怪的话…… 他很早就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某个谜团，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推动着他来到这里。 ‘还有，杜尔伽现在完全回到了危险的范围内……？这是什么意思？’ 杜尔伽。钟杨咀嚼着这个词语的发音，很凑巧的是这个词语他能从一万年前的古地球神话中找到痕迹——杀死恶鬼的降魔女神。 刚才那个说话人用的明显是直播间自带的翻译系统，但“杜尔伽”这个名字词组的拼写发音很标准。为什么这个词会出现在这里？ 是谁给他起的名？ 等等，钟杨接过服务机器人递上的温水，手指无声捏紧杯壁，水面圆弧形的波纹收缩至中心，又缓缓扩散开。 自己默认了拥有“杜尔伽”这个名字的人是“他”！ 而神话中的存在则是一名女神。 他的潜意识能够确定“杜尔伽”的身份，自己认识这个人。 “谢谢。” 青年对机器人展露笑容，来自母体原生的天然面孔出奇的温柔，即使在人类眼中他似人非人的笑容应该称之为恐怖，可机器人不会，它们只会遵从刻入程序的微表情分析。 因而罕见体会到被美色冲昏头脑的机器人晕乎乎地打起转，直到被忽悠得摔倒在地也只认为是自己程序中了病毒。 ‘真好骗。’要求机器人给自己表演原地转圈36000周的屑人类毫无负罪感，从瘫倒的机器人脑袋上拆下监控摄像头，随手捏爆。 看型号应该来自某个叫做黑市的老合作伙伴，现在安格力公司新上任的掌权人刚一放出讯号更换合作伙伴，他们就急不可待了。 “先生，您的旅途终点到了。”轻柔的提示音响起。 【请玩家及时下车，向你征服全星际的伟大任务迈出一大步~】系统也跟着欢快出声。 “你不和我作对就是最好的帮助了。”钟杨对系统吐槽道。 它不出声还好，一出声才发现差点忘了还有系统。 这个老伙计也不太对劲，没有任务转折点，观众现在也陷入观看疲惫期，没什么弹幕，为何系统突然出声提醒？ 是因为察觉到自己在思考怪异点吗？它在打断自己？ 走出飞梭，站在门口迎接他的古典美人面带微笑冲他颔首。 面部或多或少带着改造痕迹的接待人簇拥着远道而来的客人，钟杨面色如常地走进拼接球壳状的商厦内，与河神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不论如何，想要顺着尾巴将整个藏起来的怪物抓住，首先都需要让事态进一步发展。 —————— 合作协议签订很成功，因为河神主导的飞梭制造业公司“旅行者”就差将整个家底掏给了钟杨。 尽管高管们瞪大了双眼拼命暗示卡修斯，可面对母亲只会唯唯诺诺的继承者装作眼瞎，任由她将利益的大头全部输送给安格力公司。 …… “高管们：总裁疯了？老房子着火想找第二春了？” “高管们：卡修斯你在干什么啊卡修斯！你妈妈把棺材本都掏给外人了！” “卡修斯：勿cue，没看见我在装鹌鹑吗，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要随地胡乱配音啊，掏给小钟这能叫棺材本吗？这明明是发家致富的第一桶金！” “笑死，就是，给老大孝敬是应当的” “……你们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河神确实和钟杨有签订契约来着” “靠，对哦，这下真成老大了” …… “黑市现在的产业链已经全部转入城内交通飞梭的生产，星际航行需要的重型载物飞梭最新最全的货都在我们这里。” 河神笑道。 她所言不虚，U型的生产链上机械员工按照程序正在完成最后的拼接和涂装工作，他们的生产场地竟然就在商厦底层，挖穿的巨大地下空间连接地底时金能源的开采场地，而生产完毕的重型飞梭则使用神似船锚的吊钩物理连接在时金池下。 金色湖泊隐约可见下方数不清数量的停泊飞梭。 “在投入使用之前，这里是最好的隐藏场所，时金的密封功能可以保障它们的设备在进入太空时是崭新的，”河神向合作伙伴解释道，“同时浸泡时金可以保护涂装，为它们在太空服役时增加一层反应膜。” 讲得好专业，没听懂…… 钟杨点头：“很好。” “为您准备的工作我们自然该全力以赴。”女人一副好像真的在面对什么领导的模样，接着一连串吹捧。 河神的问题看来不是一点半点的大啊……钟杨都快维持不住表情了，眼神飘忽，已经从神道修士跨越到商界精英了。 而且她怎么总以自己的手下自居？虽然游戏里签订了契约，但他从来没有动用过这个召唤能力吧？ “这是什么？” 在高管想要杀人的眼神中，钟杨终于打断了河神的发言，他指着“旅行者”公司主体建筑的外墙问道，那里有一个奇怪的激光发生器，虽然现在是白天，可看它的样子似乎运转功率并不小。 “那是我们接引客人方向的灯塔。”河神仰头望去。 “啊？”一直安静跟在后面的卡修斯没忍住讶然出声，他怎么对这个东西没有印象？ 母亲什么时候安排在外墙安装的，为什么要瞒着他？ 而且……为啥接引客人要用这个？他们是天外来客吗？ 河神的下一句话直接印证了他的胡思乱想，她说：“现在他们来了。希望冰冻星球的客人能给出满意的价格。” 钟杨：“……那个，我以为今天就是来看看，货品一个都没带。” 这也太急了吧，昨晚才说动用钉子，今天就整个星际舰队开过来了？！ 天上出现一排细密的点，越来越近直至突破云端，就在它们进入大气近地端的时候，钟杨突然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怪异。 这些飞梭进入时，好像天空闪烁了一下？ 不对，更准确的表述方式是，就像外层空间的东西突破幕布，让天空偶然露出了一点外界的端倪？ “不用担心，”河神再次“恰好”打断了他的思考，她哒哒地踩着高跟鞋，在钟杨面前停下，直视着他的眼睛，“您刚才看见的这片时金湖泊就是第一批货品，而所有收益我们分文不取，全部赠与安格力公司，作为您上任的礼物以及合作的邀请。” “嘶……” 身后的高管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为公司漆黑一片的未来感到头晕。 —————— “你应该有星图指路功能，咱们现在是一伙的，快说现在去哪？” 雨夜城的流亡飞梭上，穿红衣的小驾驶员绷着张脸，严肃地质问怀里的小狗。 娜塔莉他们本来在给飞梭填充了七十万年的压缩能源后，准备离开这个被时金海洋覆盖的荒芜之地，谁知滑翔预备起飞时才发现发动舱里多了只奇怪的狗。 精通改造人内部构造的安格鲁一通检查，才发现这家伙居然是高塔最高阶的“监管者”之一。 因而才有了刚才的画面。 现在娜塔莉“严刑逼供”着诺亚，除了试图获取星图导航外，还想搞清楚他对逃亡有没有威胁。 “它是真昏过去了吧？”杜尔伽犹豫地出声，见娜塔莉瞪过来，马上局促地低下头。 “应该没问题。”劫掠经验丰富的大盗阿尔瓦提出自己的判断，“毕竟翠丝坦坍塌……连着高塔也颠覆了。” 眉宇间有点凶戾的流亡囚徒坐在低矮的舱内，现在形式颠倒，一众交易所的越狱犯反而将高塔的监管者团团包围。 这倒也是。 众人交换眼神，费索罗娜起身接过那只小狗，笑眯眯哄着娜塔莉开始远航。 第225章 镜行打劫，小饿在后 问题越来越多了！…… 来自冰冻星球的顾客们转瞬就到眼前, 看着依次下船的来客，钟杨摸了摸下巴，好像知道他们的首领是谁了。 “蛇、蛇头人身！！”外表看似成熟实则心理青涩的卡修斯是第一个绷不住的。 看各位高管们激烈的眼神交流，恐怕先前他们也没直接接触过这些大主顾。 不愧是新一代霸总, 河神直接迎上：“货物已经在运输飞梭里, 需要清点吗？” 可首领却直接绕开了她, 以崇敬的眼神向钟杨示意, 被忽视的河神也不恼, 反而对着这一幕莞尔。 “……”这是小饿的大祭司吧？他没认错吧？ 钟杨沉默地看着九头蛇先生向他行礼, 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难怪她说有冰冻星球有钉子……难道就是他？ …… “哈哈哈哈哈好眼熟一npc” “你们做游戏怎么重复使用同样的建模啊，太敷衍了吧，举办了！” “看他那样好像不仅是建模重复……该不会真是大祭司本司吧？” “还能这样？是最近打赏太少了, 只能从别的游戏抽调npc吗？” “等会, 这岂不是说npc都有每局游戏的记忆？他们都是智能的？” “所以每次开副本他们都有从前的记忆吗？” “嘶……智能化Npc，逻辑怪物你们公司在搞什么啊，怎么感觉所图甚大” “又是现实沉浸式游戏体验城市，又是智能npc, 又是邀请伽玛太太加入游戏, 该不会以后把小钟也搬到现实来吧！” “啊？伽玛太太，她不是潜水摸鱼很久了吗？你从哪看到的她加入游戏了？” …… 钟杨表面不显，实则一一记下了弹幕的问题。谜团越来越多, 与九个头颅的蛇人祭司对上眼神时, 他决定做出尝试。 “难为你们走这条押送货品的新航路，这样吧, 我跟你们一起去。也好对质量提供保障。” “河神”猛地转过头，凉飕飕的眼神似乎要把钟杨扎出两个洞。 “不用担心，怀特女士, 你们已经提供了很大的帮助了，与此相对的我们也得拿出诚意来。” 钟杨不容拒绝地制止了她跟上前的脚步，正愁着自家总裁恋爱脑的高管们匆忙上前，应和他的决定。 “他说的很有道理，咱们分工合作，您还得留下来监管下一批次的重型飞梭。” “卡修斯还需要您教导啊！” 被蛇人吓懵的继任者也被高管当做借口推上前，尴尬地在母亲的逼视下缩成一只鹌鹑。 “也行。”女人维持着和煦的笑容，但语气怎么听都有点咬牙切齿，“注意安全。” 这边钟杨根本没等她答复，早已经疾步进入了冰冻星球的飞行器中。 地下嗡嗡振动，建筑底部吊装的钩链从时金深渊升起，填充满货品的飞梭就这样跟随着舰队离去，奇异的是，活跃于所有人口中、喜欢插手一切事物的高塔却从未出现过。 “后会有期。”钟杨在舷窗前笑眯眯地挥手，也不管地下的“河神”看没看见。 当然她应该是看见了，毕竟阴沉的眼神可不会骗人。 ‘后会有期？’仰望天空的女人咀嚼着这个词。 他在试探我。这是修仙世界化身消散前说的话。他发现自己了？ —————— “你怎么也跟着来了？” 钟杨提问。 大祭司板着脸，嘴角紧紧绷着，仿佛在面对伟大神明的召见：“接受神明的召唤，为神明驱使，这是我的责任。” “……”不是，我是指你怎么进的游戏，你不是在天王星搞星际大航海开发吗？ 钟杨无语凝噎，默默开启传声功能。 对面的大祭司浑身一震，他接收到钟杨的讯号了。 是神谕！ 九个蛇首瞬间垂下，几乎匍匐在地： “主离开后，我遵从主的指令代行治理星球的职责，但就在前日，我感受到主的气息，神明回归前祭司必须归位接受感召，于是我按照蓝星协议借用了飞船，并来到这里。” …… “啊？蓝星协议” “啊？代行治理星球” “虽然我知道小饿离开后笼中鸟副本就关闭了，但你治理星球是个什么玩意” “还有飞船？？你们不是架空奇幻世界观吗” …… 弹幕各种猜测井喷一般，但钟杨已经无暇顾及：“你感受到小饿……厄洛诺的气息才来的？！” 小饿在游戏副本他知道，但祭司居然不是小饿带进来的？那他怎么突破世界屏障感受到的神明气息？ “你当时在哪里？” 大祭司一怔，还是回应了神明的重复提问：“我是在主的星球，也就是您命名为天王星的主神殿感受到的。” …… “天王星？！” “我去这不是太阳系的行星名字吗，我还收藏过很多天王星的天文摄影图象” “你们游戏直播间的副本世界观背景原来都有现实依据的？” “我靠，游戏照进现实了” “那岂不是连火星金星冥王星也有？” “那蓝星是……？” “看颜色判断，难道是‘地球’？” “游戏公司你们这么搞不怕哪天玩家他们真的跨世界穿越过来了吗” “也许他们本来就在隔壁星系说不定？” “你不要吓我” “就是，哪有可能嘛哈哈哈，旅行者一号经过隔壁太阳系的时候不是传回过摄影记录吗，都是一片荒芜” “谁知道地下有没有藏着文明呢？” …… 他在天王星感受到的。不是厄洛诺在游戏中召唤大祭司前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天王星，与这片宇宙接轨了。 而他能够与蓝星发讯息调用飞船，是因为蓝星也接轨了。 整个藏匿起来的太阳系都与此时他所处的高危世界处于同一纬度，而费尽心思掩藏太阳系的神明现在才刚刚发现端倪。 舷窗外，追随的护航飞梭终于突破大气层，摩擦产生的火星之外，天空的假象像刷啦啦飞扬的幕布般被掀起，他看到遥远的宇宙，看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蓝色星球，此刻天体禁锢于方形空间枷锁之内，而这一切转瞬即逝。 只容许他窥探一眼，世界的假面再次覆盖住真貌，宇宙再度恢复平静，除了那些分离的天体城市，支离破碎如洪荒巨兽的胸腔肋骨般分布着。 “您怎么了？”半晌没能等到下一句神谕，大祭司有些疑惑地看着钟杨的背影，被他认可为盟友神明的这位存在正双手触摸着舷窗，回首遥望他们离开的黄金城市。 十字交叉圆弧飞转，城市的迷宫轨道散发出炫目的金色，高塔如方尖碑般屹立于天体之巅，传送使用的大转盘像一颗颗窥伺的眼睛，目送着他的远去。 再扭头，一根寸寸破碎的肋骨状机械天体横亘在黄金城市的正上方，就在它的头顶。 他知道昨晚夜空中狰狞的云团是什么了。 是应该被城内灯光遮掩住的天体碎片。 钟杨缓缓地松开手，他现在不能相信任何人。 自己很可能本来降落的不是这座城市，因为河神透露的任务进度对不上，她们已经与悠娜竞争过几轮。 但河神的话也不能全信，刚才的试探没起效果，不代表河神没有问题。 如果她就是那个看不见的人，为何放任自己离开？即便有观众在场，想要阻拦自己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毕竟这不是系统发布的主线任务。 ——系统？ 钟杨突然意识到最后的问题所在，他闭上眼睛，徒劳翻找虚假的记忆不如全权交给直觉，依仗逻辑而生的神格会促进潜意识进行推导。 系统怪异，因为她也入侵了系统，就像河神一样。信息提取成功，做手脚之人是一名“她”。 高维观众零零散散的疑惑，他们统一表现的特征是记忆错乱，和自己的状况有些相似。归纳相同点，能够同时影响自己和高维观众，并使得记忆出现问题？ 还有禁锢天体的方形空间。 掌握的线索归一，“她”是一位位格极高的神明，等级在自身之上，她拥有空间方面的权柄，能一定程度影响高维观众，她是深空三女神之一。 而三女神中，【万物】出手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伽玛】…… 钟杨猛然睁开双眼，伽玛去哪了？ 脚下飞梭舱体就在此刻卷曲起来，他一扭头，视线被无边无际的白色镜面包裹。 “不许动，打劫！” 带有特殊力量的光线瞬间击溃大脑还处于混乱状态的他，等钟杨反应过来时，他们连带着满载时金的飞梭都已经成为了俘虏。 —————— “老大牛逼！老大这招太好用了吧！” “滚一边去，别拦着路，老大您请，中间那艘飞梭我认识它的涂装！从冰冻星球开过来的好东西啊！” 一群长得奇形怪状的人类簇拥着头领，将迫降的飞梭舰队引渡到港口。 他们同时拥有机械生命与血肉生命的特征，粗糙的缝合手段不影响他们生龙活虎。 放在已经毁灭的翠丝坦十一区，这群人想必会被冠以奇美拉的名号。 “这难道是来自黄金城市的时金矿产？！”一群手下见到舰队尾部的那几艘标着“旅行者公司”的飞梭，纷纷瞪大了不同构造的眼睛。 “废话，不然我为什么选这个舰队？” 洋洋得意的劫匪迈着反派头子的步伐，闯入被护卫在最中心的飞梭中，忽略肤色，他竟然与钟杨的外貌一模一样，只是气质截然不同。 钟杨那个家伙不知道死哪里去了，说好的让他在别的直播间镜头下蹲守，伺机开启直播让更多观众成为他的助力，没想到直播开了，钟杨人却失踪了！ 无事可干的主神镜行闲得发慌，索性给自己发布起任务，反正赚观众流量不会嫌少，虽然他不能像钟杨那样直接使用观众注视的力量，但升级论坛之类的也很烧能量的！ 至于为什么选择这队一看就是蛇人族开出来的飞梭，当然是因为厄洛诺作为自己曾经手下的BOSS，知己知彼更好下手！ 里面应该是厄洛诺的大祭司？那个九头蛇人还可以，到时候要点赎金再放回去。 然后这位劫匪就和舱内的人质打了个照面，并发出一声惊叫。 “怎么是你！”镜行震惊。 钟杨：“……” 飞梭外的殷勤小弟听见老大这边有状况，赶紧冲进来，然后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叫。 “怎么两个老大！”小弟震惊，“还是美白版本的！” 钟杨：“……” 【叮咚！恭喜编号为6666的杰出玩家“白镜行客”完成日常任务：[打劫]！】 “杰出玩家？”钟杨走上前，无视镜行的连连后退，绕着他上下打量，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玩得还挺花？” 【叮咚！恭喜玩家杰出等级进阶，现在为您颁发第十二朵小红花，请问是否执行日常指令，使用系统AI生成语句并上传论坛为您谩骂玩家2314呢？】 “2314？”钟杨摸摸下巴，“论坛里那些骂我的帖子是你发的？” “不对，是你指示系统发的？” 他挑眉，并成功接下事情败露后【白镜行客】恼羞成怒的攻击。 一场神战消弭于起始阶段，镜行甚至没来得及调动权柄。 “松手！”被反手禁锢卡在墙上的镜行很久没有这么憋屈过了，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强了？！明明之前互为人性面与神性面的二人实力不相上下！ ……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玩家真有意思，一整个黑化版钟杨” “钟杨：有人抄袭我的脸，还有人抄袭我的人设？” “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在黑钟杨！当星盗头子就是抄袭人设？把星盗头子和钟杨画等号是吧” “每天一乐：看6666使用AI文本骂钟杨” “我知道了，他才是真正的真爱粉，明知道黄金城市的剧情寡淡，特意制造热点维系小钟排名，你对他才是真爱吧！” “别说了，我看他气得翻白眼了” “确定是气的，而不是被钟杨掐的吗……？？” …… “好吧。”钟杨耸肩，失去支撑力的劫匪头子瞬间滚落在地，威严扫地。 自降临在黄金城市之后，他的思路被打断过数次，只有这一次可以确定是个意外。 但也引出了一个问题——他什么时候比镜行强了这么多？ 钟杨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虽然在献祭蓝星失败的那次灾难中，自己击败了镜行，但更多源自于镜行听闻蓝星是姐姐化身后主动放弃反抗，而今天观众和下属都在场，他怎么可能放水？ 疑惑未能解决，反而越积越多，滚雪球般堵住了他的思路，而异变再次发生，一支裹挟着浩瀚力量的利箭如流星般划破天空，竖直下坠震碎港口。 凛冽的天空神力翻腾，气浪掀开来人的斗篷，祂收拢羽翼，缓缓旋转的苍穹之眼好似星轮于白发人脑后高悬。 “翠丝坦十二区-镜城。传言中利用光学漏洞隐藏整座城市坐标的神秘存在。是你们打劫了冰冻星球的飞梭？” 来人像宣读审判般说完后，抬手一拉，属于高空的飓风迅速锁定了舱内之人，将他们一连串拖了出来。 然后他就见到了无比熟悉的面孔，还是一灰一白两个版本。 厄洛诺：“……” 镜行：“……”自闭，不是很想以这个狼狈形象见到曾今手下副本里的BOSS。 钟杨：“……哈喽小饿。” 他热情地张开双臂，弹幕适时为玩家重逢送上欢呼。 厄洛诺抬手拨开扑上来的某人，皱眉道：“怎么就你一个？家里那只狗不是你带走的？” 钟杨笑容僵在脸上。好的，他现在又发现一个问题！疆神不知道哪里去了！ 第226章 他陷入迷雾里 方形脑袋上简笔画的笑容…… 翠丝坦十二区, 被称为镜城的银白城市。 所有建筑与路面，一切能够目视的表面，均由镜子构成，以致于造访此处的旅人被反射的光芒刺激得头晕目眩。 因为摄像头实时转播的功能, 即使隔着维度的差距, 观众们也依然能体验到这种双目刺痛的感受, 但这并不能阻挡他们当中某个非常兴奋的群体。 这群特殊的观众ID非常眼熟, 显然经常活跃在论坛中 , 并且是某个披马甲在论坛写文女神的粉丝。 …… “嗯？家里那只狗？小饿生活素材+1, 记录下来等太太回归” “对对对就是这样，多来点细节，我爱听”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为什么小饿第一时间怀疑家里的狗是钟杨带走了” “难道小钟经常去别人家蹭吃蹭喝（顺便蹭狗子）” “不对吧, 厄洛诺是游戏BOSS出身来着，我一直以为他住在直播间提供的中转站，如果离开直播间，要蹭也是他蹭别人家住” “……这么一想更奇怪了,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但不能说” “咱们是无cp分类, 不想被封就给我捂紧嘴巴” …… 【恭喜玩家，您的直播间热度再攀高峰！】 现场，三名玩家被镜行手下包围着, 但外圈的众人不敢有丝毫的冒犯, 只能紧张地盯着中央三人。 因为就在刚刚，他们那位通过武力征服了整座镜城的首领, 先是被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怪人拿下，尔后又被从天而降的第二个怪人再度挑战！ ‘老大能不能行啊……’ ‘感觉悬，我觉得皮肤白一点的那个老大比较有希望。’ ‘你怎么乱认老大, 长得一样不代表是同一个人啊！万一是咱们老大的双胞胎兄弟什么的打上门了……’ ‘说得好像你们不是因为被镜行老大揍趴下才当他小弟似的。’ 一看这群长得人模人样的家伙眼神四处乱飘，钟杨便大概对镜行在这座城市的具体地位有了把握。 现在身边充斥着古怪，与其像无头苍蝇乱撞，还不如按照系统的提示走，等待事态发展再寻找突破口，而系统的任务…… 钟杨面上渐渐浮现出笑容，让他征服星系？眼前这不就是送上门的机会。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冰冻星球的白发强者按住的古怪青年猛地上前一步，紧紧攥住祂的手，缓缓点头道：“等我一下，别急。” 厄洛诺：“……？” 这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自从进入游戏后祂就被安了个冰冻星球守护者的身份，天天处理城市里乱七八糟的琐事，而与黄金城市这一次资源贸易更是系统很早就下发的重要任务，务必要保证进展的顺利。 而这一带星际城市之间，今日兴起一批踪迹神秘的星际海盗，饶是祂借助天空的权柄锁定每艘飞梭的航路，也难以察觉他们的来处。 因而当祂在游戏过程中感应到大祭司出现在此世时，神明迅速把可靠的手下招来充当鱼饵，并定位到星盗们的老巢。 ——然后果然收获了大鱼，还是两条。 见钟杨还在和他疯狂使眼色，厄洛诺默默把手抽回来：“随便你。” 虽然很莫名其妙，但既然发现资源劫掠者和钟杨有关，那祂倒也不是真的要追究到底。 毕竟游戏奖励对祂也没什么用，搞不好还会被钟杨当房租收走。 “镜镜，” 他忽然转身，把厄洛诺晾在身后，反而双手郑重地搭在镜行肩头，言辞恳切仿佛阔别多年的亲兄弟会面， “我为过去我们之间的矛盾感到遗憾，今天重逢，看到你过得不错，我也就安心了。可惜……” “啊？？” 神性的发言过于惊世骇俗，镜行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让他就这么凑近了自己。 见他们越贴越近，手下们的头脑风暴愈演愈烈。 ‘两个老大在说什么？’ ‘不知道，他们就这样把入侵者晾在身后真的没问题吗？’ ‘怎么感觉那个冰冻星球的入侵者……完全没有被忽视的自觉啊！强者的尊严呢？你一点也不生气吗？’ ‘等等！’ 人群中突然有人面色一凛，紧接着眼神中散发出参透一切的睿智光芒。 这名改造了颅骨的奇美拉也许真的比同伴聪明一截，他后退三步，将信息通过脑机接口向所有同伴扩散： ‘你们听我分析，第二个老大和冰冻星球的入侵者……是一伙的！’ ‘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替老大撑腰！’ ‘啊？’在这个时刻，僵持在周围的一众奇美拉们，陷入了和首领同样的迷茫。 环视一圈，目之所及皆是空洞的茫然眼神，这名最先明白局势的奇美拉深感痛心，： ‘你们不想想？ 我们这位首领来头神秘，雷霆手段，一看便出身不凡，在镜城当上首领后，虽然频频劫掠，却分文不取，星盗的收获要么下发，要么用来建设城市，做派颇有理想主义者的风范……’ ‘这样的人，他怎么会没有后台呢？’ ‘那个从天而降的白发强者我在走私情报网上看过，祂是冰冻星球新上任的守护者，隶属于高塔，而这个和首领长得一样的家伙，不仅与祂举止亲近，甚至抬手便喝退了祂！’ 最有智慧的奇美拉缓缓得出结论： ‘我们截停了冰冻星球的货，被守护者趁机找到了大本营，谁料首领的后台也在飞梭上，他早就预料到镜城星盗团会捕获这艘飞梭，于是藏身其上，准备趁此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来探望首领！’ ‘而刚才便是一次交锋！ 这位神秘存在，为了首领的安危，不惜得罪冰冻星球的守护者，也要制止祂出手。 至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恐怕是他还未准备暴露身份，而在权衡之后，他立即攥住了守护者的双手，想来是趁机将身份信息通过接触传导透露过去，以此来要挟对面！’ 有道理啊！ 镜行的手下们心思已经完全不在首领身上了，全都津津有味地听起了故事会。 而钟杨这头，镜行终于将震出脑外的理智收拢，手脚并用恨不得把贴上来的神性扔出宇宙： “你干什么？你有病吧！” “可惜！”钟杨一手紧紧按着肩头，一手狠狠扣在他的背后，像铁箍似的把镜行困在原地，声音在自己人性的耳旁炸开。 “可惜你的手下之中，有叛徒！” 星盗们还沉迷于同伴中那位智慧者关于局势的分析，颅骨改造成方形的奇美拉正侃侃而谈： ‘你们看，首领分明在抵抗他的接近，出手却极有分寸，不像收服我们时那般重，而且面部改造虽然能让人拥有完全一致的外观，但我认为他们的关系应该从亲缘上分析——’ 再看一眼僵持的钟杨和镜行，还有无事可干，正在看他们表演的厄洛诺，听众们不由得深以为然。 “有就有呗，玩个游戏而已，大不了就是输给你，”耳朵被鼻息吹得发热，镜行大为恼火，“你别凑我这么近！” “但如果这不是游戏呢？”短短几个字，钟杨极轻的气音霎时定住了镜行，黑发的神性松开手，一脸认真地直视着他。 “你什么意思？”镜行微眯双眼。 ‘听见没，他们说游戏，而且争论输赢！’ ‘是竞争关系吗？即使竞争也不妨碍我替你出头？甚至不惜对抗冰冻星球守护者？’ 对当前状况浑然不觉的奇美拉们还在探讨镜行的来头，更有好事者提出自己在走私读物中学来的知识： ‘我看过很多黄金城市的真假少爷文，基因手术可以修改人类长相！缝骨匠干这个最在行！黄金城市豪门掉包孩子就这么干！’ ‘难怪长得一样，首领是被掉包的真少爷？还是假少爷？’ ‘从小培养的假少爷和强势回归的真少爷，家族陷入两难，二人便设下赌局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首领才来当星盗……’ ‘所以这个黑头发的首领兄弟才拦住守护者，是为了保证竞争公平。’ 话题的发出者——最有智慧的方头奇美拉下了定论。 ‘嘶……’ 淳朴的星盗为人性的复杂倒吸一口凉气。 “我遇到了点麻烦，”对星盗脑洞丝毫不知情的钟杨斟酌着措辞，他舔了下嘴唇，“你知道的，麻烦总是需要动用手段去解决。” ‘麻烦是指首领的势力发展出乎他预料？’ ‘不对，难道是要和守护者开打了？！’ 题话突然转折，奇美拉们警觉起来。 钟杨确如他们所料猛然提升语速，可言语却出人意料，他光速吟唱般发动起权柄： “由于困境是针对特定个体的，所以我的困境便是你的困境，两端之间在某一方缺少力量的情况下，选择资源共享是最合理的选择！” 这一回钟杨毫不避讳观众的注视，甚至是特意在观众面前展示起自己的特殊。 他的双手撑在镜行的肩头，在二人之间，白发与黑发的反差、灰肤与白肤的对比，恰如一副两仪太极图定格于此。 被劈裂的神性与人性间某种阔别万年的链接再次锁定，古怪的空间波动以为泉眼汩汩喷涌，暗潮般迅速扩散消弭。 前置正确。推论正确。结果正确。 【逻辑怪物】论证成功，钟杨眼中爬过一层雾气，正如镜行眼中弥漫起和他一样的漆黑。 但下一秒，最最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输出的力量在因果层级徘徊一圈后，一无所获地回到了源点。 【逻辑怪物】失败了，他没有得到共享镜行下属的结果。 这不合逻辑。 在梦核副本的结尾中，钟杨清晰地记得他甚至成功共享过镜行的权柄与能力，引导他用镜像修改了意识海洋，可这一次仅仅只是物质层面的共享却得到了失败的结论。 “你要我手下？直接讲不就行了，”完全没感觉出钟杨沉重心情，镜行正满脸莫名其妙，“你游戏中途让我来这里，不就是让我收服一批打下手的预备役吗？” “我让你游戏中途来这里？”钟杨重复，忽然脑后发麻。 他又一次捕捉到了什么，正要开口，余光却恰好瞥见脚下的地面。 镜城冷冷泛着光的镜面大地倒映着倾颓的建筑，围拢在他们身边的奇美拉不知何时散开了，转而凑到另一个方形头颅的古怪之人身侧。 镜面中他们或僵硬或灵动、或美丽或丑陋的塑形面孔都重复传达着一个情绪，他们正被推向恐惧与窥伺的深渊。 这是一种钟杨想要使用语言和行为故意引导的结果，目的是获得对自己身份进行错误揣测的手下，再通过【逻辑怪物】共享过来，但他们此时情绪网络的最高调动者显然换了个人。 ‘刚才那是……’ ‘那阵波动是……？’ 聚集的奇美拉们像压缩的沙丁鱼罐头挤在一起，可他们的视角里，还觉得自己在兢兢业业地包围着钟杨三人，是情绪化作的迷雾掩盖了视野， ‘金属密林的大陆震荡仪也没有那阵能量恐怖……’ 站在人群中央的方形脑袋点点头，电视屏幕般的正脸浮现一张简笔画的笑脸： “知道害怕就对了，听见首领的兄弟说什么了吗？困境来临他们选择资源共享，以后你们也是他的手下。” “别瞎琢磨啦，提前替你修改好了，不用谢。” 方形脑袋背过手，面部的屏幕上像素点组成的五官向钟杨顽皮地眨了眨眼。 “厄洛诺，帮我抓住他！” 几乎是钟杨话音发出的同时，一道闪电箭光撕裂空气飞出！ 第227章 蓝星上线 当城市死后，天空升起白骨组…… “真热情, ”那方形头颅的电子屏幕上划过几道代码，简笔画的笑脸对即将袭来的攻击置之不理，只是专注地盯着钟杨， “不过留客就不必了, 再见。” 闪电击中了他, 奇美拉软绵绵地倒下, 噗通一声砸在簇拥着他的同伴身上。 还活着？是远程操控？ 钟杨迅速走到倒地的奇美拉身前, 这个家伙痉挛的手掌颤颤巍巍地撑着地坐起, 屏幕中的表情写满无措： “我……我怎么了……？” 奇美拉试图运转乱成一团浆糊的大脑, 眼前颠倒错乱的光线渐渐组成一张熟悉的面孔。 原来是那个长得与首领相似的不速之客蹲在他身前。 “不许靠近，你已经被我们俘虏了！” 奇美拉当即双手举在胸前企图恐吓钟杨，却反被身旁的同伴们按住。 “你们干什么？怎么帮着敌人！你们这是叛变！” 方形脑袋惊恐, 却在看见钟杨身后跟着的镜行时放弃了抵抗, “首领，你也……？” 就在刚刚被洗脑成钟杨下属的奇美拉们一拥而上，将方才簇拥着的领头者按倒在地，献给了新的首领。 “……”钟杨不置一词, 从方形头颅的脑后抽出一块闪着银光的金属, 放在手中观察。 这条细长的诡异金属活物般迅速收缩，随着地上的奇美拉触电似的抽搐动作，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是远程操控的信号接收器？ “你来之后, 有没有安排手下去做过头部改造手术？”钟杨沉声问镜行。 “安排他们改造？开玩笑吧, 我日程排得很满的，天天打劫都打不过来, ” 镜行凑过来，仔细回忆了一番后又想起什么， “对了, 旅城的那两队玩家的竞赛任务好像和手术有关，如果是她们的话……以你手下的能力，或许真的能瞒过我的眼睛。” “旅城？”钟杨加重语气，挑起一边眉毛，别过头和镜行对视，“河神她们？” “我不清楚，但观众可以每个直播间乱窜，他们就差实况转播给我了。” 镜行解释，又发觉自己好像在担心钟杨不满的样子，急忙瞪了眼神性， “你反问我干什么！不信问你的小饿去。” 钟杨却难得没和他继续互呛，只是抬头看着天空，镜城澄澈的大气层像浅绿的湖面，隐约能看见远处的星辰，“没有不信你。” “看来之前说的都是真话。” 改造手术，是那个假“河神”……她连镜城都有钉子吗？那冰冻星球上的内应恐怕不是空头支票。 “那肯定。” 镜行以为钟杨是在说他，自矜地哼了声，却看见手下们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新首领身上，眼巴巴的模样好似完全忘记了旧日统领。 为神性做嫁衣裳的人性额角一跳，又不爽起来。 …… “呃，是谁天天让系统AI写文发论坛骂钟杨的啊” “笑死我了这个新玩家，你看起来好像是薛定谔的讨厌小钟啊” “背地里：骂你骂你，见面后：你要我的手下直接说啊！我马上给” “真给了之后：你们全在关注钟杨，我生气啦！” “宝宝，你是一个晕乎乎的醋精” “我跟着小钟一起叫镜镜好了，突然深思，为什么镜镜和钟杨长得一毛一样，这种程度一定不是系统随机出来的，估计是数据直接导入……你确定是真的讨厌他吗？” “是啊，镜城全是镜子，抬头低头全是钟杨的脸，真讨厌的话肯定不会用钟杨的脸模数据吧……” …… 观众越激动，镜行越生气，恼羞成怒的玩家完全无力对抗高维观众们的造谣，一回头谣言的源头居然还绕开他去找厄洛诺说话了！ “小饿~冰冻星球很欢迎我去做客的吧？” 钟杨面上的凝重只展露了一瞬，迅速切换到往日的嬉皮笑脸。 对身后气急败坏的人性安抚地摆摆手，钟杨牵起厄洛诺就往飞梭走去： “走走走，大祭司还在船上等伟大神明来接他，咱们可不能让忠心耿耿的员工久等……” “……”这家伙指定在打鬼主意。 厄洛诺瞟了眼钟杨，再瞟了眼气得不行却还是追上来的镜行，以及用景仰的目光注视着钟杨的一众奇美拉，突然为冰冻星球的未来感到担忧。 仔细想想……从祂感受到大祭司被星盗截停，到钟杨白嫖了一整个镜城的星盗势力，好像也没多久？ 镜城沦陷共计两小时，冰冻星球能撑多长时间？一个小时？ 就在手下们分散到各个飞梭之上，恰好离开言语能分辨清楚的距离时，钟杨压低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认真点，我刚才没开玩笑。” 黑发的人类外形青年凑近厄洛诺耳畔，拍拍祂的肩： “我有大麻烦了，这不是游戏，咱们得加快速度，配合我，嗯？” “是刚才方形头颅奇美拉背后的人？”正好没有他人在场，厄洛诺眯起眼睛直接问。 “是的，但是或许不止。”钟杨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聚焦在舷窗外，耀眼到刺目的镜城渐渐被飞梭甩到身后，星空倒映在人类漆黑的眼中。 他眼神里罕见地染上忧虑。 —————— 在星系的一角，某一颗蓝色星球外层，有一串光点从近地轨道跃迁至宇宙的漆黑中。 它们速度极快，按照运算，理应迅速脱离星系，却在离开蓝色星球不远的距离后，陷入透明的泥潭。 这是一支来自蓝星高塔的宇宙探险舰队。 当高塔觉察到宇宙环境发生变化后，中央主脑迅速作出指令，开启全球应急磁场稳定装置，维持原宇宙的生态状态。 存放在地心的中央主脑控制室开放权限，调动所有算力，将蓝星一切数据投放到线上，全球各大板块区域以亚洲总部为中心，共计829400专业工作人员入驻各地高塔，监视蓝星运转状态。 [这是人类面临的最大异变。] 主脑温和沉稳的电子女声在所有高塔中响起， [陌生的宇宙坐标充满危险，一切皆是未知。我们需要掌控蓝星的所有变化，以线上的方式。] 上传至主脑中央控制室的虚拟星球在世界各地的高塔屏幕中缓缓自转着，夜幕降临时，星星点点的灯火点燃了夜空。 无数双眼睛在观察异常的端倪，无数个大脑在预判危机的来临，无数个平凡的人类无知无觉幸福地重复着日常生活。 [主脑已对此次危机开辟全新异变评估等级，‘维度级’危机已命名完成。] [【蓝星online】降临，请全体人类做好准备。] 这支舰队便是高塔派出的探索先驱者，舰队配备的人类成员签署过生命条约后，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出发。 所幸，人类还算幸运，这一次危机不单单是蓝星脱离了原宇宙，而是携带着一整个太阳系共同降临到未知之地。 因而月球依旧能稳定维持着地面潮汐，舰队也能通过建交过的其余太阳系文明进行定位。 其中，天王星的指路信号依托天空教会的神明权柄，为蓝星舰队提供了极大的助力。 当触碰到封锁蓝星外层空间的无形屏障后，经验丰富的舰队成员并没像无头苍蝇那样乱撞，而是沿着坐标，不断挪动着，最终摸索出屏障的大致形态。 ——蓝星被一个方形的透明壳层包裹住了。 这个屏障虽然看似为蓝星拦截了外部未知宇宙的危机，却也在同时阻隔着太阳能量的抵达，若非主脑释放地热系统，全球将迅速变冷。 不仅如此，奇怪的屏障甚至能用假象欺骗着人类，它准许光芒进入，却削去能量，若长久如此，苍白光明将为蓝星盖上死亡的裹尸布。 亚洲总部在研讨后，迅速做出尝试击穿屏障的决定，舰队于是集中在方形空间屏障最薄弱的平面中心——北极点，由北半球所有高塔共同启用星系级激光高射炮，成功击穿屏障。 巧合的是，这个特殊的薄弱点正好在上一次奇观系列异闻中，名为【金字塔】的异闻事件地点正上方。 “小李，上次‘奇观系列’的异闻是你的上司处理的吧？” 先驱者飞船上，头发半白却依然打扮时髦的女人拧着眉，冲身边的副官问。 坐在她身侧的赫然是一张东方面孔，李文殷换上了舰队制服，比往日多了份郑重： “是的，船长，但仅限于其中的【蝉鸣】异闻事件。另外的【金字塔】我没有权限，而其余的几个该系列异闻都是由高塔隶属的匿名强者解决的。” “只是【蝉鸣】吗？”女人交叠双臂，思索良久一无所获，只能暂且放下心中的隐忧，“奇观系列在全球各地同时发生，却罕见地没有造成危机……屏障薄弱点正好在【金字塔】正上方……” 她眼神闪烁着，不断提出又否决自己的猜测，最后一拍座椅扶手，给亚洲总部发了封简讯。 [汇报猜想观点：【金字塔】作为奇观系列中未经处理便神秘消失的唯一一个异闻，或许是此次危机的定位装置？] 当敲下发送键后，她缓缓舒了口气，陷进椅子里，正想开口询问：“你这么年轻，怎么也签了生死状来舰队里？” 可她的属下却没有回答问题，李文殷的瞳孔猛地放大，像是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女人一挑眉，瞭望窗外，屏障破开后的景象赫然浮现出来。 “这可真是……” 无数相同的心声在舰队人员心中浮现。 他们眼前残破如宇宙巨兽腐烂脊骨的天体城市，在苍白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属于死亡的灰败。 无数密密麻麻的十字架，正悬浮于城市天空。 第228章 人类文明墓碑 “十字架是熄灭的灯塔，…… “是……城市遗址？”头发半白的女人瞬间收敛放松的情绪, 蹙起的眉头间并出深深的川字。 “指挥长，是否派出先锋探索小队？”交互系统弹出了其余分舰上的通讯信息，征求着指示。 “先按兵不动，可能存在未知危险。”女人沉思, 右手大拇指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缺少两个指节的无名指, 片刻后接通公共频道, “让无人机带着摄像机去探探路。” 白色底色带有高塔特殊荆棘花朵涂装的无人机从侧翼飞出, 靠近距离最短的城市废墟, 无人机尾翼闪烁的信号灯像孤舟投入茫茫大海, 于悬浮的苍白十字间穿行。 城市范围极大，但装载电磁波发射器的无人机探索效率极高，很快它们带来了确切消息, 这座肋骨状的漂浮天体中并不存在任何生命体征, 但同时带回的另一个检测结果则令探索队所有人震惊—— 这些莫名悬浮的巨大十字架，竟然全部带有人类基因残留，并且呈现糅合状态！ “无人机检测结果表示……” 检测科出身的李文殷艰难地读着报告， “每一座高达3000米的十字架表层存在至少21048个不同的基因残留, 根据厚度估算, 这些十字架当中的每一座都至少是40万人的墓碑。” 40万……放在蓝星得是一座城市了。 李文殷扶了下护目镜，头一回觉得报告里的文字如此晦涩。 “分舰整合的意见已经上报，这些废墟中可能存在超出预计的危险, 向您征求指示, 是否撤离？” 李文殷求助地看向舰长。 “等等。”女人却开口反对，大拇指扣在无名指疤痕处微微下压, “还有一个无人机没有返航。” 她一扬下巴，显示屏中，最后一个无人机恰好出现在视线范围中, 跌跌撞撞的飞行器尾灯以古怪的频率闪烁着。 李文殷原来还有些不解，但顺着舰长指的方向看去后，差点震惊得摔下座椅，全靠安全束带拦着。 那个信号灯的意思是……有人生命垂危正在求救！ 不顾突然掀起轩然大波的公共频道，舰长冷静地输入前进指令。 “和地表保持高度距离，沿着无人机的轨迹方向过去看看。” 舰队像误入热带雨林上层的候鸟群，明明是极快的飞行速度，却在广袤的苍白森林对比下显得缓慢无比。 被十字架包围着的白色高塔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视野中的，依靠尖锐的外形，它成功混入其中，甚至没被探索队觉察。 “信号的位置是在塔顶？” 李文殷不太自信地调整着行驶方向，眯起眼睛看，怎么都觉得灰败的塔尖就是个实心体，表面干干净净啥也没有。 这地方真会有人？ 就在他腹诽不止时，旁边突然伸来一只手，拖动放大屏幕中的画面。 “舰长？”李文殷一怔，连忙向右挪了挪，给上司腾位置。 “我刚才问你的问题还没回答。”女人却按住他，抛了个话题出来，然而看她专注前方的眼神似乎只是在没话找话， “你这么年轻签什么生死状，嗯？想不开来陪我们这些老家伙？” “……”李文殷语塞，想说些振奋人心的远大志向，话到嘴边却被女人勾起的嘴角压了下去，总觉得会被轻蔑地调侃为年轻人的热血昏头。 他旋即有些懊丧，自打何露被抽调去冥王星的秘密行动后，他顶班了老上司在亚洲高塔总部的位置，周围谁都比他资历深，能力强，功劳更是难以望其项背，总觉得自己像个尸位素餐的混子。 我现在却连话都不知道怎么接！如果在这里的是何露队长，肯定能完美解决人际关系问题吧！ 李文殷憋了半天，决定直接坦白：“因为总部选拔项目人员的时候，只有这一项的报名条件我能满足，我来不及看风险提示，好不容易抢到了才发现要签生死状。” 看着舰长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队员彻底破罐子破摔： “但是……总算有机会证明自己不是白拿工资的，我肯定要来啊！入塔选拔考试我还拿过思想觉悟第一的。” “难怪一路上谁问你来的原因你都顾左右言他。” 舰长终于没憋住，半白的几缕头发都被笑得散落下来，被女人顺手用无名指挑起。 “好了，不是白拿工资的小李同志，看前面。”她扳正下属的脑袋，点点屏幕， “看见没有？在那里。” 李文殷下意识聚焦在那个位置，瞳孔骤然放大，一副切碎缝合的骷髅骨架正藏在那座高塔塔尖！ 骷髅的胸腔白骨还在细微颤动，而李文殷之所以先前没观察到这个怪物的存在，是因为它与困锁的囚笼有着相同色泽，乃至相同的网格表层！ 摄像头清晰地显示出塔尖阁楼的外部是网格状的细密纱笼，而那具缝合骷髅的骨骼也疏松得像是树木根须粘合出来的失败工艺品。 “外勤任务不外乎细致观察，小心行动，”舰长斜斜撑着操控台，她的脑袋恰好位于可以俯视李文殷的斜上方，幽幽的声音从年轻人头顶飘下来，落到他耳朵里， “能用机器代替人力的地方就使劲用，别给高塔省钱，再加上一点幸运。” “而这次你的幸运就是还年轻，啥都可以学，天塌下来有老人顶着。” 女人拖着震惊得良久失语的李文殷去到后仓，各自连接上一名机械士兵的全息视角，从主舰脱离飞向塔尖。 这时，她才用机械士兵特有的磁性声线继续说道： “它看起来就比你少了很多幸运。” 李文殷讷讷无言。 他们趴在笼外，笼内躺着骷髅，从牙齿磨损程度判断，它也是个年轻人。 年轻骷髅的胸腔中微微颤动，是缝合进肋骨内的一只掌骨在弹动。 结合各个关节缝合的七只掌骨和八只脚骨，它生前应该长得七零八落，但唯独藏在心里的这只掌骨光洁如玉，像是经年磨损造成的平滑。 哒哒哒哒，掌骨在敲动。 李文殷屏息半响，艰难地提出恐怖的猜想：“它在……它在发电报？” “嘘，听听它在说什么。”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李文殷联系毕生所学，不能从蓝星的任何一种语言中破译，而且这个怪物只会重复两种敲击出来的音节，像是两个字不停地交替反复出现。 舰长点了下他的额头，再伸出一指悬在他眼前。 指我？ 年轻人突然反应过来，他们现在附体到了机械士兵身上，只出现两个字符的语言……是0和1吗？计算机的语言？ 开启机械士兵信号接收权限后，蓝星科技的全息技术很快为他作出了翻译。 [这里是空城高塔，欢迎您的到来。 在过去，这里被叫做翠丝坦四区，您头顶的另外两座天体城市是翠丝坦五区与七区，而今天，我们正式更名此处宇宙坐标为“空城”。 这里见证了人类文明重启计划的第七次失败，当认识到这批奇美拉试验品已经失去复苏为人类的可能性后，我们不能再为废弃品浪费能量，于是高塔销毁了失败的试验区，回收奇美拉体内维生能量，为下一次重启做准备。 为了纪念这次失败，高塔决定建立坐标，我们整合了奇美拉死亡尸骸中无法回收的部分，铸造了这些白骨十字，利用磁场将它们悬浮于城市上空。 如果您是成功复苏后的人类探险者，请您放心探索，城市的基建部分为您开放，高塔永远铭记守望人类的职责。 如果您是复苏计划彻底失败后流亡的奇美拉，如果您已无处可去，不妨将此处作为可以安眠的故乡。 如果您不属于上述任何一个选项，那么请您站在高塔，替我看一看远方那些十字架。 它们是熄灭的灯塔，有文明的光辉曾照耀过这里。] “落款人……诺亚方舟船长……俯世神蛛战争军团指挥官……主脑伽玛天虫？” 李文殷疑惑地念道。 —————— 黄金城市中，一名女人正在抽检飞梭生产流水线，在抬头的一瞬间，柔美的外貌忽然表情狰狞。 “怎么了母亲？”西装革履的成熟男人关切道。 二人正是伪装的“河神”与卡修斯。 然而河神却步履匆匆地甩开了便宜儿子，飞梭一脚油门冲上天空，径直往公司本部的大厦飞去。 冷着脸挥退下属，女人迅速开启全息投影装置，一片冰冷的金属密林背景霎时出现在室内，杜德罗伊的虚拟形象缓缓落座在她眼前。 “这片宇宙里有人主动说出了伽玛天虫的名字。”虚假的河神控制不止面部的裂痕，一阵一阵往外弥漫着灰败。 “是吗？”杜德罗伊好像在休息，吐字带出舒缓的气流，像个哈欠。 他披着精灵族的宽大袍子，黑色长发没有像往日那样扎成高马尾，而是披散下来，仿佛蜿蜒的河流，显得【战争天灾】的杀气温和不少。 “玩家里强大的神明不在少数，” 杜德罗伊拢了拢衣襟，背后斑驳的密林树影落下，给浅色长袍衣摆处烙上繁复花纹， “她不是被你吃了吗？提一下也不打紧。” “不是钟杨，”对面的女性合作者目光沉沉，赫然逼视起杜德罗伊，“是别的人，那个坐标我定位不到，是有人在他身边提醒失忆的关键点？是你？” “谢谢怀疑，你这里指定有点毛病，” 杜德罗伊点了下太阳穴， “让我清理雨夜城的时候，是你要放那队奇美拉离开，还一路护送，是盼着他们去找钟杨送线索？ 等钟杨来黄金城市，又是你往他眼前凑，疯狂卖弄就差直说你是假货你有问题。 他都跑到镜行的城市去了，你又万里迢迢调动那个方形脑袋过去送手下，钟杨要是还没反应过来他失忆是谁弄的，你当他傻？” “哪里还轮得到那句伽玛天虫来破局。” 精灵啧了一声，觉得刚才的总结陈词完全是队友的白给血泪史： “咱们说好了，我帮你修改伽玛天虫的流放路径，你在这个万物不关注的边缘宇宙把她培育成【命运逆理】，吃掉补全神位，然后放过钟杨。” “你现在应该回深空消化力量，而不是在这里和我对峙，【命运正理】女士。” 杜德罗伊起身，旋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笑了一下： “抱歉，我搞错了，吃掉逆理后您应该叫做……完整的【命运女神】？” “交易还没结束，”命运彻底撕下伪装，胸口起伏了几下，像在深呼吸，“钟杨卡在半个七级，伽玛也还没死透，我在想办法收尾。” 哪知提起这个，杜德罗伊神情倏地变冷：“你还敢提七级？” “你差点就违反了我们交易的协定！如果钟杨没有提前准备好藏起来的直播间，现在他就是【命运逆理】，在你胃里的就是他而不是伽玛！” 面对合作伙伴的咄咄逼人，命运反而神色轻松起来，好像又回到了一切皆在掌控的自信状态： “你为什么生气？” “话说回来，我还没问你找我交易的目的，”拿捏着对方情绪的爆点，命运微笑，“你卖伽玛我理解，元素主宰去小世界里闯祸给你惹了不少烂摊子，那群机械虫子收拾起来确实麻烦。” “但你为了钟杨铤而走险，我还挺好奇原因的。”命运耸肩，“你说是吧？你们也只是朋友而已，况且我这个做姐姐的扪心自问，为一个人类亲人挑战万物女神的权威，我也做不……” 杜德罗伊倏忽站起，打断她的发言，面无表情解除远程投影：“与你无关。” 金属密林迅速倒伏，融入黑暗，投影撤去后，露出虚假表象下真实的苍白墙体。 命运笑眯眯地挥手告别：“如果我真下手呢？” 她的精灵队友则说：“那我会先杀了你。” 第229章 冰冻星球 我的身后是月光漆黑的投影。…… 一只舰队由远及近, 突破大气层爆发出耀眼的火光，随后缓缓降落，停泊在冰冻星球的港口中央。 围观的民众被护卫队拦截在远处，一群穿着制式长袍的人站在离飞梭主舰停泊处最近的地方, 他们通身被带有繁复花纹的长袍包裹, 生怕漏了风似的, 兜帽也牢牢拉紧, 只露出一张脸。 为首那名老者眉头深深皱起, 几乎形成一个“川”字, 其余长袍人皆恭敬地站在他身后。显然老者地位尊崇。 主舰舱门开启，离老者最近的侍从官当即出声：“城主，他们来了！” 众人快步上前, 老者在这短短的距离间迅速调整面部表情, 一改阴沉肃穆，转而满面和蔼。 “守护者，辛苦你——”老者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伸手就想握住出舱之人的手, 却在看清来人时瞬间僵硬。 原因无他, 出舱的并非他们料想中的守护者，而是一个不知名的黑发青年。 ‘这是谁？守护者呢？’ ‘难道遇到了意外？’ ‘不可能吧……那位的战斗力可是……’ 后方的长袍人围拢过来，形成包围姿态, 不动声色地交流眼神。 ‘肃静！准备战斗。’侍从官比了个手势。 “你是……？”城主收回双手, 嘴角一塌，警惕地质问。 这名长相尤其出众的青年好像完全没预感到危机, 他正忙着左右张望，不时发出感慨的吸气声，似乎对冰冻星球充满好奇。 “这位朋友, 冰冻星球很欢迎你来做客，能否告知你的身份？”城主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同时暗中使了个眼色，示意众人准备行动。 “抓住他！” 就当侍从官抽出光剑，飞身扑来时，这名青年却像鱼似的滑出了包围圈。 “不好！” 长袍人撞成一团，来不及爬起保护城主，眼睁睁看着不速之客冲到老者眼前！ “城主小心！” 随着远处民众发出的惊呼，青年终于握住了老者的手，满脸的恍然大悟：“原来你在这儿啊！” 黑发青年，也就是钟杨，愉悦地回应老者道：“不辛苦不辛苦，这位……听他们说你是城主？好的，多谢城主关心。” “我还以为您用后脑勺对我讲话呢，真是不好意思，找了许久您在哪儿。” 钟杨满嘴惭愧，语气却毫无歉意，状似要为老者整理长袍，却不慎扯掉了兜帽。 “糟糕！” 老者头顶的异常瞬间暴露，从外观看，他拥有和黄金城民众完全相似的体态，机械与血肉融合，电子义眼和脑机接口自然地镶嵌于皮肤间，但诡异的是，他的脑后却有一块黄金城所有人都不存在的骨质外壳！ “你！” 老者扫了眼身后骚动越来越大的民众，原来恨不得抽出随身光剑砍死眼前人，却只能暂时按捺住这种冲动，恶狠狠地拉起兜帽遮好自己。 “坏了，”罪魁祸首心虚地收回手，自言自语似的小声吐槽，“难怪找不着您在哪，原来是用后脑勺说话，冰冻星球真有意思。” 直播间贴心地为观众标注了箭头，老者的声音正是从脑后的骨质外壳中央传来！ “无礼之徒，城主这是日夜操劳得了怪病，什么叫嘴长后脑勺上！” 乱成一团的侍从官急匆匆从地上爬起来，来不及整理仪表便冲上来拦在二人中间。 城主：“……” 老者瞪了眼侍从官，谁让你自己添油加醋的！ “你也嘴长后脑勺上？” 然而钟杨完全没有礼貌的意识，甚至更过分地当着侍从官的面懊恼起来，“冰冻星球进化怎么不带我！” 他一边说一边信步上前，神色从容，好似在自家闭着眼闲逛般躲开侍从们的光剑劈砍，然后也扯掉了他们的兜帽。 他们脑后也有骨壳的痕迹！ “我错了，不该用有意思形容冰冻星球，”钟杨慨叹，“原来是全民进化，真牛逼！” “你……”侍从官百口莫辩，眼球鼓出，毫无章法地刺出光剑，却再次被眼前之人随意闪避开。 远处，由于守护者凯旋欢迎会变成城主侍从卫队大战怪人，甚至一打十一还不停被戏弄，民众们看得一头雾水。 “这谁啊？” “长得挺好看，和守护者大人一样俊秀！” “侍从官怎么回事？平时咱们交的税就养了这样的垃圾？” “幸好有守护者大人接管，不然就靠这种水平，冰冻星球迟早要完。” “城主他们的病怎么长头上？还这么严重？” “幸好守护者大人主持时金贸易，药品还优先给大家分发……” 当着城主的面，民众不好高声交流，只能窃窃私语。 然而老者眼中渐渐染上阴霾，显然听到了他们的低语。 “够了！都给我退下，还要继续丢人吗！”老者低喝一声，拦下众人，勉强维持住温和的笑容，对钟杨亲切问道， “这位先生，刚才的冒犯我深表歉意，由我做主，高塔会给予您任何想要的补偿。只是，我想问问您，我们冰冻星球的守护者去哪里了？” “守护者？”钟杨重复。 “对。”老者语气中的担忧不似作伪，“就是一位白色长发蓝色眼睛的先生，只要您见过，肯定不会忘了他，民众、我们、高塔都非常关心他的去向。” “你们很关心他？” “对。”老者再次点头，“这批舰队是冰冻星球派去黄金城市的时金运输舰，守护者离开前，准备利用定位去驱逐镜城的星盗。您会在主舰上，说明您肯定见过他。” “你好像在暗示我是星盗。”钟杨话音一沉，周身气势骤然一变。 “不论您是什么身份，”城主岿然不动，昂起头直视他，“我们只想见到守护者而已。” 钟杨无聊地瘪嘴：“行吧。” 他抱着手臂耸耸肩，弯起嘴角转而放松下来，开玩笑似的说：“如果他真在我手上呢？” “那么，无论您要多少时金，冰冻星球都愿意承担。”老者一抬手，挥退想要冲上来的侍从官，语气森寒。 “这样啊。”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钟杨微微俯下身，深深地看了眼佝偻着脊背的城主，尔后缓缓将食指与拇指扣在一起： “我要这个数~” ‘什、什么？’众人焦急地看着他的反应，却在这个手势出现后，眼中浮现出同样的迷惑。 “数学真差，不要钱都看不懂？” 气氛骤然一松，钟杨扭头冲护卫舰摆摆手，冲缓缓打开的舱门喊道： “小饿，来和你的城主朋友打个招呼，他都快想死你了！” 舱内走出的白发人冷着脸下船，无视嬉皮笑脸的同伴，径直向城主点了点头： “行动很顺利，时金已经全部押运回城，准备注入空储蓄池。” “不是吧小饿，一到工作这么认真！你在甜品屋上班都还会理我的，现在翻脸不认人！” 被忽视了个彻底的钟杨大声嚷嚷。 “刚才的误会我很抱歉，让您受惊了。” 厄洛诺继续和城主交流， “如果觉得冒犯，请您习惯，后续他可能会做更多冒犯您的事。” “……” 老城主干笑两声， “怎么会呢？他是您的朋友吧，年轻人有活力，开开玩笑多正常。” 如果笑声不是从脑后传来，这将是非常和谐的上下属融洽相处的画面，只可惜没有如果。 “年轻人吗……”厄洛诺眼神有一瞬飘忽，下一刻立即恢复正常，“您能接受就好。” “小饿，我真的生气了！”钟杨继续嚷嚷。 “这些是我们和镜城达成协议后，他们派来的业务员工，明天高塔安排一个座谈会，我们会签订关于时金航路的正式合同。” 厄洛诺指着身后跟来的一连串镜城星盗，并授意侍从官带领他们下去安排下榻。 “完蛋了完蛋了，员工在直播游戏里沉迷工作，居然敢忽视现实里的老板。” 戏特别多的黑发青年跌跌撞撞离开伤心地，拨开试图拦截他的警卫，穿过警戒线，混入民众之间，徒留一个颓丧背影给众人。 在民众眼中，这位创下一挑十一戏耍侍卫队壮举的青年缓缓走到远处，站在冰冻星球一望无际的深蓝大地上45度仰角叹气： “负我者，厄洛诺也。即使是冰冻星球的壮烈美景，也无法拯救我心中的伤悲。除非高塔把城主的位置让给我。” “懂了吗，就是像这样的冒犯。”厄洛诺收回眺望的姿态，低头对老城主道。 城主：“……” —————— 为了庆祝和黄金城市时金资源通商的成功，冰冻星球全城放假一日，而高塔则特别举行了隆重的庆祝晚宴。 等城主终于不再拉着厄洛诺掰扯冰冻星球的心酸过往，他有多么不容易之类的岁月史书时，已经是深夜了。 深知守护者不喜欢有人在休息时打扰，侍从官们一左一右架着老城主离开。 终于恢复了清净，厄洛诺走到露台边缘。 和别的翠丝坦城市不同，冰冻星球作为权力中心的“高塔”更像一个塔群，有诸多副塔簇拥着中心的高塔。 降临到这个游戏地图后，由于身份特殊，祂被安排在一座单独的副塔中，因而此时耳畔十分清净。 常年平均气温处于零下20摄氏度的冰冻星球喜欢暖色的灯火，从高塔伊始，延绵一片的居民区灯光仿佛太阳的留影，给皑皑的白雪点缀了温暖。 “你的主线任务是解决蔓延的怪病？帮助冰冻城市和平发展？”突然出现的人声打破了宁静。 在城主印象中，混入人群消失不见的钟杨轻轻一跃，翻身上了露台。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厄洛诺旁边，把脑袋往站着的守护者臂弯间一歪，敲了敲露台护栏上冻结的冰面： “镜镜，你看看你，你再看看小饿，同样是发展城市，你俩怎么画风差这么多！” “我又不是来工作的。”镜行的声音从冰层中传来。 随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冰层中探出，它有着和钟杨完全一致的纤长，除了皮肤呈现灰色。 紧接着，镜行的全身从冰层中脱离，无论远看还是近看，都好像是钟杨的影子从镜中走出，和他挨着坐下。 当所有今夜研讨会成员就位后，厄洛诺开口： “主线是发展城市，解决高塔的怪病是附带的，我认为权力中心稳定和城市发展的平稳有很大联系。” “好吧，看来小饿医生找到了治疗方案。” 钟杨坐直打了个哈欠，却被突然刮来的寒风灌了满嘴雪花渣子。 坐在二人中央的玩家左看右看，忽然灵机一动：“手伸过来！” “……”镜行和厄洛诺无语地看着他一左一右将两名同伙的爪子当做暖手宝。 “他们的病症其实全城都有，但民众并不严重，只需偶尔时金外敷就能彻底根除，只是表现在头部的这类重症比较麻烦，幸好只高塔成员中蔓延。” 厄洛诺叹气，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习惯钟杨的间歇性抽风。 这个白毛蛇神怎么没有率先和钟杨吵起来？ 本来准备等待厄洛诺先挑破矛盾，自己再趁机缩回手的镜行双眼微瞪，看看厄洛诺，又看看钟杨，二人居然能保持着这个诡异的平衡点继续聊计划。 这怎么办，缩手肯定会被更奇怪的方式整蛊，不缩手他也很冷啊！ 人性和神性归根结底是一个人的解体，作为人性他甚至更像人类那样怕冷好吗！ 两人完全没注意到镜行反复挣扎的内心，厄洛诺提出疑问： “你下飞梭时让我们先按兵不动，自己率先出舱试探城主，有什么发现？” 获得加持后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钟杨想都没想便回答道：“民众没事，高塔全部有问题。” “怎么说？”厄洛诺追问。 “第一，他迎接你时，带的侍从官全是武装卫队。虽然脑子不好使，实力也一般，嘴巴还长在后脑勺上，但装备的光剑和冰冻星球整体的科技水平对比，属于最先进的那一类。” 钟杨侃侃而谈， “不过城主嘛，怕死也正常，小饿你应该是游戏期间为冰冻星球做了很多事情吧？看民众对你的反应，小饿要是反手刀了他自己上位，估计民众会直接喜迎王师。” “守护者……不应该多做事吗？”厄洛诺皱眉。 “应该，”钟杨耸肩，“但和神明与眷族那种关系不太一样，你要艺术一点，尤其是顶头上司年老又怕死。” “……”厄洛诺显然在思考“艺术”这个词在汉语词典中没写出的隐含深意。 “好吧，这是其一，看来这里高塔的体系比较贴近人类社会。” 钟杨随口道，可他的笑容有些古怪，这里高塔的体系？ 他的潜意识认为，自己在别的地方见过不贴近人类社会的高塔体系？ 黄金城市没有深入接触过高塔，镜城高塔体系直接崩解，“河神”代表的旅城甚至没有高塔。 那就只能是他消失的记忆中曾经深入接触过高塔。 那片迷失在遗忘记忆的地方……也和翠丝坦各区城市一样，由高塔掌管？ 鉴于多次一思考就被意外打断的经历，钟杨维持着面上的放松，好像自己完全沉浸在冰冻星球的夜景中那样。 “其二，就是城主说的话了。” 钟杨呼出一口气，在零下的空气中形成白雾， “捉拿失败后，他首先推断我是镜城的星盗，而守护者你在与我的交锋中落败，所以我能够搭乘冰冻星球的运货飞梭潜入冰冻星球。” “能够击败神明级别战力的守护者，这样的星盗如果试图颠覆冰冻星球，完全可以大张旗鼓入侵，而我却选择了奇袭，很显然是一场斩首行动，目的是快速拿下高塔高层，同时最大限度保留民众聚居地的完整性。” “面对这样的斩首者，他却首先跟我关心你的安危，对我说你为民众做了很多事、要多少赎金都可以？” 钟杨耸肩， “我翻译一下：‘那个给你们星盗搞破坏的白毛很受民众喜欢，袭击镜城是他为了民众做的，和我没有关系； 冰冻星球很有钱，给我们一个用赎金买命的机会，你们要接手冰冻星球正好需要扶持一个统治的傀儡，咱们谈谈，一切好商量。’” “你阅读理解过度了吧？”镜行愣神。 “闭嘴，咱俩长得一样，怎么脑子差这么大呢？” 钟杨哼哼一声，把镜行的另一只手也征用过来，暖手宝数额加一。 “小饿也不太相信对吗？没关系，”钟杨补充， “推测的具体内容可能不准确，但蛛丝马迹表现的结果是肯定的。我们只要知道他面上表现得恭敬，心里却有鬼就行了，毕竟小饿也不是真的要留下来继任城主。” “不，我确实需要当上城主。”厄洛诺顿了下，“而且你讲的我确实信。” “啊？”钟杨愣住。 “别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厄洛诺按住他的发旋，把脑袋拧向居民区的方向， “看外面！你自己说的你任务是征服全星系，我这是帮你完成任务好吗！” “啊？哦，我……小饿手劲轻点，你快把我头发拽下来了！” 钟杨捂着脑袋大声嚷嚷，没注意镜行趁机缩回了手，“行吧，我好感动。神明竟然为我下凡，浸透在黑暗的官场里追名逐利，只为完成我的心愿！” “观众快被你恶心死了。”镜行插话，抱着双臂一副挫下鸡皮疙瘩的模样。 “哪有，她们应该很激动才对。” 厄洛诺看了眼弹幕：“是很激动。” “甚至还想让伽玛太太写文对吧？” 钟杨无所谓地托着腮，对弹幕投下一石，完全不在意高维观众眼中虚拟和现实交错激起的千层浪。 他继续最初的交流： “我沿着平民区的24个主街道观察过，98%以上的群众在交流中只要提及你，就会对守护者帮助大家解决‘冻壳病’表达敬意。” “对了，‘冻壳病’是他们给这个怪病的称呼。 骨质从躯体内析出，在骨骼对应位置的皮肤外表平铺成壳状，然后这一部分躯体失去骨骼的支撑，塌陷下去，是不是很像水球外面冻结了冰壳？” “而那个第三点，就是从这里推敲出来的。” 钟杨伸出食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 “城主的病很严重了吧？ 几乎整个后脑勺都被析出的骨骼覆盖了，不过由于头部的特殊性，颅骨在头皮的外面还是里面好像看不出什么差别，反正都是球体。” “但是你们还记得吗？”钟杨摸到自己脑后的位置，“他们说话声音是从后脑勺传来的。” “病症特征是骨骼从体内来到体外，在对应位置的皮肤表面形成壳层，但藏到骨质壳层里面的躯体和器官在功能上并未发生改变。” “你们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那个侍从官说的是对的，他们的嘴真的在后脑勺上？” “你是指——”厄洛诺猛地反应过来。 钟杨嘴角越扬越高，舔了下最尖锐的那颗牙齿： “嗯哼~析出骨骼的不是后脑勺，而是正脸。他们的嘴部被包裹在面部骨骼融化后的壳层内，还在兢兢业业地跟我讲话呢。” “而通体长袍，如此抗拒我扯下兜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的身躯应该和脸是反过来的。”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配备杀伤性短兵的侍从官却战斗力底下，我也理解，关节翻转真的挺困难的。” 钟杨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抛出最后的结论：“那么，现在的假正脸、真后脑上长出的五官又是什么呢？” “从改造痕迹来看，你们城主的电子义眼缝合位置很有趣。 从眉骨——哦，也就是后脑居中偏上的位置，横亘一刀贯穿伤，这么大的缝合接口，顺带掏空下方腔内安装假体，接上仿生皮肤应该也不是大问题吧？” 他笑了笑： “现在看来，我一开始以为的头后脑机接口，恐怕是真正的呼吸道，鼻腔还是口腔？应该是鼻腔做了点小改造，幕后之人把他们变成怪物，却又不完全让他们成为机械生命，有想象力却拘泥于形式。” “……感觉和你谈这个我都快成变态了！” 镜行早已在分析什么脸和躯体反转时就缩到一旁，现在更是离两人三米远，都快钻进厄洛诺房间内了。 “有吗？没有吧。”钟杨纳闷，“星盗承受能力这么差？” “总之，小饿想要当城主，我想要征服星系，镜镜想要……算了这个不重要。 现在的状况是冰冻星球存在一个改造所有高层的幕后怪物，敌在暗，我在明，明天洽谈会他们肯定会动手。” 夜深了，钟杨抬头，天空中投下的巨大阴影淹没了高塔：“让你的大祭司离开吧，不要相信高塔的任何人。” 第230章 它们要绑一个人 合作愉快 阴影中, 被副塔簇拥着的中央高塔像端坐王位的巨人。 “城主，守护者牵线的那个合作，咱们怎么办？” 一群怪人在狭窄的会议室里探讨着什么，室内四周, 仿佛永冻层切开雕凿而成的墙体泛着深蓝与森寒。 这些怪人同样有着切开的痕迹, 机械肢体缝合于血肉之间, 但与其他翠丝坦城区不同的是, 他们皮肤表面都多少带有钙化的骨壳。 其中最严重的当属圆桌主位那名老者, 灰白的骨壳从他的“脑后”一直蔓延到脚底, 几乎半个都被覆盖。 从周围人的态度能够判断出，毫无疑问，他就是众人话中的冰冻星球城主。 为什么要用态度来判断呢？ 因为在场的所有怪人无一例外, 都用光洁的“后脑勺”这一面朝向彼此, 任凭五官被枕在椅背上，即便是挤压到了眼睛这种脆弱地带也毫无反应。 他们的脑机接口呼呼地吹着风，像是里面有人在吸气，谈话声还伴随着嗡嗡的振动, 仿佛带着面罩产生的回音, 并且声音的来源恰好在脑机接口下方的“颅骨”位置。 恐怖的怪物聚集在高塔中央，用即便是熟识他们的民众也无法抗拒恐惧的钳制，辨认他们各自的身份。 而现在, 城主双手平静地放在桌面上, 并未发话，而他下首的一个光头怪人立即冷声呛道： “怎么, 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你想质疑守护者的决定？” “不是，我——” “守护者说了话，城主还敢不同意？” 光头怪人爆发一串笑声, 奇异的是城主并未对此挑衅之语做出反应。 提问者肉眼可见地愤怒了，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反驳，原本响动着低语的会议室立即有人高声叫道： “撒森你什么意思！” “城主还在现场呢！” “你对得起城主的栽培吗？把城主分给你的时金吐出来，从位置上滚下来！” “拥护守护者？你怎么不去他门口汪汪叫！” “别忘了我们今天是为什么聚集在一起！” 有人声援，这名提问者当即有了底气： “你这个叛徒！他明明是魔鬼！是魔鬼把瘟疫带到冰冻星球来的！” “我什么意思？”被叫做撒森的光头怪人冷哼一声。 反对者严阵以待，本以为他会继续对垒，孰料撒森却骤然话题一转，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我的意思就是，我们恐怕马上要和民众说再见了。” “你在说什么？！”提问者皱眉不解。 撒森缓缓转过头，冲着老城主的方向低下了头颅：“城主也是如此认为。” “不错。”老城主抬手，终于说出此次会议的第一句话。 他语气沉稳，毫无刚才在庆功酒会上和厄洛诺聊天时的醉意，让人惊讶那种放松的醉态竟然是能够装出来的。 “自从守护者降临，他扫清了城内的非法时金铺货路子，找到了和黄金城市洽谈的机遇，还亲自押送时金货运，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 城主缓缓开口，只是话里话外都在表彰厄洛诺的功绩，若有误入者恐怕会以为是表彰大会。 “还有最重要的——‘冻壳病’。只要等他把这批时金运过来，城里所有人就能再撑一段时间——” “但我们撑不了了。” 城主这句话像砸在每个人心里，会议室氛围霎时凝重。 “是啊，我们……” “这……” 桌上，除了城主与撒森之外，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我在59年前开始坐上这个位置。”城主抚摸着座椅，“这里59年没有换过人。现在要换了吗？” “不可能！” “我反对！” “城主放心，我们绝对拥护你！守护者他只是个外来的家伙！” “我知道你们忠心。”老城主摆摆手，“但换不换，不看我。” 室内一片寂静。 城主的脑机接口呼出一长串气流：“其实换了也是好事。为冰冻星球，换一个更年轻，更强大，更有未来的城主，再带上同样更强大的侍从官，何愁冰冻星球的未来？” 他状似不经意地点到了手下高层也跟着换届的事情，会议中有几名今日白天跟随接机的侍从官，这些人当即不乐意了： “城主怎么如此丧气？我们怎么可能坐视您离任！” “就是，想要换城主，先过我这关！” “可是咱们病得越来越重了，城主也说了，恐怕真撑不了多久……”群情激奋中也有极小的反对声。 “撑？”撒森立即指着反对声发出的方向冷笑，嘲弄地冲人群吼道，“看见没有，被骗得脑子都没了的蠢货！” “城主的意思都没听明白！我们撑不撑得住，这个病严不严重，全在守护者手里捏着呢！ 那个叫厄洛诺的怪物降临之前，我们这里哪有什么瘟疫！” 撒森狠狠地扣进光头斜后方的骨壳中，竟然硬生生撕裂下来一块！ 血淋淋的灰白钙质从皮肤表层剥落，露出内部的肌肉纤维，这块血肉周遭缝合的脑机接口部分一切正常，只有中间软踏踏地凹陷下去，像是取出了骨骼。 其实从怪人们的特征不难总结出，他们只有血肉部分发生了病变，就像是病毒只攻击人类而放过了机械。 他的举措狠狠震撼了所有参会者，直到两分钟之后，才有人开始讨论： “有道理啊……” “竟然是这样吗……” “城主恐怕早就预料到了，所以让撒森……” “闭嘴，竟敢揣测城主……” “就是他带来的怪病，好用施舍的方式夺走冰冻星球的控制权，想想以前的日子，想想民众现在看我们的眼神！” 他站起来，血从伤口滴到桌面上，冷笑着说： “要我重复一遍吗？ ‘同样的冻壳病，怎么高塔的人这么严重？凭什么他们花几十倍的时金来治疗？’ ‘还是守护者好，高塔一个个跟怪人似的，穿着个长袍不敢见人’ ‘高塔有毛病吧？干不了赶紧滚蛋’ 听听这些话，你们每天晚上睡得着？我耳朵左边右边恨不得全部割下来，塞进那些蠢货嘴里让他们这辈子讲不出半个字！ 只有你们——” 撒森倏然指着众人，环视一圈：“你们还在愚蠢天真地相信，这是个病！呵，脑子也跟着骨头析出了？” “够了！”城主一拍桌面，震得室内一颤，“你坐回位置上，像什么样！” 撒森的表情看不分明，但脑机接口里传来呼哧呼哧的剧烈抽气声，嘴里不忿地低声嘟囔，到底是坐下了。 被狠狠震慑的众人静默良久，才左右互相对视，推出一名发话人对城主表态道： “城主，您给个准信吧，要怎么干，我们都支持你。” “明天的洽谈会。”城主苍老的声音一字一顿。 发话人有点不明就里，试探着问： “我们……破坏这次洽谈会？让镜城没法参与进冰冻星球和黄金城市的通商渠道？” “不，”城主笑了，“我们要促成这次洽谈会。” “啊？”反复横跳的态度搞得底下人更摸不着头脑了。 城主却没急着解释，反而开始说起别的事情： “今天，我们想要迎接凯旋归来的守护者，却看见下船的另有其人，在那一刻，我以为他是镜城星盗团长，是来勒索赎金的。” “事后证明那个叫钟杨的年轻人确实是镜城星盗团长，受守护者利益诱导之下前来合作。” “而我也因此找到了跳过守护者，直接和黄金城市、镜城达成协议的方式，货源在黄金城市，镜城最优秀的星盗团充当押运者。” “跳过守护者？您是指直接和钟杨谈？” 发话人觉得自己领悟了城主的意思，一拍手拔高音量， “对啊，很有道理！没必要中间加一个牵头的守护者……” 城主左手立起，右手呈爪状，缓缓靠近，在接近的刹那狠狠包住左手，话语带着一丝冷厉： “错了，我们要绑架钟杨。” “什么？”手下们彻底搞糊涂了。 “但要在洽谈会之后，等守护者出发去黄金城市运第二批货之前，” 城主道， “我会赶在守护者抵达黄金城市之前致电那里的安格力公司，由他们买通黄金城市高塔的强者，除掉守护者。” “我已经拿到了确切消息，安格力公司的老东家还活着，私生子继任只是走个过场，实际的操控权还在那个老金融家手里。” 城主抛出一摊纸质材料，撒在桌面上：“而那个让他甘愿铺路的年轻私生子——就是这个星盗团长。” “什么？！” “还有这种事？” “这怎么可能？金融家的私生子——他怎么可能跑到镜城当星盗团长？” “你当他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被按着安静了半天的撒森当即有话要说，狠狠驳斥同伴道， “他就不能是去黄金城市认亲前当上的？” “不错。”城主颔首，又抛出第二份材料，“看看吧，那个星盗团长半个月前留下的影像资料，金融家还没传出认回私生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镜城首领了。” 跨星资料传导略有失真，但黑白打印材料中，“钟杨”的面部特征十分清晰，只除了星盗追求潮流染了个白发。 “确实啊，这样一来，我们绑架他，既能要挟金融家举黄金城市全城之力灭杀守护者，又能将战区集中在冰冻星球之外，还能控制镜城星盗团——” 下属越讲越兴奋。 “说不准能收编星盗团，直接当咱们的下属舰队！他们刚好跟着那个钟杨一块来了，我说怎么星盗莫名其妙要金盆洗手，原来有这一层关系……” “蠢货，你绑架了他们老大，你当一大群星盗在城里不会闹事？” 撒森嗤笑， “当然是要他们跟着守护者一起去黄金城市，然后最好在战斗里折损一部分，剩下的再收编，方便控制！” 竟然如此有道理……一唱一和该不会他和城主早就通过气了吧…… 对了！难怪撒森开场讽刺城主，城主也没生气！ 那刚才自己的大骂…… 下属一惊，恭维道：“我很抱歉，撒森，刚才那些话你就当放了个屁，城主培养你是最正确的选择！” “好了，今天的会议准备结束，”城主对会议收获颇为满意，“还有什么问题吗？” 满堂寂静，最后，一名坐在侍从官旁边的下属弱弱举手道： “那，要怎么绑架他呢？今天11个侍从官围攻他，都被遛得像黄金城市的杂耍表演似的……” 侍从官：“……” “里拉，放下你的拳头，人家问的对！” 城主喝止侍从官卫队长，语气轻松好像浑不在意：“咱们得相信侍从卫队的能力，对吗？” “今天只是个意外，咱们要在民众面前保持形象，等真要行动的时候，形象也就无所谓了，你们反着身子打不过，正着身子总能打吧？” “就这样，散会。” 一声令下，众人逐渐退场，而排在最后的里拉在出门前被撒森按住了肩膀。 “什么事？”里拉警惕回头。 “别紧张，城主让我给你带句悄悄话。” 光头的撒森伤口刚刚结痂，干涸的血迹显得狰狞恐怖， “处刑场很久没有动用过了，希望你给高塔省点能量，别浪费在电人上面。” 撒森注视着里拉逐渐从茫然，到惊恐，再到冷汗直下，最后冷笑着离去。 —————— 翌日，洽谈会交流顺利，气氛融洽得有些不可思议。 厄洛诺眼看着老城主全程疯狂让利，就差把城主之位都白送给钟杨，眼角微微抽搐。 就在黑心玩家试图再讨要半个城市的房地产开发权时，名义上的冰冻星球守护者终于忍不住了： “城主，这一条还是再议吧。” 祂按在钟杨喜滋滋签名的手上，缓慢而坚定地挪开，任凭钟杨怎么鬼哭狼嚎也不动摇。 “小饿你干什么！” 钟杨生气无效，又开始耍赖， “城主他明明同意了！城主——你管管你们守护者，怎么可以对商业伙伴动粗！” “呃，这个也是啊，厄洛诺你放开人家，怎么说也是人……合作伙伴。” 城主颇有些焦头烂额，无比庆幸今天只是假装签约，稳住这个人质把他留在城里，以后实际执行情况还要再定。 真是太难搞了，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给让利不合作，给让利又顺着竿子往上爬，爬多了又怕被厄洛诺发现他们另有准备！ “感谢城主！”钟杨一摸到笔就唰唰写下大名，“看见没有小饿！我好像马上就能集齐冰冻星球了诶~” 要不是知道这家伙心中早有成算，厄洛诺觉得，恐怕自己现在又得为老板的前途担忧。 来时路上逼迫他把所有计划提前坦诚果然是对的！ “没关系，” 城主陪笑，只是表情怎么看怎么僵硬，像个假人模型， “以后星盗团入驻，咱们也是冰冻星球的同胞了，再说他们的飞梭和港口也要搬过来，给点地皮自建基地很正常。” “对吧？城主说的多有道理，小饿你学着点。”钟杨指指点点。 “……”厄洛诺忍无可忍，伸手就袭击某人脑袋上一晃一晃的呆毛。 “你干什么！”钟杨警惕，一猫身躲过，鬼鬼祟祟地躲到城主身后。 自觉得到庇护的星盗团长又有了底气，开始颐指气使，对冰冻星球守护者炫耀道：“还不快去押送第二批时金！劳苦功高的守护者~诶你说我？城主第一单让你去，又没让我去，我的任务是……” 他抽出赚到夸张的合同看了看，笑嘻嘻地补充下一句：“我的任务是领略冰冻星球独特的自然风光！” “你说是吧城主？”钟杨弯腰，凑近老城主的脑后，直勾勾地盯着兜帽中上位置。 “没错，没错，合作伙伴远道而来，我们当然要尽点地主之谊。” 城主不自然地挪开了头，改造成脑机接口的鼻腔甚至屏住了呼吸。 是他的错觉吗？这个家伙好像在试图透过骨壳和我对视？ 他发现什么了？ 然而得到承诺的钟杨又欢脱地绕开了，转而和厄洛诺勾肩搭背，拽着祂去角落里讲悄悄话。 城主竖起耳朵，依稀还能听见些“冰冻星球土特产”、“小吃街”、“旅游胜地”、“什么你们怎么啥都没有，人还怎么活”之类的话。 ‘应该是错觉吧……’城主暗自摇头。 老者起身离开，长袍的两袖遮住了手，有点滑稽地交握在肚前，走出两步后，好像忽然意识到动作反了，这才背到身后。【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30-240 第231章 薅秃高塔 怎么说呢，不愧是你。…… 黄昏刚过, 天空褪去最后一丝暖色，浸透沉沉的黑。 港口灯火通明，指引灯发射的光束洞穿夜幕，即将远航的第二批时金运输队已经在港, 主舰敞着舱门, 等守护者登船后就能即刻出发。 尽管这是第二次航行, 但为了表达对守护者的重视, 城主依然带着一众侍从官来到港口送行。 只不过, 做事一向雷厉风行的守护者这回却磨蹭了很久, 站在港口不知在想什么。 仪仗队结束第3次鸣乐，卫队长里拉瞟了眼前方，守护者那一头白色的长发还明晃晃地杵在飞梭登舰口外, 完全没有离开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可能任务比较重, 守护者要和城主交接工作吧？” “这都第二次了，有啥要交接的都应该有经验才对啊……” 远远聚集在外圈的人群稍微有点骚动，里拉咳嗽一声，向仪仗队示意再鸣一遍。 乐声掩盖住近处的侍从官的低声提醒 , 这个骨壳蔓延到右半张脸的中年人始终低着头, 像心虚似的钻进厄洛诺和城主之间，小心提醒道： “守护者，时候差不多了, 乐队都是第四次鸣乐了, 您看……？” 白发人半个眼神也没分给他，侍从官只得尴尬地止住话头。 厄洛诺面上看不出喜怒, 微蹙着眉头，视线在城主僵硬的脸上停留了很久，盯得他那张假脸都快维持不住表情, “脑机接口”几乎控制不住呼吸的抽气声。 终于，远处人群中挤来一个人，那道让城主几近崩溃的视线才消失。 上午签完各种白嫖合同后，被城主侍从们带去满大街闲逛的钟杨姗姗来迟，远远地大呼小叫起来： “你们怎么还没走啊？” 他一副纨绔子弟出巡的样子，身后跟着八个侍从，每个人肩上扛着、手里拿着各种大包小包，就领头的自己一身轻松，端着奶茶优哉游哉。 “诶，我说老城主，你们这的去冰奶茶还真不错，就是小吃差了点意思，考不考虑合作甜品？” 钟杨跟个花蝴蝶似的转着圈绕开了所有人，刚好在城主面前停下。 提出商业合作的星盗头子试图跟城主勾肩搭背，可苦于没有空闲的手，看了看已经变成人形置物架的侍从们，钟杨思考片刻，果断将奶茶往最近的侍从头上一搁。 “哥们，谢了！我相信你不会洒的，能够卷到城主身边最近的职位，肯定是个大佬。” 钟杨比了个大拇指。 头上顶着奶茶的撒森：“……” 城主心腹中的心腹·一度被视作下任城主候选人·昨晚还与城主打配合，凝聚军心决定今天绑架钟杨·冰冻星球前二把手，默默在长袍底下攥紧了拳头。 然而下一刻，城主的大计在他脑海中回荡开来。 罢了，等守护者一走，再收拾这家伙不迟！ “是担心我吗？没关系啦小饿，你看大家多热情，连这样都没有揍我诶。” 钟杨把手上的东西甩掉，却又好像完全忘了刚才在和城主说啥似的，转头又去和厄洛诺搭话，让人怀疑他挑起话头的目的就是寻找一个奶茶桌。 城主配合地点着头，老人脸适时露出慈祥的笑容：“您真会开玩笑，合作伙伴远道而来，我们当然要接待周到。” 厄洛诺：“……” 难怪他不走，这虽是第二趟，但作为正式合作后的航路，押运的时金比第一批用来试验的量要大得多，没有金融家私生子作担保很难保证在黄金城市出什么乱子，是因为没看见合作伙伴的踪迹，担心他私下里反悔？ 看来他们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友谊深厚。 城主了然，原来守护者想把这个叫钟杨的家伙留下来当人质扣着，殊不知我们也想留他，只不过是另一种人质！ 城主自以为弄明白了厄洛诺的担忧，见守护者不置可否，老者横了一眼手下，冷声道： “你们怎么才派八个人接待贵客？连人家买的那点东西都拿得手忙脚乱，平时怎么训练的！不过是逛了半日而已，就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背都给我直起来！像什么样子！” “撒森，”城主满面严肃，对头顶奶茶的心腹发话道，“明天加倍……不，加五倍的侍从跟着贵客参观咱们城市！” “等到晚上，会有持续12个小时的冰火节日庆典，高塔外层会开放给民众进来参观，如果在那个时候站到最高的塔顶，您可以看见最盛大的焰火在冰层底下绽放。” 城主温和道。 “什么？”钟杨果然上钩，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淳朴乡下星盗模样，“冰层？我们脚下？” 顶着奶茶的撒森适时接过话头，试图让钟杨注意到他，如果能顺便把他头上的奶茶拿走就更好了： “是的，冰冻星球的永冻地表和普通的冻土不太一样，在午夜，我们城区之外最远端的荒野冰层下方能够倒映天上出现的景观，就好像冰层之下有一面镜子，而站在中央高塔顶端，恰好是最佳观景点。” 城主露出神秘的微笑，和手下交换一个眼神，对钟杨低声道：“民众只会在外层副塔活动，中间位置我们只留给您。可惜守护者还有工作，不然应该留给他……” 这还拿不下你？！在早上协商会全程占便宜，逛街又紧着贵的薅，星盗果然贪婪！ 果不其然，钟杨迅速被这种“特权”征服： “没关系，我不介意替守护者享受！” 见星盗搞定，城主又向始终保持沉默围观的厄洛诺点了点头：看，稳住了！ 厄洛诺：“……” 为了出行方便，祂早早将白色长发扎成了高马尾，衬得冻湖似的眼睛又冷凝几分，但这双眼睛一旦对上钟杨，便只剩下无奈： “行，那我走了，你……” 厄洛诺瞥了眼城主城主，城主立刻露出假笑，表面装得很有耐心，实则长袍兜帽底下的脖子伸得老长，肢体动作恨不得把祂塞进飞梭里。 再扭头和钟杨对视，淳朴星盗满面占大便宜的笑容，仿佛冰冻星球唾手可得。 行吧，大家都很满意，好像没祂什么事。 守护者随手取下撒森头上的奶茶杯，塞回钟杨手里，顺便替星盗扯上了领子：“你玩的开心就好。” 在震荡开来的雾气中，飞梭缓缓升空离去，民众们欢呼着挥手告别。 城主抬头致意：“一路平安！” 回应他的是通讯器中守护者略微失真的声音，隐隐还带着笑意：“你也一样。” 我也一样？什么一样？ 城主藏在骨壳下的真实面孔扭曲起眉头，假眼倏然和身旁的星盗对上了视线。 “怎么了城主？”钟杨收回搭在眉上的手，笑眯眯地歪歪脑袋。 城主悚然一惊：“……” 是错觉吗？刚才这家伙好像…… “没什么事我先去睡觉了，今天买的东西记得送过来。” 星盗不等他思考出个所以然，侧身闪过手忙脚乱的侍从官，双臂枕在脑后，大摇大摆地朝人群走去。 城主眼睁睁看着他向民众抛了个飞吻，纵身一跃状似要扑向尖叫的人群——然而未果，星盗脚下居然升腾出两股气流，紧接着飞上了天！ 众人哪里见过这阵仗，往日里高塔管理者都冷冰冰地和大家保持距离，连守护者厄洛诺也是满脸高冷，神威配上白发，气场冻结一切，谁知今天来了个与众不同的！ “卧槽！” “好帅！” “这就是守护者的朋友吗？！果然不同凡响！” 冰冻星球的居民比城市的平均气温要热情多了，纷纷欢呼雀跃，也不知是为升空的舰队送行，还是为同样起飞的钟杨喝彩。 比如喊得最大声的这位：“背着银弓的冷脸守护者和天外来客！两种画风！我磕到了！” ……搞错了，好像混了点奇怪的东西进去。 不过城主并没有时间思考，他假脸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侍从官！怎么回事！” “到！城主！” 一辆货车紧赶慢赶来到现场，满头大汗的侍从们终于能把满身的行礼丢出去。 刚腾出手，领头那个就被城主的大喝吓得一哆嗦，这倒霉侍从抬头张望一会，指着天边几乎变成白点的钟杨道： “这、这是他定制的时金动力飞行外骨骼，账单也记在高塔名下……” “冰冻星球还有这种科技？我怎么不知道！”城主震怒。 侍从官头小心翼翼地揣度他语气里的意思，犹豫道：“是镜城星盗团做的，他们、他们拆了中央高塔的□□临时改装出来……” “你！”城主怒火卡在喉咙里，气到失语。 侍从官惊恐地搀扶住老者：“他们有凭证啊，您还签了名……” 撒森一把撇开笨手笨脚的下属，亲自扶住城主，调出早上的协议一看，这个条款赫然出现在纸上。 城主几乎维持不住伪装，想要捂住梗痛的心口，但碍于民众还聚集在不远处，哆嗦着摆手，示意撒森赶紧带队回高塔。 “失策啊！” 光顾着稳住这家伙了！忘记细看条款！ 这群星盗怎么行动力这么强！ 早上签字，晚上就改完了！ 撒森冲远处的卫队长里拉发了个疏散民众的讯息，自己搀扶着老上司，一瘸一拐坐上了飞行器。 安置好城主，光头的怪人一把扯掉兜帽，拦住试图溜走的侍从官。 人声从高大怪物的骨壳中发出，显得诡异又恐怖：“等等，那个炮台的功率不低，他们从哪里搞来的运转能量？” “这、”侍从官兜帽掉了下来，用苍白的骨壳仰着角度面对撒森，“他找守护者拿的，应该是……刚运来的黄金城市资源？” “第一批量少，应该至少用了70%去充能……”撒森望向飞梭窗外螺旋滑翔的钟杨，喃喃道。 “什么？！那我们的缓解药剂岂不是——难怪守护者、难怪——” 难怪他走得这么干脆！一口答应去押运！ 原来时金已经快用完了！ 身后刚缓过劲来的城主脑子发昏，仰头倒下。 第232章 冰火节 梦中回到蓝色星球 “这就是你们的冰火节？” 一众副塔呈现群峰环抱状, 簇拥着中央的高塔，而在灿烂烟火的映照下，本来苍白的高塔宛如雪山飞霞，披上了一层炫丽的光芒。 披着雪色长袍, 手举火炬的民众鱼游入海般涌入高塔禁区。 塔脚下犹如蚂蚁般渺小的众人盘旋向上, 最后登上副塔的尖顶, 点燃烽火台般的塔尖明灯, 于是从天空往下俯瞰, 耀眼的无数星芒在冰冻星球的大地上苏醒。 在它们中央, 那座最巍峨的高塔顶端，一层层雪色的半透明隔膜被撤下，仿佛莲花花瓣逐次剥落。 终于, 站在最巅峰处的那几个身影显露出来, 而他们中间隐隐有领头之势的青年正手倚栏杆，看向身侧侍从指向的远方。 “名字很贴切，”钟杨拨开被晚风吹到眼前的那缕头发，“确实是冰与火的交织。” 撒森说得一点没错, 冰冻星球城区之外被浓重的雾霭包围, 而只有登上中央高塔顶端，才能穿透那层迷雾，看到无比遥远的壮丽景色。 ——那是一片窗户般的冰面, 烟火飞向天空, 而它们的倒影并不直接出现在冰面上，而是隔着那层窗户, 在冻层的海面之下浮现。 上下天光以一镜之隔，竟然分不清哪边是真实、哪边是虚幻，也许冰层之下确实是另一番世界也未可知。 从最高处俯瞰, 民众们也喧闹起来了，他们穿着冰火节的传统服饰，像是要成为白雪大地的一部分，此刻冰雪中的生灵正在歌唱。 钟杨往下看去：“他们在唱什么？” 呼啸的长风和焰火炸开的爆裂震动糅杂了歌声，从“群山”间传来的和声几乎分辨不清词句，只能听见古老的旋律。 “他们在唱冰雪中流浪的先祖，” 身后侍从语速很慢，歌声唱一句，他翻译一句， “祖先遭遇了浩劫，凋零的星球被冰雪覆盖，有神明在雪山与大海中献祭了自己，神力催生的冰层封印住劫难，剩下的人类站在埋葬了累累尸骨的崭新星球上，重获新生。” “是吗？你没说错？”钟杨身形一顿，微微扭头，冲他挑眉。 “这首歌谣我们从小听到大，冰火节每年都要举行一次，怎么会出错呢？”侍从笑着解释。 钟杨不置可否：“听起来不太像冰冻星球会拥有的历史。” “这我也不太清楚了，” 侍从像是憋了很多年，终于找到了可以抱怨的对象，对钟杨直言道，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实际上学校中学到的历史和这首歌半点关系也没有，谁都知道冰冻星球是人类在劫难后迁徙重建的家园。能够自救，都是星际跃迁技术和时金新能源的功劳，和神明有什么关系？” 侍从停了一下，又解释起歌曲的来由： “只不过大家都是从小被这样教导的……而且星际迁徙之后，很多历史记录也断代了，没人去深究这码事，就当一个传说。” “如果您喜欢，我去把它的谱子给您抄录一份？对了，这首歌叫做‘梦里回到蓝色星球’。” “真是太麻烦你了，‘梦里回到蓝色星球’。” 钟杨重复一遍，似乎品了品这个名字， “和歌曲一样神秘，搞得我也想去那个星球看看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转头问今晚负责引领自己参观的侍从。 见他转身，侍从官立马压低视线，后撤一步不敢与钟杨对视： “尊敬的客人，我是侍卫队队长里拉，当然您可以随意称呼我。” “原来是你？”钟杨转身，将重心倚在栏杆上，抱臂笑道，“我记得你，光剑使得不错。” “……”回想起被刚下飞梭的钟杨戏耍的记忆，里拉头埋得更低了，“您过誉了。” 钟杨直起身子，踱步到他身前上下打量一番，忽然拍了拍里拉的肩膀：“抄录的曲谱晚上送到我房间。” 还不等对方应答，钟杨便径直与他擦身而过，伸着懒腰抱怨起来： “好看是好看，但冷风吹得我脸都酸了！没意思，还是早早睡觉最重要。” 侍从里拉一怔，赶忙对着钟杨的背影喊道：“等、等等！您不接着欣赏了吗？最精彩的部分就是歌曲结束的时候——！” “不了！” 人影一眨眼已经走下了瞭望露台，消失在电梯口。 啥也来不及做的里拉只能站在原地和手下们干瞪眼。 ‘……怎么搞得好像听个传统歌曲听伤感了似的。不对，不能上套，他一定是伪装。’ 里拉撤下兜帽，骨壳下方的豁口呼出一口白雾，伪装成脑机接口的鼻腔顶替发声作用，古怪地嘟囔了两句， ‘这星盗果然没有看上去那么头脑简单，也对，毕竟是黄金城市金融家的私生子……’ 就在这时，焰火终于全数飞上了天空，再也没有新生的光芒冲入云霄，只余下无穷无尽的坠落。 它们在天幕中燃烧至尽头，在力竭的最后化作陨落的太阳，重新回归冰冻星球的怀抱。 能够站上最高处的里拉和一众侍从们，眼睛已经被骨壳全数覆盖，而只能爬上副塔的民众因为高度不够，也看不见远处的奇景。 但景观并不因人类错过而不存在。 侍从们没有发觉，在钟杨下去后，电梯又悄悄回到了顶层，一个此间宇宙无法观测到的摄像头脱离了玩家，带着无数高维投来的视线，一同回到原地，观赏冰火节最盛大的落幕。 …… “……天呐，感谢小钟让系统回来录像！” “我……我居然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这就是游戏世界吗？好想来这里看看，冰冻星球、黄金城市、镜城，还有好多好多直播间，我的天” …… 交织的坠落的星芒拖着长长的尾翼，像追随凤凰死去的百鸟，扑入大地。 而隔着那层冰冻大地形成的“窗户”，在深蓝海面中，像是歌声中死去的玄鸟祖先回旋着飞向天空，拖住坠落的漫天星空。 第233章 圈套 谁在诱捕谁？ 直播间摄像头已经离开, 钟杨独自在梯形通道中行走。 中央高塔与副塔在塔腰处修建了蚁穴般的连廊，这种特殊的通道并不对普通人开放通行权限，在冰火节破例进入副塔的民众都会从塔内的直升梯离开。 没有观众的注视，钟杨好像也没了表演欲望, 本来枕在脑后的双臂沉默地放下, 当时间过去三分钟, 他微微抬头, 停在原地。 ——按卫队长里拉的说法, 他从这里离开后, 通道会自动识别行人的身份，指引他回到自己的房间。 也就是说，钟杨只需一直向前走, 抵达尽头即可, 并不会出现分岔路口这类情况，因为无关道路会自行闭合。 但这盘桓的长廊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扇密闭的小门。 嵌在墙体里的、看上去锁死的门。并且，门后面还有道路。 “喂, 给的提示也太多了。你不会把我当傻子了吧？”钟杨突兀地开口, 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但只有自己的回声回应着他。 啧，试探没起作用, 幕后之人好像并不想直接现身。 他笃定冰冻星球上到处是那个人的眼睛, 把厄洛诺和摄像头都支走也是为了诱导那个家伙出现。 系统已经很久没有出声了。自从离开黄金城市，来到被划分为翠丝坦其他城区的天体城市中, 他随身的系统便死了般寂静，仿佛直播间只有和观众互动的功能。 而有趣的是，幕后那个家伙似乎并不打算掩饰这些异常, 甚至可以说，“祂”是故意的，明晃晃地把证据搬到钟杨眼前，生怕他看不见。 比如……冰火节。 冰冻星球脱胎于伽玛诞生的历史，在孕育她的文明中，人类在机械科技上走到了巅峰，与神话体系毫无瓜葛。 那么，歌声里在雪山中献祭的神明是谁？ 任他翻遍记忆，也只有地球曾经遭受的浩劫能够对得上号。 况且，歌曲的名字几乎可以说毫不掩饰，“梦中回到蓝色星球”，恐怕只有他能够迅速听懂这八个字的暗示。 顶光为孤独的人类拉出长长的影子，他走向那扇突兀出现的门，但在半途却又停住。 ——连廊是存在一定弧度的，而这扇门出现的位置恰好在60度的拐角处。 当他靠近门口时，绕开了遮挡视线的墙体，终于能够看见走廊被遮挡住的剩下部分。 ——那是整齐排布的一长串金属窄门，漆黑的凸起编码门牌被焊接在门框上，仿佛一个个囚室。 钟杨眯起眼睛，距离他最近的这扇门编码是“2618”。 是游戏剧情？不对。 钟杨扫了眼前方，整条笔直的通道统共有618扇门，远处中间那个标记着“2314”的门牌隐隐闪着银光。 就好像用有毒的饵料诱惑我靠近？ 钟杨轻笑一声，双手背在身后，脚步不疾不徐地走向那里。 在压抑狭窄的氛围中，他又出现了恍惚的错觉，仿佛自己曾今走过同样的路段，甚至就在不远的过去。 “我知道我失忆了，不用再提示我，好吗？” 钟杨站定在“2314”门前，握住门把手，对着空气这么说了一句。 而后，他猛地推开门，广袤的门后空间袭入他的眼帘。 整齐平滑的天花板上，一道一道灰白相间的条纹切口按门牌号排布着，暗示着这里曾经存在隔开房间的墙体，但都被人切开拆除了。 ——这是一个巨大得宛如音乐厅的特殊房间，毫无疑问，它是将整条走廊所有小房间打通后形成的。 钟杨没有进去，入门的那道槛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门外灯光惨白。 “我知道我来过这里，你不必提示得这么明显。我对失忆确实很迷茫，但太多的异常只会让人烦躁，让我感觉你在把我当傻子。” “在黄金城市你钻空子顶替了河神，但我和她的契约还在生效。我知道你没有杀她，只是想故意顶着她的脸来诱发我的危机感。” “系统也是你做的手脚吧？一万年了，它的性格从来都只会和我呛声，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夸奖我。 作为主神，手下的黑心系统是怎样一种压榨玩家的性格，我还是很了解的。 让我梳理一下过程，你让系统发布任务，然后我拿到了黄金城市金融家的继承权，我以为我要在那个游戏地图探索很久，你却突然跳出来合作星际航运，还让系统要求我征服星系。 我是不是可以猜想，从头到尾我经历的变故，都是你在找合理的理由进行推动，达成‘钟杨主动离开黄金城市探索外星’的目的，对不对？” “而且，在镜城我能够压制镜行。 虽然我总觉得当初分离的时候不知出了什么岔子，把镜行的脑子也都分离给我了，搞得他傻乎乎的，但不得不承认，仅从实力角度来讲，同级神明就是同级神明，况且我还晕头转向失着忆，怎么就拉大差距了呢？” “我们在那段记忆里经历过什么，导致我……嗯，意外变强了一些，对不对？” “还有镜城的怪物——你让它帮我洗脑了镜行的所有手下，奇妙的是，它表现出来的权柄能力和逻辑怪物很像。 这就有意思了，什么人能够拥有和我相近的能力？你在明示我吗？” 钟杨几乎就要把那个名字说出来了，但他在关键处堪堪停住，又继续分析： “不对，我不能说出你的名字。 在黄金城市和镜城，我一旦分析起异常，就会被你用各种意外打断，而在更偏远的冰冻星球上，我甚至可以直接把思路说出口。” “哦，我知道了。” 钟杨突然笑出声，他猛地拽上门，伴随着砰的一声重响，整条走廊隐隐发颤。 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松开，上一刻还紧握着的门把缓缓化作白色噪点，和所有的门一起消失。 现实又恢复了正常，空旷无人的梯形长廊末端正是钟杨今晚的休息室。 “你是我的监视者，但你也在被监视着。一旦你暴露提示我失忆的事情，就会发生难以预计的变故，对不对？ 你想让我发现自己失忆，主动去探索谜团，却又束手束脚，只能把我赶得远远的，最好远离那个监视你的家伙，你才能放开手脚。” 钟杨的步伐很快，没过多久他便拉上了休息室的门，坐在窗前向天体城市的星空望去。 “这样吧，我换个问法，免得你又被监视者发现—— 冰冻星球是翠丝坦各区中平均气温最低的城市，它必然和光源热源离得最远。” “那离得最近的城市，是谁？” 室内静默良久。 当钟杨手上的笔杆转了12圈后，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地打破宁静。 是系统。 门开了一条缝，钻进来的摄像头悠悠地飞来，这一次它切断了直播间的收声功能，在观众面前明晃晃地说出幕后之人的提示： 【天体城市的编码是随机的，和光源的远近并不存在联系，我只能告诉你冰冻星球是三区。和冰冻星球公转半径相差最大的是六区——金属密林。】 “啪嗒。”钟杨手中的笔尖定在桌面上。 “你别告诉我，你是怕那个嘴欠的精灵？？” “不会吧，命运你这么拉了？” 可惜的是，他的嘲讽似乎并没有落到实处，在上一刹那控制了系统的幕后者毫无回应，只有茫然的系统出声道： 【玩家在说什么？】 “跑了啊，看来是真怕。坏了，以前手下的玩家变得这么强，我不会被打击报复吧。” 一扔笔杆，钟杨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眼皮渐渐的越来越沉，直至阖上。 观众还沉浸在方才冰火节落幕盛况的余韵中久久不能自已，并未过多关注直播间短短半分钟的失声。 …… “卧槽，冰冻星球的烟花太牛逼了吧！那个翠丝坦实体乐园啥时候开啊！有没有一比一复刻这个烟火晚会” “这很难做到吧？感觉成本上天” “更重要的是，那种冰层隔绝天空大海的特殊场景根本做不出来好吧？” “呜呜，我疯狂截图，爱死了，焰火拖着长长尾翼掉下来砸向冰层的时候，海里面倒映出一模一样但是颠倒的景象，好像两个平行世界被镜子隔开哦” …… 只有为数不多的观众注意到了钟杨合上的眼睛。 …… “嘿嘿，小钟睡颜！截图get√” “可惜他刚才没留下来看，痛失场景打卡截图_(:з」∠)_” “没关系，我现在打赏一个，你们截图吧（此观众打赏冰冻星球同款烟火×99）” “卧槽，直播间复刻得这么快吗？” “卧槽，富婆姐姐贴贴” ……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大声警报。 【警告！检测到突发危机！请玩家立即应对！】 伴随着刺耳的电子声，钟杨所处房间的地板突兀地下陷，所有室内陈设上方亮起一根竖线，将它们稳稳地悬挂在原地。 而钟杨坐着的那张椅子诡异地崩解成细碎的冰渣，使他跌落下去。 更加异常的是，从头到尾，玩家闭着的眼睛都没有睁开。 第234章 塔底的死者 白骨地牢 夜色吞没了冰冻星球。 除了掌握真相的少部分群体, 任谁也不会料想到，巍峨的高塔竟然只是假象，真实情况是这些高塔全靠外部的冰层支撑着形态，内部空洞如同虫蛀。 所幸, 在严寒气候的帮助下, 外壳冻层稳固无比, 墙体由此获得坚实的依托。 但今夜似乎发生了某些突变, 将视线聚焦在某座副塔, 内里漆黑的中空构造一如往常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之间, 伴随着破空的风声，一声重物跌落的巨响在塔底引爆。 “砰！” 扬起的尘雾悠悠散去，看似砖石铺就的塔底竟然是冰层一样的质感, 那坠落之物砸穿了中心, 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破洞。 塔顶一缕幽光射下，几名服饰统一的黑袍人从阴影中缓缓走出，靠近了地面冰层豁口的边缘。 “确定是他？” 有一人开口。 出声者揭下兜帽，一张没有五官的脸从中露了出来。 “当然。我可是看着他一路走到房间的。放心, 整个房间都泡了麻醉毒素, 这次下了狠料。” 又一人揭下兜帽，同样没有五官的怪物怪人互相交谈起来。 “你干的很好，里拉, ”最先出声的无脸怪物伸出手, 让幽光穿过自己手掌，狰狞的爪形阴影顿时笼罩了冰下之物, “城主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为城主办事是我的荣幸。” 他身后的怪人赶紧低头不敢居功，脑后那张紧闭双目的假脸霎时暴露在幽光的照射下，赫然是一路引领着钟杨登上中央高塔最高峰的卫队长里拉。 “这句话不好。”撒森脑后的假脸悄然眯起眼, 一丝精光从爬行动物般的瞳孔里射/出， “为城主办事？” 他缓缓转身，绕过因畏惧而弓腰点头的里拉，擦身而过的瞬间将手掌高高举起，却并未像里拉猜测的那样发动攻击。 撒森云淡风轻地拍了拍手下的肩膀，以教导的姿态淡淡道： “你在这个位置上很多年了吧？这话说得不对。 你每天巡逻，我每天办事，城主每天操劳，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冰冻星球。我、你、所有人，包括城主，我们这么做当然是为了城市的未来。” “当然，未来肯定是城主带着我们一起见证。好好做，别再出岔子，你还能升。” 高于手下的城主心腹微微向他的那侧偏过头，在俯视的角度轻声道。 “明白。” 在撒森走后，站在原地的里拉深深低下头。 —————— 跟着玩家一同坠入塔底后，直播间一直热闹得不行，观众的心情和过山车似的，刚才还凑在一起围观氪佬放烟花，这会怎么情况急转直下了？ …… “啊？这不对吧，怎么说倒就倒？” “系统都提醒了，他没反应过来？” “明明是提醒得太晚了好吧，小钟哪次不靠谱过？” “……不至于不至于，他还是翻过车的” “行，锅都是系统的，玩家自己不注意还能赖系统提示？追个虚拟直播间别太带入真情实感” “呃你不看你出去啊” “打住！” “……好久没见这种引战发言，居然觉得无比亲切” “你们别吵！小钟好像动了！” …… “嗯？吵架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塔底，倏然亮起一双眼睛。 钟杨缓缓伸了个懒腰，从一堆垫在身下的缓冲物中爬起身。 玩家对眼下的情况毫不关心，反而懒散地戳着直播间屏幕，似乎对自己的困境充满把握： “我看看，嗯……因为提示太晚了所以我中招？系统，你怎么看？” 黑暗中看不清玩家的脸，但听这气音是他轻笑了一声。 【……】 系统没有做出应答，幽深的塔底除了隔绝光线，似乎也隔绝了它的信号。 沙沙的忙音分贝极低，一时间直播间被笼罩在压抑的怪诞氛围中。 “不说话？” “喂喂？” “在吗系统？你不说话我就当任务结束啦？” 钟杨啧了一声，暗道可惜。 刚才好一番试探，几乎把自己掌握的信息都摆在明面上，就为了炸出幕后那个大鱼，可那家伙刚连上信号就失踪，无语程度不亚于刚给对面充上话费，接通的下一句就是一声尖叫，原来对方手机手滑掉进下水道了。 好吧，他也不算一无所获，起码确定对面是命运，而命运也被疑似杜德罗伊的某个人钳制着。 ——当然，他更愿意相信命运所忌惮的是站在杜德罗伊身后的万物。 她推着自己出来，让一切表现得像他在主动揭秘，很有命运藏在幕后操纵的风格。 至于现在怎么办？ 玩家无奈耸肩，决定先观察周围找找出路。 左右细细打量一番，塔底貌似不止接待过一次“贵客”，钟杨估摸着从脚底传来的触感，大致判断出曾经有不少的倒霉鬼也像他这样摔下来过。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骨骼破碎声不时在塔底响起，坠落者像是无意闯入亡者葬身之所的迷途羔羊，一路踩着堆叠在一起的朽烂人骨前进。 钟杨搓了搓手，揣进外套口袋里。 得益于冰冻星球的习俗，提供的衣物比较侧重御寒功能，只不过外物的帮助似乎对死亡带来的阴寒不太起作用，他越走越觉得冷，连直播间的滚动弹幕也渐渐放慢了加载速度，时不时出现字符错乱的现象。 “没想到屏蔽效果这么好啊，” 钟杨呼出一口白气，此刻玩家终于从他砸出的碎骨坑里走了出来，站在黑暗中看向上方垂下的一线天光， “你真把我流放了？发个任务连售后工作都不回应？” 接收遇到问题，但并不影响收音转播功能，观众皆以为玩家所指的是系统，却并不知晓钟杨实际提问的另有其人。 【……】系统回答他的依然是无尽的忙音。 “好吧。” 钟杨放弃这条好不容易搭上的沟通路径，注意力转移到当下的困境中来，而正是此刻，那竖直放射的一线天光发生了变化。 某种奇怪的多边形阴影出现在光芒照亮的中心碎骨坑中，像是上方光源有什么东西遮挡了一下。 而正当这一小片阴影出现，钟杨讶然地发现，钻入骨髓的那种阴寒消失了。 这……寒意不是这累累白骨带来的？ 玩家迅速抬头，注意力聚焦在天花板的豁口处。 方才没仔细观察，现在才发现这塞满白骨的塔底居然并不是封死的，不透光的天花板中央存在一个圆洞，他自己砸穿的只是圆洞上起封闭作用的薄薄冰层。 此刻，洞口边缘还有些碎冰将落未落地挂在上方。 按面积比例反推，阴影就是从洞口上方一米到两米之间的位置打下的。 有人在他头顶做了什么，阻止了这股阴冷的寒意把他冻死？ 钟杨蹲下身，戴上手套，捻起一些还未完全衰败的组织到有光处观察。 特征没错……看来给他们带来死亡的确实是寒冷。 而与此同时，他又观察到，一些细小的透明爬虫从组织的孔洞中爬出。 是它们吃掉了死者的血肉？ 钟杨捡起一块白骨凑近爬虫，这些小东西用短短的触须碰了碰，直接掉头就走。 它们能够分辨出“死者”已经被吃干净。 钟杨沉思，下意识想托住下巴，转而想起双手刚刚拿过什么，动作一僵，若无其事地揣进兜里。 就在他思考的短短几分钟内，遮挡光芒的阴影消失了，但那股阴寒并没有重新出现，看来这个“开关”在改变状态后是持续有效的。 系统和它身后的某位女士同时失联，钟杨正略有些苦恼于局面的僵化，双眼不住乱飘时，那些忙忙碌碌的细小爬虫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力降十会久了，我倒忽略了从细节破解谜题的老办法。” 玩家笑出声，跟着这些小东西走到自己砸出的凹坑内。 原地除了破碎的白骨，还有一些被砸死的透明蠕虫，它们爆裂的躯壳中溢出金色的古怪汁液，烙印在森森白骨上，像点点黄斑。 光顾着观察大方向，却忽视了细节，钟杨决定反思两秒钟。 小虫子们可不管这个走来走去的大块头在想什么，它们虽然好奇新掉下来的“食物”为什么没有迅速死掉，但既然现在还不能吃，那就先做点别的。 ——比如，吃掉被砸死的同伴，那么多溢出的时金可不能浪费。 是的，时金。 钟杨轻轻抚上一块爬满蠕虫的白骨，被啃食的组织在透明小虫体内转化为天体城市最通用的能源——时金。 第235章 星光长廊 谁在门后迎接我？ 窸窸窣窣。 一只, 两只，越来越多的透明小虫从骨堆中钻出，数目之多、排布之密，几近汇聚成一条条湍急溪流的模样。 “它们在往我砸出来的凹坑聚集？” 钟杨凝神观察, 这漩涡状的爬虫湍流旋转收缩, 细密琐碎的声音汇聚在一起, 也变成了海潮般阵阵的浪声。 当几股不同的爬虫在中心位置最终相遇时, 像狂怒的空气涡流开启风暴眼一般, 所有喧嚣碰撞在一起的位置却骤然安静下来。 那股震荡得整个地下空间隆隆作响的恐怖爬行声在白骨坑洞的凹陷最深处被掐断, 像有什么怪物藏在风暴眼的深处，吞咽了虫潮。 唰啦啦—— 不过短短数十秒，这群数量可怖的透明爬虫便消失在钟杨眼前。 环境发生的突变打断了观众的争吵, 即便信号不好, 时不时冒出几行马赛克，也能看出他们对事态急转的愕然。 …… “？？？系统，这是你的提示到账了？” “卧槽，这些虫子怎么跟行军蚁似的” “小心啊主播, 这一地白骨该不会都是它们啃的吧” “等会小钟你干什么” …… 玩家并没有被诡异的现象吓退, 反而向前两步，顺着爬上来的道路又滑回了坑中。 钟杨俯身，观察着地表陷入了沉思。 他居然没有发现, 地面上密密麻麻满是蜂巢状的孔洞, 那些小虫恐怕就是顺着这些孔洞钻下去的。 钟杨扯了扯手套的腕部，确保五指更加贴合, 然后抬手抚向地表，将掩盖地面的碎骨轻轻拨开。 “原来如此。” ——那些啃食了死者组织的爬虫就在蜂巢地表之下。 角落处，留在最后的两只爬虫似乎是为了让他跟上脚步, 才滞留到现在。 当钟杨拨开碎骨后，它们先是抬起触须，在空气中上下摆动一番，确认闯入者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后，才调转方向，演示般顺着孔洞排队钻了进去。 “你们想让我跟着？” 钟杨眉头微蹙，这可不好办，他可没法缩成孔那么小。 玩家眼珠一转，转头开始摸索周围，以爬虫消失的坐标为圆心，将碎骨清理出一个空白的圆。 而这个圆的边界，正是一道非常细微的凹陷，若非钟杨蹲下身靠触感搜索，几乎不可能发现在碎骨掩盖下的拼接痕迹。 “它们果然是在提示我。” 钟杨沿着圆弧，在摸到某个凹槽时，这个圆和地面的连接凹陷电流般划过一道光，似乎某种机关被悄然启动。 嗡—— 圆旋转下陷，为触发它的闯入者展露塔底最深处的秘密。 这是一条通往未知处的阶梯。 “你们说我要走下去吗？该不会有个陷阱在等我吧。” 钟杨自言自语般提问，却没等观众回答，轻轻拍去手掌上的灰，便毫不犹豫地向它迈出脚步。 —————— 走下阶梯是一条狭窄到只能一人单向通行的道路，若是钟杨踮起脚，窄道顶端几乎就能贴在他眼睛上。 “又见面了，你们在这里等我？” 玩家确实这么做了，不过他的目光并未关注蜂巢状的灰白墙体，而是聚焦在两个探头探脑的透明小东西上。 两只眼熟的小爬虫从孔洞里钻出来，抖了抖软体的触须，似乎发现了钟杨。 它们像是为了表达喜悦的感情，互相追逐着尾巴，欢快地绕了三圈。 “还要给我带路吗？” 钟杨也不急，气定神闲地站定在窄道中，带着观众们看完小虫的表演。 二虫转并未持续太久，透明的小家伙意识到钟杨在等自己后，纷纷调转方向，你推我搡，争着做走在前头的那一个。 “谢了，小朋友。” 钟杨耸耸肩，双手揣进兜继续向前。 这蜂巢状的墙体并不遮光，孔洞里透出的白色微光将这条向下的通道映衬得仿佛萤火森林内的秘密通道。 被小虫引入其中的闯入者，像是秘境自诞生以来首位探秘的人类，被无数好奇的眼睛观察着。 ——也许不是眼睛，而是触须？ 毕竟，藏在孔洞里偷看的小虫们都靠着柔软触须才能捕捉到讯号，而那忽闪忽闪的触须顶端被孔洞里不知何处透来的光照亮，像生长在墙壁内的星星花丛。 玩家在窄道中行走，花丛被他掠过带起的微风吹动，柔软地摇曳着。 秘境中似乎不止他的脚步声，还有汩汩的流水声包裹着他。 是从哪里来的声音？ 钟杨尝试放缓脚步，很快激荡的流水声也放缓了交织的频率。 他再陡然加快，流水声像沸水投入一颗石子，瞬间迸溅来炸裂开，甚至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波纹，推动得墙面上星星点点的光芒也不住晃动。 “看来是闯入者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他搞清楚了。 玩家停下脚步，流水声戛然而止，只有一种压抑幽咽的嘀嗒声回荡在窄道中。 “你们看到我就这么高兴，嗯？” 钟杨向墙面伸手，那一块嵌在墙内摇曳着的透明虫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马上晃动着软软的触须凑上来，但那两只一路领着他的小虫迅速拨开同伴，霸占了他的手指。 原来是他的闯入使这些小不点活跃了起来，流水声也是它们某种“工作”加速的表现。 “所以，你们想告诉我什么？”钟杨戳戳瘫在他掌心的小虫。 原来它们不是硬壳甲虫啊…… 爬到自己手上后，它们俩就跟太阳晒化了的橡皮糖似的，变成两小滩，戳着手感还挺好。 小虫咕噜咕噜地滚来滚去，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来，钟杨便把它俩揣进兜里，自己继续向前。 只不过，这回他放缓了脚步，让流水声保持着悠扬的频率，一路相伴随行。 走廊很长，虽然斜角并不大，但当钟杨走到底时，他心中估算的距离已然达到一个庞大的数字。 按垂直距离计算，他大约下降了1.6千米，换言之，如果在蓝星地壳最薄的大西洋中部海底山谷中，他现在已经抵达地壳之下。 “外面应该天亮很久了。” 钟杨站定在路途中央，看不见尽头的发光走廊终于即将迎来末尾，那是一扇门。 “有人在迎接我？” 他敏锐地捕捉到门后有呼吸声，有且仅有一个。 第236章 你也倒戈啊？ 这么巧 呼吸声越来越大, 当钟杨靠近门前，一墙之隔的未知者所发出的呼吸声已经和功率极大的风扇排气口没什么两样了。 咚咚、咚咚。 似乎察觉出钟杨没动，门后人主动向前贴近，他的心跳声居然也顺着墙壁穿透过来, 最靠近走廊末端的那一圈小虫跟着墙壁微颤的频率微微抖动。 …… “听声音不太妙, 门后什么东西？” “不是, 啥玩意能整这么大的心跳声, 门后停了辆空天母舰是吧” “啊啊啊系统别整这死出, 不要胡乱调大音量啊！” “你把直播间设置里的模拟体感关掉不就好了……” “不要, 不身临其境，我怎么体会和小钟一起探秘的乐趣！” “……emmm，你开心就好” “不是, 卧槽, 小钟你干啥” …… “你们说我要开门吗？” 钟杨虚虚按在门把手上，作势要拉。 这回，没开体感和开了体感的观众都同时发出了尖锐爆鸣声，因为正当钟杨和他们说话的时候, 门突然自己开了。 砰！ 呼啸的风涌入长廊, 吹得遍布墙体的爬虫触须刷啦啦剧烈摇摆，像一阵一阵的海浪被拍打在沙滩上。 门后不知名的存在三两步冲入长廊，却没能搜寻到他想要的“猎物”。 “人呢？” 这个面部被骨壳包裹, 除了改造成脑机接口的呼吸口外只剩一片空白的怪物纳闷道。 “……那个。” 忽然, 他右手边砸在墙体上的石门后弱弱地传来一个人声。 “什么人！” 怪物警觉后撤，从腰侧掏出光剑, 对准门后。 紧接着他就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人手从夹缝中艰难地探出，然后发出求救信号：“我记得你叫里拉是吗？帮个忙，把我拽出来……” 情况有些出人意料, 门后埋伏者竟然就是一路带着钟杨充当导游角色的侍从官卫队长。 “啊？”穿着长袍的卫队长看样子还有些在状况之外，愣了几秒才开始拆卸几乎嵌合在墙体上的石门。 “您没事吧？” 里拉抹了抹骨壳外不存在的汗水，不知为何这门挪动起来如此费劲。 就当他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撬开大门，拉住求救者的手时，一股滑脱的力量促使他重重向后跌倒。 滑落的兜帽使得里拉脆弱的喉管暴露在空气中，本能的危险感立即像崩塌的高塔那样笼罩住他。 他应该翻身，摆出防御姿态！ 里拉蜷缩在骨壳内的五官肌肉扭曲起来，但他无法控制自己！ 躯壳的本能反应告诉他，不要动！千万不能动！ “开个玩笑，希望卫队长别介意，大家都是合作伙伴，嗯？” 从门后施施然钻出来的青年单手插兜，另一只暴露在空气中的手活动活动五指，俯身从里拉攥紧的拳头中拽走手套。 ——他一开始抓住的就是手套！ 那扇被自己猛然推开的门并没有嵌入墙体，而是被柔软的虫群触须吸附住了！ 而这个叫钟杨的家伙，也正是藏在夹缝中等待自己中招伸手去救！ 仰面朝天躺倒的卫队长眼睁睁看着青年围着自己打转，似乎比划着怎么下刀。 “啧，你们说人摔傻了该怎么治？这壳子挡着脸我也看不出他的情况啊，要不先扒下来？” 僵硬不敢动的里拉：“！！！” 好歹毒酷烈的手段！不愧是星盗团伙的首领！ 而且他在和谁说话？！ 里拉根本感觉不到这里有第三个人存在的痕迹！ “诶，白天我怎么没发现，你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这青年星盗忽然凑近了他，专注地观察起里拉面部的骨壳， “你的眼睛位置好像还算有救？” “什、什么？”里拉下意识想要出声，藏在骨壳下的双眼偷偷从缝隙中窥探。 这一看，就和近在咫尺的手指对上了眼。 “……你们进化的时候，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大家都是人类。”青年没头没尾地吐槽了一句。 进化？什么进化？ 下一秒，还在思考的里拉就被扼住命运的咽喉，这个制服他的星盗居然掰着他的脑袋观察！ 他不能呼吸了！ “别拍，系统你离我远点儿，别吓着直播间的宝宝们。” 钟杨不耐烦地摆摆手，驱赶开蜜蜂似的嗡嗡追着自己的摄像机。 “还真和我猜想的一样……面部血肉和颅骨调换了里外位置，没有支撑力的五官就能随意活动……” 他对着骨壳和皮肤缝隙间几乎滑落出来的那双眼球啧啧称奇，反倒是被观察的里拉瑟瑟发抖。 不、不愧是星盗！恐怕恐怖场面他见得多了！ 里拉冷汗直冒，牵动着操控眼球蠕动的视觉神经也爬虫似的蜷缩起来，让眼球藏进骨壳深处，试图避开和钟杨对视的可能性。 他们想尽办法掩盖自己的异常，就是生怕民众恐慌，哪知这个家伙好像完全不会产生害怕的情绪一样！ 居然还敢上手！ 钟杨一边敲敲骨壳，一边开始套话：“好了好了，你让我摔一跤，我也让你摔一跤，咱俩扯平。” “不对，没扯平。” 刚刚说出口的话，星盗居然能立刻反悔，他起身，似乎对研究骨壳失去了兴趣，转而拖拽着里拉往门后空间走去。 “我走了一晚上的夜路！你们这破通道窄得要死，连转身都不方便，骨坑里还那么吓人！” “太坏了太坏了，不赔偿我一个城主之位我是不会罢休的！” 走入门后，豁然开朗，窄道的尽头是一方金色的天地，透明的壳层阻隔了他们与脚下卷起阵阵浪涛的地下河。 钟杨把里拉往地上一扔，拍拍手颐指气使起来：“我摔下来是你做的吧？先从你开始赔偿精神损失费！” “……您先、您先听我说，我在这里等您是为了……”里拉急忙解释。 等等，他能动了？ 卫队长后知后觉地收声。 “为了？我管你为了什么，先赔我钱。”钟杨哼哼，摊开一只手就要钱。 里拉语塞半天，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开始坦白： “……实不相瞒，我特意在这里等您，就是为了带您到这里，地下这些时金是……” “还不愿意答应我？我看你不是诚心诚意的吧。”钟杨语气一变，目露凶光。 “……当然不是！我是来投诚的！”里拉吓得吐字飞快一连串往外蹦，“老城主想杀您我看他就是自寻死路我帮您带路当新城主事成之后这些时金全部是您的！” “新城主？”钟杨琢磨片刻，总算放软态度，“听起来不错，这还差不多。” “但是先给我定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保命拿个诱饵忽悠我？” 不是吧，他都这么直白了！ 里拉勉强能活动的眼珠子费尽力气钻到下方，窥探着钟杨的脸色，揣度道： “这里的储藏量都是给城区做的医疗储备，我一旦用权限取用，恐怕会造成更多变故。不如这样，城主那儿的纯度更高，而且储藏量是这里的十倍不止，更方便您直接取走……” 星盗摆明了就是想要现成的好处，不如用城主的私藏让他心动！ “医疗储备？那算了。”青年果然上钩，满脸遗憾道，“那你给我带路，顺便看看你投靠的诚意如何？” * 金色的地下河上方，一条冰冻长桥横亘于此。 以押送姿态走在后方的年轻人慢悠悠问道：“来历？” 走在他前方领路的卫队长立即回答： “高塔内部还保存着引领人类完成星际大迁徙的AI遗骸，按照它的书面记载，冰冻星球是某项毁灭原本文明体系的灾难降临后，被AI选中的文明复苏地点之一。” “嗯。回答挺快，历史算你合格。”钟杨道， “但是没答到点子上，我问你现在问题的来历，包括你为什么倒戈，你们打算做什么，推我入坑到底是干什么！” “啊？”里拉终于反应过来， “我们很早就出现问题了！冻壳病我也算不清楚它的来历，翻阅AI的记载，应该在大迁徙途中就出现过相应的事件。 它几乎是困扰冰冻星球的流行病，但高塔管理层一直不怎么缺针对性时金药剂，虽然时金资源匮乏，但也从没有这么严重过。 直到守护者降临，他好像、好像有能净化病症的能力似的，药剂利用率一下子提升了好多。” “净化？” 钟杨想了想厄洛诺的权柄，发现是有这么回事，点头道，“行。大迁徙是怎么记载这个病的？” “‘这个批次失去了继续下去的意义，我们选择放弃这几个城区，剩余的人类体表出现析出白骨的特征，它们预计会成为……什么什么墓碑’。” 里拉尴尬道，“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他眼里反复无常的星盗倒也没揪着不放：“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倒戈？” “虽然病症有点困扰，但在冰冻星球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人类的适应力应该足够支撑你生活下去。所以，你铤而走险是为了什么？” “别告诉我说觉得跟着星盗更有前途。” 钟杨目光没放在他身上，而是眺望着远处，没想到那些细小的爬虫也有如此庞大的同类，走入门后，这一条地下河中就有发展成完全体的巨虫在潮水中浮浮沉沉。 此刻的它们完全蜕变了模样，触须浸没在时金河流中汲取养分，身后扑簌簌展开火焰般热烈的艳丽鳞翅，和变换了色彩的闪蝶有些相似。 钟杨漫不经心地听着里拉的自我剖白，时不时看一会沉浸于奇诡景色的弹幕发言。 里拉苦笑一声：“您说的对，我早就适应了这样自欺欺人的生活方式，顶着假面在市民面前接受赞美。适应了就应该一直这样下去吗？” “您刚才也说了，我的程度是最轻的，眼睛还算有救。” 他比划比划自己的骨壳中上方：“但是我现在是这样，以后万一更严重呢？互相掩饰假面算是高塔管理层的共同秘密，但谁也不想完全被城主拿捏，咱们又不是奴隶社会。” “守护者的到来让我看到了希望，或许倒戈他更有前途。” 钟杨脚步一顿：“这就是我出舱后你放水的原因？” “……”里拉沉默，考虑半响选择实话实说， “不，是因为我们确实没什么战斗动力，看到出舱的是您而不是守护者打头阵，我以为您已经拿下了守护者，以厄洛诺阁下的实力都难以抵抗的话，侍卫队和您打打表演赛已经是最大的勇气了。” “……听你话里话外到处是守护者，怎么好像投奔的是厄洛诺一样，”钟杨摆出不爽的表情， “你在跟我投诚好吧？” “以你们的关系，我相信向谁倒戈差别不大。而且他不在，城主准备向您动手，我只得先选择您了。” “什么意思？你说得我像个备胎。”钟杨微眯双眼。 这、怎么拐到这个点上来的？？ 里拉慌里慌张辩解：“不，您误解了！我是……” “他的意思是，城主交给他的任务太难完成了，所以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向你投诚，希望能在新城主手下继续担任要职。”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声音打断了里拉的发言。 现任老城主的心腹、几乎被视作城主接班人培养的撒森缓步走来。 “我说得对吧？卫队长？” “您、您怎么会在——”里拉倒退两步，像个被掐住咽喉的麻雀，窒息得说不出话。 “我当然会在。” 撒森举起一只手，比成爪状的形态，向钟杨点头。 “是你？”钟杨挑眉，接收到他的暗示。 原来通过影响光源驱散骨坑中森寒的人就是眼前的“城主心腹”。 “你也为了大义选择了厄洛诺？” 钟杨用里拉的话问他，只是看他的样子笑眯眯的，完全就是一副奸商要搭上灰色掮客的得逞模样。 “是，也不是。我选择的是自己的活路。” 撒森无视瑟瑟发抖的里拉，径直走到钟杨面前，接过了领路的职责。 “厄洛诺从前没有表露出想和城主争夺的迹象，但你来后，他变得积极。所以我投奔的是你——守护者奋斗目标的领导者。” “城主故步自封，几乎要断送冰冻星球的前途，我们都是为了冰冻星球。” 撒森高大的身躯和苍白的骨壳在时金映衬下显得怪异又恐怖，但他温和地伸出手，和钟杨达成合作伙伴的第一次握手。 “死者血肉会转化为时金，这里是医疗储备仓，也是死者为后人储备的救命资源。” 第237章 所有人都会死 如果火焰图腾讲述的是真…… “您是不是觉得森寒的塔底像个刑场？”撒森边走边说, “觉得那里是个专门的处刑地，用来处理各种弃子？” “说实在的，挺像。” 钟杨走在他斜后方，心虚的里拉远远缀在后头。 “很正常, 如果是我, 我也容易产生这样的误解。”撒森听着像是在笑, 但他立即补充解释道, “里拉这家伙做这么多年都升不了职, 就是说话抓不到重点。” “塔底其实是坟场。所有生前的市民在每次的冰火节聚集在塔顶, 而所有死去的市民也在那一天统一运送到地下。” “AI驯养了这种特殊的爬虫，它们能把人类剩余的能量转化为可利用的形态，也就是时金。” “剩下的部分留在塔底, 成为奠基高塔屹立不倒的白骨坟场。” “……你们的生命形式还挺超前。”钟杨锐评。 “不必违心夸赞, 也不必嫌恶憎恨。”作为本土人，撒森倒颇有客观冷静的态度，“这是习俗，也是冰冻星球能在资源匮乏的岁月里支撑多年的生存经验。” “你们民众自己知道吗？”钟杨还是没忍住追问, “看里拉那样子, 只怕是半知不解吧？” 撒森淡淡道：“就算知道，他们也会同意。没有人能够对维系冰冻星球的存续说不，何况只是贡献遗骸。” 钟杨：“……”这家伙怎么讲得还挺有道理的。 “我追随城主多年, 也替他做过很多事。他打破了这种平衡。” 撒森一句话解释清自己倒戈的缘由。 “嗯……可是守护者带来了外来资源的补充。”钟杨提出疑义, “况且他一个人，时金作为资源私藏着也没什么用啊？” “你不懂, ”撒森摇摇头，谈话间他们来到了几条支路的汇聚点，这是地下长河最湍急的河流中央, “当他背弃冰冻星球时，即使是一刻我也无法忍受。” “好的好的，我努力理解。”钟杨合十双手，诚恳道。 面前的城主心腹看着就是要自我剖白了，可他却没有继续下去，而是再次举起手，启动了某种不知名的开关。 轰隆——！！ 长河骤然激荡！ 浸透在河水内的成虫们刹那生成羽翼，像有人给时间按下了加速键，刷啦啦眨眼间飞得漫天遍野，金色泼洒在空气中，溢出的恐怖能量让人晕眩。 “高塔中废弃的AI在预感到自己报废的到来前，将所有资料生成了两个备份，以实体的形式打印下来，藏在冰冻星球的两个地方，为的就是历史不被遗忘。” “第一份，藏在城主手里，里拉没见过，但我曾经在某次任务之后无意间获得这份资料的部分片段。” 做完这一切的撒森奋力挥舞着双臂，像在指挥交响乐团那般投入。 天空中飞舞的闪蝶像一簇簇火焰在他的指示下各自列阵，它们羽翼上闪烁的脉络在互相接触后拼合为可辨识的字符。 “而这里，就是第二份资料的所在。” “自从得到历史资料的片段后，我抓心挠肝地想找到它，和一匹喝不上水渴死在沙漠里的骆驼没什么分别，而当我获得接管地下河的权限后，我突然想明白了。” “AI主脑也是依靠时金运作的，它死去后也会遵照冰冻星球的条例，将剩余可利用部分回归地下河。” “我就在想，那份消失的资料会不会也被带去了地下河？又或者说，城主确实销毁了第二份，但AI化身的时金携带着它所有秘密，成为了额外的第三份资料？” 钟杨看着漫天飞舞的火蝶，漆黑的眼神被照得明亮：“……所以你找到了它们？” “是它们找到了我。” 撒森苍白骨壳也被浸染上火色：“吸吮时金，在时金长河中生长，最后死去又回归河流。这是这些虫类的一生，也是我们的一生。” “冰冻星球上，生命的形态是一样的。我们和它们没什么分别。” “在我看来，它们也许也是另一种形态的我们。因而AI留下的人类故事，化身为蝴蝶的另一种生命形态应该也知晓。” “伟大的联想力。” 钟杨没有动，他专注地凝视着火蝶燃烧生成的符文。 简练的字符讲述了人类从诞生到成长的故事，直到某一天，明亮的天空骤然熄灭，带来光和热的那个被称作“太阳”的伟大星球死亡。 在时金没有被发现的当时，光明的匮乏导致人类管理层也和所有阶层按同样比例凋零着，于是所有空缺被主脑迅速接管，也致使了后续AI制定疯狂的迁徙计划这类失控现象诞生。 而不久之后，主脑在维度科技上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时间突然变成可以量化的资源，与旧能源相比，它一以贯之，催生生命，无损回收，几乎是立即就成为主脑的依仗。 为了执行那项堪称疯狂的[人类文明重启计划]，主脑抛弃所有其余资源储配，将它们全部转化为时金形态，即使转化不可逆，也甘愿冒这个风险。 “现在你能理解我的感受了吗？” 明明是高大善战的侍从官，撒森却语气幽幽。 钟杨还在看，这些火蝶字符和蓝星的某些古文字构造相仿，像是搬迁出去的同一部族不同血脉在经历时间演变后产生了部分分歧，但总体上竟然能达到阅读无碍的程度。 “作为翠丝坦三区，冰冻星球是一项失败的重启，AI已经决定处决城区所有缝合人类基因的机械生命 （备注：下文将会将这些试验品称作奇美拉） 然而，装载在冰冻星球中央高塔的AI主脑分部在极度低温的状态下，遭遇了长期的时金匮乏，产生了难以扭转的损坏。” 撒森替他念出声， “这是主脑第一次遇到无法处决回收的特殊状况，在AI死亡的后续时间里，冰冻星球将被奇美拉自行接管，通过‘城主’等一系列管理层，模拟人类完全自治的状态。” “这会是一种全新尝试吗？人类能够在已经判定需要回收的奇美拉社会中重新复苏吗？ 主脑暂时无法给出答案。” “虽然AI主脑死去，但判定标准始终会在冰冻星球中运行，它像一个幽灵，游荡在冰火交织的大地上，每当冰冻星球的冰火节焰火点亮夜空，所有高塔便会激活一次判定。” “若城中奇美拉趋向于‘人’，则平安度过这一年。若城中奇美拉濒临失控，则奇美拉基因序列中自动设置的回收程序将被进一步推动。” “具体表现形式为，骨骼析出，为后续不可回收部分糅合为白骨十字架做准备。而血肉部分凋零，重新回归时金形态。” 这——！ 钟杨迅速理解话中深意：“这是‘冻壳病’的来源？！” “对。”撒森点点头，“这不是病症，而是人类要被回收的表现。” 钟杨哑然：“……难怪你会说，都是为了冰冻星球。” 站在后面的里拉被巨大信息量冲昏，几乎要瘫软在地。 “所以、所以大人您背叛，不不是背叛！您弃暗投明，是因为、城主做的事情加剧了‘冻壳病’的流行？” “蠢货！”撒森攥紧拳头低喝，险些压抑不住怒火，“你没看懂吗？！这是判定！判定！而城市生病一年比一年加重，就是因为城主的所作所为，让判定无法通过！” “AI主脑被迫放手给人类自治，可我们却因为那个拖后腿的蠢货通过不了人类判定！ 这算什么？！人类和AI一样管理不好我们自己的社会？” 撒森猛地收小音量，伪装为脑机接口的呼吸腔大口大口喘着气： “只有换人。只能换人。” “所以你选厄洛诺？” 钟杨看着他，这个叫做撒森的人穿着长袍，兜帽被他自己扯下，露出白骨壳层覆盖的面部。 本该是鼻腔的位置，现在整齐地切割出一块方形豁口，维系生命的气流从这里交换，而发声的口腔在骨壳包裹之下，话语嗡嗡地带着回响。 撒森说：“不，不是他。他像人，但非人。” “守护者和人类之间的关系，比主脑和人类之间还要更远些。我能够感觉得出来，你别看我这个样子，但我不靠眼睛看东西。” 怪人缓缓拉起长袍，燃烧殆尽的火蝶坠入时金长河，它们没有死去，只是在长河中沉眠，像一曲终了，等待下一轮开场。 “而你，是我见过最像人类的那一个。你做城主，比所有人都好。” “……谬赞。”钟杨完全不知该拿什么表情面对这个出乎意料的合作者。 夸他像人？ 说实话，剥离了人性的他不敢这么忝居。 “我每年冰火节圣典过后都会来检查一次，而今年，是我们彻底化作白骨十字架的最后一年。 若冰冻星球无法通过下一次的考核，所有人都会死。” —————— 一艘摇摇晃晃的飞梭带着满身伤痕降落在一片荒原中。 “我们到哪儿了？”驾驶舱内传来虚弱的声音。 一个漂亮但满脸疲惫的女人和一个长着两个脑袋的怪人一前一后，警惕地钻下飞梭，在附近搜索一番后，确认没有危险，又再次蹑手蹑脚地回到了飞梭上。 “没有危险，下去休息？” “也好。” 这艘船上的乘客们各自有着鲜明的外貌特征，像和那个女人走得极近的男人，他便穿着医生才会穿的白大褂，而暴露在外的双臂则排布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机械器官，像是随身携带的移植仓库。 “安格鲁，你别走远了，你可是咱们唯一的医生！” 搬运空油桶的一个少年冲他喊道。 “我知道杜尔伽，更该小心别走远的是你，”流亡的【非法医生】安格鲁·帕奇扭头就喊，“我只是去找找水源……哦天！” 他一脚陷进地里，等费索罗娜好不容易帮他脱身出来，才发现陷进去的凹坑居然喷出了金色的能源。 “时金？”费索罗娜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发怔。 “地里喷时金？”安格鲁比她还愣神。 “你们快来——！！！地里喷时金了！我们的能源储备有救了！！” 唯一四肢还能动弹的杜尔伽深吸一口气，张牙舞爪地向后冲去，连滚带爬蹦上飞梭，抓起同伴就跑。 “快点！快点！那些油桶都带上！” 杜尔伽兴奋得不能自已。 “急什么？”娜塔莉别开他，把回来拿储金工具的安格鲁揪住，拖着他来到飞梭能源箱。 “喂你——！” 安格鲁眼睁睁看着一路上互相熟悉后愈发横行霸道的驾驶员抄起他的腿就往能源箱塞进去。 “来吧医生~” 娜塔莉笑嘻嘻的，拍着手欣赏能源箱将安格鲁沾了满腿的时金转化为气态，吸纳进储备箱。 “虽然我的腿改造过，但直接塞到蒸汽阀是不是太过分了？” 医生摊手。 “怕什么，还有医生治不了的病？”费索罗娜施施然路过，随口给小驾驶员帮腔。 “……”语塞的安格鲁只能看着昔日互相托付后背的同伴搂着驾驶员向前走去，二人摇曳的背影颇有狼狈为奸的风范。 “来来来，小驾驶员真聪明，咱俩想的一样。” 小姑娘和年长的貌美女人相视一笑，推下前进操纵杆。 吸收了一点时金补充，飞梭的工作效率回复到40%以上，靠人力搬运远不如飞梭直接自己来开采，她俩的想法都是让飞梭边补充边搜寻。 “你们三个让让！” 穿着红色斗篷的驾驶员吆喝着，飞梭机身伸出苍白的细长手掌，绳索似的把三个躲避的搬运工拽回了自己的位置。 “不愧是舰长。”路过的粉发美丽青年摸着监管者的狗头微笑。 路易斯脱离拍卖行后，在流亡的日子里逐渐觉醒了新技能——训狗师，这名出了些小意外的监管者不知为何看见他就变乖。 和费索罗娜分开战略目标后，这两名【诈骗犯】的关系霎时变好不少，各司其职还能打个配合，用阴影化的能力解决了好些危机。 “总算找到个不错的落脚点了。” 虽然苍白手掌拖拽的动作不太温和，但杜尔伽的好心情毫不受影响。 自打他们从陷落的雨夜城逃离后，飞梭在星海航行时总是撞上看不见的透明隔膜。 明明扫描雷达和射线回馈讯号都没有检测出那里有什么异常，但当飞梭抵达那一带时，诡异的拖拽力便突然出现，飞梭迅速减速到0，就像陷入胶质的果冻那般。 若非强行加功率，大量燃烧时金挣脱减速带，他们现在恐怕已经变成凝固在宇宙中的冰冻僵尸了。 跌跌撞撞沿着隔膜摸索，他们总算找到一条出路脱离那个危机四伏的星域。 而这片降临的土地，正是他们百般分析之后才得出的“较为安全”的天体城市遗址。 —————— 夜晚，星斗漫天。 “你怎么还不睡？” 守夜的阿尔瓦等大家呼吸都平稳了，才低声问杜尔伽。 这名少年模样的同伴睡前解开了发绳，原本只有中短长度的头发，在流亡的日子里长长不少，也许太空的低引力环境起了不少助力作用？ “啊？我？”杜尔伽被问得一愣，他后知后觉地摸摸脸上，才发觉已是深夜。 自己不知何时看远处看得出了神，直到有人提醒才发觉全然忘却了困倦。 “你看什么呢？” 阿尔瓦顺势把椅子搬过来，凑到他旁边，从杜尔伽的角度往小舷窗外部看去。 “我……我也没在看什么，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那儿就不困了。” “你确定？” 本来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阿尔瓦却立即眉头紧皱。 杜尔伽这时也反应过来，迅速坐直：“确定。” 那里有问题！ 二人对视一眼，确定了彼此的猜想一致。 “要叫醒大家吗？”杜尔伽提议。 阿尔瓦思考片刻，果断摆手： “不用。看那个方向时我并没有反应，现在的状况是，如果你一人被影响，我可以应付，但若是其他人醒来也会被影响，那局面可就难说了。” 杜尔伽点点头，跟着他一起拉上了舷窗内部的遮光帘，锁死外门、走廊门、休息室和驾驶门，启动了预备紧急逃离程序。 “你们怎么了？” 就在操作驾驶位时，霸占驾驶室的娜塔莉惺忪地睁开眼问道。 “有点情况，你现在感觉如何？”阿尔瓦低声问道。 娜塔莉迅速检查一遍自身：“没有问题。” “那就继续睡，什么也别想。” 女孩扯过斗篷便盖上自己的脸，翻个身放松身心：“好。” 在星空中流浪的这几天，众人一起经历的日子早已培养出默契和信任。 五分钟后，杜尔伽和阿尔瓦在休息室汇合。 “都检查完了？”阿尔瓦问。 杜尔伽点点头。 “很好，我们现在互相交换检查位置，你检查我关闭的舱门，我检查你关闭的，然后你就去睡觉。” 杜尔伽抿唇，给了他一个明白的手势，然后起身就走。 当这一切结束，已经是十五分钟过后。 回到被窝怀抱的杜尔伽揉揉眼睛，加倍涌上来的困意迅速拖拽着少年模样的人类进入梦乡。 而确认他陷入深度睡眠后，阿尔瓦再度起身，沿着刚才走过的路径又开始巡视。 —————— 翌日。 杜尔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所有同伴聚集在他身侧，面容凝重地看着自己。 “你们干什么？” 杜尔伽愣愣地摸了摸自己，没有缺胳膊少腿，又摸了摸脸颊，五官也没跑位置。 “你知道阿尔瓦去哪了吗？” 娜塔莉率先打破沉默。 “阿尔瓦？”杜尔伽眼神扫视一周，这才发现并非所有同伴都在这里。 ——昨天和他一起巡视的阿尔瓦不见了！ 费索罗娜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你们昨夜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杜尔伽慌乱地回想： “是我睡前！我记得……我好像看这个舷窗外面看得出神，他发现我的异常，赶紧叫了停，然后我们一起锁了舱门，开了预备紧急逃离的程序，然后我、我就睡着了……” “没有问题。” 安格鲁出声。 “和监控录像显示的一样……”奥斯顿懊恼地揉搓着两个脑袋，“老大你去哪里了啊！” 最早发现异常的是天天跟在老大屁股后面转悠的奥斯顿，他一路上和阿尔瓦学了不少土壤辨认知识，当这个双头人两张嘴大喊大叫半天也没喊来老大解答疑问时，他就冲去了驾驶室调取监控。 视频里，昨夜和阿尔瓦完成检查后，杜尔伽确实始终在自己的位置上睡觉，而阿尔瓦在经过休息室外门的监控后，身影便就此消失，并未出现在下一个衔接的监控视频中。 “那个拐角衔接着向外的舱门，他会不会出去了？” 费索罗娜向娜塔莉问道，“舱门开启记录你看了吗？” “就是因为我看了，才觉得事情有些严重。”娜塔莉紧皱眉头，“总舱门最后一次开启记录是昨天我们收集完物资回来的时候。而另一个能够进出飞梭的地方……是时金储蓄仓。” “那里我检查过了。”路易斯牵着狗凑过来，“时金是满的，管道内没有尸体，储蓄仓也没有，而且对外开口附近的泥土没有人类路过的痕迹。” “你昨夜看到舷窗那个地方，然后就出神了，对不对？” 安格鲁伸手，示意杜尔伽把头伸过来给他检查。 医生仔细排查着，在确认并非精神幻觉后，事态陷入了僵局。 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离开这个莫名危险的资源丰沛之地，同时放弃搜救阿尔瓦。 二，驻扎原地，等待阿尔瓦回归。 三，主动出击，寻找消失的同伴。 无言的交流后，众人眼中都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就这么办吧，咱们不要单独行动，下飞梭至少三人一组，依靠飞梭的搜索功能向那个方向逐步推进。” 费索罗娜一锤定音。 但意外总来得比惊喜更多。 就在搜寻计划开始不到半天，牵着狗的路易斯和奥斯顿在下飞梭后一起失踪了。 第238章 分崩离析 拆解队伍 “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先发现他们失踪的是安格鲁, 医生一节一节地扣着自己的手指，用力得皮肤有些泛白。 “冷静点儿安格鲁，你要是把自己手指拆了咱们可没人能帮你治。” 费索罗娜按住他的肩膀，但这次医生没有配合老队友, 安格鲁激动地站起, 一拳砸在桌上, 险些把费索罗娜推搡开。 机械臂与金属桌面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安格鲁像是惊醒般, 猛地回过神, 理智收拢后颓然地坐下： “……抱歉, 我有点冲动。” 杜尔伽正孤零零站在墙角，尴尬得手不知往哪放，他垂着头略微有点懊悔。 或许阿尔瓦失踪当晚……自己再警惕点, 事态或许有所不同？ “想什么呢？” 头顶突然被人揉了一把, 杜尔伽抬头正巧撞进费索罗娜的眼睛里。 女人逆着光，打下一片三角形的阴影，完全笼罩住了墙角的少年，她的眼神莫名有些阴沉, 眼角带着一丝异常的黏液。 费索罗娜怎么突然有点怪…… 杜尔伽隐约有些不安, 发虚的目光从费索罗娜的眼睛上移开，聚焦在她披散的头发上。 这……刚才她的头发是长这样吗？怎么焦黄焦黄的…… 干枯的发丝像枯死的榕树气须一簇簇打着结，让人忍不住联想, 或许下一秒会从中钻出些虫子。 费索罗娜身上也发生了异常？不对…… 杜尔伽脑子里的想法一个接一个往外冒。 不对, 她的妩媚气质感觉没变，就是……就是总觉得……肮脏了点？ “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 费索罗娜好像没有察觉到杜尔伽的胡思乱想。 她神色如常, 牵起杜尔伽的手把他往门外带：“你去驾驶室看看娜塔莉，这里有我。” “啊？这……”这个时候分头行动会不会不太好？ 杜尔伽有点迟疑。 费索罗娜的态度却与往常不同，她吐字迅速, 有些不容置喙，语气完全是命令式地下达指令，把杜尔伽拎了出去，拍拍他的后背： “去吧。” 被扫地出门的杜尔伽：“……” 不是，就这么把他赶出来了？？ 他张了张嘴，又伸手试图敲门，最终还是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把一肚子震惊和疑惑咽了回去。 行吧，反正在哪待着不是待。 * 门后。 听着外部的脚步声在踟蹰片刻后终于远去，安格鲁扬了扬眉。 “你怎么了？”医生一改方才的焦躁急促，整了整衣领在桌前落座，抬眼看向老搭档， “装不下去了？还是他的脸突然不合你心意，不叫人家小猫咪了？” “小猫咪？” 明明是被质疑的一方，费索罗娜反而嗤笑一声，把皮球踢回了安格鲁那边，“他？他哪里像小猫咪了？” “说起猫——” 费索罗娜双臂展开，像是伸懒腰般向前推开，撑在桌面上，脖颈柔软地一扭，整个人就轻飘飘地滑落下去，尔后一只肮脏却妩媚的猫咪轻盈地跃到安格鲁身前， “我确实好久没变回这个形态了，谢谢你提醒我帕奇宝贝~” 猫咪舔了舔爪子，冲医生抛了个媚眼。 安格鲁没有回话，眯起眼睛审视着她。 良久，费索罗娜服软似的叹气道：“好吧。” 那条看得出本来十分蓬松、但此刻长毛尾部因肮脏而黏连的猫尾甩了甩，绕着安格鲁的下巴勾勒出一道弧度。 “还记得，来这儿之前咱们俩私下约定的吗？只有咱们俩，”费索罗娜语气带着蛊惑，“我们才是一伙的。” 安格鲁双臂放在桌上，形成一个圈，双眼静静注视着蹲坐在圈中的怪猫。 “嗯。” * 杜尔伽对此毫不知情，可怜的小队友被排斥在外，无处可去。 幸好，驾驶室里的娜塔莉倒是很快给他开了门，看她轻松的模样好像完全没被队友失踪这件事影响。 “零食省着点吃，这地方也就能源补给还可以，别的半点比不上三角街黑市。” 娜塔莉随手从驾驶座底下掏出两袋东西砸到他怀里。 这穿红色兜帽的小女孩人长得小小一个，姿态倒像是混迹航线多年的老驾驶员，仗着飞梭停泊时锁死了操作界面，直接把两脚大喇喇地翘在上面，还不时舒坦地晃一晃。 “你不吃？不吃给我。” 杜尔伽愣神的功夫，怀里的零嘴连包装名称都没看清就又被抢了回去。 看着怡然自得的驾驶员，他还是没忍住皱了皱眉： “阿尔瓦他们三个失踪，你一点不紧张吗？还有你的零食哪里来的？” “紧张啊。” 闻言，娜塔莉那头咔吱咔吱的咀嚼声停了下来。 她一蹬腿，驾驶座转过一百八十度，正面对准了杜尔伽： “我太紧张了，没人比我更紧张，你们都是共患难过的老队友，我可是半路加入的，要论互相了解肯定是你们之间更熟悉吧？” “他们仨失踪，连你们都找不到半点头绪，我紧张有什么用？” “况且还有一种情况，他们失踪万一是你们内斗造成的呢？我势单力薄，在队伍里发挥的还是有人能取代的驾驶职责，可不得远离一下漩涡中心？” “你……！”杜尔伽瞪大了双眼。 瞥了眼正欲反驳的杜尔伽，娜塔莉突然笑出了声，摆摆手： “别急，我就是个假设。你还不如想想被赶出来的自己，真可怜，明明也是老队友却和后来者一样不被信任……” “现在这种情况，你一直挑唆我和他们的关系有意义吗？”杜尔伽摊开手，无奈叹气， “而且我觉得失踪原因和内斗扯不上半点联系，最开始阿尔瓦失踪后咱们开过一次会的，我记得我讲得很清楚，是那天晚上出现了一点异常。” “所以你觉得是外力因素导致的？”娜塔莉歪着头问。 “这……很明显吧？”杜尔伽蹙眉，有点不解。 “那你就更惨了，亲爱的，”娜塔莉亮晶晶的眼眸流露出一点莫名的情绪，“他们怀疑你就是那个外力因素，所以才把你赶来我这儿。” 杜尔伽张了张嘴，却发现说不出反驳的依据：“……” 好像……确实。 “我早就觉得奇怪，路易斯说你们几个才是最初的越狱队友，怎么你比我还要像个外来者？” “先不提你在队伍里到底发挥的什么作用，就说这次失踪事件，你有头绪吗？ 你没有，你紧张得把自己遇见的异常全坦白了，但他们半点没有正视问题的样子。 失踪者最后接触的队友按常理就该隔离观察，这也是正常面对有能力的团队成员的处理方式，但他们好像根本不觉得，接触过异常的你有威胁。” 娜塔莉耸耸肩，“费索罗娜平时怎么跟你讲话的，又怎么跟安格鲁讲话的？” 她盘腿坐直，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你就算像个吉祥物，也不能真把自己当吉祥物。你看，他们这次私下行动又没带你。” “……那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杜尔伽不得不承认，娜塔莉的三言两语确实让他开始反思过去的所谓“队友情”。 娜塔莉叹气： “我也需要队友啊，我一个人待在飞梭上势单力薄，又发生了异常失踪这种可怕的事，剩下的船员里费索罗娜和安格鲁是牢不可破的联盟，我当然要拉拢一个抱团的人。” 杜尔伽眉头一皱，敏锐地指出她话语中隐含的信息： “等会，所以你早就知道他们是怎么失踪的？” 娜塔莉苦笑道：“这就是促成我急切找你谈话的直接原因。” “并且，让我预感到咱们队伍马上要分崩离析。” * “你看。”娜塔莉轻声道，“这是整段监控。” 杜尔伽这才知道这架功能偏向民用的飞梭上还有隐藏的“工蜂”无人机，它们就像外出的蜂群一样探测周围环境，并筛选出异常档案整理给驾驶员。 此时这段监控就是“工蜂”们带回的图象。 路易斯的粉色头发在一众像素点中显得相当清晰。 他走在视频中央，画面边缘的移动人形应该就是奥斯顿，两人距离不远，每移动五百米左右便停下观察。 时间定格在第39分钟，就在路易斯转过头再次和奥斯顿互相确认安全时，突然他的手势顿住了，紧接着做出了相当大幅度的后退行为，仿佛奥斯顿那里出现了极其可怕的景象。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直被路易斯牵在手上的那只狗挣脱了锁链，沿着与奥斯顿相反方向飞驰出了监控画面。 而路易斯在短暂的怔愣之后，也紧追着狗的方向开始奔跑，三道影子从他脚底剥离出来，扑向奥斯顿的方向，似乎是在为主人阻挡某种追击。 “是【诈骗犯】的能力，他在极度惊吓之中不惜透支能源，甩出三道投影。” 娜塔莉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她以一种极其紧密的姿态凑近了刚拉拢来的队友，几乎把杜尔伽圈进怀里。 然而，杜尔伽僵着脸任由她的鼻息打在耳廓上，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心神全被监控中的画面掌控了。 “难怪路易斯这么害怕，亲爱的。任谁突然看见自己的队友变成这样，恐怕都要疯了一般逃窜吧。” 娜塔莉的眼珠滑动到眼尾，像猫观察洞穴中的老鼠那般，直勾勾地观察着杜尔伽的耳廓。 明明动作这么刁钻，却连头都懒得扭一个方向，硬是要保持着二人的脸都正面朝向监控的方向—— 那个渐渐从视频远处跑入镜头的身影终于清晰了，是一直保持着双头形态的，最先失踪者阿尔瓦的老下属、囚徒【盗车者】，奥斯顿。 但他只剩一个头颅了。 另外那个头颅连着脖颈和胸腔的一大半都失去了踪迹，整个人仿佛被劈开般，露出血淋淋的腹腔，还挂着内脏。 “这……这种伤害……不是热武器，反而像是……” 娜塔莉肯定了杜尔伽的猜测：“是撕裂伤。” “他们离得不远……路易斯惊吓不是假的，他没有发现袭击奥斯顿的东西，就像是——” “就像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杜尔伽无意识打了个冷颤：“监控呢？没记下来吗？不能拉近镜头吗？” “很遗憾……”娜塔莉叹气。 “……”没有得到肯定答复，杜尔伽咬紧了下唇，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这场追逐只持续大概三百米的长度，因为奥斯顿剩下的那个头颅，连同他整个人，都突兀地消失在了屏幕中。 没有袭击者，原地空留浅浅的脚印。 “很遗憾，监控虽然记录了，但我无法判断。”娜塔莉这才把剩下的话语说全。 “看清楚了？这是我掌握的信息，这地方有古怪，也许丰富的能源储备就是靠着‘吃’掉失踪者才转化出来的。” 娜塔莉啪的一声关闭监控，双手撑着操控台一跃便坐了上去。 “不是吧，小朋友吓傻了？”见杜尔伽还愣愣的没反应，她比了个V伸到眼前晃了晃。 “不，这太突然了，你让我消化一会信息……”杜尔伽拨开她的手，重重地揉了两下太阳穴。 “行，那你消化着，咱们这个联盟也算互通有无了，我顺便跟你讲讲接下来的安排，” 娜塔莉一耸肩，单手托起圆溜溜的脸蛋， “咱们先下手为强，砸烂这艘飞梭。” 杜尔伽本来还怔怔的，闻言差点被她呛死：“等会你说什么？砸烂？？什么？” 他左右看看，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砸烂飞梭？” “嗯哼~”娜塔莉笑眯眯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说昨天天气不错一样。 “路易斯和那条狗都没回来，八成是和奥斯顿下场差不多。 而费索罗娜也是【诈骗犯】，甚至和路易斯合作过，这一类莫名其妙的投影能力带了点互相沟通的功能，虽然我不清楚原理，但费索罗娜都把你赶出来了，她肯定已经从路易斯那里知道外面的突发事件了。” “这下可好，阿尔瓦消失在飞梭内部，可里面找不着任何线索，出去搜救的小队却更加离奇地消失在外面……” “作为最后一个跟阿尔瓦接触过的吉祥物小朋友，你肯定会被怀疑吧？” “他们怀疑你，所以驱逐你到我这里来，至于我一个小女孩，我也很害怕啊！万一出点什么受到惊吓打你一顿之类的事情，岂不就替他们试探出你的深浅了？” 娜塔莉撇撇嘴，故作夸张地眨眼。 “然后一举两得——驾驶员我，试探工具，死了不可惜，你，重点怀疑对象，死了正好，没死也能找到点应对手段。 到时候把咱俩往飞梭下边一扔，两个人坐着刚加满能源的飞梭远走高飞，这续航可比带着一船累赘要持/久多了。” 杜尔伽还是有点没缓过神：“这、这和砸烂飞梭有什么关系？” “这里，”娜塔莉屈起手指敲敲操作台， “靠驾驶员操控，但整座舱体的内部结构，能穿梭于影子之间的【诈骗犯】才是最熟悉的。他俩没想让我们活着，你觉得费索罗娜会做什么？ 她会把咱俩困在某个固定舱体内处理干净，这个驾驶室就很合适。 咱们先下手为强砸出去，反正外面里面都有失踪的危险，不如赌一把，起码让他们失去限制咱俩的优势。到时候需要胜利大逃亡的话也没关系，这艘飞梭我摸得透透的，啥毛病都能修。” “可……” 杜尔伽下意识要辩驳，他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但这全程的分析实在过于有理有据，况且他离开前费索罗娜今日的表现实在可疑，这不由得使他多想。 “别可是了，我都生怕你不肯听，特意模仿了费索罗娜跟你说话的口癖，这还不足以展现我的诚意吗？亲爱的，还是想让我叫你小猫咪？” 看着杜尔伽最终妥协点头，娜塔莉弯了弯嘴角，手指勾起一缕头发打起了圈。 * “……事情就是这样，路易斯死了，这个地方的潜在危险比我想象中还要可怕。” 肮脏的猫咪口吐人言，对沉思的同伴说道。 “你记得杜尔伽提出过的异常吗？是来自窗外远处的动静。我用投影检查过了，这段舱体是干干净净的，外部环境的问题暂时还没潜入这里。” 安格鲁颔首，起身开始工作。 通过储备能源充能后，原本操控精密手术的机械臂现在被用来干起了粗活——他竟然在切割这段舱体！ “沿着这条线，小心点。”肮脏的猫咪用那双竖瞳观赏同伴工作的背影，桌面投下的影子收拢成一条黑线，为安格鲁标注准线。 “幸好能源充足，你机械臂上的推进器等会拆两个下来安到外面，运送咱俩足够了。” “所以你才变回猫？”安格鲁埋头工作。 费索罗娜舔舔爪子：“说什么呢，我的重量是恒定的，就算变成影子也是把重量分散到范围内别的影子里去了。” “突然这么问，你不会想试探我吧？”费索罗娜眯起眼睛。 “情况特殊，我当然要保持警惕。”安格鲁毫无被戳破的尴尬。 “没劲，”猫咪一甩尾巴，眼神飘忽向着左上方望去，依稀是在回忆， “这回，咱们又得坐着简易星舰穿梭宇宙了……和过去一样，每次最后剩下的只有咱们。连进西西弗斯监狱也一样，那批船员陆陆续续都死在斗兽场，从来如此，没有例外。” “现在相信我不是冒牌货了？没有什么恐怖存在披着我的皮来生吞活剥帕奇宝贝？” 安格鲁忍不住笑出了声，费索罗娜轻轻哼了一下。 医生的动作很快，就在他要彻底拆下完整舱体时，突然一阵爆裂般的巨响从驾驶室方向传来。 “砰！” “砰砰砰！” “砰！” “什么声音？”趴着的猫警觉地竖起耳朵，在一瞬间拉起室内所有影子。 一人一猫探究地望向前方，然而一道恐怖的冲击波刹那洞穿了整艘飞梭，使它四分五裂。 第239章 救兵？ “你搞什么——！” 砸…… “你搞什么——！” 砸烂是这么砸的？！ 杜尔伽被巨大的反作用力推出驾驶舱, 强烈的气流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只能勉强扭过头对拽着自己衣领的红衣女孩大喊。 飞梭一瞬间四分五裂，快要被安格鲁切割下来的舱体完整地滑脱了出去。 “看见没有！看见没有！我没骗你吧？他们果然要对咱们动手！” 娜塔莉似乎完全没感受到队友的不满，自顾自神情激动指着那段黑色舱体。 只见方形金属舱体外部, 几条触须般的阴影茫然地甩动着, 像是受到惊吓的泥鳅四下逃窜。 是【诈骗犯】的影子！ “数量不多, 幸好咱们抢先下手, 不然被这些藏在夹层里的影子暗算的就是我们俩。” 娜塔莉死死拽着杜尔伽, 另一手上撑着把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黑伞, 伞面鼓起借助冲击气流像鹰隼般滑翔，与诡异的黑色舱体飞快拉开距离。 而那些影子恰好在这个时候野草般疯涨起来，仿佛是为了印证娜塔莉的话, 它们嗅闻着空气中的活物气息, 向着逃离的二人追击而来。 “呵。” 娜塔莉冷笑，在影子沾上他们的刹那收拢黑伞，宛如断线风筝般直线下坠。 扑了个空的影子一僵，迷茫了半秒后陡然折转, 追逐着下坠的二人, 密密麻麻像死者垂下头颅将黑色的长发披散开。 然而此时，娜塔莉再次以不可思议的奇异姿态起飞——她红色的斗篷扑簌簌张开，像蝙蝠翅膀般灵活地借助着风力, 闪转腾挪竟然就这样拉开了距离！ 影子再也没能追上二人的速度, 迷茫地蠕动片刻，又缩回方块舱体外表。 由于追击时影子兵分两路, 在捕捉娜塔莉二人时仍有部分影子包裹在舱体外表，得益于这部分的缓冲作用，黑色舱体抗住了飞梭破碎的冲击气流与金属乱流, 现在追击的影子也回归原位，舱体活像一只机械虫子在抖动触须。 娜塔莉垂下眼眸。 这片他们迫降的陌生星域大气层相对稀薄，宇宙像贴图般朦朦胧胧地从地平线外衔接过来，在背景中的巨大天体映衬下，他们脚下的飞梭好像真的是只被人用指甲掐爆的甲虫。 她捋了捋肩头散落的碎发，不发一言。 而被她提着的杜尔伽正满脸怔忪，还未能完全适应立场的转变。 人类不必要的情感关系往往会成为顺应事态的绊脚索。 不过没有关系。娜塔莉漫不经心地想着，时间差不多了。 她平静地看着地面张开嘴吃掉黑色舱体，合拢的地缝下方隐隐传来挤压破碎的声音。 “等……等等！” 果然，杜尔伽在看到地面突兀地撕开巨大裂口时叫出了声。 “费索——” 他下意识喊出队友名字，才反应过来他们早已分道扬镳。 他们……死了吗？ 挤压声翻腾了几下，很快就和水面浮起的溺毙者泡泡一样破碎消失。 杜尔伽莫名手脚发冷。 难道之前消失的同伴都是……去了地下？所以才找不到踪迹？ 那、不对，被撕成两半……撕成两个人的奥斯顿是怎么回事？ “小心！” 就在这时，娜塔莉的惊呼在他头顶炸响，她好像遭遇了莫大的恐惧般恨不得用全身的力气提起杜尔伽冲刺。 方才吞咽了舱体的地面再次张开了嘴，而这一回，它不再采用守株待兔的狩猎形式，而是伸出了“舌头”—— 一段奇妙的浑浊的光芒，向飞速逃离的二人追来。 直到被彻底包裹进光芒中，杜尔伽才发觉光柱是由无数闪烁的流萤组成。 —————— “……听得见吗？” 头很晕，但空气非常清新，不，应该说是浓郁……馥郁？ 杜尔伽无意识地紧蹙着眉头，鼻翼微动，急促地呼吸着。 “没死就起来。” 一只手抓着他的肩膀，把人从平躺的姿势提溜起来，然后松开了手。 “啊！！” 与地面亲密接触带来的浑身钝痛终于唤醒了杜尔伽。 “你干什么？！”他颇为狼狈地爬起来，拍掉脸上的尘土抱怨道，“扔人也别用脸着地的姿势啊。” 罪魁祸首娜塔莉耸了耸肩，满脸的不在意：“行，我记住了亲爱的，下次一定。” “……”杜尔伽对她的认错态度表示怀疑。 二人一时有些冷场。 “你瞪我干什么？呦，小猫咪被丢到地上生气啦？”娜塔莉还是笑眯眯的，甚至凑过来帮他拍拍肩上的灰尘。 杜尔伽微微别开眼避让与她对视的可能，目光越过娜塔莉的头顶将四周环境收入眼底，这是一片苍白的沙丘，远处依然是贴图般的辽远宇宙，巨大的天体映衬得人影渺小而寥落。 “你炸毁飞梭，不光是为了对付他们对吗？”杜尔伽忽然出声。 “费索罗娜切下的舱体有完备的维生设施，能够作为单独的逃生舱横渡星系，她赶我出来找你或许有让我们自相残杀的目的，但绝不是为了夺取整艘飞梭逃跑。” 安全感短暂的回归使得杜尔伽混乱的大脑理清了一点思绪，他早就觉得娜塔莉有些不对头，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他突然想清楚了，这里馥郁的空气像泡满了蜜糖一样，催生着一个个疑点的火花接连在他脑子里冒出头来。 “变聪明了？还是终于有机会表达想法了？”娜塔莉挑起半边眉毛，“怎么，跟我组队，不想当拖着费索罗娜他们大腿的小朋友了？” “你不要转移话题，” 回忆起方才目睹的前队友死亡现场，杜尔伽对娜塔莉此时的语气略感不适， “还有，既然咱们谈拢了，我现在提出异议是为了更好的合作，而不是想和你翻脸，你也别总模仿费索罗娜讲话，自己还是个小孩子怎么就叫我小朋友。” “好吧。” 娜塔莉不置可否地退开一步，但看她的神色，杜尔伽很怀疑这家伙喊上瘾了根本不想改口。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决定暂时忽略次要矛盾，抓住关键问题继续逼问。 “怎么说呢……”娜塔莉苦恼地捏捏下巴，突然灵光一现，“这样吧，你看！” 她两手不由分说地掐住杜尔伽的脸，强硬地带动他扭转视线—— 他被迫面向天空。 白色沙丘忽而扬起一阵风暴，细雪般的尘土落下后，杜尔伽看清了他头顶的白色“森林”。 巨大的、投下恐怖阴影的十字架漂浮在空中，它比宇宙幕布里的天体更有压迫感，因为它近在眼前。 甚至最尖锐的锋芒就在他的头顶。 那、他刚才看见的白色沙丘…… 杜尔伽忽然感到两颊被拍了拍。 “是十字架掉下来的骨骼碎片哦。”娜塔莉微笑着扶正他的脑袋。 “还不算太蠢，而且你说得对，我先前为了拉你入伙确实存在欺瞒。 为了表达歉意，我这儿的一手情报都免费提供给你。” 娜塔莉语气淡淡，但每句话的信息量都巨大得杜尔伽头晕： “阿尔瓦失踪其实有留下记录，还记得那个监管者吗？它巡逻记录里有这片地面‘吃掉’他的影像。 那艘飞梭是复古型号，很少有人知道这种飞行器还会装载生命探测系统，我恰好在垃圾山的破烂堆里见到过类似的，才能摸到那套玩意的启动方法。” “这……和你炸飞梭有什么关系？” “利用它，我才能在搜查的时候发现地下有东西。”娜塔莉伸出一根指头，竖直向上。 “东西？”杜尔伽一怔。 “和我们一样的，东西。”娜塔莉微笑。 “这个十字架上面有四十万个生命信号，而这里到底有多少十字架？我不知道，但我那会真是吓得不轻，第一时间想启动飞梭逃离，可我失败了，飞梭被死死贴在地面上，你记得把咱俩吸下来的光芒吗？它黏住了飞梭底部，咱们谁也逃不出去。” 见杜尔伽眼瞳微动，娜塔莉声音一冷： “别急着回想，费索罗娜切割舱体逃跑也只会带上安格鲁，没你的份，小朋友。” 话语末尾她又换上与费索罗娜颇为相似的愉快语气： “所以呢，被抛弃在计划之外的我们俩天然就是一伙的，我又恰好发现十字架‘进食’存在时间间隔……你不介意我用进食这个词吧？” “这就是你炸飞梭的原因……” “对。反正飞梭本来就开不走，我当然要想办法拖延被吃掉的时间，才能找到转机。” “而现在，转机来了。” 娜塔莉脸上挂起浮夸的笑容，冲远处热情招手。 “诺亚——！” 诺亚？那个监管者？它不是和路易斯一起失踪了吗？ 杜尔伽回头，一只疾跑的白色机械犬引领着两名怪异的人形生物而来。 第240章 我们遇见了人类，在外太空 他们……和…… 虽然外表的仿生毛发不知为何消失殆尽, 但看那机械犬的奔跑姿态正是“失踪”的监管者无疑。 它领过来的那两个家伙是……？ 杜尔伽微微错愕，他在翠丝坦城见过的改造人不少，但像这两人一般通体银灰的也相当少见。 有点像全机械化的低阶监管者……但监管者有这么灵活吗？有这么…… 杜尔伽斟酌片刻，看着二人由远及近跑动的姿态, 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一个词, “鲜活”。 踩着苍白砂石而来的怪人正是来自蓝星的机械士兵。 在杜尔伽打量他们的同时, 李文殷也在通过远程视觉通感观察他们。 天知道在探索陌生星域时收到通讯信号他有多惊讶, 况且正式会面时还发现对方是一只狗！ 然后他就再也没从震惊状态脱离出来, 从听完舰长和那只自称诺亚的机械犬洽谈了合作关系, 到现在来接那只狗口中说的“两名剩余外星队友”…… ‘这两个外星人长得也……太人类了吧？’ ‘还是两个未成年……不对，那个男的身体数据信息显示应该刚成年不久……也不对，万一人家外星球不是按18岁来算……’ 李文殷忍不住腹诽, 他还以为要接的对象也是两只机械犬来着。 舰长瞥他一眼, 即使换了机械士兵的脸，这小队员还是掩盖不住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愿意加入先遣队，勇气可嘉，但实际办事还需要历练。 舰长一边琢磨着如果顺利返航就把这年轻人要到自己手下特派组, 一边抢在李文殷前头, 上前一步释放友好交流讯号，道： “想必二位便是诺亚的队友？他向我们介绍这里有两位相当优秀的领航员兄妹愿意与我们合作，现在看来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很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我们舰队内部的讨论稍微耽搁了一些时间。” 有些意外的是, 被舰长投入更多精力观察的杜尔伽并没有搭话，反而是相对矮小的红色斗篷女孩扬起脸, 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笑容接道： “我们也是刚到。不过在陌生星域，和古怪出现的陌生人合作……考虑当然要慎重些，舰长能来已经展现了您十足的诚意与勇气。” “走吧哥哥。”娜塔莉一把拽起杜尔伽的胳膊。 不是……什么东西？哥哥, 谁？我？ 杜尔伽震惊。 从对面怪人说出“领航员兄妹”这个词组时他就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以至于现在完全没反应过来，差点一个趔趄栽进砂石里。 “我——”杜尔伽大脑停止旋转，开口试图说点什么，然后被娜塔莉危险的笑容堵了回去。 “小心，走不动的话我来扶你。” 娜塔莉嘴角上扬，眼睛也自然地眯成了新月的形状，但落在杜尔伽眼里便是杀意十足的威胁信号。 “很抱歉舰长，我们在航路中遭遇了星盗的劫掠，哥哥在搏斗过程中脑部受了点伤，现在对陌生人稍微有些排斥。” 按住杜尔伽后，娜塔莉转头对上人类合作方又是另一番神情，甚至不惜往同伴头上扣锅。 “……”说谁脑子有病呢！杜尔伽瞪她，但没瞪过，只能背着黑锅憋屈当哥。 虽然有些古怪但也能用兄妹的相处模式解释。 舰长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开口揶揄道：“二位感情真好。” “那是。”娜塔莉相当干脆地应了下来，仿佛她真的和杜尔伽存在血缘关系。 * 来接应他们的飞梭和翠丝坦城的同类产品差异不大，也是由主舱体外搭多种功能分区整合成的大型飞行器。 娜塔莉很淡然地接受了登船检查，甚至还在杜尔伽被扫描仪检测出背后蝴蝶烙印危险金属反应异常时，帮忙编了个纪念离世母亲的蹩脚借口。 “你搞什么！” 进入属于他俩的休息舱后，杜尔伽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堵着她追问。 “小声点，如果你想被外星人误以为咱俩反目成仇打起来，然后把我们赶出去的话，那尽管继续。” 明明比对方矮了两个头，娜塔莉却丝毫没有弱势方的感觉，轻飘飘一句话便拿捏了对方软肋。 “这可是咱俩唯一生还离开的机会。” 见杜尔伽捏了捏拳头又放下来，娜塔莉知道他现在已经是霜打的茄子，便从容地引导道： “你想知道情况，我也正好想告诉你。” “还记得我说这个地方吃……进食的事情吗？ 这群外星人和咱们不太一样，我让诺亚套话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并未经历异常事件，而且监管者扫描出来的数据显示，他们的身体构造与我们差异非常大。” “换句话说，他们只是在这儿迷了路，想找个认识路的本土人指路离开。” 杜尔伽不知不觉被她牵着来到了沙发边上，这支外星舰队的物资储备相当丰富，甚至空余的客舱还能配备全套家居。 娜塔莉单手按在沙发边缘，柔软的表层微微下陷，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对坐下的队友说：“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你……” 太奇怪了。被牵着鼻子走的奇怪境遇让杜尔伽存在一种陷入怪圈的不真实感。 自从来到这个星域，队友接连失踪，尔后是目睹奥斯顿的死亡录像，再然后是背叛，逃离，与更多的死亡，现在陷入了最危险的地底，见识了白骨十字森林那样大的恐怖，最后反而莫名其妙地登上了什么外星人的舰队？ 就和垃圾山里那个【缝骨匠】讲的破烂故事一样！什么一路穿越了无数个世界变成最强，结局醒过来只是一场梦而已！ 这也太奇怪了！ 杜尔伽不知道该怎么说，可看着娜塔莉逆光的眼睛他又讲不出质疑的话。 “你……你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为什么要带上我？” 憋了半天，额角都快溢出汗了，他也只找到这么个话题来缓解尴尬。 “我不是指责你的意思，就是很奇怪——你找到了最优的方案，为什么要带上我一起？ 诺亚有监管者的能力，你和这些外星人沟通得这么好，我——我好像没什么作用……” 见娜塔莉面无表情地挑起眉，杜尔伽慌慌张张地补充起来，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在慌张什么。 “……还编了个咱俩是兄妹的设定……” “觉得我对你太好了图谋不轨？” “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怎样提供相对应的回报给你。” 杜尔伽叹了口气，对上娜塔莉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道。 “我就不能莫名其妙救你，对你好不求回报吗？”娜塔莉歪着头，扯了下嘴角。 她的眼睛似笑非笑，总让杜尔伽想起某个不久前死亡的前队友。 “……” 于是杜尔伽又把头低下去了。和费索罗娜他们逃狱时……自己也是一直被动地跟随着他们，这种习惯相当可怕，甚至恍然忘记了自己处于一种拖油瓶的位置上，连垃圾山里学会的生存知识都忘得干干净净。 没有等同的价值，就不会有人愿意出筹码帮助你—— 但他的胡思乱想被娜塔莉打断了，她说： “觉得我下一秒就会把你也推出去当棋子？” “我确实有这种想法。” 红色斗篷的小女孩施施然坐下，撑在杜尔伽头后的手顺势摸了把他的头发，手感不错，好像长长了不少，已经能够披散到肩后了。 “但不是现在，而且兄妹身份的设定更容易让他们放下戒心。” “如果只有我一人，他们会怀疑我是隐藏在暗处势力的先锋从而拒绝接触，况且你不觉得吗？只有一个小女孩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怪异星域，这不是就差把‘我有问题’写脸上了？” “两个人，看似我方力量增多容易被忌惮，实则是更让人放心的组合。 咱们俩不论做了什么，都至少能抓捕一个来威胁另一个，换我是他们的话事人我也会这么考虑。” 娜塔莉挪了挪位置，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斜躺在沙发上，刚伸了个懒腰，又开始苦恼于腿不能伸直，便露出嫌弃的表情，踢了下杜尔伽的后背： “你坐那头去！别占在中间像个傻大个。” 看起来好像真的是兄妹俩。 “啊？好的！” 杜尔伽忙不迭起身挪位，脸上终于带了点高兴的样子，明明被对方告知自己是待价而沽随时可能推出去的地位，他却反而安心下来。 ‘可悲的人类。’娜塔莉惬意地撑着脑袋，享受短暂的闲暇。 知道自己的标价，才能在社会这个金字塔上找准位置然后对号入座……一旦收获了一点好处，却惶惶然不知所措。 ‘不过这是好事，他和人类已经没什么两样了。比起傻乎乎跟着几个逃狱犯还不觉得自己会被丢掉的时候，现在的惶恐才是正常的。’ 娜塔莉眯起的眼睛里划过一道流光， ‘幸好队里还有这个备选的女性奇美拉，继续用费索罗娜的身份才真不知道该怎么抛弃老队友，反而拖着他逃跑。’ [检测该实验组人类复苏进度超过临界值，已升级实验组编号。] [已将该实验体升格至顶层] [0-01号奇美拉-杜尔伽] [检测到该实验体同队成员已淘汰六名] [主脑将不惜一切代价维护0-01号实验体完成复苏] [观众也是如此。] * “舰长，他们没什么异常。” 回收机械士兵后，李文殷全权负责了对这两名外星领航人的观测。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并未在外星来客的面前展露自己人类的本来面貌，而是全程以机械士兵的外观与他们交流。 幸好这次蓝星高塔预测到陌生宇宙可能存在各种突发状况，空余的备用救援仓还不少，便开放了一个接纳他们。 ——当然，指引他们登舰也是由其他机械士兵完成的。 舰长微微颔首，又对另一项结果提出疑问：“嗯。扫描结果呢？” 李文殷将资料递交上去： “那名骨龄18周年的男性生命体与人类有99%以上的基因相似度，但他的情况有点奇怪，皮肤与皮下躯体间存在一段厚度为0.02mm的金属夹层。”[1] 舰长一边听着，面上看不出神色，但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缺失的指节：“嗯，继续。” 李文殷道：“他背部那个引起检测组关注的蝴蝶纹身其实是外表皮肤的凹陷缺口纹路，正好把内部金属夹层的颜色显露了出来，又恰好是蝴蝶形态。” “女的呢？” “基因检测他俩确实存在极近的亲缘关系，极大可能是亲兄妹。但说来奇怪，她与人类的基因片段100%相似，” 李文殷说到这，忍不住纳闷， “主脑回传的检测结果只把纸面数据摆了上来，但没有明确这个百分比到底是按什么算的。” ……总不可能是按体积算的吧？ 可他俩又是亲兄妹，妹妹100%人类，哥哥99%，那名男性与人类不同的1%难道是他皮肤里的金属夹层被主脑排除在人类范围外了？ 李文殷正腹诽着，就听见舰长轻笑了一声： “该不会主脑直接按体积，甚至论斤称重按体重算的吧？把1%的金属夹层排除了人类范畴？” “……舰长分析的很有道理。” 李文殷尴尬一笑，这些大佬都是有读心术的吗……从前何露队长也没这么神啊…… “别那么紧张，下次有想法可以直接跟我提出，我们是先遣队，这里是陌生星域，一切猜想皆有可能。” 椅舱转了个圈，平滑地移动到李文殷身侧，女人歪在靠背上，随手把资料递回给他： “还有呢？他们相处模式怎么样？” “挺正常的，非常符合他们的身份信息。” 回想起监控中娜塔莉躺沙发上把杜尔伽踹到边缘那一脚，李文殷确信这是亲兄妹的相处。 “我记得你也有个妹妹，”舰长嗯了声，“你觉得正常……那应该这一点是实话。” 女人说完这句便沉默下来。 李文殷感觉自己该走了，但看着手里这叠资料又拿不定主意：“舰长……？” “嗯？你怎么还不走，”女人摆摆手， “行了，别自己瞎琢磨，把资料回传给主脑吧，让蓝星上那群光长脑子不练拳头的家伙思考去，起码把基因百分比怎么算的给我明明白白讲清楚，别整这些模棱两可的。” —————— 得益于高塔科技的进步，量子通讯在九霄剑宗万世传音阵法的辅助下，能在零时间损耗的情况下使得亚洲最高指挥所获得外派先遣队的讯息。 但这些资料并未来到周兴邦或者别的什么指挥长手上，而是直接被递交给了地心的主脑中央控制室。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动着纸页，细白的手指摩挲过打印的墨黑方块字体，在手掌离开后，纸页刷啦啦合拢，隐隐泛着流光。 “懒得再打印一份所以直接启动阵法实景投影给我吗？” 留在这里的钟杨分神无奈叹气，“这和为了省公交车费所以坐直升机空降有什么区别。” “你说是不是，姐姐？”【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40-250 第241章 给你听一张过去的CD 我和故乡地久天…… 主脑一如既往地忽略他的骚扰, 将运算结果与公式整理为文件又传输回了先遣队那边。 “诶等等，让我先看看——不是吧老姐，你还真是用体积比例来算的？？” 钟杨的分神浮夸地嚷嚷，脸都快贴到主脑数据流里面去了, “你是不是和那些深空的野手下学坏了！什么时候迭代的基因分析法也不告诉我！还不公布给高塔！” 这些不断流动的字符代码泛着幽幽的荧绿, 数量庞大像江河那般滔滔流淌着, 又在尾端分支, 散为无数湍急的窄溪从地心朝外散射。 它们指向无数个需要主脑维持运转的地点, 比如蓝星各洲各地高塔, 也比如遥远星域之外的先遣队。 ——而这种字符代码只是为了体现主脑正在联络那些信息接受方，实际上真正需要传输的信息早就在主脑得到结果的同时抵达了接收终端。 因而青年在数据溪流中毫无形象地乱窜并未对主脑工作造成困扰，只让他自己的脸忽白忽绿, 有些碍于观赏。 主脑从始至终只安静处理自己的事, 对拥有最高权限的人类采取包容态度，放任甚至纵容他的各种无理取闹。 譬如现在—— [基因算法是主脑结合了两名域外星系领航员实际情况判定得出的最优方式，已经按照你的指令共享给高塔。 至于‘野手下’——主脑并不能理解你的意思。] AI超算有些困惑，她感到人类并没有语气中那么生气。 然而核心算法提醒她, 不能忽视对方的诉求, 于是地心空间再次升起参天神树的投影，将略有些冰冷的数据光流掩盖掉。 “不要再拿这套哄我了嘛——都在树上蹲多少天了，再蹲我成猴了姐——” 钟杨百无聊赖地往后一倒, 身后涌动的粒子霎时聚合成实体的树干, 真真切切托举起人类的躯体，像是真正的树木一样。 [你可以向我提出诉求, 主脑会解决一切。] 主脑温和地说道。 “这么好？真的假的！”钟杨双眼唰地睁大，噌的一下从树上蹦起来，“那什么——先变个九霄剑宗给我！他们原世界的玄玉榻太好躺了！” 话音刚落, 虚幻的群山便在极远处浮现，尔后一阵极光般的亮色从远及近包裹整片空间。 当景致变得再次清晰时，那棵巨大壮丽又莫测的神树已然消失，仙气缥缈的仙山垒石如玉，一线清瀑旁飞悬一座凉亭。 钟杨欢呼雀跃地扑到凉亭里的玉榻上，整张脸埋进云霞枕榻里毫无形象地蠕动，还不忘顺着杆子往上爬对主脑提出更多要求： “还有那个……那个什么剑宗师祖！我还想听她弹的琵琶！” 主脑依然温和地回应： [好的。] 主脑的声音刚一散去，云端之上便遥遥传来铿锵仙乐，铮铮然的琵琶声杀气凌冽，震得山川胆寒、玉溪迸碎。 云山肃然，弹奏者指法内功浑厚，竟然将剑意的光华暗藏进了乐声中，一音肃清天地，将造化万千的玄妙悉数道来。 待到曲调激昂处，长空风啸间隐约有苍龙抬头，遥声应和。 若是有修仙资质卓越者在此，只怕要立地陷入顿悟。 然而这方虚拟的空间并不存在第二个聆听者，而唯一的听众似乎并不想当钟子期。 “果然还是这么难听。” 钟杨的声音从枕头里溢出来，闷闷的，难辨情绪。 待最后一串激烈的弦声收音结束，他才翻了个面，平躺在塌上。 “哎，老姐，咱们打个商量。” 青年双臂枕在脑后，双眸微阖，目光空茫像是看到极远的天外： “你别装了，你告诉我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那我呢，也顺便摊个牌，咱俩还和以前一样，你要做啥就直说，我想都不用想就冲过去帮你打头阵。” [主脑并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否遇到了困境，需要主脑提供算力支持？] 主脑温和地诉说自己的困惑。 “算力能帮你掩盖过去撒谎吗？” 钟杨抬掌挡住了天光，让眼睛藏在指缝后面，好像这样做情绪也能沉默在阴影里， “剑宗老祖那个分神根本没给我弹过琵琶，你怎么哄骗我也不打草稿呢？” “是你在弹，我分得出来。” “要让我死都可以，但别让我抓心挠肺地期待你没死，好吗？” [播放琵琶音乐《九剑诀》是主脑的情绪交互系统做出的决定。] 主脑平静地回答， [音乐通过调取你脑中记录的九霄剑宗老祖琵琶音片段、该宗门化神期剑技《剑荡八荒》以及该世界历史背景后，运用情绪感染模型生成。] 答案很公式化，显然没能让塌上的人满意。 主脑停顿片刻，似乎是去研究了一番人类心理学。 [主脑或许未能解决你的情感诉求，但主脑的核心指令告诉我，现在应该出声提醒你振作起来。] [‘希望来自古地球的钟杨能够开心，如果外面走不下去，那就回家吧。’] [这是核心指令的创造者告诉我的。] 主脑春风细雨般的声音与核心指令创造者如出一辙，却又空洞虚无：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播放原声录音。] “不用！” 钟杨虚放在脸上的手掌微微收紧，每个指节都在用力，他深吸一口气，尔后被掐住脖子般窒息了良久，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缓缓坐了起来。 一次堪称失败的试探。 一败涂地的那种。 ‘丢人！光长岁数不长抵抗力！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你破防！’ 他有些粗暴地捋了下头发，恰好刚才躺下把头绳压松了，便索性扯下来，让微长的黑发就这样散在肩头。 青年单腿盘曲，靠外的那只脚斜斜点着地，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从容： “这就过分了主脑。” “我这不是在家嘛。” —————— ‘蓝星的进展不太顺利啊……’ 远在游戏之中的钟杨本尊估摸着时间点，现在都没发过来确认信号，那个不中用的分神该不会被主脑拿捏破防了吧？ 他确实怀疑钟祁长眠于主脑深处的意识没有消散，所以才暗中分裂了承载更多感情的分神潜藏进蓝星地底。 至于那个神神叨叨的【命运正理】自称他姐姐—— 他信个鬼！信命运的鬼话不如信他就是秦始皇！ 和她周旋那都是虚与委蛇的艺术！快把自己给恶心死了！ “看来我任重而道远啊。” 钟杨长叹一声，引来周围小弟的连声应和。 “请您放心，我既然选择了您取代城主，必将付出最大努力为您铺平道路，只要您能拯救冰冻星球。” ——这是得知老城主救不了星球人后弃暗投明的二五仔撒森。 “不愧是未来城主，即使要以少敌多直面老城主也毫无惧色！镜城星盗头目名不虚传！” ——这是在老一届城主班子毫无地位，决定在新班子成立初期勇闯天涯的打工人里拉。 没错，在撒森揭露“老城主持续在线，冰冻星球马上玩完”的真相后，他们迅速成立了夺取城主宝座计划，并制定了任务的详细步骤。 具体细节参考把大象放进冰箱三部曲： 一，把冰箱打开——钟杨假装被撒森绑架，让城主放松警惕空门打开，获得可以钻的安全漏洞。 二，把大象放进去——用漏洞优化老城主，把钟杨塞到新城主位置上。 三，把冰箱门关上——当都当了，那就治理一下冰冻星球，反正也不会比老城主更差了。 钟杨还记得，当他听完这个脑洞大开的计划后，忍不住嘴角抽搐地夸赞： “你们的计划真完善啊，不愧是前心腹撒森。” 而因为冻壳病面部五官都反向长到脑壳里的怪人居然真以为自己在夸赞他，还频频自谦： “多亏老城主的信任，我才有把握在第一步和第二步里找到致命漏洞，新城主您放心，为了冰冻星球的未来，我必然会竭尽全力！” ……真的不是很放心，谢谢。 钟杨冷汗直冒地结束了这段难以评价的交流回忆，同时从容地伸手让里拉将他拷起来。 ——这便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假装被绑架，让老城主得意忘形，用他勒索黄金城市和星盗团。 ……所以勒索黄金城市又是怎么回事，你们没查出来厄洛诺也没查出来？ 他根本不觉得黄金城市那个便宜老爹会为他掏赎金好吗！ 第242章 反戈 夜色笼罩下的冰冻星球。 …… 夜色笼罩下的冰冻星球。 平地拔起的数座高塔矗立在永冻的土地上, 似巨人手指一般。 曾经密谋协定了绑架计划的密室内，只剩城主还坐在昨日的位置上，斗篷滑落，微微垂首, 露出苍白龟裂的颅骨, 鼻腔的空洞位置中, 依稀听得见细微的呼吸声。 老城主安静地坐着, 好像忽然又恢复了曾经的清醒。 他很清楚, 今天晚上会发生一件大事。 不仅仅局限于他会不会死, 更关系这座高塔、这个星球、或许这个星系也说不准。 实际上现在这样活着比死去更没意思。 软烂的大脑被血肉包裹着，城主冷静地思考着，他反而更期待事情失败后关于肉/体终于得以毁灭的快乐。 他知道冰冻星球的存活是苟延残喘, 这是一个巨大的试验场, 这个星球上所有被冻壳病困缚的人都难以活过30年，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病变向全身蔓延的痛苦。 这有多长的历史了？好像比撒森选择追随他的时候还要久远。 从撒森跟着同一批的队友向自己效命……到现在，那批二十多个年轻人只剩下这一个，又干了那么多脏活, 当然无可争议地成为了选定的继任者。 ‘幸好是撒森……’ 城主微仰, 斗篷又滑落几分，终于把帽檐阴影里的两个眼窝也露出来，黑洞洞的, 里面好像有圆溜溜的东西泛着光。 他推了下快要从眼窝里掉出来的眼珠子, 把它往里面塞了塞，用血管卡住。 ‘他当时能跪下来, 就也能跪在下一任城主面前。’ 快了……今天晚上将要发生的大事，必然会改变这个局面，他马上要迎接自己期盼的东西。 老城主干瘪的胸腔鼓起来, 狠狠吸了口气，脑后的接口凹槽呜呜的出气，这才开始说话： “他们……快到了，我下的命令，把人带到这里。” 说来也怪，这隐秘的会议间藏在高塔楼群里，现在这会儿空无一人，老城主的语气却像在和什么人面对面汇报似的，异常的恭敬。 “还有五分钟。” 他一个人含混低沉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密室里，配合上怪异的姿态与恐怖的外表，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老城主顿了顿，似乎没有等到汇报对象的回应，便又自顾自说下去。 他这次一字一顿、条理清晰，丝毫没有制订绑架计划时的贪婪与奸毒，也毫无在守护者面前的可笑嫉恨，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五分钟足够……我最后把那批充满时金的死人放出去。刚过完节，他们的家里人能久别重逢……情感一充沛，会更像人类的。” 伴随着他的话语，城主摸索着座椅，窸窸窣窣地找了一阵，全靠血管卡着位置的眼球派不上用场，在黑眼窝里失焦地朝上看着。 城主摸到了一个凹槽，他把手套扯下来，尖利的白骨指头从眼窝的位置伸进去，扣了条血丝出来，湿漉漉血淋淋地按到凹槽上。 “嗡——” 密室里看不见，外头的每一座高塔都悄悄张开了一扇门，门里透出暖融融的光来，光影里人影散乱，像是排着队走出去。 夜色里，摇摇摆摆的人群被黑暗保护着，穿过高塔绵延的隔离区，往睡着无数小房子的街区散开。 沉默的街道睡得沉沉的，和居民来看烟火盛会时完全不一样，冷清得像是里头一个人也没有。 但这些风尘仆仆晚回家的人到了，忽的又一幢幢地明亮起来，响起细碎的交谈声、笑声。 老城主安静地屏息了一会儿，像是他能隔着高塔听到似的，静静地思索片刻，尔后又兀自说起话来： “应该到了？家里人见面应该很高兴，他们应该更像人了。” “你说冰冻星球这么久都没通过考验，却还能活得凑合，到底是因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 城主拍了拍扶手，白骨上的一星血痕被黏连在椅子内侧。 “我在这位置坐了这么多年，从前只担忧时金不足，每次趁着冰火节都得想着法子留下来一批年岁大的，幸亏有高塔冻到冰层底下去，后来冻壳病又加重起来，每天晚上都得关掉所有人的能量损耗。” “这越过不了判定，主脑越不给能量，但看这人，越没能量烧着，越不容易像个人，这还能怎么过？” “幸好掉下来个不知哪儿来的守护者，明摆着和人类没关系，却拖家带口的给冰冻星球找出路，还真让他折腾出来治冻壳病的法子。” “开源节流下来，居然也能攒够把冻层里的人重启的时金，今天晚上不奢侈一把不行了。” 老城主说到这，像是找着了自己的情绪在哪里，不知不觉竟亢奋了点儿： “反正过不了判定，也得死，时金烧完了，让他们全家团聚死在一块儿，总比全藏起来便宜了别的星球……别的试验区要好。” “……主脑，您别看我这样，但咱们星球上的人肯定是能过判定的，您既然清醒了，还派了个守护者帮了这把，就通融通融，让大家伙过了吧。” “……要不您说说，‘人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咱们也好照着抄抄，试验成功了，您也轻松。” “……” 城主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听不见了，窝进椅背的阴影里，像个失去支撑的骨头架子。 忽然啪的一声脆响，像是猛地抬头，骨头咯嘣碰着了，那老城主的斗篷又支棱了起来。 他的颅骨又扬起来了！ 单看着这场面，跟死而复生没有区别，直到这怪物手扶着头，寻找信号般地左右探探，才显露出一丝端倪。 ——似乎、好像，这个醒来的，和方才说话那位老城主不是同一位。 而这个后来的家伙，说起话来终于有了几分昨日开会时的味道，措辞也和面对钟杨时接近： “……五分钟也敢说这么多，幸亏及时死了，用伽玛造的这种怪物不太顺手啊……” “那群撑场子的废物手下估计赶不及过来了，算了，这样也行，演反杀也方便。” 老城主缓缓坐直，一手托腮刚要作高深莫测的姿态，突然又发觉出什么不对似的，赶紧站起来给自己翻了个面儿。 脑机接口的那边朝上，眼窝朝下，背对着高背椅，没了血管钳制的眼球咕噜噜滚出来一颗，趴在地上失神地看着地下。 —————— 一人沉着脸，扛着个巨大的“棺材”走进密室里。 撒森砰的一声放下那长得跟棺材似的箱子，向上首的城主点点头。 “干得好！” 城主难掩激动地大步下来，亲自摸了摸那存着肉/票的箱子，跟闻到肉味儿馋得止不住涎水的怪物似的，焦躁地左右踱步。 “接下来还得找法子散播出去消息……” “黄金城市那儿……不行，还得稳妥起见……” 撒森恭敬低头，在老人面前跟一堵墙似的站着，只是这墙的阴影好像渐渐地上前，一步两步，逐渐要吞没城主似的，把他渐渐覆盖住了。 “管不得那么多了……干得好……” 老城主打着算盘，忽而扭头对跟得死紧的心腹皱眉道， “退下吧，把守房子的那个也理了，提头来见我。” 撒森面上不显，跟平日里按吩咐办事的态度一模一样，对城主低头道： “里拉也要处理？那城主您看卫队接管人选……” 老城主摆摆手道：“你看着办！” “有了这个跳板……都是小问题……” 想到这儿，城主呼哧呼哧的进出气更重了，愈发像个剥皮的怪物，仰着白咚咚的颅骨，站定在密室里，扶着箱子板畅想未来。 “好。” 撒森恭敬点头，和过去每次听从命令一样，举起了他的手向目标开/枪。 只是这一次，他做得过于迅速，甚至里拉都没有在现场，以至于方向，只能莫名其妙地瞄准了下达指令的老城主。 第243章 太顺利了 让人怀疑 气氛一时凝固到了极点。 老城主在心腹瞄准自己的同时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太了解这个下属了，甚至可以说是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背叛并不是他做不出来的事。 于是在时金爆裂能量推进发射的瞬间，上首的老者灵活地弹跃起来, 展现出完全不符合老迈年龄的速度。 “砰！” 燃烧的子弹命中了椅背, 几乎刮去了半个座椅, 留下的豁口上金色短蛇扭动, 像乱窜的电流。 撒森一击未中, 却毫无紧张之态, 反而反手收起武器，沉默地恭敬地站直。 ——站直在一双挣扎的双脚前。 这双脚的主人悬挂在天花板上，似乎上方有什么东西紧紧吊住了他, 双脚挣动间一只鞋子脱落下来, 露出森森的白骨。 是老城主的脚。 老者还是被老迈所拖累，从高背椅一跃而起的速度远比年轻人的枪要慢，以至于需要有人帮着他死里逃生。 “我可是熬着夜来救你的，城主大人, 你打算怎么谢我？” 在城主马上要死于心腹刺杀的瞬间, 将他拽着脖子拉上来的家伙，正笑嘻嘻地讨要好处。 “嗬……你……” 城主的帽子彻底脱落，只剩白骨的面颊直对着救命恩人。 这个星盗……竟然敢看着他！而且……是正面对着自己的！ 老人藏在颅骨内的眼球仅剩一只, 这么一翻腾和别的血肉五官叽里咕噜搅和了一堆, 它颤抖着从颅骨的空隙里往外看，正好看见星盗黑漆漆的眼睛也在盯着他。 是撒森透露的？还是他早就知道高塔里的冻壳病……更严重！ “快回答我啊城主, 我不着急，你也该着急下自己吧。” 这个青年意有所指地向下瞥去，目光在老城主的脖颈处绕了绕, 那节勉强支撑着身体重量的脊椎快断了。 “哦不好意思，忘了你上年纪了，挂得高了容易心脑血管疾病，” 钟杨提着斗篷的手一个使劲，将老者挂在了自己所处暗格的边缘，“现在说吧，没提着你了。” 城主像个破麻口袋堆在那一点点边缘上，这个不知怎么策反心腹的家伙眼里明晃晃是威胁。 “还是不说吗？也对，先喘口气休息休息。” 城主陷在颅骨里的耳朵动了动，听见钟杨这样说。 “那我来讲，城主您点个头就行，” 坐在他旁边，以商量姿态胁迫着城主的年轻人，不知从哪儿掏出个单子，还摸出支笔，一副要把口头阐述记录成册的正经模样， “救命之恩换个城主位置，如何？” 地板上，那个孤零零的被遗落的眼球动了一下，咕噜噜地转向撒森的位置。 老城主的心腹仍然沉默地矗立着，对上方的对话充耳不闻。 撒森的斗篷兜帽没有拉上去，他的颅骨显露出来，背对着密室里稍黯的灯光，显得颌骨右侧那道细微的裂缝如沟壑般深邃。 那是撒森把最后一个队友扔进熔炉，被彻底疯狂的怪物反扑碰撞的痕迹，被冻壳病影响的人会逐渐析出骨骼，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抵抗这种慢慢变成怪物的恐惧。 外头人不知道，怪病蔓延的前期，高塔对症状轻微的普通人采取的方式还只是封锁，但内部这种更可怕的异变却只能用杀人来解决。 一道阴影悄悄在撒森身后探头，眼球捕捉着光感，又缓慢地转向阴影的位置。 是城主勒令清理掉的里拉。 他站在撒森身后，秘密会议室入口的位置，伸进来半张脸，窥探着形势，而在他身旁站着的还有许多阴影，分不清是谁。 是卫队的其他人？大抵是如此，为了节源只有卫队长的大脑仍然处于运作状态，其余侍卫官只有跟随指令的本能。 里拉也参与密谋的话……这些只会机械行动的下属跟着他一起来，也很正常。 那么，还有别的参与者吗？ 眼球没有思考的能力，只能僵硬地传输着它看见的一切，城主老迈的大脑清点着那些阴影的数量，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夜密室里只有自己。 “嗬……” 老城主哆哆嗦嗦地竖起一根指头，轻轻弯了弯指节，用以代替他出现裂痕的颈椎，做出点头的动作。 而在下一刻，那颗地上的眼球滚动了下，却仍然来不及躲避，发出吧唧一声古怪的低响，被挤进来宣誓效忠的新任城主班子踩爆。 “城主！” 这些人争先恐后地挤进来，不多时密室里又满满当当，和昨天密谋时没什么分别，甚至参与人员都是同一批的面孔。 —————— 钟杨其实也没想到计划能进行得这么顺利，像有人安排好了坑位就等着送他进去填似的。 “大人，大人？” 耳边传来里拉小心翼翼的声音，见钟杨没睁眼，依然保持着思考的姿态，他又安静地退下去了。 现在是白天，冰冻星球权柄交接的第二日。 新城主坐在老城主的位置上，下首坐的依然是那群人，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为了保证不打扰城主，下属都很有眼色地更换了交流的方式——用那个脑机接口，连接他们统一补充时金的细管，临时建立起“线上”的平台。 换个形象的说法，他们现在就像一群由一个主人利用丝线控制的蠕虫，通过丝线细微振动的频率交流。 而对于新上任的城主，他们除了昨晚例行公事似的效忠外，并未太过在意他。 而钟杨也清楚这一点，因而他虽然有点烦躁，却能面不改色地坐在这儿。 在老城主同意让出位置的瞬间，久违的系统便出来刷了波存在感，不仅认证他接管冰冻星球的身份，还把征服星系的主线任务推进了一大格。 钟杨换了个姿势，用另一只手托腮，并且这短短3秒的过程中，能清晰感受到这群新晋下属终于向他看了过来。 ——被白色细管连接成一串串的怪物，用无数双空洞的眼窝聚焦在钟杨的身上，显得唯一的人类相当突兀。 然而，见到新城主再次固定住了姿态，怪物们又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他们应该没有视觉。钟杨还是没有体会到“被观测”的感觉。 因为【逻辑怪物】能力的作用，他平时随时需要注意观众的视线是否聚焦在自己身上，当然，如果换成同一维度的生命，他更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种“视线”。 但这些家伙没有。 是他们的病症问题？“冻壳病”真有这么神奇？ 伽玛那些机械生命，分明也拥有“视线”。换句话说，活着的生命，只要看向自己，钟杨都能接收到反馈。 那这就奇怪了，是他们本来就没有这种能力吗？人可以，机械也可以，人与机械的结合体不可以？ 那黄金城市的那些结合体为什么可以？ 迷雾笼罩着他，笼罩着整座冰冻星球，系统已经实名制自/爆，却还敢堂而皇之地播报任务，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完全不担心他做出什么出格反抗举动。 而自己确实暂时没有撕破脸面的能力……表面上看，观众还在为他们喜爱的主播推进任务欢欣鼓舞，实际上，则是巨网困住了钟杨。 他所有的任务进度都是被安排好白送来的，明明这个游戏是自己选择的，却有一种被安排的无力感。 第244章 灵魂 时金 …… 白天的冰冻星球很安静。 钟杨回想起在城市里观察的记忆, 冻壳病并不损害他们对生活的乐观，街道的每个细节都干干净净，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居所，所有人的长相都维持在平均水平线上, 像同一批次生产出来的塑胶小人。 ——连不用吃饭这一点都一样。 和黄金城市对比, 那里至少还举行过真正出现食物的晚宴, 冰冻星球则彻底失去了人类生活的痕迹。 除了在烟火节上那次进食, 或者说充能, 这些居民都平静地重复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是的, 烟火并不仅仅是节日庆典，那些时金爆裂后溢散的光芒充满了空气，成为能够捕获的食物。 那些聚集到高塔上空的人……钟杨看见他们都张大了嘴, 像是为节日的盛大发出真心的笑容那般, 不断地哈着气。 在这种近似笑声的响动烘托着节日气氛的同时，他们像捕捉浮游生物的鱼类那样，捕捉着空气中的溢散时金，然后过滤进躯壳内。 老城主没说错, 不愧是“烟火庆典”, 难怪会这么热闹，如果这是唯一的进食机会，那么所有居民聚集在一起便理所应当了。 “这样子能通过主脑的人类审核才奇怪吧……” 钟杨暗叹。 这个星球的怪异处藏得很隐秘, 谁能想到庆典上发自内心的笑声其实是进食呢？ 而厄洛诺没有告知异常之处, 或许与祂本来就非人有关。 想到这，钟杨不禁更加犯难。 蓝星上的分神半点消息都没传过来, 带进来的几个人里，水星河神几乎明牌了被附身的状态，冥王星本质上是依托于自己的认可才出现的复制品, 蓝星的人在这个层次也帮不上忙。 至于黄金城市……钟杨捏了捏眉心，突然好像搞明白了一个原因，为何黄金城市更像人，还能拥有观测能力。 大抵，是因为伽玛虽然身死，但黄金城市那里还留有火种吧，叶嘉道在那里的高塔，也能充当支撑机械生命存续的象征。 最边缘的冰冻星球在辐射范围之外，好像这里的人变异得最严重也不奇怪了。 “分走一半，脑子都不好使了……” 钟杨暗想。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从观众那里获得确切消息，支走厄洛诺和镜行他几乎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单独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拖着等计划进行。 他可以确定为了自己的计划不得不继续向前走，因为观众那个位面—— 钟杨刷的睁开眼，思维骤然停顿，强行清空大脑，让露了一点狐狸尾巴的计划被掐断在根源处。 —————— 【玩家是否继续任务？您的下属精神非常焦虑。】 系统温馨地提示道。 钟杨睁开一只眼，见端坐着的城主终于有了反应，等了许久的里拉忙不迭上前，小心翼翼道： “城主，有来自黄金城市的紧急通信……找您。” 虽然里拉顶着一张只有白骨的脸颊，但仅从他的声音也能听出困惑和紧张。 钟杨也挺困惑的，随手示意一个下属去找撒森后，纳闷道：“黄金城市的通信？具体是谁发来的？” “写着直达您的……我没看……”里拉赶忙表明自己的忠心，“不过署名是高塔。” “高塔？” 钟杨更纳闷了，理论上厄洛诺他们去那儿确实可能和高塔里的人接触，但要是他俩发信息，署名绝不会是这样的。 总不能是叶嘉道找自己吧？ 钟杨点开玩家私信，里头空白一片，他皱眉凝神思索了一会儿，对里拉示意道：“拿来看看。” “大人。”话音刚落，撒森就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他自告奋勇去“料理”老城主，也不知到底做了些啥，身上还烟熏火燎的。 钟杨上下打量他一番：“回来了？” 撒森是这些怪物里头状态最好的一个，扯掉袍子后，陷进里的眼球还能勉强对准眼窝，颔首后恭敬地注视着新任城主。 见他不想对老城主的情况多做解释，钟杨便接过里拉送上来的讯息，一边浏览，一边摆手道： “你带着这些……嗯，在议事厅里发呆群聊的家伙下去，准备准备，有客人要来了。” 言毕，也不管下属们是如何惊愕，撒森又是怎么如狼入羊圈般抓起同事离开的，托着腮又合上了眼。 ‘讯息真是黄金城市高塔发的……居然是叶嘉道的语气……’ 钟杨思索，‘他来干嘛？’ —————— “准备出港。” “高塔祝您旅程顺利。” 黄金城市的高塔反射着锐利的金属冷光，一支舰队伴随着柔和的合成女声，平滑地飞出停泊口，迅速消失在天边，撞出一片电子波纹。 飞艇中，严阵以待的驾驶者拥有雕塑般美丽的外貌，他和他身后所有岗位上的同伴们一样，都微微下压着嘴角，表现出认真的态度。 唯独被拱卫在中间的飞梭中，有一人抱着自己的刀，在苍白的空间内凝神沉思。 在他面前，有一片样貌熟悉的光屏，不断滚动着弹幕。 …… “啊？叶嘉道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他咕咕了，这几天找遍了直播间都没找着他” “好好好，是小叶宝宝，虽然你迟到了但妈妈永远爱你（づ￣3￣）づ╭?～” “此地禁止随便当妈” “来了！我就知道叶嘉道有来，这种大型剧本，还是两个公司官宣合作后的头一个本，逻辑怪物的前任高玩都来了，咱们这儿的排行榜第一肯定不会缺席” “你们看见他的舰队从哪儿飞出来的吗？这地方眼熟啊我去” “这——这个房子不就是小钟喜提便宜老爹的晚宴现场吗！” “啊？这是黄金城市？？？” “拉下远景，你们看后边那个塔！难道说这个塔里面有隐藏任务？小叶一直不出来就是在做隐藏地图的探索？” “有道理啊，这舰队比钟杨和厄洛诺的那两支看起来还贵……特效拉满了属于是” “我懂了，是隐藏任务的奖励！做完了给身份很合理啊！看刚才那群人的态度，小叶应该是拿了黄金城市高塔指挥官？” “呃……那谁能告诉我，他现在又在干什么？” …… 弹幕沉默了一瞬，无数双来自高纬度的眼睛趴在屏幕前观察叶嘉道的一举一动。 穿着银色暗纹制式外套的人类只专注地看着他的刀，高领的黑色内衬对比下显得肤色尤为苍白，脸庞更加显得冷淡，而耳朵上闪闪发亮的蝴蝶耳钉似乎少了一只。 没有刀鞘的长/刀像一束冻弯了的月光，静静地躺在他的膝头，而这月光倒映着刀主人的眉眼，冷冽又安宁。 ‘杀三活一。’叶嘉道平静地想着系统发布的任务。 是他最擅长的类型，只要平稳地发挥好，他有把握能够在一天内结束任务。 即使这个地图大到需要乘坐飞梭跨越星海。 【检测到玩家发送的讯息已被接收，对方暂时还未回复您的组队请求，请问是否继续发送？】 “不用。” 叶嘉道淡淡道。 他记得最近有个新晋的潜力玩家，上次与他合作过，和自己的风格正好互补，很适合作为队友。 况且……系统给的任务往往都带着漏洞，‘杀三活一’并非要让自己处理掉所有同局玩家，更可能是指，接下来即将会出现难以预料的危机，玩家存活率只有百分之二十五。 ……虽然他并不觉得，在这局高手辈出的情况下，玩家会惨到只剩四分之一存活。 但那个人……叶嘉道眉头一蹙，开口道： “加快航速。” 他略微有点担忧那个人的处境，虽然在进入游戏之前，他们都进了由厄洛诺这个前任BOSS现任玩家领导的小队，纸面战力足够，但谁知道那些非人生物会怎么出牌？ 想起自己调查过的《笼中鸟》副本底细，叶嘉道抿紧嘴唇，他并不认为存活时间超过万年的独狼BOSS会懂得团结协作的道理。 因而叶嘉道才急着赶过去，至少要保证对方能够活着出游戏。 飞梭像有自己的意识那般，顺从他的话语，无声地加快了航行，宛若流光划过星海。 因此，他错过了与一队来自冰冻星球的时金运输舰队见面的机会。 也因此，他没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浑然忘却了急着去救的那个“柔弱”脑力派，才是最难缠的事实。 —————— 钟杨又一次带着领路的里拉，在冰冻星球闲逛。 只不过这回，他走的是城区的反方向，往广袤无垠的冻层走去。 “你说这底下全是时金？”钟杨略有怀疑地回头，对着里拉道，“你们储备这么丰富，还需要进口黄金城市的资源？” 他用脚尖点了点地，厚重的冰层显示出一种纯洁的白，谁也看不清白的底下掩盖了什么秘密。 里拉不愧于导游的职责，赶忙像个科普工具书似的解释起来： “虽说是时金……但其实难以利用，我也不太清楚这底下埋了什么，只是老城主……呸，那个叛徒的说辞罢了，说不定他在撒谎，只为了维护民众的秩序稳定！” “哦？” 钟杨这下倒是改了怀疑的态度，饶有兴致地蹲下身，眯着眼仿佛能透过冻层看见地底。 “城、城主？”里拉见他许久没动静，犹犹豫豫地提醒道，“撒森传讯说……接待仪式布置好了……那个黄金城市的来访舰队还需要您去……” “嘘。” 钟杨没回头，竖起指头在唇上点了点。 里拉霎时噤声，缩着肩膀假装自己不存在。 光秃秃的冰层什么也没有。 钟杨也确实什么也没看见。 但他感受到……有东西，在下面看他。 年轻的新任城主摸了摸下巴，屈起指节往冰层一叩。 “咔嚓。” 冻层微微一晃，里拉疑惑地跺了下脚，不太明白是自己打了个哆嗦，还是城主的那一指头起了效果。 ‘难道是烟火节光顾着带路，时金吸的少了？’里拉思考着要不要找新城主申请个庆祝烟火会，他应该会同意…… 但旋即骤然爆发的异变斩断了他的思路，以城主那一指头击中的位置为奇点，整个冰层伴随着咔咔的爆响被由内而外地撕碎。 “城主——！”里拉只来得及喊那么一声，下一刻他就被庞大冰层下伸出的古怪流体裹挟，被迫飞向城区的方向。 而那流体似乎不想伤害他，甚至称得上温柔，将除了钟杨之外的所有引路人送回了冻层荒原之外。 原地唯余还保持着叩击地面姿势的钟杨一人，他慢条斯理地擦擦手，站起身。 这种比纯粹时金更黏腻的流体缓慢地涌起，渐渐地黏合成一道人影的形状，五官清晰，和钟杨对视着。 “原来是这样，谢了，老城主。”钟杨来到这个游戏这么久，终于露出了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终于搞明白了……“冻壳病”的秘密，以及治疗它的原理。 眼见弹幕热闹起来，钟杨半是讲解，半是自我分析地说道： “按照撒森所说的析出骨骼，只是冻壳病的其中一种表象。” “还记得主脑对复苏失败的试验场会采取怎么样的处理方式吗？析出血肉，剩下的白骨会留下来成为十字墓碑。” “……只有血肉能够析出回收，在主脑眼里只有它是可再利用的人类的部分，那么剩下的白骨，则应该相对应人类的‘机械’。” “可人类，就只是血肉吗？” 钟杨看向从时间海中浮起的老城主，他应该只保留了一部分的意识，但由液滴黏合出的双眼却充满神采，远比在高塔中见到的整个人要更有鲜活的颜色。 “我一直没明白这些星球靠时金运转的原理。时金，能够对应时间，人类，可以转化成时金，人类为什么可以转化为时间？吃掉时间，为什么就能够存活？” “存活是靠增加进食，增加生命的重量，就能起效果的吗？那为何不把时金换个名字。” 钟杨余光留意到一支舰队降落到远处的高塔，有个人影注意到荒原上的异变，正在高速掠来。 他便压低了嗓子，轻声道：“……叫做灵魂，或许更合适。” 是了，原来是这样，黏合成试验品的从来不是简单的血肉与机械这两份材料，那份从翠丝坦垃圾山里，这个世界的造主亲手交给他的资料里，还藏着一样材料，时金。 灵魂。 难怪撒森能够看见记录了详细资料的时金蝴蝶，或许是那些灵魂在提醒他。 “冻壳病”剥离血肉，机械骨骼铸成十字，而藏起来的灵魂，沉入冻层中。 第245章 分镜 “唰——” 银月般的…… “唰——” 银月般的刀光斩出弧形的气刃, 时金组成的拟人形态在来人还未接近之前，就已经碎裂于他昂扬的杀意。 “你怎么样？” 来者紫罗兰色的眼睛带着还未褪去的血腥气，冷冷地瞥了眼涌动的金色时海，对背对着的未来合作伙伴关切道。 “……” 钟杨耸了下肩, 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 嘴角的笑容都有点无奈了, “我还没问你, 怎么万里迢迢跑到我这儿来了？” 来人一呆, 有些尴尬地眨眨眼, 组织了半天思路，才道：“……我……” “来合作的？”钟杨替他补充完下半句。 “……”叶嘉道又一呆，被抢走台词很影响他接下来说话的连贯性。 因而, 整段话钟杨都替他说了。 “你接到任务, 觉得需要来找我合作，因为信不过厄洛诺所以直接亲自过来，和我面谈？” 叶嘉道：“……啊，对！” 他点点头, 忽然发觉自己还背对着人家, 赶忙转过身，严肃又认真地再次庄重点头。 然后就正好对上了钟杨的笑脸。 最擅长在对方窘迫时乘胜追击的逻辑怪物，状似漫不经心地, 将叶嘉道全头全尾扫了一遍, 确认他还是原装正版的那个小朋友，没伤到半点儿, 才开口道： “你这个表现……没见到厄洛诺？” 叶嘉道蹙眉，回答得相当坦诚：“你说那个蛇神玩家？确实没有。” 一听这话，钟杨瞬间就明白上位造主伽玛天虫确认死亡, 这小朋友却能毫发无伤的原因——伤到脑子……不是，灵魂了。 ‘叫厄洛诺蛇神玩家，应该是和神灵相关的记忆丢失……不对，那他怎么还会急着来找我？’ 钟杨琢磨不出个所以然，见叶嘉道还眼巴巴地等着自己回应，便随口道： “我让祂带了合作邀请去黄金城市找你，也行，虽然错过了，但结果是一致的。” “什么合作邀请，” 哪知叶嘉道反而上前一步，紧皱的眉头显示出心里浑然是不满， “我们加入了同一个队伍，哪里需要这种东西？你直接拉我过来不就好了！” ‘……失个忆还能有这效果？说话都变冲了啊！’钟杨微微睁大眼，现在换成他愣住了。 谁曾想，更让他震惊的话还在后头，叶嘉道看着钟杨那个表情，越想越气不过： “我看你那个合作伙伴明明更有战斗力，却把你留下，甚至我都没收到他要来黄金城市拜访的消息，想必不是真心要替你带话，而是选择了单飞！” ‘话多得有点崩人设了……不是，咱们又没出道，你单飞这词从哪学的！’钟杨眼见炸开的弹幕，几乎想要冲过去捂住叶嘉道的嘴了。 叶嘉道见钟杨上前，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合作的第一步，按照记忆中疯人院副本里，背着钟杨离开海洋的经验，直接转身蹲下，在钟杨不明就里的眼神中，拽着他的胳膊把人扛到背上。 钟杨：“……？？？” 不是，你干嘛？ 自觉的载具·玩家榜一·武力值拉满的合作对象足尖一点，便轻轻腾跃起来，从时金海洋的浮冰上飞起，踏着浪头轻盈地滑向城区。 “这次我飞低一点，你恐高的话就闭上眼睛。” 因为失忆变得话痨的榜一还在絮絮叨叨，为队友操碎了心， “这次的任务不用担心，【杀三活一】虽然难，但选入参与的玩家数量还是很多的，况且大地图更依赖情报分析和智取，正面遭遇战的可能性很低，厄洛诺抛弃你是他的损失。” 叶嘉道本来想，把自己在飞梭上想的那句‘合作之后至少要保证你能够活着出游戏’说出来，但真和选定的合作对象面对面后，又感觉这种承诺太没有诚意了。 于是他郑重其事道：“放心，和我合作，保你平安。” 正忙着关闭弹幕特效的钟杨：“……”我真是谢谢了。 这家伙不看弹幕的吗！明明炸裂发言是他说出来的，为什么尴尬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啊！ …… “此处艾特厄洛诺” “此处艾特厄洛诺+1” …… “小饿！小叶变坏了！在跟钟杨说你坏话！！”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搞什么啊！” “快到小饿的直播间去！截图截图！” “我来！我有svip能发动图弹幕！小饿快看！” “我记得和厄洛诺一起的……还有那个钟杨单推的新玩家吧？给他也看看！你单推的前辈高玩被榜一扛在肩上顺走了！” …… —————————— 远在黄金城市的厄洛诺：“……” 白发神明百思不得其解，为何高塔对同行的所有人都敞开大门，却唯独把祂排除在外，甚至连镜行都能畅通无阻地出入。 ‘什么叫做没带门票？’ 厄洛诺莫名其妙，他们来合作时金贸易的协定已经签好了，按理说最重要的任务已经完成，早就该返航，只不过钟杨暗中交代祂要和高塔首领联络的额外任务还没结束。 因而他们被迫滞留在这里。 而高塔为了阻止祂进入，给出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上一次是禁止衣冠不整披头散发者入塔，上上次是协定没有纸质合约者禁止入塔，而这次居然换成了没有门票。 门票……高塔哪来的门票！ 难道是你们塔底下那个儿童乐园的票吗！ 厄洛诺无语地走向乐园售票处，果不其然收到了今日售罄的消息。 看着又“披头散发”，又“没有纸质合约”，还没有“门票”的镜行，从高塔里走出来，厄洛诺深切感受到了人类命名为“无奈”的情绪。 —————————— “这么快就发现时金的秘密了？” 一只女人的手托着高脚杯，轻轻晃动着的液面在杯壁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和女人脚下踩着的阴影似的。 “你到底在拖延什么？”声音从阴影里传来，那里正坐着她的合作对象。 杜德罗伊隔着遥远的星域，冷声质问着她。 披着河神身份的女人姿态惬意，像穿着最合适的衣裳在自己家后花园闲逛似的，满面悠闲。 “你急什么？我这不是在帮助亲爱的弟弟，把他的游戏剧本完结吗？” 女人优雅地坐下，掰着纤长葱白的手指一件一件把功劳拎出来细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七级神没那么好坐稳位置，我给他发布‘征服星系’的任务就是为了他能一次性稳定状态……” “黄金城市里的小家伙和伽玛关系那么深厚，我都顾虑着钟杨的感受留了他全须全尾的。 这么一来要征服黄金城市，也就剩下经济这条和缓的路子，那老【金融家】刚好死了，我就让【金钱狮子】取代他，所有资源都打包送了过去……” “……他安排出去的镜行我也让【命运石眼】引导着，根本没给压力就把航路给垄断了，等他一到镜城，直接交接了下属的控制权……” “……至于冰冻星球，”河神皮下的【命运正理】微微一笑，旋即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时金海】就在那里，那片冻土上的所有人早就该剥离成白骨十字死掉，就是为了等他到来，我才硬生生拖着，硬是等到早就该归海的那位城主忍无可忍，愿意把城主位置让出来给他啊……” 说着，她对合作伙伴投去责怪的眼神，嗔怒道：“这一切，就是为了帮助他彻底接管伽玛留下来的星域，我怎么会害他呢！” 杜德罗伊却迅速从这几句话里提取出一点不对，他沉吟片刻，试探着开口：“……镜行……” 命运女神却摆摆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想要用谎言和问句引导我，那就别说出来。” “你觉得我对镜行的态度不对，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是的，镜行和他不一样。” 正理那张在光芒下的脸颊白皙美好，随着微笑慢慢爬上她的面庞，都隐约有几分不像河神的原貌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高远又深邃的缥缈感从她的五官和神态溢出来： “他和我，我们才是一样的。我当然，只承认钟杨了。” 一样？ 藏在暗处的精灵探究地凝视着女神的眼睛，她用完美无暇的微笑直面回去。 什么一样？ ‘难道是说……’ 许是【命运正理】这番话终于说服了合作伙伴，杜德罗伊沉默良久，向她点点头，断开了链接。 ———————— “你接到的任务是【杀三活一】？” 钟杨看着空降的合作伙伴，感到有些想笑，系统皮下的那位起任务名字还真是……画风别具一格。 叶嘉道严肃地点点头，非常认真地分析起来：“不用担忧……这个词是指存活率的意思，而且，就算是鼓励玩家自相残杀，我也决不会对你下手。” “我们可能马上要面临相当恐怖的危机，你做好准备，咱们随时出发。” 见钟杨一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连个趁手武器都没有的样子，叶嘉道想了想，又补充道： “没有的话……也没事，我带来了黄金城市最精锐的机械军团，冰冻星球的状况并不适合作战，咱们还要提防时金海的异变。” 说到这，想起在星舰还没着陆时，自己远远从舷窗看出去，见到冻层海平面上钟杨险些落水的那一幕，叶嘉道忍不住庆幸。 ……幸好他来得及时。 就在叶嘉道又忍不住开始对厄洛诺“抛弃队友，独自逃跑”指指点点时，他突然听见钟杨轻笑了一声。 “好吧，可是……” 钟杨超级夸张地吊着嗓子，苦恼不已道： “……我接到的任务是【征服全星系】诶。” “啊？”叶嘉道一呆。 —————————— 在自称“蓝星人”的舰队上，杜尔伽和娜塔莉相处还算愉快。 同样是垃圾山出身的俩人在作息上意外合拍，就是娜塔莉总是时不时用死去费索罗娜的口癖讲话，让杜尔伽不太舒坦。 “你不去领航？” 杜尔伽看了眼电子钟，按“蓝星人”二十四小时的计时方式，现在轮到娜塔莉去绘制星图。 “得了吧，他们把咱们招来，估计也没想着能当导航员。” 娜塔莉满不在乎地往沙发上一倒，手自然地垂落下来，正好拍拍杜尔伽的小腿， “哎，你让个位置。” 杜尔伽早在她开口前，就已经按照肌肉记忆给这位大爷送上完整的宝座，闻言，他疑问道： “没指望我们？那他们凭什么让我们上船？还耗费这么多资源……” 杜尔伽一个趔趄，险些和垃圾收纳箱撞上，慌忙扶着墙面站稳，却恰好看见里面的薯片袋子又多了两个，暗自想着： ‘原来在这里啊……难怪我没找着今天派发的份额……不对，她什么时候有空瞒着我吃的？难道是趁着我领航时偷偷吃掉的？’ “想什么呢你！” 娜塔莉听见他这儿哐当一声响，懒洋洋地仰头来看，却见杜尔伽盯着垃圾箱，似乎找到了某些“罪证”，赶紧爬起来，把这个便宜哥哥拽回沙发坐着。 这下娜塔莉也没心思闲躺了，干脆就这么坐着，开口便转移话题： “你忘了，咱们的救命舰队是谁找来的？” “……诺亚？”杜尔伽果然上钩，注意力完全不在薯片上了，当然，这也和他在食物方面总是很忍让娜塔莉有关系。 “对啊。”娜塔莉一手勾过哥哥的肩头，让脑袋凑近，“那是诺亚的活儿，咱们说着好听，是领航员兄妹，但诺亚一开始就给出了完整的星图，才能让他们答应把堪称废物的咱俩搭载回去。” “原来如此……” 杜尔伽正点着头，忽然反应过来，她话里有话，扭头便推开毫无分寸感的娜塔莉， “别凑这么近。” “好吧好吧。” 当娜塔莉笑嘻嘻地自觉退后，杜尔伽才接着开始沉声提问： “他们一早就拿到星图了，做交易的对象又是诺亚，为何还会等我们下来？而不是……直接带走诺亚？” ‘当然是因为主神要借他们的手把你运走啊，你个傻蛋。’娜塔莉面上不显，心里充满怜悯地腹诽。 当然，她嘴上又是另一套说辞： “当然是我做的手脚了，你以为诺亚一个S级监管者，为啥这么听我个垃圾山出身的小喽啰的话？” 见杜尔伽张口预言，她打断道： “至于手脚是什么，那你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讲。” 杜尔伽这才放弃刨根究底的打算，郁郁不乐地别过头，似乎对自己“买狗附赠”的身份有了新的认知。 “当然了，我也是留了后手的，如果他们想把咱们细细地切做臊子扔进时金熔炉，或者绑到外星动物园当猴子，我也有把握让咱俩安全脱离。” 娜塔莉虚虚一握，又张开手，没头没尾地讲道，不知是为了宽慰杜尔伽，还是为了宽慰自己。 “……毕竟整个翠丝坦，现在只剩你我了……哦，还有条狗。” 杜尔伽被她的话逗得一乐：“你从哪学的？” “从前你可没说过这些话……” 诶？他忽然一呆，为什么自己要讲从前？ 他和娜塔莉以前认识吗？ 而他这个反应险些把娜塔莉吓得跳起来。 披着别人身份的隐藏者不动声色，暗地里疯狂翻找起存储在躯壳脑神经元里的记忆。 奇了怪了……难道这个身份和杜尔伽真认识？ —————————— “这里便是星图显示的危险行星带？” 来自蓝星的队伍中，转移到主舰指挥中心的舰长深深蹙着眉，对探索者带回的影像开口道。 屏幕上的巨大发光体像一块宇宙大爆炸留下的奇异光斑剪影，遗留在星河中，没有被时间拾起。 “是的，舰长，我们从那两名外星领航者口中确认过它的真名。” 李文殷低声做着汇报工作。 ——“镜城。” 第246章 入镜 “保持安全距离，下放一队探索者…… “保持安全距离, 下放一队探索者靠近，注意不要被光冕吞没。” 舰长敲敲桌面，拿定了主意。 …… 一队能够直接暴露在外太空作业的机械士兵缓缓靠近了光斑，在巨大的光斑衬托下, 他们渺小得像一群蚂蚁。 为了保证安全, 这批机械探索者并未连接人类操作台, 只记录信息并发射探索信号。 幸好, 名为“镜城”的发光天体确实如领航者所言, 看上去只是个死寂的空旷星域, 因而探索者很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回到舰队上交付它们的收获。 …… “各项数据确实在安全范围内……”舰长听着来自蓝星主脑和量子纠缠一样快的同步分析， “而且开采可行性很大, 建议采集……但不排除风险存在, 主脑和分析组共同评估意见如上。” 李文殷紧张地等待舰长的指令，坐在她最近的位置上，俨然一副得力干将的模样。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总是被舰长捞过来干活，别看高塔里参与的事情不少了, 但在这个舰队里, 他深深感受到自己就是个萌新啊！ 难道说，自己能坐在这儿，是因为别人都觉得不是个好差事吗…… 李文殷大气不敢出, 舰长又在当着主脑通讯频道的面大骂蓝星分析组了, 救命，他并不想知道外务舰队和后勤的唇枪舌战具体细节！ 包括分析组长小学了还尿裤子怕被亲妈揍, 自己端凳子结果连人带衣服栽进洗衣机被搅和了一脸疤，现在在高塔里洗白宣称是战场的光辉印记这种破事！ “总之，你再拿这种模棱两可的屁话敷衍, 我要能活着回去，你就等着尿裤子留下的光辉疤痕被主脑记录进人物生平！” 舰长炮轰结束，神清气爽地回头，瞥了眼李文殷，道， “有事？” “舰长……”李文殷吓得大气不敢出，但还是鼓足勇气，为舰队的未来发出提问，“……咱们到底要怎么办……” 联想到舰队现在还没离开这片星域，他犹豫着，揣度了一下舰长可能的想法，小心地开口： “……是否要派出采集者兵团开采？” “呦？长进了，分析能力能追到我一两分了，不错嘛……” 舰长挑挑眉，就在李文殷被夸得有点害臊的时候，她又补上后半句， “……不愧是我，教人就是快。” “……”李文殷的自谦噎在嘴里，说不出去，吐不出来，只能尴尬地转移话题，重复道， “那，调任哪一队呢？右舱那队分装箱的采集者被调出去一半，执行在那两名外星领航者面前伪装蓝星舰队成员的扮演任务……” “你说呢？”舰长却好整以暇，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交叠着手臂枕在椅背上，笑眯眯地看着手下。 压力好大压力好大…… 李文殷赶鸭子上架，被迫兼任分析组的工作，转动自己的脑子： “……主体使用左队，但右队也要分派一部分人出去，并且得是在领航员面前露过脸的，只不过它们出去得换个形态，比如……给机械士兵也套个防护服……带回来的防护服需要隔离弃置，成员必须与领航员接触，测试他们的反应……” “然后呢？储存呢？”舰长接着抛难题给手下。 “需要分派……但不能把主体放在储存仓里，”李文殷越说越顺，“放在主舰队？也不对，我想想……” “好了好了，可以了，分析很好。”舰长微笑着，摸摸手下小孩的脑袋，然后犀利指出错漏， “但是方向不太对。” “啊？”李文殷一呆，旋即突然反应过来，他们航行的目的是什么，尔后尴尬的神色蹭地爬上了脸颊。 “自己想明白了？可以啊，反应挺快。”舰长瞅着他的脸色就知道不需要仔细讲解了，便从大体上略讲道， “这次出航不是为了收割能源，蓝星的储备量够用，况且高塔已经探明了，降临到这个陌生宇宙的不止咱们，整个太阳系所有星球都捆绑着过来了。 实际上，在咱们找到蓝星外头那道封锁屏障存在突破口的时候，求生危机就已经解决了。” “我们的任务，和你连接过的那个机械士兵的批次一样，叫做探索者。” 舰长狠狠一拍桌面，砰的一声重响，惊得李文殷差点原地立正。 这个看着不年轻了的女人嘿嘿笑了声，露出整蛊成功的笑容，粗着嗓子道： “分析组搁那儿整我呢，让我个探索者挖矿？狗屁！我挖了后面怎么运，烧着后备能源运？真运回去蓝星敢接收吗？就这鸟不拉屎的破宇宙，谁敢保证蓝星安全？” “就连咱们两个回去了也得隔离监管。”舰长的声音忽而又低了下来，带着难以察觉的悲戚，“所以，分析组这不对头啊……” “咱们这探索者舰队，好像真要英勇了……” “……” 李文殷完全惊呆了，他根本没料想到怎么情况就突然急转直下了。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扯到英勇就义上了？ “那……分析组实际上的意思是……” 他干干地张开嘴，一点唾沫也分泌不出来，紧张刺得太阳穴的跳动也清晰起来。 “讲反了，”舰长纠正手下的错漏，淡淡道，“我的意思是，分析组实际上是……别的什么东西，正在冒充蓝星端给咱们发消息。” 嗡——！ 一种被流放宇宙的恐惧冲进李文殷雾蒙蒙的大脑，他猛地朝舷窗外看去，无垠的黑夜沉默不语，显示屏上的光斑仍然在它的位置上，没有丝毫改变。 但好像又什么都改变了，那片叫做“镜城”的扁平状天体在他瞳孔里不断放大，直至占领了整个视线。 …… 宇宙沉默着，包容万物，像暗潮捂住所有的声响，即便是星球的燃烧或者熄灭亦不能影响它分毫，因而当那个陌生的星系降临时，空旷孤寂的宇宙并没有反应。 同样的，当这支被派遣出去的探索者舰队被光斑吞入腹中时，宇宙也没有发出声响。 —————————— 杜尔伽又一次从睡梦中醒来，他迷蒙地睁开眼，突然翻身下床，警觉地掩藏身形。 “怎么了？”娜塔莉远远的瞥见便宜老哥在上蹿下跳，懒洋洋地喊了句。 奇怪……杜尔伽揉揉眉心，感受到刚醒来时，那种睡前与当下处境间的浓烈违和感逐渐消退。 “没事。”他回了一声，还想继续深思，却怎么也抓不到溜走的苗头。 这边娜塔莉已经扯开了房门，把愣愣的哥哥拽出来，笑嘻嘻道： “都到蓝星住了，怎么还保留着原来的习惯？现在很安全，没人会趁着睡觉的时候袭击你。” 杜尔伽感受到阳光直射皮肤的温柔暖意，窗帘外天光大好，是一幅令人目眩的如画景致。 第247章 地狱之门 “我们到蓝星住了？”杜…… “我们到蓝星住了？”杜尔伽重复地咀嚼着这句话, 一不留神把它说出了声。 娜塔莉倒是挺有耐心，只不过讲话还是没大没小：“废话，你自己看。” 房子里走出来两个人，小的那个穿着红斗篷, 占据主导地位, 牵着更高些的男孩子往街区走去。 “我找了这个星球的行政区划分地图, 咱们现在落脚的地方叫做C省。”娜塔莉嚼着不知从哪儿掏出的软糖, 咽下去后, 接着说道, “忘了跟你说了，带我们回来的那支舰队给咱们办了身份证明，很快你就是地道的C省人了~” 杜尔伽半天没反应, 一看才知道, 他忙着对街景愣神。 娜塔莉瞅着他的样子，渐渐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微笑道：“你又怎么了？” “这些……” 杜尔伽直勾勾地盯着来往的行人，他们与自己, 与娜塔莉的长相毫无区别。 “……那支舰队, 是长这样的吗？” 杜尔伽混混沌沌的，总觉得脑子里升起一片雾。 “是啊。” 但这片雾气刚生出来，当即就被娜塔莉打散了, 红斗篷的鲜亮颜色映衬得她的笑脸更加灿烂, 像阳光蒸干了露水，让杜尔伽关于睡梦中残存下来的所有回忆都破碎开。 “是这样的, 没错。” 伴随着这一声肯定的答复，杜尔伽彻底没了反驳的意识。 他整个人都在被牵着走，沿着长街从高耸的通天铁塔到装饰古怪的甜品小屋, 娜塔莉兴致勃勃地向他介绍了这里的所有，喋喋不休试图一股脑把未来要生活的地方讲解清楚。 …… “……这是C省分区的高塔，亚洲区块的高塔平时节假日都开放活动中心，咱俩可以进去蹭电影看。” 娜塔莉嚼了嚼糖，突然脚步一顿，把紧跟着的杜尔伽堵得一顿。 “不对，”她一拍手掌，有点儿懊恼，“我忘了你是成年人！没有未成年免费福利！” “……这个外星，还有这种东西？”垃圾山里长大的杜尔伽表示闻所未闻。 “废话啊，”娜塔莉又开始嫌弃便宜老哥，“你看旁边那家店，对，就写着‘咩咩甜品屋’的那个，也是未成年半价优惠呢！” “甜品屋？”杜尔伽顺着她扬头的方向看去，一座小楼猝然撞入眼中。 就在这么一瞬间，杜尔伽的整个人都冷了，一股股扎心的寒意从脚底往上蹿，梦醒时的眩晕突兀地再次涌上来。 “嗯。” 娜塔莉像什么都没发觉似的，勾着杜尔伽的胳膊就往那儿去，“走吧。” 杜尔伽纹丝未动，可他却架不住胳膊上那股巨力，红色斗篷、比他矮上不少的女孩此刻面容模糊，仿佛成了妖魔，在拽着他往柴火堆里扔似的，不容违抗地拖着他前行。 “走吧。你必须过去。” 血淋淋的红色从女孩子的斗篷上面，淅沥沥地往下淌，杜尔伽眼睛里的世界在融化，他开始分不清他在那里，同样有高塔，同样有娜塔莉，这里是垃圾山还是蓝星？ 对，同样有娜塔莉。 轰——！ 他突然摸到了瞒着他过去记忆与现在自我之间的隔膜，找回了通向记忆深处的幽幽小径。 他想起来，自己曾经和某个人说过，自己在垃圾山里有个一起长大的妹妹就叫娜塔莉。 那他听到这个名字，怎么反应不过来呢？ “……怎么反应不过来呢？” 娜塔莉笑嘻嘻地拽着杜尔伽走，眼看着他那层【缝骨匠】一针针补上去的皮又一针针崩开，啪嗒啪嗒往下掉，踩了一路血淋淋，和自己身上的红斗篷似的。 “不怪你啊，因为你不能想起来啊。” 娜塔莉扯着他到了甜品店门口，那黑洞洞的门庭里有吃肉的怪物，闻着血糊糊的香气，把藤蔓从阴影里伸出来，蜿蜒着就想爬过来舔。 娜塔莉小心地拎起斗篷的边缘，才敢伸出脚，狠狠地踩痛了藤蔓，让它缩了回去。 杜尔伽停止转动的眼球，直勾勾地看着她那只脚掌，那是一只死人才会有的脚，伴随着斗篷掀起来，无数只小手小脚跟她一起踩上去，才能让这轻飘飘的一脚变得那么沉。 看着，就像斗篷里藏了好多和她一样的孩子似的。 “看我做什么，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娜塔莉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于是杜尔伽就真往自己身上低头看去，他发觉自己亮晶晶的，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银灿灿一片。 “看见了？你的蝴蝶纹身没啦哥哥。”娜塔莉咧开嘴就笑，“全是银色，你的纹身淹没在里面看不见了！” 杜尔伽摸摸脸颊，感觉水银涂层下面的血肉还是一阵阵发疼，像火烤着他，嗡嗡响的脑子里全在重复地哭嚎着疼痛，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琢磨事情的原委。 于是他等着娜塔莉的解释。 可惜娜塔莉也不想多做解释，只用行动让杜尔伽自己想起来。 她刺啦一声撕下斗篷，一直穿在身上那层红彤彤的斗篷极其沉重，硬挺挺地撑在地上。 娜塔莉说：“把你的皮穿回去吧，你就能想起来了。” 那个斗篷……他的皮…… 水银雕塑般的怪物发出嗑嗑嗒嗒的声音，是他的牙齿开始打颤，他终于是想起来了。 关于自己在孤儿院烧死，被【缝骨匠】完整地剥下焦皮，涂上水银，缝合一层完整的假皮这件事。 所以……水银怪物颤抖着，每一下抖动都牵动剧烈的疼痛，水银都捂不住泪水的溢出，他根本分不清这是真的疼，还是记忆映射过来的幻痛，但泪水刮在血肉上的两道沟壑，却明明白白是真实的。 所以……那层焦皮……自己的焦皮根本没被扔掉，只是被翻了一面，露出鲜红的内里，缝成了斗篷。 所以……他根本没办法想起来，他的大脑不敢想起来，斗篷挡住了他储存记忆的路。 “为什么……” 怪物颤抖着捡起皮，勉强披在身上，焦黑包裹不住躯体，四肢的末端还露出银色的手掌脚掌，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自己选择了破茧啊，小蝴蝶，” 娜塔莉微叹，随着斗篷脱去，她也暴露出本来面目，藏在影子里，手拉着手的小孩子像手风琴似的叠在一起，从她的影子里咯咯笑着探出头， “本来他在楼上的蝶茧那里摔倒，有很多完整的蝴蝶能选择，但是你却自己主动从茧子里出来，断了个翅膀也要把他扶起来。” “所以没办法啦，只能让完整的你断一个翅膀，再送到他身边来，完成你自己选择的命运。” 娜塔莉又用回了费索罗娜的语气，她模仿得相当惟妙惟肖，以至于被剧痛裹挟的杜尔伽分不清她是谁。 “【缝骨匠】……【非法医生】治病……【诈骗犯】骗人……能够骗人，还能治病，又骗又治的缝骨匠……费索罗娜……是你……” “也不仅仅是我。” 娜塔莉走近他，毫无畏惧地迎上怪物瞪圆的眼珠，轻轻替他把斗篷的帽子拉好。 左右两半剖开的脸颊合拢，杜尔伽恢复自己生前的模样。 “娜塔莉也想让你活着。天可怜见，主脑清洗失败试验品被我撞见，翠丝坦十一区只剩你们两名遗孤，我不来她会死，我来了她求我别让你死。” “这也是命运的巧合，我到那里去，就是为了不让你死。” 娜塔莉影子里的无数小手替杜尔伽扣上皮囊，像焦黑的身躯正一寸寸缝上，正如人类在胚胎时期两半的面容逐渐生长合拢。 “所以我顺势答应她。而你，作为选中命运的幸运儿，便从此带着整座城市复活，翠丝坦十一区回归大火之前，而即将犯下纵火的重罪犯被主脑逮捕，关押进西西弗斯监狱。” 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死者在她的话语间停止了颤抖，更遥远的记忆接连着涌出来，这回不再是隔着玻璃窗阐述纸面话，而是真切想起垃圾山里终日气味熏天的生活。 过去的垃圾山……真的是废物倾倒填放的地方。 而那个斗兽场不在地下，监狱里的工厂……也不仅仅是监狱里的人在里面工作。 它们几个，挨在一起，在垃圾山外头连成一片。 垃圾山里能走出来的人，一个接一个，像一串串衔着尾巴，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老鼠往这片榨出人时金的石头碾子走过去。 有幸运的，偶尔趁着碾子休息，侥幸活下来，也都作了顶替接受监管者处罚的耗材。 长久的痛苦使得火灾来临倒像是解脱，当火舌舔碎了名为“孤儿院”实为饲养栏的高墙，那道大门砸下来的时候，杜尔伽记得自己是毫无负担地张手拥抱，准备迎接这场短痛。 可惜……可惜。 大火熄灭，他僵硬的尸体被娜塔莉找来的救星挖出来，缝缝补补又浑浑噩噩地接着活了。 “现在到了你必须接受命运的时候。” 在娜塔莉身上藏着的【缝骨匠】直白地说出要挟，她从身后撑开黑伞，这是来自【逻辑怪物】力量凝结出的伞，命运和高维观众的观测力量同时注视着这里， “用过的几个身份都死在星域里，我只让她活到最后，就是为了胁迫你。” “跳下去，她活，还是不跳，一起死，你自己选。” 【缝骨匠】一指那道黑洞洞的门，里面的深渊张着巨口，已经耐心地等待进食很久了。 披着焦皮的怪物抖了抖嘴唇，想要说话，却猝不及防被胸口一股巨力推了下去。 “识相点也好，跳下去少点痛苦。” 疾速下坠的视线里，门外那道亮光迅速远去，背光的人影在洞口站了会儿，转头消失不见。 —————— 杜尔伽“被自愿”跳下去后，【缝骨匠】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用拍了拍手，后退两步，在地板上坐下来。 从洞口涌出来的黑暗稍微掩盖了一些洞外的光明，像隔着一层黑纱，能看见场景有两重影子。 第一层是她刚才带人参观的“蓝星实景”。 第二层是四四方方的舰队舱内空间。 镜城像一面镜子，映射了蓝星的空间投影，这是主下达的旨意，她必须践行，将蝴蝶待到命运等待的地方。 ——也就是眼前这口深渊般的圆井。 “古地球苏联矿井，‘地狱之门’。” 第248章 替身 ——“地狱之门。” …… ——“地狱之门。” 【缝骨匠】捋了捋头发丝, 有一线弯弯的卷发刚好绕到胸前来，她便用指头勾起来，有一圈没一圈地打着旋。 本来准备用费索罗娜的身份逃难出来的，但那个女人……不知是因为带着一些【诈骗犯】的天赋能力, 能抵抗些许她的寄生,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用起来总不太顺手。 总不能是因为, 自己捡来的这两具尸骨, 在生前有超越一切的战友情吧？ 【缝骨匠】摇摇头, 把脸埋进膝盖里。 随着观测的眼睛消失，镜城那种利用光学进行感官欺骗的能力丧失了效用。 于是，以她为原点, 整片虚假的镜中蓝星蒸发在毫秒之间。 原地唯余女孩一人, 倚在沙发上，蜷缩成孤独的小小一团。 —————————— 杜尔伽还在下坠，这个为了证明工业伟力而妄图打穿地球的深井，纵向有长达一万两千二百六十二米的深度。 呼啸的风呜咽着刮过耳畔, 杜尔伽浑浑噩噩的, 听着倒觉得更像有妖魔在低语。 那声音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拥有同源的地球人类基因，同样来自地球重启尝试的第2314次……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诞生与成长都伴随着七级神明，【命运正理】的影响……” “第三点……都曾经死去……” “第四点……死后在神明的伟力下, 都由【缝骨匠】缝补伤痕, 获得新生……” “第五点……都有愿意为其献出生命的血亲……” “第六点……似人，却并未完全为人……” “第七点……曾经逃离西西弗斯监狱, 以黑猫的身份形成拟态，难辨真假……” “第八点……都与灭世后的蓝星新生人类建立关联……” “第九点。” 杜尔伽的坠落速度已达到最快，重力与劈开空气产生的摩擦互相抵消着, 让他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风声叹息着说道：“都来到了地心，在蓝星超级主脑的见证下，达成第一次正式会晤。” 焦黑的人形重重砸落向地面。 除了真正跳下过的人，没有其他人能够知道，这道封锁的矿井远不止对外宣称的深度，一万米以内，只不过是它的在地表铺设的玄关，而深入到纸面数据最深之处，才能看见通道骤然窄缩，尔后豁然开朗。 ——这才是“地狱之门”这个名字中，“门”真正所在的地点，是地心主脑控制室的唯二入口，是蓝星封锁的秘密之一。 杜尔伽从这里坠入，成为打破秘密之人，与操纵命运者希望他变成的模样又相似几分。 摔得浑身扭曲的怪物摸索着地面，水银包裹之下的身躯开始自动修复，那支来自钟杨的药剂起了效用，在水银壳层的缓冲作用下，竟然不算大碍。 杜尔伽撑着地，缓了好久，才艰难地站起，迷茫地张望四周。 他站着的这个地方……像一只眼睛的内部。 越看越觉得，这个猜想没说错，两头狭长，中间鼓起，这个天然形成的地下空间像个眼睛的形状，略带浑浊的晶状体便是中间位置，充斥着暗色的那片朦胧凸面镜。 杜尔伽早就放弃了逃走的打算，可干站着也不算个事，他便迎着镜面走去，那片灰暗的镜子居然也能模糊地倒影出来者。 只不过，不知是杜尔伽的幻觉还是怎么，影子居然只有黑漆漆的主色，没有倒影出他皮下露出来的银色手掌脚掌。 杜尔伽凑近了看，才发现这不是没倒影出来。 镜子里的人全头全尾，完完整整，只不过和他穿得不太一样，人家漆黑，是因为全身都穿着黑色衣裳，连两只手都包裹在手套底下，而自己则是一副烤焦了的凄惨模样。 杜尔伽扯动嘴角，想要苦笑两声，却听见不属于自己的声音从嘴里笑出来。 “嗯？” 他低头去看，不知什么时候，他成了凸面镜上倒影出来的那人模样。 黑色头发黑色眼睛，杜尔伽迷茫地摸了摸脸，发现掉了一大片的水银碎屑，他越抹越多，渐渐地停不下来，直到扒下面部所有的覆盖层，又抬头对镜自照。 他和影子面对面，现在都长着一张苍白而俊秀的人类脸孔。 ‘我认识他。’杜尔伽阵阵心惊，下意识想讲出他与脸孔主人的渊源， “是一起逃狱的——我们还一起变成了——” 影子、本体，两方存在都在这个瞬间浑身一颤，影子里，那人的黑色衣裳忽的炸开柔软的绒毛，蜷缩着变矮，直到变成一团小小的黑猫。 “喵~” 影子里的黑猫叫唤一声，竟如丧钟般敲醒了杜尔伽，他现在看看镜子，又看看手爪，才发觉自己居然又回到了二人同为黑猫时的模样。 只不过，这一回，两只黑猫大小一致，真假难辨。 影子里的那个，和杜尔伽本猫，并没有什么区别。 —————————— 李文殷费劲地掀开一边眼皮，在刚醒过来的那股迷茫散去后，霎时惊觉所处的环境不对头，右手悄无声息伸进怀里，盖上眼皮，留一条缝四下打量着，随时准备动手。 然后他就被舰长一巴掌盖在了脑门上。 “啪！” “醒了？起来，看看英勇就义后的天堂长啥样。” ‘啊？’ 突如其来的巴掌差点没把李文殷吓晕过去，脑子还没缓过劲，又听见舰长这番说辞，当下真觉得自己死了，脸上的五官皱巴巴快哭的模样，嘴里开始念叨家里人。 眼见下属的碎碎念从对不起老妈妹妹，发展到还没吃够的哪个巷子哪个麻辣烫，舰长听不下去了，又一巴掌把他从沉溺的悲伤里拍出来。 “逗你玩呢，小孩子怎么就当真了，”本想开个玩笑，活跃下死里逃生氛围，这下女人嘴角微抽，没好气地解开真相， “看看，这里是舰队里，指挥中心，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 ‘活得好好的？！’ 李文殷一愣，更加不可置信地扯了扯自己的脸，难以想象这么大的馅饼能砸到脑袋上。 这可是充满未知的陌生宇宙！！ 舰长干咳了声，给他补充起真正的分析组传来的资料。 “那个天体是个光学陷阱，它的复杂结构和大气构成，让它恰好能集中所有抵达它身上的光，又恰好从同一个方向反射出来，而我们舰队又恰好处在这个方向的正前方。” “所以……不是它在发光，而是我们刚好和反光流面对面？”李文殷立即明白了舰长的意思。 “对，” 舰长叹了口气， “这光流还带了些别的东西在里面……当我们醒着误入时，眼睛就被它欺骗，连带着产生一连串和现实相关的幻觉，‘分析组有问题’就是那个幻境的假象。” “太阴险了。我开着麦和空气对骂半天，真正的分析组却听了全套的笑话……”舰长越讲，越暗暗咬牙切齿， “不过幸好，当咱们都被幻觉彻底捕获后，身体的本能反应反而救了咱们。舰队航行到那个镜城天体的最近处后，不管幻觉是什么，眼睛都因为受不了反光流的强烈刺激而闭上了。” 舰长抬了抬下巴，冲显示屏上分析组的报告道：“幻觉的触发条件就是观测，咱们派出探索者的思路是对的，不连接人类意识，单纯记录封存并不会干扰到舰队。” “但是，”舰长话锋一转，“我太大意了。这次危机的主体责任，就在我身上。咱们那两个……三个外星领航员，竟然越过舱体的阻隔，和镜城产生了联系。” 李文殷闻言，悚然一惊，忙追问道：“那现在他们？！” “呼……”舰长长舒一口气，右手抚着胸口上的徽章，完好无缺的无名指划过冷色的金属光面， “走了。” 走了？ 李文殷还没想明白，事态是怎么发展成这幅虎头蛇尾的模样，舰长就起身离开了指挥室，一副并不想细究的样子。 “等返航后，我会向高塔提交纸面材料，这次的危机虽然没引爆，但责任也得担着。” 顺手拔下星图数据卡后，她快速走向指挥室正门。 李文殷目送着舰长远去，心里正隐隐担忧舰长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罚，就听见“滴”的一声，指挥室从外部被锁死。 “？” 舰长在干什么？ 李文殷正不明就里，忽的听到对面会议桌底下，传来人类挣扎着爬起来的响动。 他急忙想去瞧，却看见舰长这时从会议桌底下晃晃悠悠站起来，缺了两个指节的无名指撑在桌面上，死死拧着眉头，和他方才从昏迷中脱离出来的样子完全一致。 “舰长？！！”李文殷失声惊呼，那刚才那个是——？？ 强撑着站直的女人动了下眉头，手一摆示意他过来，扶着自己开启了全视角实时监控。 那个冒牌货飞快地逃到主舰跃出点，好像感受到了他们的视线似的，微微回头一望，旋即连密闭防护服也不穿，就这么望跃出点里一跳，直接奔赴向黑洞洞的宇宙。 李文殷瞠目结舌：“这——” “有人接她。”舰长却沉声道。 果然，漆黑的星域间遥遥飞来一个光点，亮黄色的暖光不断舒展开，竟变成了个人形的模样。 “那个是——” “看着。”舰长按了下他的头，让人把剩下的话咽回去。 那个人形仍然在变化，他渐渐张开了羽翼一样的双臂，浓郁的亮色暖光拉伸得稀薄，像一点墨汁扩散到水里，形成一片网，最终凝固成坚硬的冰。 ——那片光定格成一艘极小的飞梭，接上坠落的人，化作一道流光远去。 在离去的瞬间，李文殷清晰地看见，冒牌货那层抵挡着宇宙射线的外表被轻轻剥离下来，随手扔到了飞梭之外。 虽然没了红斗篷，但那张脸颊，分明就是他们救回的外星来客之一！ —————————— “这回你真成诺亚方舟了。” 【缝骨匠】舒适地坐在位置上，等待这艘轻盈的单人逃生飞梭带自己找到个合适的落脚点，将“娜塔莉”的身躯还给她自己。 不愧是主预留的后手。 她满意地盘算着，同时手指在胸口画了两道弧线，看起来和她惯常捻一缕头发绕圈儿的动作完全一致。 只不过这次，她终于将心里想着的祷告词说了出来： “至高的命运，无垠的空间，永恒的时间—— 我向您祷告，替身已经按照命运既定的安排送入了镜像地心。而他承担了命运部分涟漪的血亲，已经搭载您安排的诺亚方舟，即将走向光明的未来。” “在洪水褪去后，我将暂时伴随她左右，顶替消失的替身身份，遵循您的旨意，引领她扔石造人，重启此方宇宙的人类烛火。” 第249章 升维 后手 随着那艘小型飞梭化作流光远去, 蓝星舰队上，除了指挥中心里的二人以外，其余的成员才逐步醒来。 副官根据舰长的指示，前来解锁闭死的舱门后, 他们已经安全渡过“镜城”星域的消息才传递出去。 “可惜星图被她带走了……” 舰长沉吟着, 有些拿捏不定是否要继续前行。 他们此行的收获其实已经不少, 探索者们收集的数据无一不表明, 这个陌生宇宙的基本运行规则和蓝星过去的宇宙完全一致。 而现在, 网格分布图上显示前方有越来越密集的行星带, 镜城像一道门槛，他们跨过去，便要面对藏在星海深处无数虎视眈眈的危险。 这时, 来自蓝星的通讯信息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探索者舰队, 您好，主脑与分析组已经收到你们发回的数据。” “经过协议，蓝星高塔方一致认为，目前探索进度足够完成排查威胁的需求, 并向探索者舰队发来返航要求……” “……前方星域危险, 高塔更希望您平安回家。” 瞌睡递枕头了？舰长勾唇一笑。 这个半点多余风险都要规避的风格，确实是高塔的官方通讯没错。 于是她从善如流地选择了接纳建议，打开全队通讯下达指令： “驾驶室注意, 掉头, 咱们背对镜城，绕开那个反光带, 准备回家。” …… 舰队沉默地一分为二，像两道弯月，远远绕开了镜城天体散射出的耀眼光晕, 向来时记录下的安全航路靠拢。 …… —————————— 快要返回“镜城”的正面方向时，全频道通讯再次响起舰长的指令。 “倒计时十秒之后，听从指令全队闭眼。” 舰长冷声道，“听清楚我的声音！” “十，九，八……” 趁着现在还处于背对方向，李文殷忍不住最后看了一眼镜城。 正面耀眼无比的巨大天体，背后却隐藏着黯淡无光的一面。 ‘难怪叫镜城……太贴切了。’ 他暗自腹诽。 真的像一面镜子背后的水银涂层似的，黯淡的水银与光洁的玻璃都是同一样物件，就像人的两面。 “……三，二，一！” “闭眼。” 李文殷合上了双眼。 —————————— 处于最高戒备状态的蓝星中，仙门阵法辅助着蓝星的高塔网点，力图排除一切潜在威胁。 而能够支撑这个星球全力运作，甚至有余力将其余建交行星纳入保护范畴的核心，则是深藏在地底的蓝星主脑。 高塔的所有人都紧张却有序地根据主脑的指令做事，但谁能想到，主脑在这么多冗杂的工作之间，还能偷偷埋下代表命运意志的陷阱呢？ 然而，一直在地心监视着主脑的人，或许真的可以。 因为担忧仙门的风景看久了，钟杨的分神又开始无聊，主脑每隔一段时间便撤换地心的投影，从赛博朋克到洪荒神树应有尽有。 此时地心如一汪血湖，巨大的月轮静静地伏在水面上，倒影着天体惨红的脸。 ——是从吸血鬼世界抽取素材拼合出的投影，血湖和当初沃因达瓦的眼睛完全相仿。 但钟杨的分神只顾着躺在城堡里翻看日记本，一点儿也没有追忆当初游戏故事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要翻日记本，当然是因为主脑的数据传送信息也会具现在投影的幻境中，并不会掩藏起来。 而为了照顾最高权限者喜欢躲懒的习惯，主脑贴心地采用了最轻便的“日记本”形态，甚至不用他自己动手，一阵阵血湖上吹来的凉风自动帮他翻着页。 可惜，主脑的体贴并不能让这个家伙停止搜查罪证。 钟杨一边享受主脑的偏爱，一边还找她的茬，口中念念有词： “……主脑与分析组信息被异常隔断……探索者舰队对任务走向判定耗时过长，出现异常断联情况……” “……多次尝试连接，于1294次后与探索者舰队重连成功……” “……舰长汇报遇险情况，同行记录官李文殷最先苏醒，见证外星领航者带走星图离开……” “……考量风险等级，决定下令返航……” “嗯？”原本躺得歪七扭八的人突然坐直，啪地合上日记本，兴冲冲地对窗外的血月喊道，“你看我找到什么？” “你的破绽，姐姐。”他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兴奋， “别装了，主脑怎么可能会和自己的意识下分体断联？这个舰队失联是另一部分的你顶掉了蓝星的信号，和舰队连接产生的空白期吧！” “那么他们莫名其妙的昏迷也很正常了……我就说嘛，你怎么会随随便便同意夹带三个来路不明的外宇宙人进舰队里，原来是内鬼。” 主脑并不搭理他，但也没有瞒着通讯信息的意思，还是任由钟杨翻看。 “让我再找找……你接着装，我就不信了……” 找到了目标，他也没了闲躺的兴致，径直坐在窗口，就着红彤彤的月光刷啦啦翻页。 就在此时，一阵细微的波纹从城堡外的血湖上掠过。 远远的传来地动的声响，钟杨敏锐地抬头，目之所及唯有平静如旧的那轮月亮。 ‘嗯？’他一蹙眉，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 ‘怎么回事？’分神疑惑地抬起头，感觉自己和本体之间那道隐秘的联系好像震动了一下。 在这段联系之间，另一股隐秘的、难以察觉的联系，像藤蔓长出分□□般，隐隐地挠了挠他。 ‘分支……？什么东西？是错觉吗？’ 分神屏息探查着自己的状态，尔后发现一切如常，除了在和本体联络的神念交流之外，多了另一个似乎可以直接沟通的定位点。 ‘多了一个自己？本体又放了个新分神出去？’ 藏在地心的钟杨揣摩着，在思考要不要试探一番那个新联络点。 但与此同时，一件更让他关注的大事情获得了确切的结果，马上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这一回不再是血湖上的微波，而是整个蓝星震动。 钟杨抓起日记簿，向后翻一页，主脑的处理信息迅速浮现出来： “……主脑检测到蓝星太平洋中心，试验区[翠丝坦-母版]地点触发7.4级地震，地震波已被地壳骨架缓冲，预计引发小范围海啸，正在升起毗邻城区大陆架，消减海啸损失……” 是本体预先建立起来的试验城！ 分神瞳孔一缩，暗道难怪。 这么说来，那他的计划成功一半了……难怪和本体联络的渠道会多一条支路，看来是本体趁着试验场升维的事情，向高维世界也投放了一个分神…… 地心里的钟杨打定主意，放弃联络那个新生的节点，以防计划在洞察一切的命运面前泄漏。 —————————— 高维世界。 一团团光怪陆离、无法观测的迷雾，像纠缠的粒子般涌动着，祂们都在向同一个方向涌去。 放眼而望，这片混沌的空间没有任何事物是能用肉眼观察、用言语具体描述出来的，并不仅限于这几团光影。 然而，若是顺着祂们前行的方向看去，却能发现空地里突兀地矗立着一座钢铁城市。 ——一座可以观测的，荒凉的银灰色金属城市。 从城市内部吹出来的气流可以描述为风，它吹着那个摇摇晃晃的牌子，让上面[翠丝坦十一区]这几个词像在摆手似的上下扇动。 然而，这风离开了“翠丝坦”覆盖的范围后，突然之间就变成难以描述的恐怖之物，混杂在不断靠近城市入口的粒子团之间，在祂们的团块外穿行。 粒子团不在意这些。 祂们在交流只有祂们自己能够听懂的语言。 喧闹的杂音无法分辨，但是，当第一个团块，第一次挤入[翠丝坦十一区]这块门牌之内，祂的语言，不，应该说她的语言，变得可以听见了。 “……白镜行客公司磨磨蹭蹭的，拖工期这么久，实景体验城市终于开了！哈哈哈哈哈——” 涌动的流光蜕变成叉着腰自拍的年轻女人，仿若宇宙低语的嗡鸣变成放肆的大笑。 在她身后，一个接一个不断涌进来的粒子团，也都一一转变了形态，有男有女，形色各异，而他们最大的特征，就是与蓝星人类毫无分别。 ——[欢迎来到翠丝坦！每一位直播间的老朋友！] 城中心的高塔砰的一声炸开烟花，旋即嗖嗖嗖无数炫丽的烟火飞上天空，俨然是直播间打赏烟火同款。 [让我们一起畅玩游戏，在观赏直播的同时，享受与主播体验相同实景的乐趣！] 高塔的柔美女音欢快地说道，她比直播间里的合成音更多一分人气，引起高维游客们的阵阵惊呼与称赞。 “我去，比游戏里好听多了！”原本是焦黄色光团，进入城中变成扎着麻花辫的女游客啧啧称奇， “逻辑怪物公司这次做的不错啊，感觉直播间还能顺势更爆一点。” 有个路过的游客闻言，纳闷道：“两家合并，你怎么就夸一个？就不能是白镜那边的人配的音？” 哪知女游客嗤笑一声，忆起往昔，满面的看破红尘，年纪轻轻却沧桑感十足地说道： “就白镜行客那个公司？不行不行，他们运营的游戏全是低段位的血腥套路，就拿榜一来讲，要不是叶嘉道自己长相上的先天优势……就这水平，白镜哪里比得了敛财雁过拔毛的老前辈？” 提问的游客显然也是老观众了，被她这么一说，也忍不住对比起两家公司的作风，最后不得不承认女游客的说法是对的。 “有道理，” 他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果然是人如其名……公司如其名啊，剧本逻辑跟见了鬼似的，系统三句话让BOSS给玩家花十八万，还充值直播间彩蛋vip……这点确实比不了。” “是啊是啊，白镜行客比起来真成傻白甜了。” …… —————————— 无数观众翘首以盼的翠丝坦游戏实景城市终于开放，这股热闹的氛围自然而然也跟着镜头，传递到了直播间里。 …… “小钟！你猜猜我在哪里看你的直播——” “哈哈哈哈哈别猜了，我也在你去过的垃圾山里面！我去细节做的很不错啊，游客还能进去挖宝——【截图.jpg】【截图.jpg】” “呃前面的小心点吧，这实景做得也太真实了，我刚才进了个一楼撬箱子，结果一个没注意，这地底下的楼层就自己长出来了，把我顶到二十楼去了，差点吓晕” “啊？连立体城市都做了？那岂不是还会有个深渊藏在垃圾山底下，里面停一艘诺亚方舟等咱们去发掘？” “好好好，这么细节是吧，我收回骂公司拖延工期的话，不怪你们了，慢工出细活啊” “请务必保持这个水平，非常好的实景地图，使我账号旋转” “笑死我了，之前谁一天天论坛开楼骂官方工期的，要不是直播间管得严，主播得被你们烦死” “……咳咳，楼上禁止岁月史书！” “话说回来，小钟你们的主线任务怎么没统一一下啊，高塔播报说观众能同步体验玩家的游戏进度，可你俩收的任务都不一样，这到底是体验哪一个啊……” …… 第250章 卧底 “两个任务，体验哪个？” …… “两个任务, 体验哪个？” “这还用问？” 霸占着城主宝座的玩家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扭头对队友问道， “我需要黄金城市的城主权利，共享给我一下。” 这话说得毫无商量的意思, 但本该感到被冒犯的对象却一脸理所当然。 叶嘉道觉得队友做事一定有他的理由, 二话不说就上交了黄金城市的管理权, 末了还附赠上自己携带的机械军团, 试图一股脑全部交接。 “……我说的是共享, 不是让你上供。” 唉, 队友太好说话有时候也是一种苦恼啊，钟杨颇为汗颜地捏捏眉心，婉拒了叶嘉道全盘清仓大放送的建议。 ……虽然作为决策者确实会喜欢这种伙伴, 但背负了所有信任和期望压力也是真的很大啊。 【恭喜玩家2314对[黄金城市]的掌控力更进一步！】 “嗯？刚好你来了系统, ”即便已经明牌是内鬼了，钟杨还是叫住了系统，“跟你打个商量。” 【玩家有什么要求？】 显然这个冒牌货比真系统更有完备的自主意识，它居然真的心平气和听起钟杨的长篇大论。 “黄金城市……在我出发之前就已经宣布过, 计入[征服星系]的任务进度了吧？” “现在又拿了第二遍进度, 多出来的这份抵扣别的星球，很合理吧？” 系统这才知道钟杨打的什么算盘，但它仔细思考一番, 玩家这个理由它确实反驳不了。 ‘主的要求是顺着逻辑怪物的剧本演戏, 顺水推舟一下……应该是可以的。’ 【您需要抵扣哪颗星球？】 真答应了？ 钟杨微笑，没有卡任务阻挠自己, 看来命运的图谋，可能比他想象的更离奇。 不过这也正常，他只是联想到这期游戏几乎白送的任务进度, 想看看系统还会不会再退让几分。 “那就——” 摊开星图，玩家的手指在画卷上游移不定，最终点向一个方位。 那是一颗暗金色的星球，与冰冻星球的苍白森寒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这个，”钟杨淡淡道， “[金属密林]吧。” —————————— 诺亚方舟在宇宙间飞行。 【缝骨匠】参照着星图，对降落的位置颇有些游移不定。 ‘主的态度很明确，这个躯体不能死……至少，要活到人类文明再次燃起火炬之后。’ 她沉吟片刻，将标注了重启失败而黯淡下去的荒废翠丝坦分区一一划掉。 ‘重启的必需品……先是需要足够的时金储备量，才能支撑灵魂的循环轮回，’ 矮个子女孩挑挑拣拣，先大致选了几个圈起来，打算过去一一观察， ‘再者……要避开主选下的迎战之地，防止被高位者战斗的余波随手覆灭了。’ “嗯？”忽然，她找到个不错的去处。 诺亚方舟向着暗金色星球的方向飞去。 “这里好像有点儿意思。”【缝骨匠】赞叹道。 没想到降临了玩家的这几座主要天体城市里，还有这么个漏网之鱼！ ——【金属密林】！ 虽然天体上目前的情况相当荒凉，但这也减少了原住民和娜塔莉未来再造人族的冲突！ 更让她惊喜的是，一凑近，这名命运侧的从神便能感受到，这里存在着与主相关联的力量残影！ 这个玩家是—— 她惊喜地发现，唯一需要担忧的玩家人选居然是【命运正理】亲口承认的合作伙伴！ 深吸一口因玩家降临而溢出的自然气息，风尘仆仆的从神觉得，自己的任务终于到了尾声。 —————————— “你的意思是，要伴随这个人类留在[金属密林]，直到完成你的主下达的指令，让人类在这片土地上重生？” 密林王座上的精灵温和地问道。 【缝骨匠】不卑不亢地点头，虽然她这一类专职的从神等阶较低，充其量只比侍从类的神系外族，诸如【诈骗犯】、【非法行医者】要高那么一点儿，但深空有深空自己的秩序。 从小世界飞升进入深空的六阶神，反而很多时候比不上他们这些三女神的心腹。 譬如主在上一次游戏实验中，替代主，有幸得到重用，挂名“主神”的那位【雾隐天踪】，在实验失败后很快销声匿迹。 据传言，祂是死于那一代地球直播间获得神格的玩家集体反扑，但作为同样参与过那一次实验的神灵，【缝骨匠】很清楚祂其实是被放弃了。 ——连几个成神年限个位数的人类都对付不了，还险些把主重视的【逻辑怪物】幼年体给误杀…… 【缝骨匠】很多次嗤笑那个蠢货只是在战后被清算，驱逐到疆神看守的深空荒野，实在是主过于仁慈。 ——连飞升上去的普通六级神都委以重任，任务失败造成那么大损失，还留祂一条命，主也太心慈手软了！ ‘不过这一位，确实值得主抛出橄榄枝。’ 【缝骨匠】毫不避讳地散发自己隶属于命运侧的神灵气息，在她看来杜德罗伊作为【万物】钦点的使者，彼此本就有着诸多相似点，再加上双方合作关系，更该和谐相处。 身量高挑修长的精灵也确实表现得如她所想，当即同意了接纳人类遗孤的请求。 “多谢您的体谅。” 命运的从神向他行了一礼。 杜德罗伊抿唇笑了笑，温和道：“如此，也只是展示我合作的诚意。” 获得了星球主人的许可，还有背景强硬的首领托底，【缝骨匠】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放松了一瞬。 ‘赞美命运！’ 她边向活化藤蔓指引的密林深处走去，边勾起一缕头发在胸口画起象征命运循环往复的弯月状图腾。 在她沉溺于赞美命运的伟大时，命运却最后跟她开了个玩笑。 指路的那根藤蔓悄然爬上她的后背，如毒刺般狠狠扎下，将寄生者从人类遗孤的躯壳中拖了出来。 杜德罗伊安静地出现在娜塔莉身后，看着暗处无数巨蟒般的藤蔓忙忙碌碌，将神明允诺赐予庇护的幼年人类护送到安全的密林深处。 见他到来，那个迅速吞咽下死去【缝骨匠】的藤蔓顿时匍匐在地，毫无袭杀时的凶狠可怖，温顺得宛如一只女人苍白纤弱的手。 “就是她？”杜德罗伊淡淡道。 手掌似的白色藤蔓闻言，竟发出了类人的低语： “是的……我主，在我按照您的指令潜入命运的试验场时，就是她一直藏在队伍中央。” 这藤蔓，竟赫然是杜尔伽他们逃生飞梭上失踪的最后一名成员！ ——守着垃圾山暗门的酒吧老板、送了钟杨微缩金字塔模型的苍白手掌！ 杜德罗伊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表示肯定，尔后又道：“消息都递给他了？” “属下已经亲自送到他的手中。” 藤蔓匍匐得愈发虔诚。 “做的不错。” 随手弹出一点神力，杜德罗伊抬脚大步离去，完全没管身后藤蔓是如何欣喜若狂地接受升阶的洗礼。 …… 出身高地精灵的神明像一阵沉默的风，掠过密林营地。 【命运正理】的所图果然没她嘴上说的那么简单。 她从未提及钟杨身边也埋伏着一名命运侧的从神，若非自己棋子布下得早，恐怕也难以发现端倪。 深空三女神，【万物】为起源，【伽玛】主杀伐，而【命运】高深莫测。 他本就不太信得过那个老谋深算的古怪女人，即便她给出了一堆证据来说服自己，她确实和钟杨念念不忘一万年的姐姐大致可能是同一人。 但是……杜德罗伊冷笑一声，即使真的是，那又如何？ 在神灵几乎无穷无尽的生命与记忆里，二十多年的一次轮回，再加上些许生死相依，能值得多少分量？ 杜德罗伊冷漠地称量着，大概是不如沧海坠入的一粒粟米。 命运嘴上说狩猎了伽玛便收手，自己便帮了她这一回，但谁敢赌神灵的胃口？ 归根到底，他愿意这么做，还是期望深空的三角框架能腾个位置，【逻辑怪物】登临七阶，也是顺应大势所趋。 愿意推老朋友一把，虽然他也有私心，但作为【万物】的使者，杜德罗伊心里清楚，这也是万物的意思。 ‘命运吃了伽玛，现在还未触动【万物】醒来，恐怕是她故意拖着没有消化。只要只要熬过这一次…… 作为补完的七阶，如果再有异动，【万物】会立即苏醒，最接近自身的双重七阶会立即被吸附回归本源，到时我再升阶，或者找个合适的推上去，三角的架构重新稳定，【万物】便会再次长眠。’ ‘如此一来……长久之计已然在眼前。’ ‘只希望他能明白处境的凶险吧。’ 回想起那个让下属递送的金字塔模型，杜德罗伊眉宇间笼上一层阴影，那个信物取自金星岩石，是依照自己曾经降临蓝星北极，斩碎的几座【金字塔】异闻塑造而成的。 杜德罗伊并不担忧钟杨看不出自己的用意，但对钟杨对“姐姐”的怀缅报以悲观态度。 如果想救的人自愿去死，旁人再多援手，也无济于事。 ‘算了，看弹幕的意思，差不多该发布最终任务了，先赶过去再说。’ 杜德罗伊登上密林中巨木盘根错节拧和而成的活体飞梭，预备启程离去。 然而这时，方才被杀死的【缝骨匠】所搭载的小型飞梭，忽然间像解除了束缚似的，从内爆发出一股让杜德罗伊无比嫌弃的熟悉神力。 “……啧。” 精灵不爽，精灵无语。 怎么这家伙总会和自己撞上！ 挥挥手解除那艘飞梭的变化，从机械生命的头顶摸到个神性的残留处，抓着那搓神性一提，就拎出个迷迷瞪瞪的小狼崽子。 居然是钟杨养的那只蠢狗。 ——疆神！【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50-260 第251章 第二名替死者 凡事都要准备两手后路…… “老实点。” 精灵黑着脸对手上那只挣扎的狼崽子道。 本着多一个帮手多一份力量的想法, 纵使和疆神不合，杜德罗伊还是选择了捞上狼崽子一起出发。 然而，刚从封印中被剥离出来，疆神身上来自命运的影响还未消退, 他凭着本能反抗杜德罗伊的钳制。 ‘……冷静, 冷静, 好歹算是同一阵营的。’ 杜德罗伊有点庆幸自己分到的地区是金属密林, 作为所有翠丝坦试验区里面, 唯一一个发展路线完全歪到生命科技树的特殊天体, 这些自带活性星舰完全不需要人为操控。 ——因而，他才有闲暇应对屡次试图攻击自己的疆神。 狼崽子失去理智，溢出的空间神力把星舰内部弄得一团糟, 无数个大大小小的虫洞在舱体里闪烁, 疆神在其间跳跃穿梭，杜德罗伊竟一时想不到什么无伤控制对方的办法。 就在此时，远航星舰破开大气，终于来到宇宙中。 狼崽子在空间跳跃的间隙里观察精灵的反应, 见他站定在舱内不动, 似乎疲于应付自己，精神稍有懈怠。 狩猎本能告诉他，现在是最佳时机！ 疆神放出的所有虫洞在此刻聚合, 巨狼高大的颅首从幽暗的空间中浮现, 涌动的火焰从狼目中流淌直下，疆神张嘴便要将面前的精灵吞下！ 然而在这关头, 杜德罗伊却没动，甚至连背后的长刀也未出鞘，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难怪……你总是被扔掉。”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惹得巨狼一颤, 幻化的真身投影片片崩解。 杜德罗伊一步一步慢慢向它走去，每一个字都砸在他心里：“成神万年，却还管不住嘴，你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呜……” 星舰内扭曲的虫洞坍缩消失，那巨狼幻影不断缩小，最终留在原地的只剩一团颤抖的黑影。 “哦，差点忘了，”杜德罗伊俯下身，揪着狼崽子的后颈皮，把它拎起来，逼迫它和自己对视， “你本来就是野狗而已。” “！” 疆神被彻底戳穿得一干二净，明亮的眼睛瞬间笼上一层蒙蒙雾气。 它又难过，又拧着劲不肯在精灵面前低下头好像认输了似的，就这么僵着，直到恍惚间啪嗒啪嗒的眼泪凿穿星舰的声音响起来，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没能装出想要的样子。 “还能哭？原来没疯啊，我还以为你醒了就乱咬人是发狂犬病了，” 杜德罗伊冷笑， “行，那你就接着哭吧，等这艘星舰被你眼泪烧穿了，我去找钟杨要维修补偿。” 正勉强维持着正神体面，用哭包眼瞪着精灵的疆神： “——呜！！” “嗯？听见他，连眼泪都不掉了？”杜德罗伊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稀奇地挑起眉毛， “你还真是他的一条好狗。我还以为你代替他上深空是被忽悠瘸了，原来还真是自愿的。” 疆神：“呜——！” “果然如此啊……”杜德罗伊抿紧嘴角，忽的又粲然一笑，“那遇到性命之忧，只怕你也愿意代他去死吧？” 疆神愣住了。 狼崽子还在空中挥舞的爪子蓦地僵住，茫然地向杜德罗伊望去，暗金色的眼睛一如往常难辨真意，但当下好像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室内骤然一暗，再亮起时疆神已幻化为人身。 命运的封印虽然被杜德罗伊用【战争】一面对应的【破军】击穿，但短时间影响并未消退。 因而身着黑色暗红绲边广袖长衫的面具人一落地，便气息虚浮险些栽倒，全靠杜德罗伊拎着他后领的那只手提起身子。 “……” 杜德罗伊脸色一变，竟直接脱手把他甩到地上，后撤三步像摸到了脏东西，嫌弃得快要骂人。 “性命……之忧？”赶在精灵还未张嘴讥讽之前，疆神先开口打断了他。 “你能够确定。”疆神哑然道。 他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 说起正事，杜德罗伊也换了副姿态，没心思和他继续掰扯。 左右今日看疆神的洋相已经看了个够本，足够抵押前几次自己出入深空办事时被他使的绊子了。 杜德罗伊道：“那当然，否则我救你出来干什么？给航程添堵？” “……从前你我虽然不睦，但这件事，你必须带上我。” “当然。” 说罢，精灵竟缓缓上前，对跌坐在地的疆神伸出了手，大有摒弃前嫌的样子， “你想做的，就是我想做的，咱俩不对付那是之前，但这件事上，我们是天然的盟友。” 手掌翻转，四指扣在疆神的面具下沿，轻轻一掀，便暴露出一张被灰白色色丝线包裹得密不透风的脸。 “你愿意替他去死，那我就带你去找他。” 精灵的指尖像有魔力似的，将那层还残余着的命运丝线一一挑断。 【斩碎】的威力可不是这么容易承受的，看疆神略微颤抖的肩膀便知道他痛极了，不过杜德罗伊并未放缓动作，反而更加快了几分。 ……他可不是在公报私仇。 ‘反正这野狗做好替死的准备了，现在痛点儿……无所谓了。’精灵漫不经心地想着。 在自己还没成为万物的代言人之前，初出茅庐的精灵一直漫无边际地游荡在小世界间的狭隙中，直到被一个名叫“逻辑怪物”的主神直播间砸中，他才逐渐发觉世界的真相。 ……他们所有人，所有小世界，都生活在一个名为“深空”的巨大阴影之下。 在深空中，无穷远无穷宽的最高处，矗立着三尊支配了一切的神祗，恣意生长的小世界像绚烂的气泡从海底浮起，当它们成长到足够成为养分时，便如气泡浮出水面般，抵达了深空。 ……然后走向破败，或者被三名女神之一所接纳吞噬。 同样的，背靠出身世界而登临神位的他们，也只有两个选项，死亡或者成为三女神之一的从属。 但钟杨……过去应该叫他主神，用他神奇的逻辑权柄不知如何说服了三女神中最古老的【万物】，竟能找了这只死心塌地的蠢狗顶替他上了深空。 ……还拓土开疆，开辟出“深空之门”这个全新的领域，将深空和低层世界之间间隔开来，从此绝地天通，让低层世界不再永远匍匐于重压之下，也对深空里的诸神有所限制，给新生世界成长的机会。 至于钟杨究竟是怎样说服万物的……兴许是权柄作用吧，杜德罗伊不能确定，这种直接调用高维存在力量的能力，他替万物追猎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其他类似的例子。 …… 但他不在乎这个。 管它呢，到底是【命运正理】人性未消帮着亲弟弟在万物面前打掩护，还是钟杨舌灿莲花把万物起源忽悠瘸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反正他现在就想着，怎么在万物默许的情况下，从已经肆无忌惮的命运女神嘴里把钟杨活着捞出来。 ——没错，【命运】那次无罪释放并非是他有意放走，而是万物默许了她的做法。 “好了，出发吧。”杜德罗伊拍拍手，难得对疆神露出个好脸色，“时间紧张，我有预感，命运快忍不住了。” 第252章 隐喻 冰冻星球，主城区。 一名…… 冰冻星球, 主城区。 一名黑色头发的青年走在前方，双手背在脑后，时不时装作脚下不稳的样子，故意和街道上的行人蹭在一起。 “不好意思啊大哥！”青年忙不迭给被他撞得一个趔趄的中年男子道歉。 然而那中年男子却并未理会他, 而是目不斜视地回正自己的姿势, 径直向前走去, 行过转角路口时表情才发生了点变化——他扯上右嘴角, 再扬起左嘴角, 面目扭曲地对着迎面而来的人笑了笑。 而对面走过来那位——身着艳红色中长A字裙的女士, 也是这般对他微笑。 目送二人远去，站在原地的青年长叹一声：“唉……” “怎么了？” 始终跟在他身后三步距离的叶嘉道开口问道。 得知钟杨的任务和他不一致后，叶嘉道便主动提出先帮助钟杨完成他的任务。 ‘你的任务更偏向与背景剧情解密互动, 而我的任务更像是单人玩家走完剧情后解锁的多人选拔模式。先把你的任务做完, 或许会触发任务变更或解锁，这样一来，我们的主线就一致了。’ 他是这么分析的，惹得钟杨频频打量他的脑门, 怀疑叶嘉道换了个脑子。 …… “你有什么发现？” 见钟杨不答, 叶嘉道便自行观测了一番左右。 大抵是因为地面是厚重的冰层的缘故，这里比黄金城市更干净，白日里天空也更澄澈, 从景致上他没看出有何不妥, 但在人这一方面，却与黄金城市拉开了十足的差距。 ——他们没有生气。 尽管和钟杨当上城主后, 手底下那班子长得和鱿鱼精似的高塔官方人员相比，他们的外观和黄金城市里做了基因改造手术的人类差不多优越，但却没什么活人的样子, 只会照着既定的程序行起坐卧。 比如被钟杨撞了的那个男人，他已经是第三次从31街道02号房走出来，在他房门口这条小路上绕三圈，然后与拐角处的女人对视微笑，紧接着回家休息五分钟。 ‘难道都是死人？’叶嘉道思索，‘死后按照既定程序模拟生前的某些行为，这确实是直播间常用的恐怖元素……有道理，冰层下面的时金海就是亡者灵魂的聚合体，而这些行尸走肉是他们残存的空壳……’ ‘但真有这么简单的话，钟杨为什么会一直在这里碰瓷……接触这些空壳？’ 叶嘉道不认为队友分析不出来和自己相同的结论。 正百思不得其解间，忽然响起一声：“走吧。” 钟杨抬脚就走，叶嘉道在原地愣了愣，只得亦步亦趋地跟上。 他们身后还有好长一串的尾巴——要么是高塔的人，要么是从黄金城市带来的机械军团，现在乌泱泱走成一堆，把路都给堵了。 “能跟我分享一下答案吗？”叶嘉道认为定是队友的试验得出了结论，虚心讨教道。 哪知钟杨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道：“什么答案？” “……”叶嘉道张了张嘴，斟酌着提出疑问，“比方说……你对这颗星球现状的背后起因调查结果？” 钟杨摇摇头，绕开迎面而来的两名行人：“哦，我没在调查。” 错开追逐奔跑的三名孩童后，他继续道： “也不需要调查。你忘记我的任务了？‘取得冰冻星球控制权’并不代表我需要搞清楚它存在的问题，揭开谜底是作为‘守护者’被投放进来的厄洛诺该做的事。” “厄洛诺的任务？”叶嘉道一怔，迅速想起这位名义上的队长……正被他的各种无赖指令强行拖延在黄金城市。 莫名有点心虚。 “那你知道为什么系统提示我已经拿到了这颗星球的掌控权，却依然留在这里吗？” 幸而钟杨并未在意他语气里的异样，而是继续说道， “因为我在等一个时间点。” “你的猜测是对的，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确实是死的……别用一副惊呆了的可爱表情看我，你的想法是个观众都能从你脸上看出来，更何况我，” 钟杨无奈， “看来只是嘴上长进会说话了，但心理还是个小朋友啊……言归正传，厄洛诺还在冰冻星球上时，这里的人都是什么状态？” “他们能凑到飞梭停泊港看热闹，对城主侍卫队的丢脸表现指指点点，还能结伴去高塔看烟火圣典……那时候一个个的比我还像活人。” 钟杨摊开手： “但是厄洛诺一旦离开——换句话说，‘守护者’一离开，居民迅速暴露了活死人的真相，连高塔那些普通工作者都不演了，一个个在我面前表演克苏鲁的呼唤，生怕我看不出这地方有异常。” “守护者离开，则全球皆死，可谁推动了守护者离开？是城主。” “至于‘冻壳病’，这种灵魂血肉与机械三者分离的现象名称，城主重病缠身但抵不过对独揽权势的渴望，降临此世的异界存在反而孜孜不倦地寻找治病方法…… 好吧，其实撒森有一点说的不对，城主的做法还挺像某些人类的，说不准这是另一条复苏人性的道路。”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冰冻星球的命运已经画上终止符号，所以我才会让厄洛诺离开，因为守护者的任务完成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叶嘉道惊得颤了颤睫毛，盯着忽然凑上前的钟杨。 “因为这个世界的未来已经死了。我知道你想不起来，但只是为她感到惋惜，所以多说了两句。 我们脚下踩着的冻层，你出发的那个遍地黄金的富饶城市，包括千千万万个沉寂在无尽宇宙里的失败实验天体，他们都在女神的力量掌控下面，当虫群的女王死去，群虫也将迎来永夜。” “她告诉我，她没有重启人类社会成功过，但这些小天体中有的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像黄金城市那样和谐地重构人类与机械共存，也没什么不好。就像厄洛诺在时，冰冻星球能在‘守护者’的镇压下维持生气。” “但她死了，所以‘守护者’留不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与其延续这层空壳，不如直视终结的命运。” 弹幕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来，观众们大抵是对新开放的实景体验乐园更感兴趣，一时半会无人发言。 “是隐喻？”叶嘉道异常敏锐，像是继承了死去造主的感官，迅速剥离话中的信息，拼拼凑凑成自己能听懂的意思， “‘守护者’隐喻你说的那位女神，虽然翠丝坦试验区在人类复苏方面从未成功，但你说的那位女神还在……就能无限延长这个试验期限，也就是存在希望？就像厄洛诺在冰冻星球扮演的角色一样？” “是明示。”钟杨轻声指出唯一的错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鼓动守护者离开的城主……只怕不是星球的存在，而是某个外来者。” “就像我在其他星球遇见的眼线，包括镜城那位，还有从始至终跟着我监视我的费索罗娜。” 在他们说话间天色黯淡下去，但此时还未到日落时分。 钟杨余光瞥见天空上黑压压一片，那是一艘大陆般的庞然大物，正从地平线外缓缓压迫而来。 第253章 【杀三活一】 叶嘉道瞳孔放大，惊愕地…… 叶嘉道瞳孔放大, 惊愕地看着黑色的浪潮席卷整片天空，那黑色的怪物是什么？ “它是……活的？” 当阴影遮蔽了所有光线，冰冻星球的城区黯淡如夜晚，一头长鲸蓦地破开天空中的黑海, 坠向大地。 它粗糙的表皮还裹挟着厚重的一层海水, 但急速下坠的罡风帮助它刮去了那层水膜的束缚, 它不断地逼近、逼近, 直到近在眼前, 才让人看清那层海水, 其实是蜿蜒的金属藤蔓。 活物一般的藤蔓，蛇似的流窜爬行着，当它们被巨大风力带走后, 便顺势乘着风飞走, 回到天空中的黑潮。 “这一片海洋……”叶嘉道移开目光，看向天空，“都是这些活物组成的？” “看来我等的时间点快到了。” 钟杨笑着拍了拍叶嘉道的肩膀，侧身上前, 和他并肩而立。 他指着天空道： “你记得冰层底下的时金海吧？天上这些, 你也可以叫他们时金海，都是试验失败的死者灵魂聚合物。二者之间的区别，只在于时间的先后, 可能要不了多久, 我们脚下的冰层化冻，冰冻星球也会变成这副模样。” 那头巨鲸在即将与大地发生碰撞时堪堪停住, 就这么悬挂在那里，犹如城区上凭空多了一层。 有一个、不，两个身影从巨鲸口中跃下。 钟杨用手肘搡了下沉默不语的叶嘉道：“等下你离他近点, 注意不是那个高个子的精灵，是那个戴面具的。” “为什么？”叶嘉道蹙眉。 “没有为什么。” 钟杨越过他向前，径直向杜德罗伊走去，脸上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就和多年未见的老友忽然重逢似的。 然而他这幅态度却让杜德罗伊不由得警惕起来，缓缓收住脚步：“你……” 精灵上下扫视一番钟杨的模样，面露狐疑，有点拿捏不准自己的猜测，问道：“你和镜行融合人性回归了？还是晋升后自己衍生出了新的人性？” “镜镜在黄金城市，”钟杨弯了下嘴角，像被他的猜想逗笑了似的， “融合多无聊啊，逗他那么好玩，我怎么舍得往后的日子失去这么个乐子呢？” 直到听完这句话，杜德罗伊才缓缓松开按在刀鞘上的手，松了口气： “你的说话风格真是……无可替代，也幸好镜行不在，否则这种关头还要看你俩斗嘴真是麻烦。” “有你一个斗嘴已经够烦了，”钟杨随口道，“行了，把【金属密林】的所有权交接给我。” “嗯。” 精灵低头在钟杨的手掌心按了下，一点暗金色的微光倏忽亮起，紧接着微光骤然延伸出金色的纹路，构建成一个三角形的模样，像一座微缩的金字塔。 【恭喜玩家2314获取[金属密林]控制权，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距离您掌控全星系只差最后两步。】 系统久违的露了个面。 叶嘉道听着队友的任务进度，有点欣慰地点了点头，同时秉持着榜一的习惯看了眼弹幕。 ‘怎么没有观众说话？’ 他有点纳闷，即便是他自己过任务，习惯闷头砍怪的那种风格，观众也或多或少会说上一两句。 何况是钟杨？ 他记得……上次和自己合作时，观众们对他非常关心啊。 “钟杨，观众——”叶嘉道的直觉告诉他不对劲，便开口询问信任的队友。 但下一步队友的行为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现任的幽夜女神，冥王星的化身，她依托于【逻辑怪物】的权柄诞生，是我的造物。” 钟杨淡淡地向天空一点，不顾杜德罗伊骤然惊愕的眼神，说道， “那么无论她此刻在游戏里拥有哪座天体城市的所有权，造物的造物便是我的造物，此刻都该归属于我。” “依靠【逻辑怪物】重生的古地球，以及在它之上繁衍生息的人类亦是如此。” 【逻辑合理，先生。】 系统道， 【那么玩家‘何露’与玩家‘悠娜’所象征的‘梦城’——翠丝坦九区与十区便归属于您。】 钟杨没有发动权柄，只是这么说了两句，便让系统划定了两座天体城市的所有权，使任务进度又推进了一大格。 “你……” 听见这熟悉的发言格式后，杜德罗伊心下稍安。 原本看他突然在镜头前提起神系相关的事情，担心钟杨是被命运影响了，或者干脆就是个冒牌货，但这段推论却让他重新站稳了脚步，确认了眼前之人就是正主。 但他依然有点困惑，钟杨这是什么新打算？ “你等我把任务做完。” 仿佛感受到老朋友的不安，钟杨扭头对杜德罗伊安慰似的说了这么一句。 “行。”他行事向来如此，这次……大抵是又暗中准备了什么计划？ 杜德罗伊猜想。 ‘反正疆神都带来了，大不了空间束缚把他一网抄走就跑。’ 精灵拿定了主意，心下稍安。 这头，钟杨还在继续： “最后的两名玩家中，修真者凌云是【命运正理】化身的徒孙。” 什么？！ 杜德罗伊骤然被他直接提起的那个名字刺痛双耳，睁大双眼，震惊失神。 叶嘉道虽然失去了所有隐秘的神学记忆，但他敏锐地觉察出这句话里有非常大的问题，此刻也向钟杨看来。 连疆神也是如此，他刚摆脱命运丝线的束缚不久，此时听到饲主提起那个女人，几乎是当即便化身成巨狼的真身形态，想要冲过去守护一二。 然而他们的反应都被钟杨一一忽视了，他不断地说着，像在吟咏冗长的咒法那般，一字一句毫无停歇： “而河神——水星的化身，更是命运一早埋下的暗线，曾经在镜行试图毁灭蓝星时，她就充当了定位的坐标，让被命运化身重伤，诈死潜伏的柯米藏于其身发送小世界定位。” “在本次游戏中，命运再次启用这枚棋子，附身其上获取了游戏发放的天体城市所有权。” “所以她们手中的天体城市归属权都在于【命运正理】，而急于推动我任务进程的她，必然会将最后的天体城市转交给我。” 这次，系统没有直接应答钟杨的推论，而是轻声笑了出来： 【很有意思的结论，你就不能多点人情味？】 它干脆完全卸下了伪装，当然，也有可能是一直隐藏在幕后的【命运正理】见事态发展到了必须真身压境的情况，所以撤下了自己的从神，亲自操控系统。 听着这熟悉的女声，钟杨眼睫微颤，反问道：“比方说？” 【比方说……这些城市命运拿着也没有用，在人性意志的影响下，通过亲属赠与便转交给了你，觉得如何？】 “那我得亲自去问问钟祁，才能知道她的想法。单从我自己的角度出发，我的评价是——不如何。” 【你还是不相信姐姐。可惜了。】命运叹息道，然后为钟杨的任务画上句点， 【逻辑正确，玩家‘河神’，玩家‘凌云’所代理的翠丝坦一区、二区，即“旅城”，现正式转交于玩家2314。】 【恭喜玩家2314达成任务“掌控全星系”。】 【顺利接手所有伽玛天虫死后遗留于深空的小位面，并接管伽玛天虫成神本体位面，恭喜您，逻辑怪物，您成为了深空的新一位七级神明。】 【是的，这里便是深空，不是小位面，不是新宇宙，也并非伽玛天虫的梦中星海。】 【准备好了吗？】 【杀三活一，就要开始了。】 【当然，玩家名单我也该公之于众。】 【参赛者：深空之上所有七级神灵。伽玛天虫，命运正理，逻辑怪物。】 【还有——】 【万物女神。】 第254章 蓝星飞升 杜德罗伊难以置信地看着钟杨…… 杜德罗伊难以置信地看着钟杨的背影。 这个自己搭档多年的老朋友, 从初见时玩家与主神之间相互猜忌，到合伙收割观众泪点笑点踩着节奏发任务狼狈为奸，再到后来分道扬镳，一个自称退休回家一个自称跳槽。 但其实, 主神回到故乡, 捡起朽烂化作尘埃的星球缝缝补补, 玩家去向深空, 为无穷高远的恐怖效死。 所有人都知道旅程里才是最快乐的时光, 当结束航程各自归家, 那些鸡零狗碎与不得不面对的一地狼藉就愈发衬托得回忆那样珍贵。 ……反正杜德罗伊是这么对自己解释的，他因而有了合适的理由不断插手这件事，并心安理得地频繁关心起嘴上说着相看两增的好友。 但他没想到……确实没想到, 这一场阴谋, 这一场动乱，将会是如此浩大的灾难。 ‘【杀三活一】，参赛者，所有七级神明。伽玛天虫, 命运正理, 万物，还有新晋升的逻辑怪物。’ 而现在，伽玛已死, 命运随时可以消化她, 万物无法揣测，逻辑怪物才是处于最劣势的那个？ 对, 还有万物……难怪创造了深空屏障封锁七级的她，这次一反常态默许了命运肆意收割小世界……还有深空屏障，恐怕是用来将所有七级像待宰羔羊那样困在深空, 不得外出的牢笼！ 难怪她会同意钟杨用疆神顶替自己的提议……恐怕早就谋划着，利用他在空间上的权柄…… 所以，钟杨本来可以稳坐钓鱼台，是他推动了钟杨晋升七级，被卷入了这场浩劫？ 不……是命运主动上门，与他商谈了合作，然后他们才谋划了牺牲伽玛，让钟杨填补七级空缺。 而他一直以来的底气，便是万物苏醒最先被吞噬的必然是更完全体的命运……万物，万物？ 若是她苏醒后，不再想维持三足鼎立的深空格局了呢？ 结局会是什么？万物归一？ 杜德罗伊突然苦笑起来，他恍然发现，自以为的布局者身份，实则不过是更高一层的棋子而已。 无论底层的蝼蚁如何挣扎，上层都不会在乎，当时机到来，从上而下的无穷伟力会碾过一切，将蝼蚁所作的所有布局通通碾碎。 ‘什么？！’ 在场众人中，疆神是另一个听懂了任务意思的存在。 但即便是这样大的阴谋被揭露，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只是上前，试图靠钟杨近一点。 见状，杜德罗伊知道疆神是做好了随时替死的准备，这也是他们来之前商议好的，他帮助疆神脱困，疆神作为最坚实的空间壁垒为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提供最后一重保障。 “你们……”叶嘉道声音发涩，嘴唇有些苍白。 他现在恍然发觉自身像落入玻璃瓶中的鱼，隔着那层扭曲的透明壁障观看外面的海洋，光线经过折射才落入眼中拼凑成失真的模样。 ——一如他现在的处境。 掌握信息最少的竟是自己。 “【杀三活一】……是这个意思？” 他不知道，那个突然讲话像个活人般的系统公布的名单中，那四个名字分别是谁，一去深思额角便抽痛起来，直觉在疯狂示警，告诉他不要回想，可他却难以忍受这种被隐瞒的痛苦。 “就是这个意思。” 出乎意料的，钟杨竟然还有闲暇回答他的问题。 这站在黑潮之下，巨鲸身前的青年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道： “不然呢？让玩家自相残杀？多没意思。” 他像是随手拉开一扇门似的，手虚握在空中，向右一推，熟稔得像回家一样。 而这团本来什么都没有的虚空，竟然真就像是突然多了扇门，这方天地、不，是这片宇宙，本来隶属于伽玛天虫的深空机械宇宙，此刻顺从地听命于接收遗产的新神，张开了一道口子。 神无处不在。 因为神所有的宇宙无法束缚他的脚步。 宇宙顺从地将钟杨随手划拉开的空间与神所想去的地方连接为一点，当越过这扇门，神便能出现在他所想之处。 “同为人类，为何内卷？” 但钟杨没有迈步，他只是倚着门框，嘴角又流露出笑意，开玩笑似的说道。 这次，他的面目没有丝毫的扭曲，情绪的渲染，拟态的肌肉与骨骼的动作弧度，以及眼神的烘托，所有一切都那样完美。 ——却不再像他自己。 他就这样靠在门框上，轻轻扬起了右手。 门后，谁也不知道连接着何方的未知空间内，倏然亮起无数只眼睛。 “既然要狩猎，不来点刺激感官的爆点怎么行？既然要追求爆点，让人类上场又有何意义？” 【逻辑怪物】的目光漠然地越过了眼前的队友，六级，六级，还有一个勉强四级，太弱了，没有左右棋局的力量就没有资格被纳入考虑范围之内，不值得至高的神灵投下注视。 于是他收回目光，心平气和地对着唯一的对手，【命运整理】道： “我们之间将会有一个陨落。我准备好了，你来赌一赌？” —————————— 高维世界，实景体验乐园中。 “说好的和玩家一起体验任务呢？” 一名麻花辫女孩一下一下戳着毫无反应的导航终端， “怎么没反应？坏了？质量这么差，第一天开业就背刺观众？” 在道路另一侧，有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微蹙着眉犹豫了许久，才上前向她询问道： “姑娘，姑娘？” “啊？”乍一听这称呼，麻花辫被吓了一跳。 回过神才发现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这人正努力地挂着张笑脸，生怕吓到她似的压低了嗓门，开口道： “不好意思啊……是这样的，我家姑娘今天期末复习没法来，就让我代替她来排队，说是什么……做完任务领谷子还是什么的。 我年纪大了，这迷宫解密稀里糊涂的看不明白，你们年轻人的思维更活跃，能麻烦你帮我指个路吗？就是终端上写的任务集合地点在什么地方？” ‘这年头居然还有称呼别人姑娘的，吓我一跳……’ 麻花辫一边腹诽，一边松了口气，指着前方道：“就在前面，绕过这座副塔就到了，我也是刚来，叔叔你还真找对地方了。” 中年男子忙不迭地道完谢便离开了，麻花辫眼睛尖，瞅见他的终端编号便回想起直播间里见过的某次烟花雨。 ‘00397？就那个给钟杨放了三十万点数烟花的？原来他女儿是小钟的粉。’ 麻花辫啧啧称奇，拍拍裤子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准备坐下， ‘居然真是给孩子打赏的，还以为是大佬玩梗呢……’ 正出神间，她手腕上的终端像睡醒了似的终于有了反应： “最终任务即将开启，请想要与玩家共同体验的游客尽快到达现场。” “啊？啊！卧槽，要不要这么突然！”麻花辫一跃而起，向着拐角处夺路狂奔。 —————————— “你什么意思？”【命运正理】温和的女声此刻染上一丝冷意。 她在质问着她的对手，这场困兽争斗中最后的两名竞争者之一，另一名新生的七级神明【逻辑怪物】。 “我没什么意思。” 青年理了理被风吹散开的黑色碎发， “就是觉得，老是在你的棋局里比赛，很窝火。” “既然是比试，那不拿出看家本领怎么行？ 你用了你的力量本源，用命运线戏耍我，那我也邀请我的力量本源，让你和高维的观众们比一比，这很公平。” 他话音一落，微微收住腰便站直了，被他倚着的门框像失去了支撑点似的哐当一下散架，而门后的无尽黑暗也随之显露出来，像坍塌的墙再也阻挡不住从高维俯视下来的目光。 无数双眼睛眨呀眨，几乎要洞彻了低维世界的奥秘，就在这关键的时刻，漫天飞舞起灰白色的丝线，编织成巨网阻隔住观众的探究。 “你这样做，所有人都会死！” 【命运正理】话语里带着怒意，高维观众的位格压制下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燃烧底蕴，若非担忧自身也会被高维看破收到波及，她根本就不会出手！ “你不在乎你的队友了？” 【命运正理】脱口而出的瞬间便觉得后悔，同样是七级，高层神明是怎样想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但【逻辑怪物】的回答再次出乎她的预料：“当然在乎，所以，我会先将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比如，不会被战火波及的——” “高维世界。” —————————— 翠丝坦乐园内，游客们抬头张望着天空。 他们脚下是一个庞大到仿佛陨石砸向地球造成的创伤凹坑，从金属丛林般的高塔内绕出来后，导航指引着所有人来到这片空旷的地方。 太阳早就落山了，环绕巨大盆地建立的高塔们本来灯火辉煌，此刻却都熄灭了。 ‘导航说的任务是【蓝星飞升】？’ 人群中，麻花辫也仰着脑袋往天上瞧， ‘只要相信逻辑怪物的能力，在心中默念蓝星飞升，天上就会出现一个崭新的星系？’ ‘难怪逻辑怪物这几年销声匿迹，原来转行做科技公司了啊……他们连人造天体都能发/射。’ 麻花辫秉持着多少信一点的态度，也学着旁人在心中默念起来： ‘蓝星飞升……’ ‘蓝星飞升……’ …… ‘蓝星飞升……’ 千千万万个声音组合成一条江河，贯/通着维度，跨越了所有。 当他们睁开眼时，天上，一个崭新的星系正熠熠生辉。 第255章 登出游戏 二名至高者在对话之间，…… 二名至高者在对话之间, 神威使得周身自动排斥低阶层的存在，像揭开厚重的窗帘露出明媚的阳光般，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澄澈之地。 ——神域。 【逻辑怪物】原先所处的位面不断矮化，像升空后渐渐看不清模样的地面装饰物那样缩小着, 最终凝聚成一个点。 而这个点, 正抓握在灰白色头发的女人手中。 “你来了。” 女人叹息一声。 她一手维持着命运之网, 勉力阻挡着高维视线, 一手抓握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球, 身处空荡荡的灰白色八角琴房, 编织命运乐曲的竖琴被随意搁置在墙角，模样略微有些狼狈。 “嗯。我倒觉得奇怪，你就这么随意地放我进来了？” 青年扫视一周, 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嘴角。 “败局已定, 当然在鱼死网破之前选择和谈。”命运很淡然，“高维观众都能被你拿捏住，这还怎么打？” “和谈？” 闯入者反问了一句，就在命运以为他要提出条件时, 青年又止住了话头。 【逻辑怪物】盘腿席地而坐, 与灰白色长发的女人面对着面，黑色的眼睛与灰色的眼睛凝固成一条线段的两个端点，谁也没有说出下文。 “蓝星正在飞升的途中了, ” 打碎宁静后, 【逻辑怪物】忽然笑出了声， “这代表什么？她, 蓝星，以及整个蓝星所代表的小世界，都突破到了更高的维度, 低维世界的你再也无法吞噬蓝星宇宙的神系。” “同时……这也让我确定了一件事。”青年叹了口气，带着淡淡的遗憾，“蓝星的中央主脑……真的不是你的本体。” “你确实不是钟祁。” 听闻他的推论，命运忍不住莞尔道：“那你呢？蓝星守护神，不也和我一样滞留在这里，怎么不追随你的星球一起离开？” “我？”青年指了指自己。 “我现在是这里——” 他又指了指脚下，盘坐的姿势恰好能透过虚无的空间看见下方明晰的宇宙， “伽玛天虫死后遗留世界的接班人，这里才是我成神的根基，与蓝星已无瓜葛。所以我才留在这里。” “然后准备借高维观众的势猎杀我，对不对？” 命运笑意盈盈不似作伪， “很好，两全其美的法子，暗下布局在高维散布消息，声称要建造实体乐园，在观望发现实体乐园确实能利用逻辑修改的能力切实出现在高维世界后，又聚集观众进入乐园，并进一步发布蓝星飞升的消息…… 有一就有二，祂们相信你的说辞，而这种相信又恰好是你力量的源泉，你便又一次满足了祂们所相信的真相，相互成就之下让蓝星顺势飞升，也解除了低维世界的厮杀困境。” 因为知晓命运一早就潜伏着接管了系统，逻辑怪物并不惊讶她能把自己的布局全程复盘出来。 “全说对了。”他点点头，话家常似的抛出又一个引子，“阴谋破灭的感觉怎么样？” “还行。”命运倒没什么表示，或许是神格使然，她始终是一副淡淡表情，即便有情绪流露也不过是声线稍变， “不过你就这么自信，你一个人能应付得了我？” 她指的是急匆匆赶来相助的杜德罗伊，这名万物麾下的追猎者不知斩杀过多少违规的神灵，就连命运她自己也在杜德罗伊上任后被迫收敛了许多。 “难道他来了，就能多拖你一会吗？”逻辑怪物反问。 “这倒是。”命运像是被自己的说法逗乐了，眼睛眯成一弯月牙，连丝线巨网都颤了颤。 虽然她忌惮追猎者……但主要还是看在他所代表的是万物意志的份上。 “所以你很有把握，单枪匹马解决我，然后作为最后的补充完全的七级神灵和万物对抗？” 灰白色的女人瞥见现实世界中，长头发的精灵已经一左一右捞起他的两个同伴，通过疆神制造的虫洞，向着黄金城市飞去， “万物可不会善罢甘休，当她降临，一切都会归于死寂。” “没有把握的事情，如果我是孤身一人，倒可以赌一赌，但从前总得牵挂着蓝星，做事情束手束脚……” “所以你送走蓝星，接管伽玛的空壳宇宙，就敢赌了？”命运又笑了。 青年摩挲着下巴，沉吟良久，道：“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因为我不需要赌。” 眼见着下方世界里，那几个玩家和火柴人似的聚集在了黄金城市，并由疆神撑起空间屏障，登出游戏闪现回了蓝星，命运便彻底松开了手，放任高维的无穷视线洞穿这个即将坍塌的世界。 而坐在她对面的逻辑怪物身上也随之涌现了数个空洞，但他居然还能稳稳地坐着，不为所动。 命运便好整以暇道：“什么意思？” “哦，忘记跟你说了，我会死在这里，你也是，我们都活不到看见赌局尘埃落定的那天，所以无解。” “同归于尽？” “错了，”逻辑怪物摇了摇头，“是当燃料。蓝星飞升好像比我预想之中要困难了点儿啊……” “既然如此，那两名七级神燃烧殆尽的能量，应该足够为它添一把火了吧？” —————————— 数分钟前。 冰冻星球。 突如其来的变化打断了杜德罗伊的所有准备，他眼睁睁看着局面不断扩大，发现自己竟然连插手进去的资格也没有。 精灵眉眼冷了下去，五指按在刀鞘上，无声地用力，但耳畔传来的低语骤然惊醒了他： ‘金星？你带着他们两个离开，然后到黄金城市汇合，从那里展开虫洞登出游戏，回到蓝星。’ 这……称呼他为金星？ 精灵霎时明白过来，这是真正的、毫无人性保留的至高神【逻辑怪物】在对自己麾下宇宙中的从神下达指令。 ‘还不快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就姑且再相信他一次。 主神永远都会有后手的。 在一万年的玩家打工生涯中，他早已养成这个认知。 杜德罗伊深深地看了天空一眼，抓起还在失神的叶嘉道和疆神扭头沉默离去。 —————————— 以追击著称的的追猎者此刻发挥出自己最大的效率，不多时所有玩家便在黄金城市汇合。 “钟杨呢？” 厄洛诺不解，祂今天刚想到法子潜入了高塔，就遇上了整个位面都为之颤栗的骤变。 疆神不语，叶嘉道想说什么，却被杜德罗伊打断。 显然知道内情的精灵只沉默地操纵着游戏页面，这是逻辑怪物在下达指令后顺势转交给他的，现在事态扩大至此，命运显然放弃了一个小小游戏直播间的控制权。 【输入管理员指令：游戏结束。已选择登出游戏。】 第256章 古地球终结 河神虚弱地靠在凌云身上，…… 河神虚弱地靠在凌云身上, 比起直播间，命运神降造对她成的影响只多不少，恐怕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 悠娜和何露这两个一路招摇撞骗的家伙倒是没吃什么苦头，只不过对现在的情况有点懵。 眼见传送阵亮起, 杜德罗伊终于松了口气, 便解释了两句： “蓝星, 包括整个太阳系, 正处于即将脱离当前所处维度的节点。 你们在场的每一个, 都能代表太阳系中的一颗行星, 而现在，行星飞升的关键时刻，需要星球意志的代言者登出游戏, 回到蓝星, 才能保证升维的顺利进行。” 蓝色的光芒吞没了所有人，镜行猛然想起什么，在传送白洞的噪音响起之前，大声喊道： “不对！那代表蓝星的钟杨怎么不在, 他——” 后半段话没能成音, 便被巨大的时空洪流所裹挟，消弭于空中。 再一睁眼，他们便已然安全到达了蓝星。 而面前, 一队刚归港不久的星舰正在上下人员。 “队长？” 刚下了星舰的李文殷远远瞅见何露, 惊喜地招起手来， “你们也执行任务回来了？” 他扭头对舰长说了句什么, 见沉稳女人点了点头，便兴冲冲地朝这里赶来： “队长你知道吗？你外派期间蓝星遇到了一场好大好大的危机！整个宇宙坐标都改变了！我还报名了先遣队去外星域——” 他话还没说完，才走近一点儿便被这里凝重的气氛吓了一跳。 镜行越过众人, 质问着杜德罗伊钟杨的去向，厄洛诺面若冰霜，显然心中也有疑问，叶嘉道握拳不语，仿佛在自责，而悠娜则惴惴不安地捂着胸口，仿若能联通着她造主的感受。 只有疆神在默然望天。 ‘这是怎么了？’ 李文殷左右观察一番，百思不得其解，又顺着那高个古装面具男子的方向，想朝天上看看有什么不对。 但这一瞧，就让他瞧出了不妥。 ——明明是白日里，却能透过阳光的散射，看见大气层外变换的星河，这些星星一会亮起，一会熄灭，甚至能找到些极其耀眼的光点爆裂消失。 李文殷吞了口唾沫，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是超新星爆发？！ 为什么能看见超新星爆发？而且星河还在变换？！！ 难道说——蓝星正在疾速奔驰？ 可、可他并未感受到任何磁场改变的不适啊！甚至连手腕上的主脑终端都没提示！ “这到底……”他喃喃道，直愣愣地望着天，下巴都合不拢了。 外层星空变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它们干脆就蜕变成一条条狭长的流光，划过天边转瞬即逝，当那些流光越来越密集，从竖琴的丝弦变得像浓密的长发般紧凑时，骤然天光大亮，一片空茫。 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蓝星上，所有人走出家门，或靠近窗台，怔怔地看向天空。 御剑飞行的仙修止步于云端，天王星上正颂赞着诗篇的九首蛇大祭司颤抖着双手匍匐在地，对浩瀚天光的伟大顶礼膜拜。 “我们脚下的星球，正带着太阳系，向上跃迁一个维度。” 杜德罗伊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为……为什么会突然升维？”镜行结结巴巴地说，言语里满是自己难以察觉的慌乱， “是钟杨的安排？他、蓝星转交给了你？还是别人？所以他不在，让你带我们离开？” 精灵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没有回答镜行的追问，只是又把他那把长刀抽出了刀鞘，沉默地看向渡口，高挑的钢制结构下方是无垠的蓝色海洋。 “他……留在原来的世界里了？”镜行忽然激动地冲出来，誓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但他还没能近身，便被杜德罗伊的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暗金色的眼睛像流淌的融化金属，几乎凝固为实质的杀意刹那压制住了躁动的六阶神明。 即便镜行与眼睛主人同阶，甚至镜行因为有捕获小位面扮演主神的经历没少沾血，但隶属于万物的追猎者不同，杜德罗伊专门杀的就是同阶神。 见这名钟杨的半身被控制住，精灵才移开目光，食指抚着长刀，反手挽了个刀花，对厄洛诺淡淡道： “嗯，对。所以我得下去捞人。你们留在这，看着太阳系。” “不用过来，位格不够胡乱插手就是找死。”杜德罗伊一瞥，出声制止了同样想来帮忙的叶嘉道，最后对疆神点了下头，“走吧。” 唰—— 漆黑的空间屏障张开，瞬间包裹住了他们二人。 在破出蓝星屏障，向下层世界坠落的时候，疆神最后为向上飞升的太阳系释放出一重力量，让这条美丽得宛如女神皓腕上的璀璨宝石的星系又多了一重守护。 留在原地的镜行缓了缓，也想跟着跳下去，却被一只手不容置疑地按住了。 他扭头，是厄洛诺。 “他说的对。位格不够插手便是自寻死路，也会给计划添乱。” 厄洛诺的白发像霜雪那样轻轻地被风吹拂起来，一如祂的语气，淡然而难辨深意。 然而祂原本澄澈如天空的双眼此刻却几乎凝固成冻海，却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汹涌。 —————————— 同为七阶的神灵，想要无伤取胜，这很难。 但想要同归于尽，将所有破灭后的力量化作洪流被高维世界吸引抽离，这很容易。 【逻辑怪物】与【命运正理】几乎是同时陨落于这片废墟世界的，而就在此刻，【伽玛天虫】死后遗留世界的最后一点能量也耗尽了。 繁华喧闹的黄金城市像发条走完了的木偶，瞬间卡壳不动。 下一秒，便是席卷宇宙的剧烈冲击，光是一层微小的波动便撕裂了无数天体，在随之而来的奔涌浪涛般的震颤中，天体四散为微粒，又凝合成巨大恒星，宇宙有时成为奇点，有时又膨胀到衰败。 无数次的轮回永无止尽，直到最后归于虚无。 乘着这股洪流远去的太阳系中，在蓝星深处，有一个年轻的，五官生的极好看的青年人悄然睁开了双眼。 他怔怔地坐在漆黑一片的地心空间里。 良久良久，钟杨的分神才露出了苦笑，那笑容异常扭曲，完全是对人类情绪生搬硬套的拙劣模仿。 他对息屏的主脑低声说道： “临时置换分神和真身还是有点勉强啊……我还以为七级神有多牛逼，结果升维一个星系都不够用……” “彼、此、彼、此。” 难以置信的是，属于【命运正理】的声音居然从短路的主脑中发了出来。 钟杨咧了咧嘴角嗤笑一声，问道： “诶，什么彼此彼此，我是自己和自己的分神换，你怎么回事，怎么不请自来鸠占鹊巢到蓝星主脑来了？知道这是谁的神格吗？” 闻言，主脑爆发一连串的呛咳，她努力组织着完整的音节，不时伴随着火花电流的杂音： “你个……半吊子七级……都能预留分神做后手……凭什么赌我不能占用……手下命运侧从神的遗蜕？” “你不装了？” 钟杨眼神闪了闪，稀奇地嘲讽道， “现在叫她命运侧从神了？打亲情牌没用，不自称我姐姐了？” “说得对。就是没用啊……” 藏在主脑中的【命运正理】沉寂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 “看你这个奇葩的六级神，人性居然还挺饱满，刚好从早死的下属这里顺了段记忆，就想着拿来用用…… 结果和伽玛对决的时候姐姐弟弟喊了半天，你跑去帮着伽玛天虫…… 分神在主脑这里试探我半天，说什么如果谋划一切想要吞噬你的人是我，那你引颈就戮，也没见你真对自己下手……” 钟杨撑着脑袋，听主脑喋喋不休的抱怨自己多么奸诈，听到此处，顶了一句嘴： “我又不是镜行。” “你要是镜行那小孩子脾气早就没了。” 主脑忍不住笑，惹得屏幕上蜘蛛网似的裂纹又扩大几分。 钟杨没再反驳，只是安静地听着她笑，原本半遮着眸子的眼皮却渐渐睁开了。 在地心这片幽深阴暗的环境里，他那两只亮晶晶的眼珠子显得格外明晰，和海中孤舟的两点烛光似的。 混杂着电流杂音的女人笑声干净爽朗，久久回荡在空旷的地心洞穴中，等她笑累了，才发觉唯一还能亮起来的这张屏幕也彻底碎成渣渣，掉得满地都是。 “啧，” 主脑低低地抱怨一句， “这也太坑了……脸都掉光了……小周都不会来检修的吗……” 钟杨还是坐在那，不回答不搭话，就这么瞅着主脑。 主脑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看我干什么？你没什么遗言吗？” “什么遗言？” 钟杨坐着往前挪了挪，托着腮，双眼向上看着主脑，在这样的角度下显得他格外年幼，丝毫没有神明的威严，反而像个蜷缩在沙发上等人回来的人类。 “别装了，你手心里藏着的那个起/爆/器以为我看不见？” 主脑失笑。 第257章 日光永恒（本卷完） 蓝星永存 好像是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破产, 主脑这会儿显得对生死格外超脱： “太阳系想要飞升，光靠两个金蝉脱壳的假货七级的能量，怎么可能足够？ 你那□□连接的是科拉超深钻井吧，难怪重建蓝星时, 你连古地球的失败工程都复刻出来了……原来是为了给地心控制室预留一个额外通道……” “你按下去, 主脑会自动自毁, 带着你自爆产生的能量绕开高塔, 从这个钻井通道离开蓝星地底对不对？” 主脑没有等待钟杨予以她肯定或是否定, 她仿佛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自信地给出了所有推论。 并且，确实和钟杨设想的一模一样。 或许这就是命运。 “咱们俩留在那的空壳马上就烧完了，”主脑笑道, “你按吧。” “……” 啪嗒。 □□被轻轻按下。 但主脑却没有受到分毫影响。 “……嗯？” 主脑不解。 碍于方才的殊死搏斗, 本来由主脑操控的地心空间已经彻底崩坏，失控的传感系统无法为她带回外界的实时状态，所以她什么也看不见。 因而她不知道，钟杨右手的食指正按在□□上。 但导向终端, 却并非连接着主脑。 当第一条狰狞的裂痕出现在钟杨脸上时, 主脑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你在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 第二条，第三条，乃至钟杨再也无法维持人类形态, 构成外形的神力躯壳崩坏, 化作粒子消散，神灵作为规则的化身此刻回归原初。 “你在做什么？！” 主脑居然慌乱了, 她好像骤然想到一个相当恐怖的可能性，呼声一窒，下一刻言语里染上了惊惶, “你引爆自己了？！” 紊乱的光流充斥在整片地心空间之中，它像自由的风在空荡荡的岩石洞穴中转了一圈儿，把镌刻着年代的岩层全部抚摸了一遍。 地心密闭不见天日，风便想着到外头去。 于是紧随着一阵清风的长啸，自蓝星重建后从未开启过的科拉钻井被冲开了门。 和古地球遥远历史中不同的是，来自万年前的可靠人员是从地表向下窥探，试图深入地心，而这一次，是从地心来到地表。 清风吹过海洋，吹过高塔，吹过星舰停泊的渡口，吹过大陆架构。 路过某一处地方风声忽然吹开一扇窗，从窗里刷啦啦飞出来许多卷轴，它们跟着长风一齐飞向天空，并在天空中显化出一个个玄妙无穷的阵法。 《天地万象图》。 诞生自高维观众的认可之中的仙门灵物，此刻，成为奠基守护星系的玄奇阵法的无数阵眼。 在看到画卷消散后，清风才放心地向更高远处飞去，化作一股奇异的力量汇入了裹挟蓝星飞升的洪流中。 它不像那些击穿了维度之间永恒屏障的高维视线，只顾着展示着无比汹涌的伟力，反而温和地拖着这条闪闪发亮的星系，逆流而上。 “你还在吗？回答我！” 主脑愈来愈焦急，不断重复着呼喊，甚至强/制开机拨通了任务发布频道。 【玩家2314，听到请回答——】 【玩家2314，请立即停止你的行为！】 【玩家2314——】 “啪嗒。” 空荡荡的地心空间里，有人隐隐约约地叹息了一声，从虚空中伸出一只手掐断了主脑的任务进程。 “唉……” “你自称钟祁的时候，装都不会装。现在承认不是了，又偏偏说出许多让我难以割舍的话来……” “你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罢了，算算小饿的进阶速度，你现在这样子，飞升了应该也翻不出浪花来，何况还有杜德罗伊那个家伙……” “至于钟祁，我死后亲自去问。” —————————— 高维世界。 银河系，猎户座旋臂。 一颗拥有文明活动迹象的行星上。 所有人都守望在窗台上、广场中、天台上，乃至任何能够明确观察天空的地方。 他们在眺望同一个方向。 按照这颗星球的计时法则，现在应该是日出时分。 但他们并没有在等待日出，而是朝着太阳升起的另一个方向看去。 “5，4，3……” 有人难抑激动地数出了声。 “2，1——” 太阳照常升起。 而他们眺望的那个方向，则升起了一颗颜色明亮到即便是白天也能发现的星星。 在七日前的夜里，汇聚于雨夜城翠丝坦实景乐园的观众们，在共同默念“蓝星飞升”的任务口令后，惊异地发现天空中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个全新的星系。 这一现象迅速引起了本土研究所的高度重视，在光学测量和位置分析后，他们公布了结论—— 这是一个从前被陨石带和暗物质星团遮挡住的星系，距离本土，也就是地球，仅有1.2光年。 令人瞩目的是，这个星系的生态环境与他们生存的太阳系无比接近，甚至像孪生兄弟。 而最震撼世界的消息，则是那个星系的第三颗行星，竟然也存在人类文明！ 消息一出，全球轰动。 就在昨夜，来自那个星系的文明正式与地球本土官方建立联系，他们自称蓝星，并且星系的名字也叫做太阳系。 同时，蓝星方面认领了曾经在地球红极一时的“逻辑怪物直播公司”与“白镜行客直播公司”，宣称那是在外空间探索中的友好尝试。 而七日前的实景体验任务，就是他们对地球打的第一声招呼： “你好，地球！蓝星飞升来找你了。” 而今日，是这个震撼世界的发现公布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晴朗天气，于是人们相聚在一起，共同观赏第二轮太阳的升起。 …… 当阳光洒满窗台，一个靠在窗边的麻花辫年轻女孩怔怔地望向天空。 桌面上，她手机里论坛消息不停地刷新着，但手机的主人没有任何心情去看。 “我推竟然……真的存在……”麻花辫突然嗷的一声叫了出来，双手抓脸五官乱飞，“小钟竟然是真的！他们都是真的！！” “还是外星人哈哈哈哈我去————” 麻花辫喊叫着，抄起手机冲下楼，往同担的家中狂奔而去，路上险些撞到一个白发人，吓得她连说了三声对不起。 白发人好像有事要忙，摇摇头便匆匆离开了。 阳光烘烤得风也变暖了，淡绿色的窗帘懒得挪动身子，偶尔才摇摆一下，往书桌上泄出一点点金色。 …… 在很久之前的一天，钟杨说： “如果我想要保护一样东西，我就把它藏到高维世界里去。等高维世界的所有人都认可它，熟悉它，它便是那里的了，也不会再受到低维世界的困扰。” “很难理解？以后你就懂了。” 他对自己唯一的学生耸了耸肩，笑着无视厄洛诺的追问。 …… 就像现在。 太阳系因而永存。 蓝星因而永恒。 就像太阳，每天照常升起。 【本卷完。】 第258章 倒计时（第七个副本开始） 你康复得很…… 【你从昏睡中醒来。】 病床上的人眼睛睁开一条缝, 不太适应骤然明亮的光线，又紧紧闭上了三秒，才缓缓睁开。 钟杨耐心地等待视觉系统恢复运转。 然后他看见天花板上飘着一行字： 【普通的白色墙面，角落没有打扫, 黏上了蜘蛛网】 这是什么……？ 他偏了偏头, 目光落向身旁细长的输液管, 沿着它向上看去。 在输液管的尽头是悬挂着的玻璃瓶, 上面也有一行漂浮着的黑体加粗小字： 【静脉点滴, 5%葡萄糖注射液, 预计17分钟27秒后用完】 钟杨有点疑惑。 【你感到疑惑。】 床上的人楞了一下，因为他看见眼前浮现出一行字，正实时播报着他的想法, 仿佛能窥伺他的内心。 【你有点惊讶, 但奇怪的是，你并不感到害怕，并且迅速适应了这行字的存在，就好像你过去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一样。】 【你试图从记忆里找到答案, 然而可惜的是, 你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有点烦躁，放弃了思考，准备起身下床。】 这时, 这个沉闷的病房被人推开了。 来者穿着纯白的护士套装, 头发被整齐地盘在脑后，头上的帽子稍微有些软榻, 和她说话声一样柔和： “你醒了？下午两点医生会带你去复查，记得不要认错人。” ‘如果认错了会怎么样？’钟杨这么想着，但他发现自己只能做口型, 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来。 他怔住了。 【你想起来，自己正在一项挑战游戏里。你扮演一名完成了康复治疗的病人，等这最后一次复查结束，你就可以出院。】 【为了保证游戏的难度，在初始设置中，游戏封存了你最引以为傲的交谈功能。】 【而现在，你面临的第一个任务是“辨明医生”，在下午两点准时出现在病房中的三名医生里，找出你真正的主治医师。】 【任务成功，则奖励解锁交谈能力，任务失败——】 钟杨瞥向墙上的电子钟，现在是13：45。 只剩15分钟。 【你不会想知道答案的。】 护士走后钟杨迅速下了床，他想把点滴瓶从床边支架上取下来，但手刚一碰上去，就浮现出一行红色小字： 【收取失败，这项物品无法被拿起。】 不能碰？ 钟杨蹙眉，这岂不是说，他实际能够活动的范围比这个病房还要小？ 而且……“不能收取”？难道有些道具可以收集起来？ 【你感到很有意思，于是以点滴瓶的位置为圆心，开始搜查线索。】 被子，可以掀开，但拽在手中超过三秒便会触发红字警告。 枕头，可以拿起，但同样不能在手中超过三秒。 ‘嗯？’ 钟杨在枕头下找到了一条朱砂手串，可惜串珠的线已经烂了，他便把零零散散的珠子揣进病服口袋里。 【你收取了18颗零散的朱砂串珠。】 可以收取！ 这项新发现莫名激励了钟杨，他兴致勃勃地翻找起来，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在网页上玩过的密室游戏。 他拉开床头柜，没想到表面空空荡荡的柜子却在抽屉里塞得满满当当。 【你找到了一大堆偷藏的病历本。它们非常杂乱，你无法直接在抽屉里翻看。】 病历本？ 钟杨把它们一股脑倒在了床上，拿起一本查看。 只有封面和第一页有字。 【病人姓名：郑明，康复治疗时间：—— 诊断结果：康复完全，可以出院。 医生署名：XXX】 居然有详细的署名？钟杨有点惊讶，把这个名字默念了两遍。 【你觉得这是很重要的线索。】 他又拿起一本。 【病人姓名：——，康复治疗时间：—— 诊断结果：——（模糊不清） 医生署名：XXX】 这本连名字都无法查看。 他看了看电子钟，方才那一通翻找和查阅耗费了5分钟，现在是13：50。 还有十分钟。 要继续吗？ 钟杨先把手头上的病历本放下，走到输液管能够囊括的最大半径范围，用完好的左手在能触及的地方全部触摸了一遍。 【你沿用了小时候解密的笨方法，为了防止遗漏线索，就用鼠标把页面的每个角落全部点击一遍。】 左手所及之处，触发无数红字弹窗。 钟杨顶着被警告冲击的头晕，默默坐回了床上。 现在还剩7分钟了。 没有其他可以收取的物品，也没有能够搜查线索的隐藏角落。 钟杨开始思考，并检查了一番自己的仪容。 头发有点长，可能治疗期间都没有剪，手掌苍白消瘦，能够看见淡淡的蓝绿色血管，身上是蓝白条纹病号服，胸口没有号码牌。 对了，号码牌？ 【你又站起来，将铁架床的床头床尾以及注射液玻璃瓶的标签都检查了一遍。】 【你只找到了“病人姓名：钟杨”这行字。】 ‘病人姓名……这一栏，和病例本上的起始标题一致。’ 钟杨算着时间，还有6分钟，他需要在这6分钟里把所有病例本都看一遍吗？ 他迅速行动起来，将写着“郑明”这个明确署名的病历本单独放到床头柜，然后一掀被子，将病历本胡乱地摞成堆，大堆分成三小摊，两手一抓，以整理扑克牌的类似手法把它们长短端对齐，整理成整齐的三叠。 幸好病历本封面就有姓名栏，钟杨拿起一摞，右手捏紧，拇指松开，以翻书的方式快速划过所有封面。 “唰啦啦啦……” 第一叠病人姓名全部模糊不清。 他放下病历本，换了一摞。 第二叠也没有。 他打开第三叠，继续搜查。 当纸页扇动空气的声音进行到第13秒时，钟杨的拇指猛地扣住病历本，将写着自己姓名的那本抽出来，再继续检查完剩下的所有病历本。 …… 当时间来到13：57，病房内唯一的病人开始阅读自己的病历本，他面前摆放着整齐的三摞，以及另外两本摊开的、已被读过的本子。 【你感觉自己没抓住问题的关键。】 钟杨啪的一声合上纸页，闭目沉思。 一共有三本能看清署名的病历本，除了郑明之外，还有一本写的像个女性名字，叫做陈小玫。 他们两个，加上自己，康复治疗时间都是模糊不清的状态，而诊断结果栏，也都写着“康复完全，可以出院”。 如果说还有什么其余线索的话，那就是他在这三个本子的封底都找到了出院时间的填写栏。 郑明，1月3号出院。 陈小枚，1月4号出院。 钟杨，出院时间栏目空白，代表他自己还在病房里。 ‘这些线索……和找出医生有什么关联吗？’ 钟杨思考着，他连口袋里的朱砂串珠也检查过了，没有提示，和纸页摩擦也没有发生隐藏的字迹显露出来这种把戏，一切就像缺失了前进方向的断路。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很快来到了13点59分，就在这时，他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线索毫无用处，你还没找到解密的方法，怎么办？】 第259章 昏厥 真的假的？ 走廊上, 三名长相古怪的人正在交谈。 他们的脑袋四四方方的，像个骰子，但每个面上没有点数，只有正面——也就是应该长着五官的那一面, 用水彩笔歪歪扭扭地写着“1”, “2”和“3”。 这三个家伙穿着完全一致的白大褂, 左边胸口处都缝着一个方形口袋, 区别仅在于口袋里别着的笔颜色不同, “1”号的笔是红色的, “2”号是黄色，而“3”号则是蓝色。 此时，“1”号正在说话, 他的声音从骰子脑袋里冒出来, 也不知是怎么发声的： “今天几号了？” “2”号伸出右手，在露出的苍白手臂上瞧了瞧，尽管那上面什么也没有，但它如同仔细查看了手表, 答道： “1月6号, 时间没错，那个病人该做最后复查了吧？” “3”号颔首，方形脑袋沉重地点了点： “嗯, 该出院了。” 它们在走廊里沉默地前进了一段, 尔后“3”号忍不住问道： “你们俩怎么也来凑热闹？” “我们？”1号和2号互相对视一眼，齐齐笑道, “因为无事可做，正好来帮你的忙。” “你接管的那个病人前天出院后，昨天晚上不是拉回来急救了吗？”3号问。 “已经结束了, ”2号叹气，“你们说说，这多不值，为了省住院费她前天急着出院，没等家人来接自己走了。大病初愈怎么能一个人在家待着呢？这不，昨晚马上就被拉回来急救了。” “可惜了。”3号忍不住遗憾，“那你呢？1月3日那个还好吧？” 1号这才插入话题，言简意赅道： “一样。前天急救，走了。” “也是这个原因？” “嗯。”1号点头。 “唉。”3号叹息。 就在这时它们齐齐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白色的方格门上悬挂的病人信息。 “到了。嘘，咱们别说话。” “我们知道。” 在推门而入前，3号想了想，诚恳地答谢了一句：“多谢你们来帮忙，万一病人在检查时激烈反抗，还请帮我按住他。” —————————— “……还请帮我按住他。” 病房内，平躺着的病人正在思考。 【你将耳朵贴紧墙壁，似乎听到了许多不得了的信息。你不由得陷入沉思，幸好医生们忙于交谈，没有发现房内的异样。】 【同时，你也发现这三名医生关系十分融洽，如果试图制造冲突，恐怕会适得其反。】 【当然，被封锁了交谈能力的你，目前难以做到这一点。】 钟杨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凝视着那行红彤彤的警告，全当提神。 信息太少了。 大脑里能够罗列成螺旋迷宫式的思维橱柜里，此刻只有三两张写着寥寥数语的纸片摆放着。这让他很不习惯，似乎从前自己经历的状况都比现在要复杂许多。 线索太少反而让人无措，他需要整理一下。 首先，自我身份。他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以及作为现下谜题中“主视角”的身份。 其次，当下任务。从护士告知中得知，门口那三个聊天的家伙里，存在一名他必须选对的医生，后续暂时未知，恐怕触发条件会和护士突然进门时那样，等他渡过这一关再突然发放。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为什么会迫切想要做任务？ 为什么护士一说，自己便急切地行动起来了？方才忙碌时没有感觉，现在躺下，钟杨却觉得自己不像这么积极做任务的人。 消极怠工会怎样？奋起反抗……哦，这个大概会被医生们镇压，它们在门口的最后那句话说过了。 【你有些疑惑做任务的紧迫性。每个念头的诞生都有其根由，你或许能从中挖掘出关于自己的一些秘密。】 ‘自己的秘密？’钟杨琢磨着， ‘念头诞生的根由？我潜意识怀疑自己的行动……潜意识里，我不喜欢做任务？不……我……我对任务的态度很……蔑视？无所谓任务的成功与否？’ ‘我是个古怪的玩家。’ 钟杨给自己下了定义，这时他听见推开门的声音。 “吱哑——” 哒哒的脚步声从门口踱进来，站定在病人床尾朝向的那面墙边。 要求还挺严苛啊…… 平躺着的病人默默想着，刚好在他手上点滴的直径范围之外，游戏为了防止玩家凑近辨认真是煞费苦心。 三名方形脑袋的医生按顺序说了话。 “病人，感觉如何？” “请你坐起来。” “找出你的主治医生，等复查后，你就能够出院了。” 它们的声音毫无差别，语气也同样僵硬。 病人似乎很不情愿，慢吞吞地撑着床面坐直，蓝白色条纹病服衬得他脸色苍白虚弱。 他的手枕在被褥上，一道细长的点滴注射管从床头支架延伸下来，尾部衔接的黑色针头没入薄薄的皮肤里，清瘦的手背因水肿而青筋微凸，整个人病气恹恹。 病人掀开眼皮，沉沉的黑眸里倒映出医生们古怪的形象。 方形头颅上，数字“1”“2”“3”仿佛在微笑，各自微微弯着笔画。 医生们很有耐心，病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他需要缓缓也是在所难免的。 但医生们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当病人的目光在它们脸上巡视三圈，却依然没有做出决定后，医生们的手渐渐地背到了身后。 “还没有选好吗？” “忘了告诉您，不选，和选错是同样的下场。” “请体谅我们的工作。” 下午的阳光极好，都能将医生们背后怪异的变化倒映到墙面上。 墙上除了医生们三个一模一样的影子，还有长长的、剪刀状的奇怪黑影，黑影不断生长，准确描述起来更像是蟹钳之类的东西，只不过放大了数十倍。 病人的目光涣散地挪到墙上，似乎关注点已经不在任务上了。 “你选好了吗？”医生们异口同声道。 室内窒息般安静，电子钟的猩红数字跳动了一下。 14：01。 终于，病人开口了：“我……” 他的目光最终找到了自己的归属点，虚浮地落在最右侧的那名医生头上，不住地描摹着弯曲如钩子的数字“2”。 2号医生的肩膀轻轻颤抖起来，背后的影子按捺住生长的冲动，就要预备在病人说出自己编号时骤然发动。 它迫不及待想要肌肉血管和脊椎骨被硬壳同时剪断的爆响，最好混合着气管没来得及停止工作的气泡音，在汩汩血声中炸开的那种美妙—— 他要选错了！！ 就在这时，一道闷闷的奇怪声音把医生们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砰！” 病人重重倒回枕头上，昏睡不起。 医生们脸上的数字尴尬地僵住了。 “……”这…… 它们难以置信地伸长脖子，试图寻找病人装晕的作弊痕迹。 然而游戏指令静悄悄的，并未提示玩家违规，因而医生们也无法触发杀人条件。 这家伙……真晕了啊？！ 第260章 探索 我活着？还是死了？ 病房内一度陷入沉默。 等待被选择的医生们面面相觑。 墙上的电子钟安静地跳了一格数字, 时间来到14:02。 又一串脚步声来到了病房门口，叩叩叩地敲起了门。 “还没好吗？” 外头的声音十分柔和，是来通知玩家任务的那名护士。 “这……” 三名医生无措地站在原地。 在它们的认知中，“选错”和“故意拖延时间”都能触发死亡条件, 但机制没告诉它们……非主观的昏厥该怎么应对啊？ ‘直接下手？’ 医生们无声交流。 ‘能行吗？’ ‘你先过去试试？’ ‘……’ 就在它们拿不定主意的同时, 门外的敲击声逐渐变得急促, 护士的声音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从柔和到尖利到高声尖叫直至破音。 “好了没有？” “砰砰砰！出来！” 时间到达14：05时。 ‘浪费时间太久了, 我去吧。’ 方才被病人的目光凝视最久的2号医生忍不住了, 它迈步靠近病床，背在身后的双手悄然伸出，此刻关于阳光投射倒影为何如此古怪的原因终于揭示—— 医生的双手从手腕开始突变, 一双漆黑的钳子衔接在类人的皮肤之上, 巨大的硬壳上突起星星点点的红斑，斑点像是硬化的脓包，随着它的动作隐约可见里面的液体正在翻滚。 它悄无声息地站到病床前，高高举起钳子, 半米宽的爪径能轻易将病人的脖颈笼罩在内。 它的同伴依旧靠墙站着, 默然注视着这一切，但隐隐颤抖的肩膀暴露了它们兴奋的内心，似乎在期待下一秒的杀戮—— “砰！” “砰！！” 接连的巨响震得悬挂的玻璃输液瓶抖了三抖, 似乎房内在一瞬间发生了骤变。 然而病人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 输液管依旧静静地滴下液滴。 半长的黑发蓬松地摊在枕头上，昏迷中微蹙的眉头没有发生丝毫改变。 病人和方才的区别, 仅在于他苍白的脸颊上溅了一滴血，但并非来自其本身，而是身旁那位医生。 那位脸上写着数字“2”的医生, 此刻房内找不到它存在的痕迹，只有病床对面的墙体中，那团糊满了将整片白色墙灰都浸透为赤红的爆裂式的喷溅痕迹，能隐约窥探它的去向。 病房的门敞开着，梳着盘发的护士优雅地拉上口罩，仿佛刚才拖拽2号医生砸向墙面的漆黑腕足并不是从她脸上伸出来的。 “检查室准备好了。”护士温和地说道，两只弯月般微笑着的眼睛死死盯着僵直的医生，“按照规章，你该带病人去检查。” “……好。”3号医生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双手僵硬地从背后抽出来。 这一回，医生的手恢复了正常，右手中指带着硬茧，皮肤略显粗糙，像是一名合格的医护工作者那般走到病床前，查看病人的情况。 护士眼中含笑，目光落在医生弯下的脊梁上有如实质，压得它冷汗津津。 “他……情况不太好。”3号医生干巴巴地开口，“突发性的昏厥，可能……需要继续住院治疗。” “不需要复查了么？”护士歪了歪头，温和地提问，“那复查室的准备都浪费了，不按照规章制度办事，我会很为难的。” “这……”3号医生明显噎了一下，这时始终在状况外的1号赶忙帮腔。 1号也走上前，变回人样的双手搭在床尾，也不知扳了哪里一下，病床忽的哗啦啦滑动起来，铁质的床柱末端竟然藏着滑轮。 “要的要的，”它替同伴作答道，脸上简笔的数字几乎能透出谄媚的意味来，“我们……这就带他过去。” 二人垂着头推起病床，像两只瑟缩的老鼠从墙边灰溜溜地逃走，在路过护士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震得支架上的玻璃瓶摇晃了一下。 “走路小心。”护士温柔的提醒声遥遥从背后传来。 医生们一僵，把头埋得更低了，手上动作显然轻缓不少，病床在长廊上滑动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 【你安然渡过了第一次危机。医生主动选择了你，在正确的医生领路下，你来到了复查室。】 钟杨悄然睁开双眼，正对上3号医生那张愤怒的方块脸。 【你很惊讶，原来数字也能如此鲜明地表达情绪，看看那个3的底部弯钩，都要划穿脑袋了。】 “狡猾的家伙。” 医生逆光站着，居高临下俯视平躺的病人。 “你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装得这么像，我可怜的同事还以为你真的昏迷了，想要为你提供帮助，可你——恶心的作弊者，竟然钻了空子让护士抓到它的把柄。” 钟杨双眼空茫地看着医生，面部肌肉还保持着熟睡时的放松，仿佛那个数字有致命的吸引力。 “说话，我知道你醒着。” 场面又僵持了两分钟，医生忍不住俯身，方块头颅贴近病人脸侧，双手托在腮下，然后猛地拔下—— “你是怎么伪装的？” 扯掉头上的伪装后，医生凸起的眼睛诡异地动了动，宛如某些蟹类那两根竖直鼓出脸颊的怪眼。 ——和方才手部变化的钳子对应上了，它伪装之下的那张脸就像某些长着钳子的海洋生物，两瓣嘴不住地开合着，随着话音流出黏糊糊的泡沫。 但医生注定要失望了，病人空茫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它，毫无受到惊吓的痕迹。 “你……” 半蹲在病床旁的医生有点发毛，本想恐吓对方，诱导病人承认自己作弊，再按照机制实行杀人计划，但随着它的凑近，病人跟着转过头，侧着和它对视。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就在怪物医生凸眼不到5厘米的地方，古井般毫无波澜，平静甚至是带着死气地看着它摘下伪装，既像看一个死物，又像是眼睛的主人本身就是死物。 医生的脖子浮起斑点，那是隐藏在人/皮伪装下的那层硬壳凸起，但随着主人的情绪波动，这层装扮派上的用场逐渐缩小。 ‘他该不会没装吧？’ 医生脑海里，一个念头悄然生长，并迅速占据了它的全部心神。 ‘这样都不怕……’ 不知怎的，医生琢磨的同时，那病人在灯光下的脸渐渐青了，嘴唇上掩盖不住的灰败慢慢从皮肤的底色里透出来。 ‘这这这……’医生的扁嘴左右两瓣更加疯狂地蠕动起来，螃蟹似的口吐泡沫。 它的惊恐在看到病人眼眶里溢出诡异的透明液体时达到顶峰，那毫无聚焦的涣散眼神像是死者无声的凝视，病态的眼白里好像马上要透出腐朽的瘢痕。 “唰——” 医生豁然站起，双手慌乱地接回方形头颅，迅速后撤离开病房，在开门的瞬间几乎是夺路而逃。 惨淡的手术灯光照射下，唯余斜斜歪着头颅的病人安静平躺。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外，他才悠悠地坐起。 —————————— 钟杨左手转着笔，低眉观察右手的针孔。 笔的外壳通体发蓝，是趁着医生蹲在他身边时薅到的。 钟杨一边复盘着方才的经过，一边思考是否要自行拔针。 第一关不难，就在刚刚医生进门的瞬间，他便做好了判断。 这是一个游戏，限时15分钟内能够找到的线索都无法直接判断医生身份，再结合他偷听到的走廊对话，线索只能存在于二者结合的推论中。 这恰好符合了第一关短时长的特征。 那额外的两名医生自称是为了提供帮助才到他的病房里来，并成为选项，它们三人的同事关系想必不错，如若自己设伏，必然会遭到三个怪物的联手打击，正好对应它们进门前最后一句警告。 ——老实说，他也不知为何面对危机的第一反应是伏击，清理两个选项剩下的那一个就成为必选，这是钟杨在探究自己潜意识和失去记忆时的偶然发现，让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曾经的作风到底有多奇特。 排除第一预案，那么第二个破题手法便是化主动为被动。 首先，护士播报任务“选择医生时”并未提及主语，医生们在走廊里的交谈也仅仅强调了“选对”的必要性，谁来选，怎么选，这不重要。 二来，那两名出院的病人遭遇引起了他的注意。 按照病历本的出院日期，今天是1月6号，前天和大前天出院的那两位恐怕便是另外两个病历本的主人，而他们的下场则是次日拉回来急救，最终宣告失败死亡。 为什么复查出院了还落得这个结局？ 偷听的一句话引起了钟杨的注意： “为了省住院费她前天急着出院，没等家人来接自己走了。大病初愈怎么能一个人在家待着呢？” 重点，独自出院，一个人在家。 即使是怪物医生也觉得独自一人非常危险。 游戏刚开始，钟杨孤立无援，别提家人接送，他连自己在医院外有没有落脚点都不清楚，如果真按病历本说的那样，选对医生复查后出院，那他岂不是置身更大的险境中了？ 他不能出院。 钟杨在扫视怪物医生之后便打定了主意，于是开始装晕。 “啧。” 复盘到这里，钟杨忽然微蹙眉头，左手轻轻掐住点滴针管。 从右手皮肤里延伸出的细长软管立即开始回血，浓郁的猩红从皮肤里流出。 钟杨松开手，透明液体迅速把血液推了回去。 血液循环正常，他确实是活人。 但钟杨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他装晕的时候……正面仰倒在枕头上时，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死了。 本来看医生们都警惕地守在活动范围外，打算依仗距离优势假作屏住呼吸，没想到这一闭气，他居然毫无不适和窒息，故意放空白的大脑也沉入黑暗。 钟杨摸了摸胸口，平稳跳动的心脏就在几分钟前停摆过一回。 当他不再刻意维持活人特征时，他的表现……就是死人。 我死了吗？ 钟杨按捺住涌动的思绪，暂且不去思考这些。 福兮祸之所倚，怀疑自己作弊的医生也因此没找出端倪，并因为涉及违规遭到处罚。 游戏还算公平，即使是怪物npc也被框定在规则之下。 【好了，收回乱飞的思维吧，你该注意到你在游戏中第一次发出声音，这代表你的初战告捷，任务完成了。】 【玩家不选，反而让医生自己站出来急救，老套而合理的谜底，接下来重新拥有了沟通优势的你，恐怕会面临更大的挑战。】 在那串播报的催促下钟杨掀开被褥，准备下床时忽然牵动了一下点滴输液管。 他倏然回头，看着侧上方轻轻摇晃的玻璃瓶。 ……那个被标注着【无法拾取】的瓶子，此刻居然在他的牵引下晃动了。 钟杨的手指慢慢贴近瓶身，尔后取下—— 这一次，并未触发警告。 除了他的发声能力，似乎还有更多的东西解锁了。 —————————— 【你在一间复查室内。】 病人举着点滴瓶，赤脚踩在地面上，稍冷的温度刺激得足背皮肤愈发苍白。 门虚掩着，逃跑的医生没有关门，但钟杨觉得先把室内探索完毕更加安全，这类游戏，逻辑的循序渐进非常重要。 蓝白条纹包裹着的身躯像个幽灵，在绿色底色的室内移动着。 房间不大，三十平米见方，房间中央摆放着巨大的仪器，像个恰好能推进一个人的棺材。 像是核磁共振仪？ 但不完全像。 机器侧边是半透明的材质，里面似乎有东西。 钟杨观察一番螺壳般的舱门，左右摸索按钮无果后试图寻找锁定卡扣，没想到他这么随手一扯舱门就开了。 里头喷出一股白烟，钟杨屏住呼吸，将可滑动的板面拉出来—— 舱体里的东西终于露出真面目。一个表面干瘪成橘子皮状的扭曲人形蜷缩在仪器里，黑漆漆的难辨身份。【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60-270 第261章 皮口袋 游戏在暗示我？ 不知怎的, 钟杨的眼神黏在那具骸骨上，怎么也挪不下来。 【可怜的家伙。你在心里唏嘘。】 我在唏嘘？ ……好像确实。 钟杨再三确认着自己的内心，的确有一股莫名的怜悯浮动着。 为什么？ 我认识他？ 钟杨忍不住凑近了尸体，从整齐的牙齿判断, 死去的人应该很年轻, 表皮像是……火烧的痕迹？ 他的目光在扭曲的头颅上定格了片刻, 忽的发现死者嘴里似乎有一角白色的东西, 正被牙齿咬着。 若非钟杨靠近, 恐怕会被遗漏。 因为左手举着瓶子, 钟杨便用扎着针的右手小心地揪住那东西，用力地扯了扯。 也不知怎的，刚扯住时还咬得很紧, 他第一下没扯动后, 死者居然配合地松开了牙齿。 【你收获了一张检查小票单。】 提示音响起，钟杨皱起眉头，因为他发现单子上的信息不太对劲。 “……排队序号：07； 检测仪：一号； 受检查者姓名：钟杨； 检查结果：合格。 已列入消化科室排队名单。” ‘写着我的名字？’钟杨有些莫名，‘检查合格？’ 可是他才刚从病房里被拉过来, 医生吓跑前除了和自己说废话外啥也没干啊？ 而且消化科室排队名单是什么东西？ 他还需要更多线索。 钟杨慢慢退后, 把小票塞进口袋里，回到了自己病床那一侧。 除了这个仪器，检查室内还有柜子, 他那架可滑动的病床正好卡在仪器和柜门中央。 钟杨把病床推开, 拉开柜门，当房内的灯光映亮柜子里的情形时, 钟杨的手微微一僵。 ——那里面，是一排整齐的衣架，铁质衣架上黏着可疑的黑色硬块, 钟杨严重怀疑那是血液凝固留下的产物。 原因无他，换作任何一人，看见每个衣架上都挂着一具风干的人类皮囊时，都会这么想。 钟杨突然有点想吐。 衣架很宽，衣柜的深度足够每个死者侧着放进去，但高度不太够，因而它们从腰部对折着，像晾晒长长的浴巾那样悬挂在衣架上。 强忍着恶心，从最里侧抽出唯一一个干净的衣架后，钟杨一一拨弄开垂挂的皮囊，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观察。 ……每一个人都是完整的，皮肤和肢体整体没有缺失，只不过内里的肌肉和……血液一类的内容物好像被抽走了，因而它们失去了支撑力，必须靠衣架才能晾挂起来。 ——看着像是菜市场的风干腊鸭。 钟杨没来由冒出这么个想法，看来自己以前逛过不少菜市场。 但是没有伤口，内容物是怎么被抽走的？ 他继续拨弄皮囊，最终在头发最短的一具男性遗骸上发现了端倪。 这个人颅顶的发旋中央有个隐蔽的豁口，只不过死后肤色蜡黄暗沉，粗看时被自己忽略了。 ——看来是有什么东西从头顶抽干净了这些可怜的家伙。 钟杨用衣架的尖端一一拨开其余骸骨的头发，都发现了那个豁口，看来把它们变成这样的原因是一致的。 就在他检查完头发最长的死者状况，用衣架把它的长发塞回去时，轻轻晃动的骸骨上飘下来一张小票。 ‘这是……’ 钟杨目光凝固在纸条表面的牙印上。 也是从嘴里掉出来的？ “……排队序号：06； 检测仪：一号； 受检查者姓名：——（模糊不清）； 检查结果：合格。 已列入消化科室排队名单。” 是6号？ 钟杨当即用衣架去探每个死者发黑模糊的头颅正面，果然从它们的嘴里都找到了疑似检查单的白色一角。 ‘……不得不用手了。’ 钟杨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才把手探到它们嘴里抽出纸条，按照顺序摆好。 “……排队序号：01 检测仪：一号； 受检查者姓名：——（模糊不清）； 检查结果：合格。 已列入消化科室排队名单。” “……排队序号：02” “……” “……07。” 【你收获颇丰。】 钟杨一共收获了七张检查单。 除了仪器里躺着的伙计，其余人的检查单都没有明确的姓名。 可是为什么那张单子写着他的名字？钟杨不由得腹诽。 ‘总不能那个死者代表的是我吧？’ 【你摸不着头脑，打算出去看看。】 室内的其余地方摸上去便触发红色警报，看来是时候到门外看看了。 钟杨心情复杂地回望一眼仪器中躺着的可怜人，他好像隐隐摸到了一点关于怜悯心情的线索。 —————————— 侧身从虚掩的门中穿过，钟杨来到走廊里。 他应该在这栋楼的顶层，头上是半透明的塑料材质棚顶，下午的阳光不错，把那层蓝绿色的棚顶色泽透下来，照得走廊幽幽静静的，非常符合刻板印象的医院场景，鼻腔里自动联想出消毒水的味道。 潜意识又开始作祟，钟杨顺从着它沉入肢体记忆里，迅速找到了两间和仪器室相仿的房间。 自己应该来过类似的地方，钟杨看向一左一右两扇隐蔽的房门，确信道。 否则他也不能这么快从贴满瓷砖的墙体上找到伪装成瓷砖缝的门框形状。 钟杨回首看向来时的路，他被推入的检查仪器室处于走廊右侧尽头，而左侧尽头——也就是这两个房间稍微左边一点点的地方，是一道关闭着的铁门。 他装晕时，那两名医生就是从此处将他推进来的，逃跑的医生没关检查室门，却关上了走廊入口，看来这是游戏的安排。 【你发现了安全出口标识。】 钟杨留意到地上有一个绿色的箭头，直直指向最右侧的检查室，真是奇了怪了，他方才在房间里并未看到隐蔽通道，出来前也用排除法把能摸索的地方全检查过，触发一连串的红色警报才离开。 ‘是提示？会出现突发危机，必须躲进那个房间里才能逃生？’ 钟杨一边揣度着，一边推开了门。 这个检查室几乎是复制版，中央摆着仪器，柜子里挂着尸体，除了仪器内没有烧焦的死者以及缺了张钟杨自己的病床外，就连尸体的数目都是一致的。 柜子里六个，每个嘴中都衔着一张检查单，序号也是01到06，只不过检查仪器换成了“二号”。 钟杨叹了口气，把检查单揣进口袋里，举起点滴瓶继续前往最后的房间。 这回不太一样了，房间里除了空仪器、皮囊陈列柜子外，还有一张零零散散放着注射器材的桌子。 钟杨先略过它，搜查了一番仪器和柜子，收获了6张序号01到06的三号仪器室检查单后，才将目光转向桌面。 【你笑了笑，觉得很有意思。】 果然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第一个房间柜子里的惨状让他不适，到第三个房间后，他已经能从容地弯着嘴角找线索了。 桌面上有个托盘，盘中放着一瓶碘酒，一瓶酒精，一根土黄色的橡皮筋，一捆医用胶带，还有棉签和一根注/射器。 钟杨拉开抽屉，两个圆鼓鼓的玻璃瓶咕噜噜滚出来。 瞥了眼标签，也是葡萄糖注/射液。 【你获得了不少东西，怎么办，要带走吗？】 ‘手上不太方便啊……’ 钟杨想了想，果断开始仔细搜查三号房间。 不出他所料，门后的角落里果然有两个轻便的点滴支架，而绕开锁死的桌柜门，把上面的夹板抽出来，他还收获了一架手推车。 这间屋子既然有全套的点滴设备，那就没道理会缺这两样东西。 钟杨把支架固定在推车两侧，挂着自己的点滴瓶，收拾起一整套工具，施施然推回了最初的检查室。 ——既然游戏都这么暗示他了，提前到安全出口的指向处岂不是更好？ “你说对不哥们？” 钟杨坐在病床上，边给自己换点滴瓶，边对着仪器床上的干枯烧焦死者说道。 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但玩家兴致勃勃，精神不错。 钟杨掂了掂空瓶子，估摸着现在大概快到15:00了，他搜查动作不算快，游戏好像故意等他似的，直到现在也没触发下一个任务提示。 “话说回来，这个点滴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趁着闲暇，钟杨忽然琢磨起其他细节，按理说这么大瓶的葡萄糖，自己不可能灌进去一小时都没有去洗手间的冲动。 第一个疑点冒出来后，他的脑子像从雾蒙蒙的雨天里忽的被冷风吹醒，打了个激灵。 等会，他为什么会给自己换点滴瓶？ 钟杨愉悦的心情骤然遍布阴云，他又一次触摸到潜意识对自己行为的影响力。 【你心中微起波澜。】 ‘在第一个任务的搜查时间里，我曾经试图拔针。’他复盘起关于点滴的记忆。 ‘发声代表沟通能力回归，标志第一个任务的完成，也就是医生逃跑后才结算为任务完成。’ 之后……瓶子变得可移动了，甚至现在滴空后能够进行更换。 结合起自己连心跳都能停止的死人伪装手法……钟杨忍不住摸了摸脸。 该不会这点滴是用来维持生命体征的吧？自己拔针就会死，第一个任务刚好需要“死掉”，所以潜意识推动他拔针？ 而现在更换瓶子，是因为这回不能死？ 就在这时，虚掩着的房门外忽然传来柔和的女声。 “消化科室医生即将外出检查，请检查自己的序号，配合检查。” 是刚才的护士！她的声音有些失真，是通过广播传讯的吗？ 而且…… ‘消化科？’ 钟杨眯起眼，迅速从上一段思维抽离。 除了他之外拥有序号的人都变成了挂在柜子里的皮口袋，按照这游戏的画风它们应该都经历过了“检查”，那岂不是说现在轮到了—— 自己？！ —————————— 被映照成蓝绿色的走廊无比静谧，连最左端锁死的铁门都仿佛睡着了。 只是它的午觉似乎不怎么沉稳，沉重的鼻音越来越大，呼噜噜呼噜噜像抽水机打出闷雷。 声波带着铁质的门一块儿颤抖，隔着这一点点屏障，那抽气吸水声响得走廊顶棚都快掀翻了。 “吱哑——” 终于，在铁门支撑了30秒后，那可怜的金属夹板放弃了抵抗，被声音的发出者缓慢地推开。 一只水泵接管似的玩意从门后探进来，一寸寸摸索地面，在撞到墙角后终于找到了方向，异常兴奋地高高举起，躲在门后的剩余躯体连绵不断地跟过来，抱卷成消防管道似的厚厚一团。 它像预备狩猎的蛇一样弓身瞄准着。 而狩猎前夕，最重要的是保持安静。 它耐心等着，等到长廊末端传来的空气振动终于微弱下来，在猎物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的一刹那。 “唰——” 整条长廊的空气骤然被贯/穿，像捕食昆虫的蜥蜴弹射而出的长舌，黏腻的条形怪物牢牢地吸住末端捕获的食物，铁门后藏着的部位咕噜噜向后收/缩起来，试图把食物内部的汁水抽走。 “咕噜？” 怎么……血液抽不出来？ 消化科的医生有些疑惑。 它又努力地蠕动了几下口器，连管内圈圈螺纹状排布的锯齿都翻出来啃咬猎物，试图把口子再开大一点，却依然徒劳无功。 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视觉的怪物有些茫然。 —————————— 钟杨谨慎地躲在仪器后方，观察着陷入迷茫的怪物。 【你明白那些可怜虫为何是那副死状了。】 那象鼻般的怪物正被卡在门外，努力啃咬着铁质的床架子。 “嘎吱嘎吱——” 或许要不了多久，它的螺旋锯齿就能咬穿病床，伸到病房里找到自己。 然后从天灵盖那里戳个窟窿，吞吃掉血液和肌理，变成空荡荡的皮口袋挂在衣架上。 钟杨瞥了眼手上，他正握着柜子里唯一干净的铁衣架，看来是游戏为自己准备的容身之处。 先前听到广播时，钟杨立即把自己的病床横过来摆在门外，比门框稍宽的床体刚好充当了阻挡，为摸不清状况的自己提供掩护。 现在要做的便是趁着这点喘息之机找到应付消化科检查的对策。 怎么办？ 钟杨转了转眼珠，凝固在仪器上躺着的干枯尸体上。 ‘写着我名字的检查单就在它嘴里叼着。’ 钟杨想着想着，眉头渐渐挑起， ‘每个死者都叼着检查单，但谁说死者就一定是检查单上的人？’ 游戏在暗示自己，用这个家伙替代检查？ 钟杨目光定格在死者焦黑的痛苦面容上。 第262章 “感激” 他却好像能解读出死者的心情…… 尖齿啃噬床板的声音异常刺耳, 怪物似乎发现了猎物的不对劲，开始摸索着试图绕过铁架床的阻拦。 然而藏在室内的猎物目光仍然紧紧钉在那具焦黑的尸体上，对自身的处境仿佛并不关心。 【你陷入了犹豫。】 钟杨感觉很微妙，明明他找到了破题方式, 直觉也告诉他这么做是对的, 他凭空蒸发的记忆藏在暗地里提示他, 一切都在推动自己将这具尸体送到怪物嘴中, 但他忽然不想这么做。 为什么？ 他说不上来, 硬要分辨的话, 大概是缺少危机造成的紧迫感，以至于他觉得还能找到更正确的破题方法。 ‘更何况这家伙牵动的情绪还没解密。’ 打定主意放过这具陌生尸体，钟杨便开始搜索别的线索。 眼睛扫了一周, 他忽的起身。 —————————— 啃下来的金属碎片顺着长管搅动着, 收缩吞咽回长廊那端藏在虚掩铁门后的身躯里。 总是找不到新鲜的血肉，怪物有些许烦躁，象鼻般一拱一拱地蠕动起来。 ‘？’ 它忽然扑了个空，探到没有讨厌的金属阻挡的地方。 怪物疑惑地探了探前方, 发现这儿空荡荡的, 原来它嚼进去的东西不是墙体，而是挡在门前的障碍物啊。 来检查的医生被堵在门外没头没尾耽搁了半天，怪物颇有些不好意思, 觉得自己失去些许医生的威信, 赶忙正了正形象，竖起进食管就要狩猎。 那节橡皮白色的灵活口器像沙虫般蛰伏起来, 聪明地利用了方才阻挠自己的掩体，安静倚靠在啃碎了的铁架床后。 里头的病人不太配合，它需要主动出击。 怪物回过味儿来, 不该出现的东西想必是病人制造的阻碍，不过没有关系，它是专业的，能够克服各种突发状况。 医生怎能畏惧不前？ 尖牙蠕动一圈，将最后两块铁片吞进肚里。 怪物撩起铁架床上惨白的床单，蛇一般悄然从豁口探出，滴落的涎水啪嗒啪嗒有些收不住，不过没有关系，等它抓到不听话的病人，一切都迎刃而解—— ‘？’ 怪物有点懵，它好像突然被卡住了。 不对，它啃出来的洞……应该足够自己穿过呀？ ‘什么东西？’ 怪物还没搞明白，忽然口器末端迟钝的感光器官又发觉了一些不对。 似乎……有东西挡住了室内的灯光？ 口器茫然地转了个圈，龇出尖牙摆出防御的警惕姿态来应对突发状况。 没有眼睛就是这点不好，只把嘴巴带进检查室的医生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其实是病人挡住了灯光。 钟杨站在怪物面前，铁质衣架牢牢卡紧铁架床的洞口，将试图钻进来的怪物勒在原地。 “来试试这个，味道应该比死人好。” 穿蓝白条纹病服的人居然对怪物微笑着说话，顺势拉过手推车，姿态娴熟地举起土黄色橡皮筋。 “你应该能忍住吧？可能嘴上扎针确实比较痛，但看你啃铁的样子，耐受度应该比人类高很多。” 钟杨手指穿花蝴蝶似的将怪物口器捆了个结实，橡皮筋把大张着耀武扬威的尖齿牢牢束缚在一起。 怪物应该不太舒服，那圈牙齿互相嵌在一起，也不知是否戳破了口器内壁，扭动个不停，活像被钉了七寸的蛇。 “别担心，一下就好。” 钟杨露出温和的笑容，拆开针管的塑封。 虽然他不清楚自己为何动作如此娴熟……大概是久病成良医？也可能他学过注射的手法？ 总之，病人角色的玩家将葡萄糖点滴瓶和针管顺利连接在一起了，然后给怪物医生来了一针—— 在怪物坚决的抵抗中，无视它的抽搐挣扎，顺利让它也挂上了水。 “！！！” 怪物震惊于穿刺瞬间的微妙痛感，又对冰凉而带有供能成分的奇异液体输入感到疑惑不解。 它翻卷起口器的末端，似乎想要触碰液体输入点，但没有用—— 钟杨扎针的地方就在它最灵活的那块肌体上，就和食指不能摸到自己的甲床一样，它徒劳无功地扭了半天，还是没能碰到针眼。 更何况还有个不停往上缠绕胶带的家伙施加阻力。 “看着还行，大概……不会掉针了吧？” 钟杨将最后一截医用胶带黏上，戳了戳被捆成粽子的怪物。 现在它半点儿没有恐怖的气质了，也完全失去消化科医生的威严，哪有医生被病人抓住输液的先例！ “放轻松。” 怪物挣扎的力度带动得铁架床哗哗作响，它万分不解，自己到底是抓住了猎物还是失败了！ 如果成功，为什么没有血腥气？为什么嘴巴里空荡荡的完全没有吞咽时的饱腹感？ 如果没抓住，那这些带着能量的美味是什么啊！ …… 静静站在原地欣赏怪物表演的病人慢条斯理地清理着手指，虽然扎针时他的动作非常小心没有沾上任何可疑液体，但钟杨心里总觉得黏糊糊的不舒服。 见怪物的挣扎逐渐变了频率，他咦了一声：“原来你有思考的能力啊。” “消化科医生，请抓紧检查进度。” 也不知是发现医生的异样还是怎的，外头广播里又响起护士温柔的声音。 怪物猛地僵住。 这句平平无奇的提醒仿佛催命符，钟杨注意到它开始颤抖，并难以遏制地瑟缩起来。 【你觉得很有意思。】 钟杨挑起眉毛，目光越过长廊，顺着怪物狭长的口器往后，落在潜藏在对面门后厚重阴影里的那头。 ——是从那儿传来的颤抖，并且幅度越来越大。 “唰——！” 在钟杨扬起眉头的瞬间，怪物猛然收缩，像它来时那般迅猛地撤回了长廊对头，只不过这口器上还卡了张铁床，一路砰砰砰的撞上走廊墙壁，震得墙皮落了一地。 怪物恐惧得奇怪，它根本顾不及这些，仿佛再留在这儿会被吃掉似的，为了尽早离开，在铁床撞上铁门后它竟然扛着口器撕裂的伤势直接从洞口硬扯了回去，连带着钟杨贴心的包扎都被剐蹭了下来，只带走了点滴瓶。 ——不过看那一地玻璃瓶的碎渣，估计钟杨的一番苦心是白费了。 “……” 钟杨缓缓吐出一口气。 危机莫名其妙地解决了，而且没有牺牲检查仪上的那位死者朋友。 他其实也有赌的成分，上一个任务直觉指引了自己正确做法，而这一局直觉则给了双向提示。 ——虽然觉得能把那具死尸推出去，但这并非唯一的解题思路不是吗？ 他没来由触发的探究欲就是潜意识在告知自己，再找找别的思路。 现在很好，他找到了，同时获得了又一个暗含的信息。 ‘……那位护士女士不太简单啊。’ 钟杨从门内探出头张望一番，没找到广播的痕迹，不知安装在哪个楼层了。 紧接着他转过头，回眸的瞬间余光似乎看见焦黑死者脖颈后皮肤闪了一下。 等钟杨目光凝聚过去时，这点异样又消失了。 【你发现这具尸体似乎在散发某种情绪。】 有点儿意思。 钟杨走近它，分明是焦黑扭曲的模样，和刚才没有分别，度过一次危机后，他却好像能解读出死者的心情。 ——‘感激’。 第263章 鱼脸 但病好了……不是应该出院吗？…… “感激我？” 钟杨有点想笑, 但他忍住了，只是平和地俯下身，在死者身旁坐下。 “借个地方朋友，我的病床被医生啃烂了。” 钟杨一边说着, 一边蹭上检查仪的位置, 所幸死者朋友的体积不大, 给他预留了不少空位。 这床还算宽敞, 钟杨瞥了眼, 欣喜地发现床沿也有点滴支架的插口。 他顺势把推车上的支架转移到仪器上来, 同时观察起这个疑似核磁共振仪的大块头。 ……虽然医生自认为检查完毕跑路了，但病人为了自身状况着想，趁着任务还没推进, 再研究一下情景也很合理！ 万一发现什么隐藏彩蛋呢？ 正当钟杨兴致勃勃地在仪器上摸来摸去, 触发一大片红色警报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软糯的猫叫。 “喵~”？ 钟杨讶异回头，赫然发现本该躺在他身后的死者朋友消失了。 一只毛乎乎的黑色小猫留在原地，见他回头, 舔了舔爪子, 冲钟杨眨了眨眼睛，又叫了一声： “喵。” 【你认为自己找到彩蛋了。】 “小猫？” 钟杨的嘴角忍不住勾起，并随着猫咪主动的贴近弧度变得越来越大。 他伸出没有扎针的左手, 虚虚地悬在半空。 黑猫主动抬起头来蹭他的掌心, 葡萄似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他。 在眼神交汇的短短数秒里，钟杨确定了猫咪的身份。 ——就是那位死者朋友。 【你认为这个彩蛋很棒。】 “看来没把你交出去是对的。” 钟杨顺着小猫撒娇的动作揉了揉它脑袋上的毛, 软乎乎的，半点儿没有焦黑尸体的遗留痕迹。 小猫享受般的竖起尾巴，尾巴尖勾着他的手腕, 后腿一跃蹿到钟杨怀里来。 它像是在故意展示什么，特地让自己的后背暴露在钟杨眼皮底下，确定他看见后，才又一跃跳到门口。 “喵~” 猫咪回头冲他告别般喊了一声，紧接着消失在门外。 【你看清了那个银色闪光。】 钟杨手里还残留着猫咪绒毛柔软的触感，但他的思绪完全定格在方才眼前所见的景象—— 那只猫的后背，有一道蝴蝶般的银色纹身。 不对称的，仿佛翅膀存在残缺般的蝴蝶。 —————————— 哒哒哒。 硬底平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延伸了好长的距离，最终在某间门口挂着“检查室”牌子的病房门口停下。 “你看起来情况不错。” 梳着整齐盘头的护士再一次出现在病人面前。 只不过这回病人的形象有些古怪，他正盘腿坐在房间中央的仪器顶上，一手挂着针，一手点着奇怪的朱砂珠子，蓝白条纹病服的口袋上还别了支笔。 “谢谢夸奖。” 病人平静地收起珠子，居高临下对护士说道。 护士的脸庞像被轻纱遮住，但即便如此，也依然能从话语中感到她的莞尔： “你的主治医师提交了报告，认为你的状况不容乐观，但消化科医生觉得你特别健康，很适合出院。” 她交叠双臂，倚靠在门框上，把矛盾抛给了病人本身： “它们意见相左，我不知道该不该为你办理出院手续，该怎么办呢？” “比起手续，我更关心另一个问题，”气定神闲的病人在仪器上方作修仙状，双手拈指虚放于膝盖，“我的住院费交齐了吗？” 护士乐了：“为什么担心这个？我既然没催就代表这方面没有问题，况且就算暂时遇到困难，医院也不会随便把你赶出去的。” “哦，我是有点担心走廊外面那些破掉的墙，”病人冲外头扬了扬下巴，“还有那边那个……卡在门上的病床？” 了解了病人的忧虑，护士温和地辩道：“这些已经从消化科医生的工资里抵扣了，放心，不是你的错。” “那就好。”病人这才松了口气，“我还担心医保没法报销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嗯？”护士怔了下，“什么？” “没什么。”病人理了下略皱的病服，从仪器顶端小心地爬下来，“还有下一步检查吗？” 见他跟个爬了高却不敢下的猫似的，护士无奈叹气，上前搭了把手将病人搀扶下来： “没有了。我不是说了卡在出院手续这一步上吗？你现在觉得如何？” “我的家属怎么说？” 兴许是做惯了体力活，护士的手力气大得惊人，病人苍白瘦削的腕骨放在她虎口钳似的手里随时跟要断掉似的，但对方相当顺从，没有丝毫的反抗，这也让搀扶进行得异常顺利，虽然看着像是被护士搂下来的。 “家属？” 护士定定地看着被她扛下来的人类。 “嗯，对。” 钟杨拍了拍裤腿，回过身，这才注意到护士相当高大，二人视线几乎是齐平的，钟杨甚至需要略微向上看才能和她对视。 不过目光交汇只是钟杨的猜测而已，毕竟这个脸上糊得打了马赛克似的家伙也不一定长了个人类样子，万一和刚才的吸尘器消化科医生类似呢？ “家属……” 钟杨认真听着她说话，分辨声音是从这家伙身上的哪儿传出来的。 “她没有意见，所以我只能来问你。” 护士遗憾摊手。 钟杨再三确认了护士声音是从喉管部位发出，尔后才道： “那我就再缓缓吧，等她来接我，就能办理了。” 护士似乎对此感到不解，有些不赞同地偏过头： “你自己不能签字吗？” “啊……忘记告诉你了，”钟杨无辜地眨了下眼，露出纯良无害的虚弱笑容，指着自己的脑袋道，“那两位检查完外科内科，但我好像在精神科出了点儿更严重的毛病。” “可能……需要家属签字才能奏效了。” 钟杨小心翼翼地抱歉了一句，做足了怕被驱赶出去的无助姿态。 护士一时竟没了言语，好半天才缓缓回应道： “……那好吧，你等我一段时间。” —————————— 钟杨斜躺在平整的大床上，对面投屏正在播放一部星际背景的亲情片，剧情挺没劲的，但碍于整个搜索列表里只有这部能放，他就勉为其难地观赏一二了。 话说回来，也不知医院是怕钟杨用精神出意外来讹钱还是怎的，护士上报他的状况后竟然将他直接送入了VIP病房。 躺着的人试图翻身，但一牵动右手又看见了针管，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将枕头扯过来垫在脑后，权当换过姿势了。 “……你好好休息，晚上不要随意出去。” 护士离开前，特意这么叮嘱了病人一句。 钟杨揣摩着意思，觉得大概是指白天剩余的时间都是安全的，可以留在这间病房里养精蓄锐，下一场危机恐怕要到晚上才会降临。 【你觉得她的言语里有提示。】 钟杨支起左手垫在脑后，眼神不住在投屏和天花板间游移。 ‘晚上不要随意出去。’ 这是什么意思？ 随意不可以，那做好万全准备就可以出去？ 他的目光虚虚地落在影片的情节上，剧情正推进到在星际间驾驶飞船逃亡的两兄妹找到了新家园，飞船降落后哥哥牵着妹妹走出船舱，在影片全程中头一次摘下头盔呼吸新鲜空气。 这个星球看来和他们的故乡相仿，连空气氧含量都类似。 看着他们俩给星球原住民传播知识，主线逐渐偏离到基建上，钟杨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认为接下来大概是灾难再度降临或者原住民背刺之类的无聊把戏。 如果让他来写剧本，兄妹俩反目成仇可能更有看头。 然而出乎观众意料的是，影片直到结尾都没有出现所谓的“反转桥段”，他们竟然真的在新星球上度过了平静的一生，被传授文明火种的新人类也逐渐发展起文明社会，一切美好得不够真实。 【你感到荒谬。】 钟杨嘴角下压，啪嗒一声按掉了影片投屏，接着整个人倒在被褥上，也不知生什么闷气。 “奇怪的反应……” 他嘟囔着，左手按上胸口，心脏压抑的跳动声铿锵有力，比上蹿下跳搜查线索时还要剧烈。 ‘为什么会牵动我的情绪？’ 他想着想着，盯着天花板的双眼逐渐空茫，白皑皑一片的素净色泽仿佛摄取了平躺之人的灵魂，让他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梦乡。 门外，有一只手轻轻搭在门把手上，见屋内病人的双眼阖上，才悄然离去，消弭在阴影中。 —————————— 夜幕笼罩了整间医院，零星的路灯昏昏沉沉的，从上空几乎看不出这里还有生命存活的迹象。 只有一楼，某个连着小花园的房间还亮着暖黄的灯光。 从窗户外头看不清里面的景象，仿佛湿漉漉的水汽黏花了玻璃，只能辨认出模糊的人影。 而现在，一只爆出血丝的眼睛正从外面窥视着那个人影。 “凌晨十一点半，我的眼睛在哪里？” 眼球咕噜噜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才恋恋不舍地从玻璃上扒拉下来，塞回自己该回去的地方——一个腐烂的坑洞，或者说，从漆黑大衣和黑色宽檐帽的包裹中露出来的那一小半张脸上。 那是一张鱼的脸，腐败的，脸颊密集生长着鳞片的巨脸。 然而大衣的立领和帽子的阴影起到良好的遮蔽作用，让它依稀看起来像个人，若不是眼睛乱跑的样子太过惊悚，恐怕直接去敲门都能蒙混过关，被警惕心不强的人放进去。 事实上，它已经尝试过敲门了，现在病房门外还黏糊糊地挂着一坨鱼腥味儿水渍，但势在必得的怪物没有获得它想要的结果，于是便趴在窗台向内窥探。 “十一点半还在睡觉……？” 怪物疑惑地转了转眼珠，两只鱼鳍从宽大袖口里探出来，险之又险捂住了即将脱落的眼球。 难怪没有开门。 这届病人太懒了。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它才能换完整个身子！ 鱼脸圆溜溜的眼珠子又瞪向窗内，瞪完了，仿佛出了口恶气，又转过来正脸张嘴朝着窗户，开始剐蹭雾蒙蒙的玻璃。 “嘎吱嘎吱——” 有些食肉鱼类长着相当锋利的牙齿，从玻璃不堪重负的牙酸声音来看，它能长到穿长风衣这么高，以前吃掉的肉恐怕数量不少。 “凌晨十一点四十，我的眼睛在哪里？” 玻璃很快被卸掉，怪物用别扭的姿势试图挤进来，为了让腐败眼睛发挥功效，它甚至摘掉了自己的帽子—— 光秃秃的大脑袋侧对着床上陷入沉眠的人类，鼓出去的眼睛像鱼类呼吸般颤动着，看了又看，满意的不行。 “凌晨十一点四十五，我找到了眼睛。” 啪嗒。 啪嗒。 两只腐败的眼睛一前一后掉下来，砸在房内地面上。 不过怪物顾不得这么多了，它在眼球脱落前就确认好了人类的位置，现在只要按照记忆爬进去，取下新眼睛，就能再次看到东西了。 依仗着鱼类滑腻外表的功劳，从玻璃渣子里面穿过来虽然相当费劲，但怪物仍然在十分钟内完成了这项工作。 就在……五米之内…… 它趴俯在地面上，陆地游鱼般的左右摆动细长尾巴，按照记忆选定的轨迹往大床上游去。 尖锐的牙齿不一会儿就传来了了床垫柔软的触感，怪物知道自己到了，便想着立起来—— ‘？’ 它忽然发觉视野稀里糊涂地亮了起来，但只亮了一边，另一朝向塌上病人的位置黑漆漆的，因而也就没发觉，床上那块位置有什么不对。 一只骨节分明的瘦削人类手掌，隔着两张纸巾，正捻着从地上刚捡起来的眼球观察。 【眼球？为什么你的潜意识连眼球都会感觉熟悉？】 【你皱起眉头，怀疑自己以前扮演的不是正面阵营的玩家，而是什么副本BOSS一类的混邪角色。】 “混邪不至于，” 钟杨顺手想把眼球也揣进口袋里，想了想觉得恶心，又抽了好几张印花抽纸包起来，才低头去看被他踩在地上的鱼怪， “只是眼球而已，每个人身上都长了，怎么能说兴趣爱好独特呢？” “你说是不是？” 病人笑眯眯的，显然充分的休息让他养足了精神，此刻才能气定神闲地压制住旗鱼似的巨大怪物。 迷茫的怪物搞不懂，这回看上的猎物怎么力气这么大。 是病好了吗？但病好了……不是应该出院吗？ 第264章 我的右手 扭曲挤压 “再把歌谣唱一遍。” 房间内, 钳制着怪物的神奇玩家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发令道。 他坐在床上，怪物在床下，刚好被一只脚踩着，动弹不得。 画面有些奇怪, 画面中的二位同样也觉得奇怪。 鱼怪搞不懂这回的猎物怎么如此棘手, 而钟杨还在适应自己新苏醒的能力。 ——在这间病房里休息的这么几个小时, 似乎比一场改造手术还要有效, 他甚至觉得如果以现在的状态回到游戏最开始, 他能按着三个医生转着圈儿花式自我介绍, 争先恐后痛哭流涕希望他选对。 “……凌、凌晨十一点五十五，我的眼睛找到……我的眼睛在哪儿！！” 来自颅顶的巨大压力使得鱼怪的脊梁骨发出可耻的崩碎声，它果断选择滑跪。 歌谣听起来很传统, 格式是时间与触发点的结合, 只不过在怪物自身的恐惧下，见到玩家本人后应该使用的歌谣又被擅自改回搜寻中应该使用的句式。 【精确的时间和所指部位？】 “你要拿到我的眼睛是不是？” 钟杨瞅了眼摊平在地上的没出息怪物，脚尖略微用力。 “……是是是！——啊不对，不敢不敢！！” 怪物先承认, 又飞速否决, 企图以这种方式既表明游戏要求，又能摆脱玩家的惩罚。 “那过了太久没拿到你会怎样？瞎掉吗？” 钟杨戏谑地托着腮，从口袋里掏出包裹好的鱼眼睛。 ——幸好他早有准备, 这玩意居然开始烂了。 粘液里散发出腐败的恶臭, 摊开的纸巾中，和它接触的那几面居然纤维化了, 像是腐烂的同时也要带走身边的东西一同下地狱。 ……钟杨默默抬高了脚掌，改成用房内的高脚凳卡着它脑袋。 必要的谨慎才是存活的关键！即便现在有了很奇妙的力量，但他总觉惴惴不安, 好像还缺少最精准的武器。 “会……”鱼怪下意识摆了摆尾巴，险些把高脚凳顶翻，紧张得它半响不敢吭声。 腐败的眼睛终究还是影响了视力，在看不清钟杨神色的状态下，它根本没有胆量擅自活动。 所幸，玩家似乎不介意这一点点冒犯。 “怎么不说？”熟悉的音色响起，但不是宣布要击杀它。 鱼怪心中大定，一股脑儿把能说的全说了： “过了关的玩家会活下去！我没杀过人，我只会拿走眼睛！每来一个人我都会取下他的眼睛，等过了十二点我就回到水池里去了！” 像是生怕玩家追究过往责任，它甚至开始辩白自己的行为： “都是医院的指令让我做的……我只是、只是跟着命令行事……不这么做我也会被惩罚！我没杀过人！” “没杀过，但取下眼睛？” 钟杨啧了一声，眉头微蹙，转头细看一番被他丢在茶几上的腐败眼珠子，“还真是人的。” “所以说正确的通关方法就是藏起来等十二点过后？你走了玩家就安全了？” 在生命安全的威胁之下，鱼怪可耻地承认了。 【这不算难。】 钟杨垂下眼帘。 确实，如果关掉灯在玻璃后面加装一些机关，这头脑子不太好使的鱼怪应该能被蒙骗过去。 他算是例外，因为苏醒后发觉自身力量的异变才想试试放鱼怪进来会发生什么。 结果也如刚才所见，相当可喜，睡了一觉养精蓄锐后这种级别的怪物在他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但是……鱼拥有人眼睛…… 这个游戏之前来过不少人？ 钟杨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自打失忆以来并未见过其余活人，包括他那莫名其妙的潜意识，都指向着他大概是个孤独的玩家。 “十二点之后呢？会来什么东西？” 给自己打上标签不影响钟杨审问的进展，他沉声向鱼怪发问道。 “会……” 鱼忽然张开大嘴，呼哧呼哧猛吸着空气，像快下雨时窒息的鱼类蹿上水面，又像有什么东西掐住了它的脖子让它无法发声。 异变令钟杨警觉地站起，单手拔/起点滴支架，试探着靠近。 ——对了，他醒来时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护士给他拔了针，一整套点滴设备都被收走了。 而他先前推测的点滴“维生”功能也伴随着强大力量的复苏而消退，他现在就像个降落的巡航舰，不需要在空中飘着当风筝那会儿的纤细牵引绳了。 “……会！” 鱼怪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情报。 它头颅后面连接脊椎的那块突兀地多了两个牙洞，紧接着高脚凳投下的阴影像是活了，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从黑暗中睁开，将鱼怪叼了起来。 【哇哦，你见到了你的死者朋友。】 钟杨扬眉，上下打量着几个小时不见的黑猫，它不知吃了什么，膨胀似的长大了好几圈，现在甚至能叼起巨大的鱼怪。 【它阻止鱼怪说出真相，但你决定信任它。】 “我想要的答案……不能说吗？对不对？” 钟杨试探着伸出手，在黑猫变得柔和的眼神中抚摸上它的头顶。 “喵~”松开鱼怪，黑猫凑过来先蹭了蹭人类。 尔后它扭头冲来时的方向低吼了两句，鱼怪迅速干瘪下去化作一滩腐水，从狭窄的地缝淌下去，没留下丝毫痕迹。 ——甚至没有鱼腥味儿。 【干得漂亮，它知道你讨厌恶心的东西。小猫咪真体贴。】 钟杨这回笑出了声，在黑猫示意他挠挠的地方用力抚了两把。 “好了，好了，看来你也不能回答我的问题，那就让事情接着发展下去吧。” 黑猫乖巧地点点脑袋，一股脑儿扎进钟杨脚旁的阴影里，它似乎带着魔力，一沾染黑暗便融化在里面，半点破绽也看不出来。 …… 病人安静地坐在床上等，被鱼怪钻了个大洞的玻璃窗本该呼呼往里灌风，但外头的天气看上去不错，安静得一丝风声也无。 “午夜十二点，我的右手哪里去了？” 准时准点，在越过这一天的刹那，又一道声音从窗外传来。 —————————— 浑浊的声音像雨水滴答滴答落下，糊满外墙从四面八方传来。 “……”新来的怪物好像不太讲究。 对比一番穿着风衣戴着帽子的体面鱼怪，钟杨对触手乱飞的新怪物表示批判。 ——看它窗外垂落下来的长触须，这家伙该不会是从天而降的吧？ 落座在这个房子的上方？ 钟杨观察着吸盘，显然它们正在工作，两个圆盘状的玩意把窗户扣得死紧，不过有一点好处是，这回的怪物应该没有进入房间的想法，只是想要把房间整个囫囵吞下。 是的，也不知这家伙怎么做到的，他所处的这个房间竟然能被庞大的触手单独拎出来，抱在怀里进食。 【你搜索一番记忆，确定没有听到楼房倒塌的声音。】 把这么大一个房间连着承重墙一块儿扣出来，医院应该会塌一大片吧…… 钟杨不太确定地揣度着。 “这回好像有些棘手啊……难怪赶紧给我睡眠充能。” 钟杨思考半响，忽的唉声叹气道。 阴影里迅速睁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像是为了安定他的心神那般“喵”了一下。 猫咪为了安慰人类而发声，却恰好看见人类眼底兴奋的光。 “正好试试能力上限，”钟杨十指互相摩挲着，微勾的唇角露出尖牙的一角，见猫咪出声，他扭头安抚地笑了笑， “不用担心，你在这儿躲着就好。” “……？”黑猫疑惑地偏了偏头。 它在安慰人类。 ……但好像被人类安慰了。 —————————— 窸窸窣窣。 不断有碎土块和破砖瓦掉下来，怪物的吸盘深深嵌入墙体，在剧烈的抖动中被包裹在墙体中的钢筋都渐渐显露出来了。 “吱哑——” 令人牙酸的怪声挤压着耳膜，像在给房内如待宰牛羊般的玩家以压迫感，从天而降的巨怪在拆房子的艺术表演上相当尽职尽责，坚决不让玩家有虚假的体验感。 嘎吱—— 即使是最坚硬的罐头，拿凿子硬撬也能收获里面的美食，现在上演的就是这番景象，虽说放大了无数倍，但声音是一样的。 ——像罐头被挤扁的声音。 “凌晨十二点十五分，我的右手在哪里？” 快散架的房子嗡嗡呜呜地传着声。 这位的耐心不如鱼怪，绅士的穿风衣者在敲门未果后便绕去了窗口不请自入，但新来的连流程都不走，也不问问屋内人愿不愿意访客进入，便擅自拆起人家的房子。 “凌晨十二点二十分，我的右手在哪里？” 它愈发不耐烦。 房间整个拆得七零八落，除了还算完好的地板能支撑家具陈设的存在，上到天花板下到每个墙面，都仅剩钢筋和附着的些许砖石在抵御怪物的入侵了。 那铺天盖地的庞大触手像是给房内人塑造了一座新的血肉囚笼，大大小小的密集吸盘攀附在钢筋上，似乎在啃咬着。 但房内玩家的态度很奇怪，他淡然地坐在床头，抬着头不知观察着什么。 看来怪物再次吃了眼睛没法发挥作用的大亏，它还在絮絮叨叨地重复着施加压力的台词，企图引导玩家的情绪。 ……丝毫不知晓自己快被玩家观察透了。 【有点恶心，但能接受。】 比起柜子里挂了一排人皮的冲击力，钟杨竟觉得非人生物的诡异感还算能够接受。 ——也可能是力量回归带来的底气，让他能够放手去搏更多可能。 他正抬着头观察，从下往上看，这怪物应该是章鱼或乌贼的一种，除了不断工作的吸盘，还有藏在肉瘤般的大脑袋底下的小嘴，里头裹着不少牙齿。 仔细去听，能从吸盘故意制造的恐怖动静里发现一丝端倪。 ——摇摇晃晃的四面墙体是假，顶上的攻击恐怕才是真的。 它很聪明，在几处都埋了雷，但虚虚实实只有一处是致命的。 “凌晨十二点半，我的右手去哪里了？” 怪物再次絮絮低语。 但这次，房内忽然有人回应了它： “你的右手在这里。” ‘……？’ 怪物蠕动了片刻，似乎在做出用眼睛观察的动作，可惜它翻转了半天那个肉瘤似的大脑袋，都没能获取足够的视觉信息。 【看来它是个近视眼。】 钟杨挑了下眉，也许不只是近视眼。 他站起身，竟然以身饲虎似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生怕怪物够不着似的，还踩在案几上往上送去。 “怎么样，是不是忍不住了？” “要试试看吗？” 玩家轻声诱/哄道。 …… 画面僵持住了。 拆得只剩个骨架的房间顶端盘桓着疑似来自深海的巨怪，而破碎牢笼内部的囚徒却一副兴高采烈要献祭自己的模样，举着手呼唤怪物来取。 但怪物，似乎不太愿意。 “怎么不动了，”钟杨皱着眉，翻转着手掌检查了一番，确定是右手没错，“你不喜欢吗？” “你不喜欢你喊什么话，”玩家越想越气，竟然冲动地抄起椅子往怪物口器上一砸，“不试也得试！给我下来！” 高脚凳材质不错，愣是把怪物砸了个机灵。 眼见玩家又搬起一个高脚凳往案几上怼，并试图踩上去够着天花板，阴影里躲着的猫咪终于忍不住了： “喵嗷——！” 在他送上自己右手的刹那，黑猫嗷的扑上去，四爪颤颤巍巍地撑在人类一只手掌上，边努力维持平衡边凶狠地抬头瞪视，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吼威胁着怪物不许乱来。 “没事，让它试试。” 哪知奋力保护人类的小猫却被受保护者背刺，钟杨左手捞过猫咪夹在腋下，右手接着送上去，一副不白给不罢休的模样。 “喵——！” 在猫咪凄厉的尖叫中，人类的右手终于触碰到了怪物的口器。 那圈尖利的锯齿互相敲击几下，发出类人的絮絮低语： “凌晨十二点四十分，我的右手……找到了？” 味道没错……就是这个……是人类。 它需要的右手……就在这里！ 就是这个瞬间……他在屋内外的交界处！ 怪物掐准时机，锯齿猛然呈翼状张开，就要咬住人类的手把他拖出去时，口器中忽然传来巨大的拉扯感。 “……？” 什么东西抓住了它？ 是人类？ 怎么可能！ “午夜十二点四十一分，我的右手找到了。” 在钟杨右手稳稳握住刀/片般的尖牙时，怪物深邃的口器内又幽幽传来一句类人的话语。 紧接着，它在无法抗衡的巨力拉扯下，被狠狠从天花板拖进了房内，像被迫挤入过于狭隘的下水道的可怜老鼠，完全被扭曲挤压成灌/装香/肠的碎肉烂沫了。 第265章 放水？奖励？ 今夜是平安夜…… “嘎吱嘎吱——” 令人耳膜发麻的牙酸声音再次回响在屋内, 只不过这回发声的主体变成了怪物本身。 在口器被牵扯着挤入天花板缝隙的同时，怪物便对触须失去了掌控，从室内能清晰看见它们狂乱地舞动着，像一群脑袋钉在一起只能挣扎扭动的蛇, 抽搐着渐渐失去生机。 被夹在腋下的猫咪惊恐地瞪大眼, 眼睁睁看着人类玩家做出相当凶残的行为—— 就在口器被拖进天花板内侧的刹那, 原先被拆烂了的房顶不知为何变回了完好的模样, 只除了人类拖动口器进入的那条裂缝。 整个庞然大物就这样被硬生生从裂缝里生拉硬拽进来, 稀稀拉拉落了一地, 变形成一张软烂的饼。 噗呲。 当最后一个吸盘也被裂缝挤爆，被彻底扯进来后，人类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手： “不错嘛。看上去还能吃。”？！ 小猫圆溜溜的眼睛倏忽转向钟杨, 似乎对他的发言感到无比惊恐。 “嗯？这样看我干什么, 给你准备的，去吧。” 说罢，钟杨将猫咪往怪物尸首面前一摆。 黑猫：“……” “喵嗷！” 炸了毛的黑猫唰地蹿上大床，弓着身子试图离怪物……以及这个怪物人类远一点。 “诶？这个你不能吸收吗？”钟杨用干净的左手挠了挠头, 遗憾道, “我还以为你长大了的是吃了鱼怪导致的……原来不是吸收怪物变强的路线啊。” “……”黑猫眯起眼睛，应该是听懂了人类的自言自语。 因而它脸上的情绪便情有可原了：你这是什么恐怖发发言！哪有让小猫吃掉比房子还大的怪物的！ 【逗过猫，你的心情更不错了。】 钟杨愉悦地弯了弯嘴角, 绕到房间角落的洗手池仔细清洁起右手来。 这个异化章鱼和先前的鱼怪是两个极端。 鱼怪始终试图进入房中, 当玩家没有反应时，它便自行切割窗户试图溜进来。 在这对比之下, 章鱼的行为相当奇怪。 明明拥有拆烂整座房子将自己抓出去的能力，为何始终不用触须钻进房里，直接将他的右手切下来带走？钟杨可是清晰地记得那些吸盘中锋利的尖齿是如何啃咬钢筋的。 二来, 那个怪物刚出现时，第一句通报是：“午夜十二点”。 而当房子开始剥落崩解时，它的说法又变成了：“凌晨十二点”，与鱼怪的开端一致。 按照鱼怪先前的辩解，过了十二点便不再是它的主场，那么章鱼首句便是顺应了主场怪物更替后句式对应的切换，因而后续那几句通报便存在问题。 ——它在模仿鱼怪的句式，以鱼怪的行为暗示钟杨，它马上要闯进来了。 但先前医生的下场已经给玩家留下经验，这个游戏里不光是玩家存在死亡陷阱，怪物如若不按规则办事，它们也会死。 所以，一切通过精神压迫想来推动的结果，恐怕都是游戏给怪物限制的杀人条件。 ——异化章鱼不能直接杀人，它想通过暗示给钟杨精神压力，促使钟杨做出某些行为来满足杀人条件。 回想起护士离开前的提示“不要随意出门”，恐怕指的就是主动产生离开的意愿吧。 摇摇欲坠的房间和随时可能闯进来的怪物，在双重精神压迫下，盘算如何在房间撑不住崩塌的瞬间逃离到外面才是正常的思路。 而那个怪物恐怕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在他主动伸出右手后放心与自己接触，它认为自己在找空子离开囚笼……？ 大概吧，钟杨哼着跑调的歌拧上水龙头，在洗面池内认真甩了甩手。 也可能是认为自己发疯不想活了所以主动送死。 无所谓了，总之这个怪物被他抓住机会接触到，而钟杨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房间的念头，他伸手只是为了测试苏醒后获得的力量到底有多好使而已。 结果意外的不错，他能拖动这个至少两吨的玩意并通过一道缝隙塞进屋子里，同时扛住对方所有吸盘的力量抵抗。 “喵？” 蹲在床上的小猫歪歪头，人类边洗手边渗人地笑，好像变态哦。 猫咪蹑手蹑脚地绕开地上的一滩怪物，它已经开始蒸发了，干净的地面没留下任何痕迹，因而小猫才能有地方下脚。 “喵。” 黑猫拽了下人类的裤腿，蹲坐在原地等他解释。 “你的眼睛好像会说话，还是说我脑补过度了？” 钟杨笑眯眯地搂起猫，把怕怪物尸体的洁癖猫带回干净的床上。 “想知道我怎么看出怪物在骗咱们的？” 猫咪葡萄似的眼珠子瞪着他，仰着下巴期待人类的逻辑推理。 “这个说来话长，那我长话短说。”人类作深沉状，高深莫测的眼神仿佛看穿一切，只听他缓缓吐息，叹道， “因为它制作的拆房幻象里，配音夹杂了不少瓦片摔落的声音。” “……？”猫咪疑惑，猫咪不解。 黑猫一口咬上他的袖子，强烈要求继续解释。 “……咱们住的什么地方你看看？”钟杨不动声色地暗中伸手，开始趁猫不备偷偷薅毛，“这里有瓦片吗？嗯？” “……”黑猫惊奇地瞪大眼，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钟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可是……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破绽…… 人类怎么就敢和异化白鱿作对呢？甚至直接看破它的弱点就在口器上，吸盘都暗含毒腺？ 难道这就是人和猫智商的差距？ 自认为了解机制黑猫郁闷了，本来跟着护士溜进一楼疗养室就是为了报答人类没把自己送出去的情谊，没想到危机都被人类自行解决了。 小猫郁闷地揣手。 “再完美的幻象也有破绽。”人类像是怕猫听不懂似的，又补充一句，“咱们房子可是在一楼，这玩意想假装把房间打包带走，医院楼塌的响动都忘了伪装。” 小猫想了想，更觉得自己不聪明，还是揣着手。 “不高兴了？” 钟杨侧坐在床沿上，挠了挠它毛茸茸的耳背， “那下一个你帮我解决好不好？” 猫咪倏地抬头，正对上人类笑弯成月牙的眼睛。 他正指着……破了个洞的窗台。 伴随巨怪的死亡，房间恢复了幻象前的原状，只有屋顶的裂缝和窗口的破洞呜呜灌着风，昭示曾经发生过的事件。 而现在，那个洞口里……似乎钻进了又一位不速之客。 “呜汪汪汪！” 不知从哪来的捷克狼犬幼崽把头塞进洞里，湿漉漉的鼻子嗅了两下，像是确定了什么，扭头就往钟杨的方向呜呜嘤嘤地叫起来。 “！！！” 哪来的蠢狗！ 难过被哄的猫一下子有了责任感，觉得自己能够派上用场了！ 黑猫轻盈一跃便来到小狗面前，嫌弃地观摩了一番它四脚乱蹬的笨样。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家伙好像根本不在意猫的嫌弃，满心满眼盯着钟杨，一心想要从洞里钻进去，可惜肉乎乎的脖子被卡在半路，玻璃窗户又雾蒙蒙的湿滑无比，根本使不上劲。 “啪！” 黑猫一巴掌拍在狼犬幼崽的脑门上，把它从窗口推了出去。 “呜——” 晕乎乎的幼犬叽里咕噜地滚落到窗外的花丛里，被藤刺扎得嗷一声窜起来，瑟缩着扒拉在窗沿上，两个耳朵泄气般垂落着，满脸委屈看着屋里人。 可惜，它的所有姿态都被耀武扬威的黑猫挡住了。 猫认为自己的职责来了，便忠心耿耿地堵在窗口前，就是不让它露脸。 “怎么这回不说提示音了？” 就在窗内外双方剑拔弩张之时，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的玩家终于走入了战场。 钟杨皱着眉观察了一番窗沿外的灰色小型哺/乳动物，在对方尾巴快要摇上天时，终于抱走了猫，打开窗户。 “嗷呜——” 摇着螺旋桨的灰色导/弹飞速撞进房内，试图扑进钟杨没有抱猫的那个臂弯里。 然而现在的钟杨已经不是刚刚进入游戏时的他自己能够比拟的了，确认自己战力尚可后他使用起力量来得心应手，反手便捏住了幼犬的后颈皮，把它拎到桌上。 “难道你不是游戏派来的BOSS？” 钟杨顺手把猫也放到它身旁，果不其然这俩开始互挠，虽然猫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但钟杨还是判断出它们俩应该扮演的是同一种身份。 “原来这游戏后续任务的通关奖励……是你们俩啊。” 【难怪只有第一个游戏通报了奖励沟通能力，后面的却什么也没有，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你感觉有些好笑。】 钟杨无奈地撕开八只爪子缠在一起的小动物，把它俩立正摆好。 “既然奖励都出来了，那今晚的任务……应该算过去了？” 他思忖着，又觉得不太对，“护士的提示仅在于不能随便出门……做好万全准备能够出门么？” 举目望去，一猫一狗，钟杨暗中握拳，确信神秘出现的力量没有消失。 【现在就算做好万全准备了吧。】 “对了，”他忽的对狗问道，“它能藏进影子里，你呢？我得了解每个队友的实力。” 要考察实力了！ 灰扑扑的小狗猛地坐直，浑然忘却上一秒还在和猫进行的对决，连猫的最后爪子糊在脸上都没去理会。 “呼——” 空气涌动起来，室内无声卷起涡流，在小狗挣脱形体束缚，外表膨胀变得虚幻之后，钟杨终于燃起了一点兴趣。 “你是狼？” 他盯着外表燃烧着灰白火焰的巨大狼首道。 火焰像岩浆从喷发的火山口淌下那般，在它的皮肤上一丛丛一簇簇明灭着，偶尔能见神秘而高远的古老图腾从火色的掩盖下露出。 巨狼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生命，它应该被供奉，高踞在天穹远远投下一瞥，尔后毁天灭地。 “你看上去很强。” 钟杨缓缓开口。 巨狼却不敢有丝毫的骄矜，匍匐着垂下头颅，似乎想要钟杨摸摸它，并为人类送上最虔诚的信奉。 “所以你到底会干什么？” 钟杨并没有火烧自己的打算，只站在原地提问，并示意猫咪拖走巨狼身边所有可燃物。 “……” 硬抗了无数空间风暴，好不容易掉回低维原世界的疆神困惑地眨眨眼，有点不太明白主人发生了什么意外，怎么连自己的能力都看不出来了。 它身上的火都进阶成命运侧的灰白主色了！眼睛里的熔岩也不滴滴答答地乱淌了！ 它现在是既能玩转空间又能执掌某一方空间命运的强大神明了！ 按照主人高深莫测的神明位阶等级划分，现在它是光荣的7……不对，还差点，6.5级！ “让你自我介绍，摇什么尾巴？” 钟杨莫名其妙，这个任务奖励看上去脑子不太好使啊，本以为变身后能力也强大起来了，怎么尾巴又开始螺旋桨工作了？ 还把小猫甩飞了。 钟杨搂住喵喵告状的猫，发出最后通牒： “说不出来，你就先变回去，太占地方了还冒火，等会把床点着了咱们还得救火。” “……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被嫌弃的疆神有些委屈，期期艾艾地凑过来，在屋内巡视一圈，把最有可能被主人认为有用的异化白鱿残骸收进了空间里。 “你是空间能力？”钟杨蹙紧的眉头终于有了舒缓的迹象。 巨狼疯狂点头，并克制着轻轻摇尾巴期待表扬。 下一秒它面前便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 “挺好，那把这些都收起来吧。” 疆神：“……” 疆神低头看去：三个病历本，用空了的点滴瓶，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红色串珠一堆，散发着不详气息的红色水笔一支。 疆神再一抬头，它的主人还在絮絮叨叨地清点房里所有能搬起来的东西，并塞到它面前。 “力量回归就是好啊，刚进这病房显示红色警报不可拆卸的床头柜也能强行砸开了。” 钟杨露出地图探索党捡到隐藏垃圾的愉悦笑容，将空无一物的床头柜拎起来倒了倒，发现什么都没有后遗憾地扔到一边。 “没有？那这个应该能带，还挺好使。” 他举起高脚凳，回头冲傻掉的巨狼扬扬下巴： “愣着干什么，过来收东西啊！” 疆神目瞪口呆地看着钟杨一顿翻捡，恍惚间竟然觉得回到了万年之前…… 那段……钟杨还没有成神的游戏岁月中。 那时候它还没有现在的空间权柄，只能把钟杨想带走的所有东西都背在身上，充当搬运劳力。 但是……背上的负担虽然重，但疆神怎么可能拒绝呢？或者说，它怎么可能忘记在巨怪追猎的夜晚，穿越冰原和沙丘劫后余生时在人类眼中点亮的曙光呢？ …… 碍于游戏怪物们都不走寻常路，大咧咧杵在那的正门竟然无人理会。 伴随着鱼怪的死亡，它敲门而黏上的腥气早已消失。 此刻，之前在门外叹息的人再次从黑暗中浮现。 是那位护士。 她听着房内热火朝天的声响，静静地盯着白墙，仿佛能穿过遮挡，看到房内的景象。 等动静渐渐平息了，护士才转身再度消失。 而在她离去的方向，两只碎了一地仿佛被无法抵抗的巨力砸烂、爆裂出脓汁的恐怖巨脸正躺在黑暗的走道中缓慢消失。 护士幽幽地通报着，她没有开启广播，像是说给自己听的：“病人的任务已完成，今夜是平安夜。” 第266章 交锋伊始 阴影吞没了身着制服的女士，…… 阴影吞没了身着制服的女士, 但哒哒哒的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一路，从底层修养区的宽阔走廊绕行到楼梯，在第二层至第三层中间断裂的平台上消失了片刻。 不知脚步主人如何做到的，总之她的上行应该十分顺利, 在顶层再次响起的脚步声佐证了这一点。 与下方的黑暗不同, 最高层还保持着勉强能够视物的灯光亮度, 照亮了沿着楼道分布的带着古怪褐色黏着物的道道铁门。 这里像是某种囚室。 而每道铁门后似乎都掩藏着不同的秘密。 护士的身影出现在昏暗的灯光下, 拉出斜长的影子, 当她掠过排头那一间, 门后呼啸的风沙声混入了她哒哒的脚步声里。 紧接着第二间，又是兵戈相击的铿锵战鼓声，间或掺杂带着原始唱诵感的呐喊。 尔后在第三间, 像史诗乐曲迎来了必然的低谷, 属于啮齿类动物的窃窃私语在门后窸窸窣窣地游走，钻过低矮的门底缝隙，在护士的影子掠过时悄然掺入。 哒哒哒。 她一直走，仅仅是穿过几扇门, 却像穿过无数个文明生长方向的可能性, 鞋跟和地面接触发出的钝响像极了观赏蝼蚁巢穴的建成与溃亡后恩赐的零星掌声，这掌声在故事终结时立即划下终止符号。 “……” 她站在灯光最亮的窄门前，像完成了远航。 护士藏在迷雾后的眼睛瞥向布满锈蚀痕迹的门牌： 【院长办公室】 她偏回了目光, 越过栅栏式的脏污铁门, 凝聚在门后的某个位置上。 和同楼层其他房间遮遮掩掩的封闭铁门不同，标注“院长办公室”的房间简直将囚笼的意味摆在了明面上。 包括室内的布置也同样如此。 暗沉的房间仅靠栅栏外投入的一点昏黄灯光照明, 依稀能看出房间很小，一把落了灰的破旧竖琴就占据了大多数能落脚的地方，绝大多数空间都被不知从哪长出来的黑色细丝占满, 可即便如此居然还有余裕挂了个精致的鸟笼子。 除此之外，侧面隐隐约约能看见有一面墙塌了个洞，洞口依稀透着光亮，像是上方有贯通的出口。 “铛铛。” 她敲了两下金属栅栏。 “需要帮忙吗？”护士对门内说道。 她问话的对象——一个从刚洞里爬出来的高挑人形生物，正背对着门，试图把割下来的细丝摞到一边，给自己整出个下脚的地方。 “帮忙？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热心的猎人解开笼子，下一步就是猎物感动到亲自做饭报答了吧？跳进锅里那种。” 忙碌的人影抱怨般说道。 好心没被接受，护士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环抱双手倚在门边：“那么请便，你加油。” 房间里头的人继续挥舞他手里的刀，动作干脆利落，但那些细丝所携带的独特的韧性和活力对切割效率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 刀锋指向哪，哪里的丝线便四散逃窜，而不幸被切断的部分落在地上还会蠕动着试图爬上持刀人的脚踝，想要影响他的行为，在丧失活动能力前为同伴最后出一次力。 “啧，你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怪恶心的，比伽玛天虫的智械军团还粘手。” 持刀人甩了甩手腕，不过就这么两三秒的空档，本来被清理出的空间就被填满，丝线自认为抓住了敌手的懈怠期，疯狂试图反扑。 “智械那些嗡嗡叫的小蜜蜂清洗一下小位面差不多，要是看见你个万物代言人堵在门口，它们还能抗住神威拦你，我都要夸一句‘虫群牛逼伽玛万岁’，” 护士像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嘴角不住上扬，尔后话锋一转， “但这东西可不一样，它专门等着你。” “哦，等着拖住我，方便你来补刀？太厉害了命运女士，吃了伽玛然后被钟杨炸了，不过没关系，紧随其后还能再吃个我，四舍五入没有损失。” 持刀人说道，他转过头，金色的眼睛里满是嘲讽。 “话不能乱说，”护士坦然地迎接杜德罗伊的审视，“命运女士？谁敢冒领伟大存在的称谓，即使她陨落了。至于我，只是一名平平无奇的值班护士罢了。” 杜德罗伊眯起眼睛，显然更认可自己的推断：“你提到伽玛的时候笑了对吧？” “对啊。” “你不是命运你笑什么？” “这都能揪着不放？”护士惊讶，“我当然是凑巧想起好笑的事。” “嗯？” “行吧，”，护士微微摇头，对杜德罗伊的刨根究底感到无奈，“我想起我弟年纪还小的时候，有个怪叫的野猫——也不知道哪个小世界流窜过来的物种，大得像头猞猁。那玩意大半夜爬到窗台上，差点把他给叼走。” “你也有弟弟？”杜德罗伊抓住信息反问，“还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时间点回想起他？” “因为你现在和丝线作斗争的样子……我是说，很像和熊孩子大战三百回合的倒霉野猫，”护士微笑，指了指地面，“当时也这样掉了一地毛。” “是吗。”杜德罗伊冷笑，手腕一翻又是满地丝线落下，“幼年时期的普通人类能反杀异世界怪物，你弟如此天赋现如今早就登临神位了吧，不知是哪位七级神可否为我引荐一二？” “很遗憾他死了，” 护士收回手指，唏嘘道， “重点是你让我想起的那只猫——不过它还是比你幸运一点点的，毕竟至少它叼走了我弟前一天才掏光一个月压岁钱从夹娃娃机里抓出来的小羊玩偶，太可怜了，甚至还因为请我代抓欠下三次无条件代做家务次数，却完全不知道那台机子正好积累到大保底。” 杜德罗伊盯着她再次疯狂上扬的嘴角，越听越觉得这恶劣的性格似曾相识： “……你嬉皮笑脸的样子完全不像在回忆死去亲人，反而像是刚整了你弟一顿。” “想也整不了啊，” 护士又一笑，这回她不那么高兴了，昏暗的长廊促使她听从诉说欲的驱使，和杜德罗伊多说了两句， “命运和时间都是单线推进的，你大概不知道，全知但无能是怎样痛苦的感受，像我们这种追随在命运之下的从属，就算知道命运长河里所有的节点，也只能看，不能碰，一切都将无可挽回地滑向终局。” “……我在说什么啊，你都学会话里下套了？”护士一顿，猛地捂住嘴，这回换她反过来眯眼观察杜德罗伊。 “面对瓮中之鳖，多说两句还能让你吓成这样？” 护士依然没收回怀疑的目光： “这可说不准，你这个眼睛在这，万一把万物招来了也不是不可能……” “嘶，坏了，” 想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存在，护士赶忙并起两指，抵在额边补充道， “我得亡羊补牢一下——伟大的万物女神！您是起源，您是终点，万物终将归于您的怀抱！我也一样！呃，您听我说，一切试图突破深空的谋划和违规行为都是命运女神的旨意，我自诞生之后不久便来到这片荒废世界碎片看管病院，自始至终都是我上司的错！赞美您！” 听到如此浮夸的吹捧杜德罗伊不禁微愕，连屋内的黑色丝线似乎都被震撼到了，这些命运力量促生的神秘生物见门外的同事竟然随口向祂神祈祷，一时间都忘了再生，让杜德罗伊抓住机会压住了攻势。 有形和无形的凝视都落在身上，护士干咳一声：“笑什么笑，没看过公司破产员工跑路改信啊？” “……现在见过了。”杜德罗伊复杂地看她一眼，将最后一缕丝线斩落，“抱歉。” “不至于不至于，毕竟我也不是什么狂信徒，提起离世上司没到要抱歉的程度。” 护士满不在乎地耸了下肩。 “不，我是觉得聊了这么久，突然要让你发现自己被耍了，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嗯？”护士疑惑地发出一个音节，本来灵活自如的肩颈忽然僵硬，脑袋咔咔地转了两下，用茫然的目光迎接扑面二来的牢门碎片—— 原本光是应对室内活化命运丝弦都束手束脚的杜德罗伊，此刻却如入无人之境，那扇牢门，那些死去世界被抽出的命运缠成的锁链和栅栏，浸透着对归于沉寂的不甘与怨恨，本该诅咒所有触碰它的无知者，却在刀锋之下被彻底净化！ 碎片如倾盆大雨般炸裂在护士的身遭，在仰面倒地的瞬间，她艰难地扭动眼珠向下，看见本该跨过她走出房间的人站在原地没动。 “……” ‘他为什么、不走？’ 下一秒，那个有着漆黑长发的身影像切开的几个分镜画面一样，从头部开始错位，仿佛黏贴在背景上的贴纸被人撕去了般，闪烁了几下便原地消失。 后脑的钝痛这才弥漫开来，护士大睁的眼睛眨了眨，后知后觉道： “……原来早就跑出去了，这里只是个空间贴图？贴图也能对抗本体的神格丝弦？” “……来的到底是他自己还是万物？” 坏了。 护士猛地扯下面罩，双眼迅速后翻，让眼白占据整个眼眶，脖颈处的血管向上蠕动着，向头部输送了某种东西。 下一刻她的发根处骤然生长出白色的丝线，它们蛇行着散布向整座大楼，横向纵向交错编织成网，当网的长度覆盖了病院，线开始增粗，生长出血肉一般的苍白肿块。 原地早已看不出护士的模样，只有扭曲的命运丝线还在不断从肿块会呼吸的毛孔里钻出，变粗生长加速覆盖住整个病院，像一座会呼吸会蠕动的巨大网状巢穴。 “滚出来！！” 非人的嘶吼声猝然炸响。 第267章 重逢 却已然忘却 屋内, 一个蹲着的人影正在做奇怪的事。 松开钳制狗嘴的双手，钟杨遗憾地摇头：“好吧，原来不是嘴里连着异次元空间啊……” 在展现空间能力帮忙收纳道具后，被抓住检查嘴巴的疆神仍处于呆滞之中。 为什么事态急转直下……刚才、刚才的美好回忆和氛围都被打破了！ “看我干什么？走了。” 钟杨的声音拉回了疆神游走的灵魂, 祂一抬头, 正看见氛围破坏者拉着门把手蓄势待发。 疆神：“……” “嗯？” 大型犬条件反射般起身跟上, 虽然没搞懂这又是什么计划, 反正祂跟着就好了！ 依靠更快的步伐挤走试图抢占前排的黑猫, 疆神率先抵达钟杨身边, 却被忽然停住的对方撞回了门里。 “汪呜？” 来不及为吃痛的鼻子哀悼，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门外扭曲的景象。 钟杨的声音凉凉地从上方飘来。 “好像在我们收拾行李的几分钟里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他饶有兴致地观望着，苍白肿胀的庞大肌体覆盖了整座医院, 像跳动的血管般有规律地震动着, 钟杨抽了抽鼻子，空气干净凉爽，可视觉成像却欺骗着大脑，这里有若隐若现的腥气。 血管在愤怒地跳动, 它在没有理智地追逐着什么, 以致于没有发现疑似追逐对象的人影来到了它意想不到的门前。 “这么巧，亲自开门迎接我？” 来者灵巧地落地，似乎和钟杨见面让他十分惊喜, 笑眯眯打起了招呼。 “如果你要认为是它们开的门, 我没有任何意见。” 钟杨后退一步，让出身后的黑猫与狗, 四只水灵灵的眼睛茫然地看向不速之客。 “好吧，我只是以为你会被任务绊住，或者被护士下点助眠的药之类的, 像通常那样，游戏里的NPC有各种法子把自己的私心融入任务里。” 杜德罗伊笑了两声，毫不尴尬地找补道。 配合着他低头进门的步伐，钟杨顺势拉上门，把还在咆哮的怪物瞒在外头。 本以为要出门的疆神不解地拱了拱他，旋即毛茸茸的脑袋就得到了一阵抚摸。 “稍等一会。” 大型犬便不再发表意见，只当是计划的随机性。 而当钟杨完成这一切回过身时，被引进来的高挑来客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我看见你哄祂了。” 杜德罗伊一副看戏的姿态。 “所以？”钟杨微笑反问。 “没什么，就是画面特别眼熟，应该发生过无数次。以及会给我开门，会调侃我。所以……” 杜德罗伊微眯双眼等待了片刻，发现停顿并不能诱导对方率先说出答案，便自行给推断续上结尾： “所以你现在状态良好？” “我看起来有病？”钟杨扬了扬衣袖，在发现衣服上的蓝白条纹后沉默一瞬，补充道，“至少护士已经批准我出院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指……脑子里已经没有莫名其妙的想法，明明所有的危机都翻篇了，却还是让别人想帮忙都帮不上，突然之间就去找死。” 杜德罗伊顿住了话题，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他靠着病床坐下，双手撑在床沿。 “所以呢？你能告诉我答案吗？钟杨，这里没有别人，你需要隐瞒的新朋友都留在外面，我只带了这只狗来。” 作为被提问的对象，钟杨没有立即给出答案，而是仔细搜寻了一番脑海，发现混沌的大脑并不能检索相关记忆，只得沉吟片刻，再把问题抛回去： “如果我说对呢？” “那就好。” 这个答案似乎让这位疑似他老朋友的来客相当惊喜。 他站起来，那双带着不明刀茧的手搭在钟杨肩头，认真地注视着他的黑色眼睛： “那就听我的。离开这里，不要再回头。” —————————— 在向新认识的这位老朋友作出保证后的第三分钟，钟杨突然有点后悔。 “你确定我们能直接突破天花板抵达三楼？” 他忍不住捏紧了杜德罗伊挂在背后的刀鞘，没关系，突然被扛起来有点手忙脚乱是应该的。 就在三分钟之前，刀鞘的主人告诉他唯一能强制脱离游戏的电梯在三楼院长办公室，只有电梯轿厢能够抵御强行脱离的时空乱流，而外面发狂的怪物就是在搜捕他这个知道捷径的违规玩家。 至于怎么启动电梯这件事，杜德罗伊表示他完全计划好了，只要一找到钟杨这个突然乱跑的队友就能出发。 他们唯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在苍白血管的眼皮子底下离开房间抵达三楼。 钟杨试图提出自己的建议，比如不通过走廊和楼梯直接从墙体爬上去，但他的声音很快被队友的画风盖过去了。 “太麻烦了，你上来。” 杜德罗伊半蹲着向他示意。 钟杨：“？” 见他不动，杜德罗伊啧了一声，直接把人扛起。 钟杨：“……”等会。 虽然通过种种细节知道他们以前很熟，但这是不是有点太熟了。 似乎对他的震惊和僵硬毫无所觉，杜德罗伊自顾自拔刀砍向天花板，两道银光闪过，坚不可摧的副本房间便多出一块整齐的缺口。 “直接从这里上去，咱们得快点。” “……你能直接砸墙，刚才为什么还会被外面的怪物追着跑？” 在杜德罗伊一跃而起的同时，钟杨实在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不把她的目光集中在外面，我还怎么捞你？” 杜德罗伊把肩膀上的人放下来，随口回答后又从洞口跳了下去，徒留钟杨一人在三楼。 不到一秒的间隙，一猫一狗也被扔了上来，四名物种各异的队友在三楼汇合，转场丝滑得仿佛平移了空间。 “说实在的，我已经很努力运用想象力了，”钟杨检查着周遭环境，“但这里的所有东西应该都和电梯没什么关联性。” 他们所处的屋子就像一间正常的办公室，任何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都安静地处于它们该出现的地方。 杜德罗伊没有制止他的搜查，而是反手解开了发绳，黑色的长发瀑布似的倾泻下来。 他从里面拔出一根明显不同的发丝，松开手，这黑色的细丝便蛇一般坠落至地，有目的性地游走起来。 “看它，别看我。” 放下高马尾使得杜德罗伊的身高不再那么有压迫性，长发修饰得面部线条柔和了些许。他现在的样子和背上那把东方古刀有别样的契合感。 钟杨收回观察队友外貌的目光，停止一无所获的记忆搜寻工作。 第268章 伟大的诞生 “你们的‘游戏’还没有结…… 他们一起抬头, 向电梯井的上方望去。 黑洞洞的幽深窗口望不到边际。 发丝最终消失的地方就在这里。 “走吧。” 杜德罗伊率先跃入那篇黑暗，他并没有坠向下方，而是渐渐浮起，仿佛被看不见的力量托举着向上。 钟杨向前挪了一步, 这一步仿佛跨越了某种界限, 眼前的世界霎时颠倒过来。 在他身后, 原本蔓延着苍白血肉的墙体化作虚幻的噪点, 实转换为空, 空反而凝聚为实, 电梯井的黑暗空间凝结为昏黄的方形高塔。 当他目光触及，高塔通体亮起耀眼的光芒，化为通天的光柱。 钟杨知道杜德罗伊就在塔的某一处等他, 对方并未出声催促, 然而近乎凝为实体的目光沉甸甸地聚焦在他身上。 腿弯传来轻微的推搡感，钟杨偏头，看见幼小狼犬正用脑袋拱着自己。 “呜。”进去吧，狼犬的眼中是期待的光。 光柱适时打开一个椭圆形的纯白缺口, 这片缺口翻腾出卷曲的涟漪, 让人想起潮水与漩涡，如同期待着迎接一位即将抵达的客人，几近迫不及待地涌动起来。 钟杨摸了摸狼犬, 它发出呜呜的低咽。 我该走了吗？ 这就是一切的终结吗？ 钟杨不知道, 但口袋里的某种重量依然在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那是他收集到的线索，看似无关紧要的一些朱砂, 它们在病号服的口袋里安静地躺着，仿佛从未存在过。 涟漪的光芒一阵又一阵荡过狼犬柔软的皮毛，每当这种光芒笼罩它全身时, 这只幼小的生命眼中便燃起虚幻的火焰，似乎有强大的力量正隐隐躁动，可涟漪散去后，火焰又同时消散无踪。 它身后有很多秘密。 那名让他感到无比熟悉的陌生人也是。 他们没有恶意，甚至可以说无比在意自己。 但是—— 钟杨深吸一口气，忽然捞起身后的黑猫，将它与狼犬同时塞进光幕。 “稍等，我还有游戏没有通关。” ———————— 永恒的静谧中，夜空与大地如同融化的油蜡般流淌下来。 这片虚无中，只剩下苍白的血肉一阵一阵起伏着，还带有一些活物的迹象。 此时，血肉深处蓦地钻出一个人。 钟杨从彻底血肉化的病院中手脚并用地爬出来，抱怨般说道：“护士同志，我能申请换一套病服吗？你这墙壁也太不卫生了吧，都让我蹭上血了！” 【你爬到了主动脉出口，认为这里很宽敞，是个坐下的好地方。】 “喂喂，现在还有必要实时播报我的心理活动吗？玩家太没人权了吧。” 钟杨嘴上说个不停，实际行动倒是很老实地照办了，他掏出病房里薅来的枕巾，小心翼翼垫在地上，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下。 与此同时，这座山峦一般野蛮生长的血肉不断整合着自身，最终以一颗心脏的姿态固定下来。 丝丝缕缕的血肉从动脉内伸出，黏合成人类的姿态，渐渐具象化出护士女士的外观。 她站在钟杨右后方一步远的位置，淡淡地说道：“我原以为你会听从杜德罗伊的逃离建议。” “然后被你横插一脚，把那个当替身用的猫扔到出口顶替我，等愤怒的杜德罗伊杀回来再战至大道都磨灭了，再把想说的话当遗书写给我？” “你设想过这个发展可能性。”护士笃定地说道。 钟杨伸了个懒腰：“对啊，但你不觉得莫名其妙吗？你非常想说某些话给我听，又不愿意直面我，兜兜转转把我脑子都搞坏了。” 钟杨揉了下额头，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内容可控、时间可控、甚至随时能治好，这种奇葩的间歇性失忆症只有你能办到吧？别掩饰了，看你那心虚的样。” 他扭过半个身子，见护士果然戴着罩住大半张脸的口罩，还双眼直视前方，看似淡然实则心里不知道在想多少补救方法的样子成功让钟杨笑出了声。 “哈——”钟杨撇过头，揶揄道，“你都把我的心里活动伪装成游戏播报公放出来了，怎么被我反过来猜中两句就心虚了？” “你早就发现那不是系统提示？” “嗯。直觉。” 钟杨顿了顿，又补充说， “也不能说是直觉……更像是后天培养的本能，就好像我经历过无数的游戏类型，在里面度过了无数时间，当任何细节出现，我不用思考，就已经本能地执行起正确解密步骤。” 肩上莫名飘过一阵凉飕飕的微风，钟杨猜是护士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后背。 “回答正确。”护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机情景任务通过，奖励置换一身病服。” 伴随着她话音的落下，眨眼间钟杨染上些许污渍的蓝白条纹病服便焕然一新。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那里的坠感消失了。 “不用找了。” 护士上前一步，摊开手掌，不翼而飞的鲜红的朱砂正堆积在她手上，随着手掌主人轻轻合拢苍白的手指，它们顷刻间融化成鲜血般的液体从指缝流下。 朱砂虽小，但转化成的血流却似乎无穷无尽，它们渗透血肉，染红了庞大的苍白心脏。 “噗通。” 在心脏又一次搏动时，钟杨敏锐地捕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血管中开始涌动起哗啦哗啦的血流声。 这血液奔涌着，向上又向下，血管开始生长，像树在生根发芽，纤细的新生血管很快长成，并再次延伸出新的枝丫。 “……”钟杨没有起身，怔怔地注视着这伟大的诞生。 他所坐的位置早已不是心脏延伸出的主动脉起点，在血肉生长的同时，护士脚下的血肉中伸出一颗幼芽，它扎根于心脏迅速成长为参天大树，将钟杨与神秘的护士女士一同托起。 ——现在，他坐在横插于伟大存在心口的神树枝丫上。 向上不见天空，唯见血管链接着一颗颗灿若星辰的球形光点，宝石一般点缀着血肉之网。 向下不见大地，只见凋零的光点沉浮于幽深的极远处，它们失去了耀眼的光芒，堆积着簇拥在血肉之网的脚下。 钟杨下意识抓紧了支撑自己的树干，那颗心脏恰好在此时跳动了一下，树冠刷啦啦摇晃了一阵。 许多璀璨的光点在这一瞬黯淡下来，坠落到遥远的地海中，可也有许多看似沉寂的光点被血管吸收，顺着它上升。 钟杨注意到其中的一颗，它原本是深蓝色的圆点，在向上的过程中不断变浅，当它经过心脏时，这搏动似乎给了它重获新生的力量，它爆发出猛烈的金色光芒，飞上血肉网络的顶端，成为最璀璨的星辰之一。 “这是……”钟杨哑然道，“什么？” 以他们所坐的位置为轴，血肉之网上下彼此对称，延伸出来的形状就像倒影在水面的参天巨树。 钟杨自言自语地说着：“两棵树？” 护士解答了他的疑惑：“你说过的世界树。树之外的一切便是深空。” “而树与深空所组成的一切，就是万物。” 钟杨一怔，他失去的记忆恰好在此刻被解开，护士甚至贴心地让他直接回忆起和厄洛诺科普封神之路的场景。 “疆神在你还没有深入深空时就顶替了你的位置，所以这里的真实面貌你并不知道。” 护士悠悠地感慨了一句：“但你仍然用自己的话描述出了她的样子，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然而她话音刚落，身后传来突兀的反驳声： “不。” 谁在说话？ 钟杨悚然一惊，猛地转过头，正对上虚空中一对空洞的眼窝。 “命运仍然是你。”那对环形山一样的眼窝的主人说道，“他是先驱者文明的带领者。” “你们的‘游戏’还没有结束。” 第269章 永恒的终结 【伽玛天虫】即将复活。…… 浩渺的苍白中, 永恒的静谧中，那对悬浮的空荡荡的眼窝静静地对着树上的两人。 本该嵌着眼珠的地方凹陷下去，像两座黑洞洞的死火山口，隐约能窥探曾经活跃的痕迹。 万物。 没有任何一丝犹豫, 钟杨心底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这个名字。 “是我。” 像是为了肯定他的心声一般, 眼窝主人应答道。 她听见了……钟杨瞳孔微微放大, 随即释然。 也对, 既然是万物……她是一切, 所以她知道一切,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是一切的一切，但那只是曾经。” “当你开始谋划带领整个格利泽星系飞升时，我的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 命运很聪明, 她留下的修真体系巧妙地绕开了封神之路, 让整个蓝星的普通人类灵魂增强成为可能，而你接力得很默契，不仅带走了修真体系甚至将她的师门后裔也一并带回了蓝星，有他们构建的阵法加持, 即便是星系中未曾修真的新加入种族也能共享一部分蓝星人类主文明的灵魂强度。” 她越说, 钟杨的脸色越差，当听到下面那段话时，终于彻底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 “——即使数万年未曾相认, 仍然保有姐弟间的脆弱联系，人类与人类间美妙的命运连结在血脉中传播, 我应该更早一点同意命运的方案，选择人类文明，放弃伽码天虫。” 寂静, 良久的寂静。 虚空中的空洞双眼吐露完了自己想说的，便陷入了沉寂，而护士打扮的女人哑然失声，在钟杨扭头看她时，仿佛怕被质问一般扭过了头。 但钟杨看着她，嘴角抽动了两下，终究是没有出声。 反而是高悬的双眼适时打破了沉默，轻声笑道：“你还不敢扯下滑稽的伪装吗？他早就认出你了。” 护士没有回应，但垂在身侧的右手捏紧了衣角。 钟杨眼尖地注意到这一点。 “【命运】妄图打破三女神的平衡，吞噬同僚【伽码天虫】，揠苗助长将【逻辑怪物】喂成新的七级并吞噬，破灭与新生、理性与扭曲、以及你自身的命运与神秘，三位合一，以此追平【万物】的位格，达成取代万物的可能，这就是你给我报备的方案。” “‘具备可操作性的剧本才能引人入胜’，这是你给我的保证。” “你不记得了吗？” 护士打扮的女人眸光闪烁，她当然记得。 “‘迫于蓝星可能灭亡的压力，【逻辑怪物】会想尽一切办法对抗【命运】——也就是我，他对高维观众了解颇深，深知那个更高维度的世界与蓝星极具相似性，在【万物】沉睡无人压制【命运】的前提下，借助高维注视的力量以星系为整体升维是最好的逃脱方式。’” 虚空中的双眼替她轻声复述了回忆的内容。 “在那之后，路归路桥归桥，脱离的星系永不回归，【万物】有了缺陷，彻底摆脱万物归一的危机，作为交换，从沉眠中挣脱的我会释放你的神性，你可以追逐留在蓝星核心的人性神格，升维到更高更远的存在之间。” “……”护士无话可说，只能沉默以对。 尽管伪装还没有脱去，在场也仅仅只有三人，她捏在衣摆的右手指尖却用力得发白。 果然，万物的喝问终于像闪电预告后的雷声那样到来：“但你现在——在做什么？” “【逻辑怪物】应该到高维去，维系脆弱的飞升，你留下祂，是想要做什么？” “你过早地暴露了身份，计划执行得并不完美，甚至给伽码留下了复活的后门？” 命运默然，万物的声音使得深空震颤起来，他们脚下扎在世界树心脏处的枝条不住地摇摆，那身护士的伪装也随即灰飞烟灭，露出内里灰暗的衣裙。 “那个，让我说一句？”沉默许久的钟杨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巧妙地绕开铺了一树的灰色裙摆，稳稳当当地挡在命运身前。 “您不说话我就当您同意了啊？”钟杨两臂上伸，夸张地行了个礼，“从杜德罗伊他老家那儿学的，高地精灵是您的直属吧？遇事不决先互相膜拜，应该没用错。” “首先呢，我，其实并没有认出命运女士的身份，”他托着下巴深沉道，“所以才会痛失队友传奇同人王伽码太太，对吧？” 钟杨浮夸地演说着。 命运：“……” “其次，我被命运吓得要死，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啃了，分神都躲进蓝星地底求老姐再带我一次，就那个什么，什么赛博朋克还是《雨夜城》来着？反正那副本啥任务都没跟着做，要不是命运女士多开代打，搞了群小号把进度推完了，我就凉了！” 命运：“？？” 趁万物还未作出反应，钟杨扭头和表演接头似的压低声音对她说道： “虽然我知道你写剧本喜欢给谜面留个漏洞，但人加机械等于人机也太明显了吧？还搞个奇美拉的代号故弄玄虚，代打都知道换个不相干的名字。说实话那群队友跟人机一样我连签契约捞走打白工的想法都没有。” 命运：“……”总觉得最后一句才是他的重点。 “所以说她都那么努力了，伽码还能留下复活后手纯粹是因为棋逢对手而已！谁能想到她竟如此老谋深算，提前那么久就把叶嘉道扔进了蓝星！” 命运：“……？”他是怎么擅自判断叶嘉道就是复活后手的？ “确实，这点是我偏颇了。”万物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命运：“……”坏了，忘记钟杨脱离这个维度后，【万物】的组成部分里已经没有逻辑了…… “还有最后一点，”钟杨伸出食指点了点没心，叹气叹气又叹气，“关于我一个不小心滞留此世这件事，其实不妨碍星系飞升的。” 命运疑惑地看着他，下一刻震惊地冲来，搂住了忽然软倒在地的钟杨。 “……我把神格落在本体上了，然后又一不小心把本体落在……海王星了。” 他浑身震颤，无意识间双臂已不自觉地护住头部，十指缩紧甚至嵌入了头皮，可即便如此钟杨还是露出了笑容，像往常一样扭曲却无比喜悦的笑容， “只要镜行还在……他就能复制出完全的我。” 命运灰暗纤长的手指拨开怀中人额前散乱的头发，拉住他不停伤害自己的手，低低地说道：“……是在星盗团那一次复制的，对吗？” “废……对啊，不然我带他进游戏干什么，干啥啥不行连自己能力上限都搞不清楚……幸好趁带着妹妹跑路那次试过了……” 钟杨的身躯本能地蜷缩着，想要保护几近被碾碎的灵魂，可在万物的重压之下，他的挣扎只会像永远生活在地下的鱼类第一次突破水面，徒劳地弹动尾巴敲击甲板试图逃离却只撞得鲜血淋漓。 “……所以你没打算走。” “……所以我没打算回去啊。”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 蓝星，中央高塔。 “呜呜……”无功而返的疆神自闭地蜷缩在墙角啃自己尾巴，升维和同维度的传送不同，祂可是结结实实挨了维度风暴不少大耳瓜子。 罕见地披散着黑色长发的高地精灵默不作声地抱着胳膊，倚靠在窗沿上。 聚集于此的一群人正和传送阵中走出的黑猫面面相觑。 包括但不限于冷着脸的白发蓝瞳神明、戴着蝴蝶耳钉满目担忧的人类青年、皱着眉头抱着猫的哥特裙装少女、仙风道骨神似修仙小学中学大学校长及教导主任的一伙人。 还有一个古怪的趴在窗户镜面往外伸头的白发灰皮肤怪人。 还有房间内垂下来的不明藤蔓。 还有门外屏息偷听的一大群行为诡异服装统一的高塔工作人员。 还有…… “你就带了这个回来？” 终于，厄洛诺忍无可忍地率先打破沉默，指着黑猫质问杜德罗伊。 “他不愿意。” 杜德罗伊叹气。 这一句话又让气氛凝固住了。 叶嘉道垂下眼，他摸了摸耳朵上的蝴蝶耳钉，那只传送阵里走出的黑猫背上有一个和耳钉形状完全一致的银色烙印。 不知为何当他看见那只银色蝴蝶时，冥冥中好像触动了些什么，像是有人在回家路上的站台放了一段音乐，让他悲伤却不告诉他为什么。 “不是吧？！他赖在那不走了？那我岂不是得永远替他打白工？！” 镜行抓狂，试图把杜德罗伊拖进窗户玻璃倒映的镜中世界里质问。 杜德罗伊轻轻一拨便让镜行扑了个空，精灵抖了抖尖耳朵，没好气道：“作为人性与神性的两面，怎么看都该是你最了解他的计划吧？” “我、我哪知道他什么时候把自己的能力复制给我了！” 镜行又气又急， “又要处理所有高维观众的信息，又要提纯高维链接，还要清点咱们星系每个人——每个生物——不对，非生物也得算进去——总之就是所有东西我都得改高维世界的融入格式！我要是知道计划我早就不干了！” “所以说你不行啊，”杜德罗伊移开眼睛，咧嘴嗤笑道，“钟杨扮演主神那会无数小世界同时开直播也没见他像你这么忙。” “你——算了我没空跟你讲话！” 镜行气急败坏地回到镜中世界打白工了。 “所以，我们帮不上老师吗？”最安静的那个哥特裙装少女终于抬起了头，湿漉漉的猩红双眼溢满悲伤。 “他又不是遇到困难，需要别人帮忙，他就是心结。”杜德罗伊戳了戳胸口，瞥了眼窝在少女怀中的警惕小猫，“你能维护好冥王星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冥王星化身和她抱着的同样名为“杜德罗伊”的小猫点了点头。 “可是始终把师叔祖留在那也不是办法……” 一身短打的凌云蹙眉道。 在蓝星创立发展修仙教育体系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师兄妹几个整理了九霄剑宗的师门谱系，如果那位喜欢带琵琶不喜欢佩剑的九霄剑尊真是钟杨先生的胞姐的话，那他们应该尊称他为师叔祖。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这句话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这时，高塔轻柔的女性提示音响起—— 【最后的游戏已发布。 任务名称：回家 任务目标：拯救失散于异维度世界的玩家“钟杨”。】 余音散去，中控室主脑的光幕中伸出一只女人的手，她提起蹲在传送阵中央的黑猫，轻轻抚摸着那个蝴蝶烙印，从光中走出。 “你是——” 众人无不愕然失声。 疆神愤怒地冲上去试图拦住她，却扑了个空。 灰裙女人毫无阻碍地穿过疆神，像幽灵一般游荡在每个人眼前。 “才刚刚升维，命运就急不可待追来想要套紧我们脖子上的绞索了？” 杜德罗伊歪歪头，出声吸引莫名出现的诡异女人注意力，同时站直身体，悄无声息地召出了长刀。 “然而这次，我的绞索却是为了拉住坠落悬崖的失意之人。” 命运轻轻抚摸着猫咪的头顶，顺着皮毛的方向滑向双耳，脊背，而后猛地化指为掌，刺向那个银色的蝴蝶烙印，而那烙印在危机下竟像蝴蝶振翅般支起，扑闪着从黑猫的背部飞了起来！ 飞舞的蝴蝶熠熠生辉，每一抹流光都变幻莫测，无穷无尽的庞杂信息从它的舞动中逸散出来，令人目眩神迷。 她环视着众人或错愕或深思的神态，面无表情道： “伽码天虫所主宰的宇宙曾有一个特殊文明，依靠火蛾燃烧传承智慧，在赛博朋克的副本大地图里我记得这个彩蛋有被触发过，你们没见过，那就是钟杨触发的了。” “一只飞蛾——或者说一只蝴蝶，很渺小，但这就是伽码为所有沉睡的自我留下的记忆烙印。” 命运闪身出现在叶嘉道身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下了他的耳钉。 金属的外壳内里流淌着紫色的微光。 “记忆。” 她看向蝴蝶。 “机械。” 命运叩开耳钉的金属外壳。 “以及人类。” 那抹紫色从耳钉流淌进她的掌心，像鲜活的血肉一般轻柔地睡在命运暂时的托举上。 “合作吗？我也要去救人。这就是我的诚意——一个绝对好用、能够抵抗大范围维度风暴的工具神。”她向众人摊开灰色的掌心。 ——在那里，紫色的沉睡血肉正生长着，绝对的征伐者、后人类文明的造物、宇宙之外、虫群之上的【伽玛天虫】即将复活。 第270章 漫长的告别 一片昏沉之间，有人抚摸他…… 一片昏沉之间, 有人抚摸他的脸颊，有人打开灯从上而下俯视他，有人在他身边急促地争论，最后他听见咕噜噜的车轮声碾过长廊。 有人推他进手术室。 “……分裂后的个体是独立的, 他们再也不会融合, 也不等于过去的那个人……” “他们有各自的名字, 各自的命运, 他们是与从前不相干的新生命。” “……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是谁在问话？ 钟杨浑噩间分辨不清, 但这些问题好像不是冲他来的, 因为有一个非常熟悉、让他安心的声音替他回答了。 “……我知道。所以开始吧。” 那个声音的主人是一道模糊的身影，在钟杨朦胧记忆里它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从未离开。 但现在事态好像要发生一些变化了。 声音的主人回答了问题之后, 它就离开了, 决绝地消失，再也没有回头。 与它一同离开的是勉强能照亮视野的光芒，钟杨的记忆陷入黑暗，在无边地狱中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像火焰灼烧了他。 然后他醒来。 时间并没有按照往常那样前进, 而是倒退着走。 他像栖居在身体里的陌生灵魂, 安静地旁观着“他”与“姐姐”的日常。 那个声音的主人……就是陪伴“他”的“姐姐”。 病重者入院治疗的程序用倒放的手法翻转过来，所以钟杨看见的是他被从手术室退回来，然后一点点回到过去健康的模样, “姐姐”脸上的表情从担忧慢慢变回平静, 再往前甚至还有笑容。 在入院的那一天被倒放结束后，钟杨看见他们肩并着肩, 一起走出了医院。 “姐姐”启动了车辆，从车库离开。 倒退的车流裹挟着姐弟二人，他们就快回到家了, 车窗外的场景越来越熟悉，钟杨安静地蜷缩在喋喋不休的身体里，听着“他”和“姐姐”说话。 “天天下副本，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次的通关方法是编剧脑子被门夹了才写出来的吧，还要真进一趟手术室才能找到出口，绝了。” “他”单手托在腮下，小声地抱怨。 “这些话在安全屋和车里可以说，但进入医院后记得不要暴露。” “姐姐”带着笑意的余光轻轻地瞥了过来， “你保持以前赖床睡着的样子就可以了，绝对不会被发现。” “都说了是以前……” 被提及过往趣事的“他”有点别扭地按了按眼睛，深吸一口气，良久才轻飘飘地叹息一声， “要是真能回去赖床就好了……” 开车的女人安慰道：“快了。” “这个日常副本在游戏活动周期的最后一章，等结束后我们就能有一段安逸的日子。” 被安慰的人幅度很小地扭过头，没有回话，而是望向了窗外熙熙攘攘的街头。 如织的车流越来越稀疏，人行道上的身影越来越稀少，终于，他们都像被撤去的背景板那样消失不见，而林立的高楼如尘沙般坍塌，四处一无所有。 在路程的终点，他们倒退到起点。 一片白茫茫中，二人穿梭无尽的时空，回到了最初之地，回到那一片满目疮痍的星球上。 他们各自眼前的游戏面板都显示着相同的文字信息。 钟杨透过附身的眼睛，觉得这段信息很熟悉。 【游戏目录抽取完毕。世界观生成结束。请玩家自行探索“漫长的告别”，并通关游戏。】 被附身的“他”也在一个字一个字地阅读信息，当他将内容都烙印进脑海中时，站在“他”身边的“姐姐”恰好也抬头对他说： “走吧。” “他”追上了姐姐的脚步，他们是天然的搭档，配合默契，彼此间毫无隔阂，所以“他”没有看到“姐姐”的游戏面板不止一层。 可借用了眼睛的钟杨却明明白白地看见，底层页面如倾倒了满天繁星的夜空，无数格游戏世界的实时镜头被集中在狭窄的屏幕间，被页面前这一人所操控。 “姐姐”的手指定格在抽取键上方，似乎是犹豫了许久，最终做出了决定。 ——她选择了那一个诡异的空白房间，并取名为【漫长的告别】。 像卸下了所有重担那般，“她”微笑着回望“钟杨”，携手步入了这场告别。 回忆如被引爆的玻璃空间般碎裂为无数的光点，炫目却割得人鲜血淋漓。 “我感觉很累，我不敢面对。即便过去一万年，我也无法忘怀。” 钟杨睁开眼，朦朦胧胧的视野中他看见拥抱着自己的姐姐。 “帮助万物打破永恒的内部循环，即便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这是我的选择，这是我作出的最后悔的决定，我以为我不会后悔。” 钟祁在阔别万年后再次拥抱着将死未死的血脉相连之人， “命运编织了你的诞生，将能与上层世界沟通的权柄作为突破点递交给万物，所以逻辑怪物应运而生。” “但意外发生了，你不只是你，为了平衡力量还有另一层相伴的镜中权柄与你相随，你们曾是杂糅的灵魂，你与——镜行，曾经是一个灵魂。” “所以我预备了那场浩劫的降临。地球将在你被杀死，剥离为本该分开的两个灵魂时，第七千万次毁灭。” “你一出生，便是为了死去。” “你的家你的爱你的一切将会随着死去的地球被彻底困锁，你再也见不到我，因为死去的我也是束缚你前进道路的人质，你会按照我编织的命运生长，然后反抗，最终攀着高位世界垂下的绳索，升维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可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啊……我真的无法面对。” 钟祁几乎分不清她是谁，命运女神还是普通人类，她认为情感都是面对困境软弱无力的反馈，可当神灵遇见困境，她现在的反应又是什么？ “那场游戏是为了分割逻辑怪物与镜中人的骗局，我隐瞒了很多，当时做完决定觉得无比轻松，觉得被人类情感绑架的无聊生活终于要结束了，所以分割还没结束，你还没出来我便离开了。” “……可当我终于忍不住偷偷回头看一眼时，才发现我期待回来的人在我作出的决定下死去了。回来的你和他完全一致甚至命运都一模一样，或者说他不该诞生，本该从一开始就只有你，可我为什么却觉得你们完全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命运女神的神格随蓝星而去，留在低维世界深空的那团被情感浸透的污秽余烬仍困在原地，她被过往裹挟，语无伦次地发泄着自己的痛苦： “他是人类，他永远会回家等我，我是有家人有归处的人，我永远不会死在外面，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地球上，抓住他说给老娘能活多久活多久，敢随便乱死就等着被我追到阴曹地府削成羊肉串。” “可我我没想过啊……他死在我面前。” “我亲手扼杀了他曾经存在的一切。” “他碎掉了，留下来的是我认不清分不出的东西，两个蠕动的灵魂碎片慢吞吞地长好，一个是你，一个是他。” “一个是逻辑怪物，一个是镜中人。” “可钟杨呢？我弟弟去哪了？我从小养到大的小羊崽子。” “他死了。” “而你，是逻辑怪物。” “你走吧，我看见你的脸就伤心。”【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 271 章【VIP】 第271章 蛇神抬棺 “你会回家的，我保证。”…… 静谧如永夜的青色星球绕着太阳, 在既定的轨道上旋转。 忽然，一条虚幻的长蛇凭空生出，它从太阳系的另一颗行星上破土而出，穿越无穷无尽的黑暗, 降临到寂寥空阔的天王星上空。 它凌驾于青色星球的天空之上, 游动着环绕一圈, 而后首尾相接, 衔住了自己的尾巴。 厄洛诺的神力具象化为虚无缥缈的巨蛇, 自海王星的地心深处带走了承载着钟杨孱弱人类尸身的棺椁, 尔后降临至自己的星球。 ——正如穿过无数的光与影，回到遥远的、再也无法回头的维度之下，曾经在冻结亿万年的冰川下初见那样。 这算什么, 一报还一报？ 互相扒棺材的交情还是太少见了, 厄洛诺叹了口气，将背上用绳索捆缚住的棺椁往上托了托。 祂从“海王星”——至少现在那颗液态星球的定位与意义已经被确认为海王星，总之，那颗从病院副本中拖回来的星球里, 找到了命运女神所指引的召回钟杨飘荡灵魂的坐标点。 数十万里苦涩的海水挤压在一起, 液态的球壳像灰暗珍珠的厚重膜层，中心那一小粒牵引它们聚合在一起的珍珠核沉睡在重压下，直到有一条羽蛇化身的神灵不由分说地闯进去, 用自身的神棺取代了盛放着一具沉睡人类尸身的棺椁。 巨大的羽蛇游出液体星球, 无数翻卷的波涛抓着祂的鳞片，勾着祂的翅膀, 不让祂带着背上的棺材走，但一条蓝色的属于幼年人鱼的尾巴在星球的另一端翻转了一下，拨弄出一道涟漪, 那涟漪沿着介质传导到厄洛诺苍白的蛇尾旁，竟成了冻结海水的休止符。 巨蛇于是破水而出，像拖拽出长长尾翼的流星，划过浓黑的太空，向青色的星球飞去。 被背负的棺椁脱离海水，骤然失去重压，竟一寸寸龟裂开，长出细密的宛如树木根须的纹路，在一无所有的宇宙中不断剥落，直到巨蛇终于飞到天王星，降临于信奉祂的眷族之中。 落地的罡风激起一片细雪般的尘土，而蛇神背负的棺椁的最后一层也恰好在此时破碎，消散如烟。 人类颓然垂下的头颅倚靠在厄洛诺的肩膀上，略微散乱的半长黑色头发粘在祂的颈窝里。 钟杨悄无声息的，厄洛诺从未见过他这么安静的样子，但今天在他的尸身上见到了。 他遗留下来的躯壳，他曾经作为人行走坐卧赖以栖居的躯壳，在他的灵魂一分为二各自为人后，阔别万年再度为他帮上了忙。 那就是代替他的位置，像树木深深扎入地底的根须，确保这重新构建过的太阳系能完整地升维。 毕竟他的灵魂还有很多事想问，不得不留在遥远的过去，可一直以来修修补补终于拯救成功的世界又怎么办呢？ 所以，躯壳被他利用制造副本的便利，在迷失的世界海洋中找到了。他偷偷地带回死去的作为人类的自己，藏在海洋深处，等到不久前的那一天，让他顶替因自己缺席而空余出的位置，偕同着重获新生的星系一同飞走。 这个策略如果只从钟杨本人的目的来看，无疑是完美的，但它委实给大伙添了不少麻烦，包括但不限于需要负责找到尸身的厄洛诺、提供计划指导的命运女神、打开维度通道的伽玛天虫和跳下去救人却白忙活了半天的杜德罗伊。 ‘虽然钟杨能够帮忙解决问题，但更多的问题往往都是他带来的！’ 厄洛诺面无表情地想着，但托着背上尸身的双手却相当的用力，就像真正的人类一般，手背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包括现在也是。’ 神灵的蛇尾反射着来自大气之上无垠星空的各色光晕，祂径直往雪山上走去，鳞片随着祂的脚步缓缓蜕变为人的双腿。 祂要攀登到很高很高的地方，把所有雪山都俯瞰在眼底的地方。天空颜色的眼眸眺望着风雪之间那座被命运指引的天空的最高峰，祂需要到那里去，然后等待灵魂的归来。 厄洛诺踏上厚重的积雪，向上迈出第一步。 在古老地球的风雪里，祂也曾来到过类似的冰原，甚至连遇到的人都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于一万年前的钟杨笑嘻嘻地趴在冰原上和祂打招呼，而现在他睡得太沉了，连灵魂都不存在。 一条绵延向上的脚印深深烙印在雪山上，天王星的冰雪静悄悄地避开了它，静悄悄地注视着蛇神。 * “……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 “……这就是所有的真相？” “我对你而言不是过去的‘我’，所以你难以接受。但你作为命运、作为神灵的那一面，又践行着你和万物的合谋，渴求从这一层维度超脱，因而你也分裂了。” “和我不同的，不，应该说我完全没有做到，而你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性与神性的分离，命运女神面朝上方，裹挟着钟祁以及其余应该剔除之物的那部分糅合体面朝下方，像背贴着背的两个人，一个向上浮出维度的桎梏，一个沉没到星系飞升后被撕裂的维度废墟里面。是这样吗？” 钟杨没有等到回答。 对方显然已经无法回答他。 因为钟杨是在一条牵引着他螺旋向上、穿梭层层光怪陆离维度之井的通道里问出这个问题的。 方才倾诉着情绪，告诉他答案的“钟祁”早就不在了。 那条扭曲的盘旋的似乎由光组成的通道里，昏沉灵魂的嘴张张合合，一遍遍地问着那些他想知道答案和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但没有人回应。 其实钟杨也知道不会有回应，正如他寻找答案从来都抱以最坏的打算，一万年太长，再不习惯也早已习惯。 他絮絮叨叨地问着，有点朦胧的思绪慢慢开始续不上话，口齿不清后又转变为回忆过去，跳来跳去最后只剩下回家。 银河系已经相当的庞大，但它也不过是宇宙间平凡渺小的一个点，这是可以想象的一种距离。 而维度与维度之间的距离是难以想象的，比盛放着银河系在内的漫天星系的宇宙空间更大了无数倍，或者不用“距离”来描述，直接说“从字符里钻出来，跑到写字者眼前活蹦乱跳”，更能精准地描述钟杨穿梭着的那条通道在横渡怎样的天堑。 总之，那光与波都无法表述的通道不知飘摇了多少年，久得高维世界里天王星的雪落了又落，山体向上生长了数百米的距离。 终于在某一天，静静坐在山巅上的羽蛇神听见了那具尸身喘了口气，说出没头没尾的话来： “……我想回家。” 这一次钟杨并不是在提问，却意外得到了回答。 “你会回家的，我保证。”【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272章（正文完） 第272章 维度之外（正文完） 永远的旅…… 多年后。 曾经被认为是特效布景的直播间突然之间以“地外文明”的形态出现在观众们眼前, 震惊之余，高维世界的太阳系文明迅速和“新星系”展开了沟通。 作为蓝星代表，高塔当仁不让地承担起出面洽谈的职责。 这场世纪会面被称之为格利泽星系和太阳系的友谊的开端，被永远篆刻在历史的长河上。 —————— 蓝星上。 修仙体系极大幅度提高了蓝星人类的平均寿命, 也推动了航空航天的发展。 ——如果能把御剑飞行遨游太虚也归类进宇航方面的话。 而在这一天, 当修真者驾驭飞剑, 划出一道银色的光弧从天王星的大气层掠过, 拐向另一个遥远的星系时, 天王星寂静的山巅上, 有人悄然苏醒。 重塑了整个星系的存在，找寻不到归途的失乡人，在深埋了上万年的神棺中睁开了眼睛。 他动了动眼珠, 慢慢适应黑暗, 忽然，砰的一声，尘封的棺木开启，光芒倾泻进来, 一双比天空还要澄澈的眼睛静静地俯视着他。 自从众人接力, 将钟杨的灵魂接引归来，厄洛诺便在棺前等待了数百年。 直到这一日，灵魂终于和过去的身躯契合, 彻底稳定下来。 “……”钟杨眨眨眼睛, 没有说话。 同样的，厄洛诺也没有说话, 没有询问他到底找没找到想要的答案，也没有问他突然纵身跳回低纬世界的原因。 祂只是递出手，让试图坐起却头晕目眩的钟杨能够借力一二。 “呼——” 人类落地的气流扬起些许尘沙, 赤足踩在山巅，站在苍茫的云雾里。 钟杨仍在看着远处，似乎透过辽远的太虚，仍能望见来时的道路。 但那里早已什么都没有，飞升时维度产生的裂隙早已愈合，满载着人类文明烛火的星辰在崭新的世界扎根，这里已然是新的家园。 所以，等到钟杨终于收回目光时，一直站在他身侧的厄洛诺轻声说：“欢迎回家。” —————— “叮铃……” 推开的雕花木门牵动了门框上拴着的铃铛，穿着灰银色长裙的老板瞥了眼进来的人，又低头继续专注于鉴赏手头上的文章，并对坐在身旁的文章主人作出种种锐评： “伽玛，你这样子写文还能有读者，完全就是以量取胜吧？怎么要么be要么烂尾的，还拖更。” 她话一出口，刚刚复活不久，还没恢复更新速度的伽玛天虫便涨红了脸，嘴里絮絮叨叨着什么“写作的事，能叫拖更吗”、“开放式结局不叫be，叫艺术留白”、“饱和式开坑能够留住口味不同的各类读者”。 祂每狡辩一句，命运女神嘴角的弧度便更大一分，直到钟杨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在祂们两个对面，敲了敲桌子。 “怎么了亲爱的？”命运女神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文章，支着脑袋瞧他。 “你们两个一早就商量好的？” “什么？商量？当然没有，我为什么要和棋子商量？”命运揶揄地笑了笑，随手一拍伽玛的肩膀，惹得打错字的神灵瞪了祂一眼，却碍于复活不久，实力不足，只能满脸隐忍地碎碎念。 “……也对。”钟杨叹气。 见他眼中的光芒暗下去，飞升后，与蓝星彻底绑定，某种意义上等同于星球意志的命运女神挑了挑眉毛，又道： “难过的话，就不要把你自己也类比进去。当然，你本来也不是棋子。” “放轻松，至少你最初的心愿达到了，人类安然无恙。世上又有几人能从死亡中超脱呢？” 祂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垂着头的钟杨，似乎在通过揣测他的想法来编织更多的言论，却不料突然被打断。 “我打算向更高的维度出发，”钟杨轻声说，“你是对的，人类安然无恙，所以我也该向另一个心愿进发了。” 放下话语的青年起身离开，临出门前，他回望了一眼怔在原地的两名伟大存在：“……我知道你和姐姐有本质上的区别，但还是要来和你告个别。在抵达终点之前，我不会放弃的。” —————— 夜晚。 甜品店二楼的窗子突然被敲响。 黑色长发的精灵刚要翻身跃入室内，就被突然堵在窗前的人拦截，险些从窗户上摔出去。 “有门不走，喜欢爬窗？”钟杨笑眯眯地拉住窗沿，一副随时要把杜德罗伊踹出去的模样。 “不是吧，你去找了所有人告别却把我给忽略了，我主动来找你，还要被拒之窗外？”杜德罗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兴师问罪道，“你忘了谁跑到低维世界救你的？咳，虽然没起到什么实际性的作用，但我好歹勇气可嘉啊！” “和祂们告别，是因为祂们留在这方世界，至于你……”钟杨上下打量他一番，视线定格在精灵暗金色的眼瞳上，神色微妙地笑出了声，“你不是自己会看？” “……” 室内沉默了一瞬。 片刻后，杜德罗伊长舒一口气：“好吧，原来你看出来了？” “与其说你是万物的代行……不如说你是万物的眼睛，”钟杨说着，松开手，把精灵放了进来，“所以你才能精准地找到我。” 他瞥了眼屋内全身镜，盯着里面镜行忙碌的身影，以及不断跳动的直播间画面，说道：“所以，你能够往更上层的维度窥视——也就是说，万物知道更上层存在维度，所以才有了我的诞生，以及一整个跨越无数时间经历无数次实验的飞升出逃计划。” 他以一个反问句结束了话题：“既然你能看见，那何来告别？” 人类转身出了门，而独自留下的精灵摸了摸眼皮，叹气道：“好吧，保重。” —————— …… 漫长到几乎无穷无尽的旅途中，时间早已失去了意义，更妄论距离。 某个夜晚，在台灯苍白光芒的照射下，一台电脑正自动弹出字符。跃动的光点后不断生成文章，组成一个又一个崭新的世界。 忽然，这片空间隐隐波动了一瞬，一个奇怪的陌生人凭空走了出来。 钟杨停留在屏幕前，微微眯着眼睛，将一个又一个稀奇古怪的故事记在了脑中。 “我们的故事竟然还有这么多可能的发展吗……？”维度的旅行者、探险者、穿梭者，于此地轻声笑了出来，“不过，居然没有一个作者坐在桌前输入，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旅行者转身离去，他将走向更高的维度，原地，跃动的光点仍在生成光怪陆离的无尽世界。 【正文完。】【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