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一好 “我选择只将你放在我心里”……
翌日, 意挽洗漱完,走出卧室发现哥哥早就起床了。
她回房间收拾好书包,下楼, 在楼梯转角,看到陈京珩坐在餐桌边,认真地在吐司上抹花生酱和牛油果酱。
哥哥不爱这样吃,所以那份只能是给她抹的。
意挽笑了笑,几步跑过去坐下。
陈京珩听到意挽跑过来的声音, 表情略微一僵,一直到抹完吐司,才抬头看了眼意挽,然后把那份吐司递给她。
意挽抿着唇接过来, 不太高兴地拿出手机, 左手拿着吐司,右手给哥哥打字:
——哥哥, 你黑眼圈好重, 到底怎么了?我感觉你在躲我。还有, 哥哥, 你昨天晚上到底为什么要捂住我的眼睛啊?
陈京珩低着眼, 掩住复杂的情绪,笑了笑:“没什么, 忙项目的事,没睡好而已,至于昨晚, 昨晚是哥哥跟你闹着玩。”
意挽像一拳打到棉花上,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担心会迟到,她只好先吃早餐。
吃完早餐, 两人坐上车。
意挽挨着哥哥,途中,一直忍不住,她时不时侧眸去看青年的侧脸。
陈京珩现在给人的感觉,正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还没有彻底褪去少年人的青涩感,但又有了成熟分明的棱角。
意挽不懂那么多,也说不清楚,但她也明显感觉到,好像哥哥最近的确比前两年更帅了。
她只顾着看哥哥,却不想对方冷不丁睁开了眼睛。
两人在后排宽敞但密闭的空间里,彼此沉默着,安静地对视了几秒。
陈京珩率先回神,好笑地问:“想说什么就说,一直看我有用么?吞吞吐吐不好,哥哥可从来没这么教过你。”
意挽犹豫了会儿,打字问:
——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陈京珩很难说清自己看到问题的那一刻想了些什么。
最后万千思绪归结为一句,他这个哥哥做得还远远不够,竟然还会让她产生这样的想法。
陈京珩没有笑,看着意挽,说:“阿挽,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妹,哥哥不会不”
说到这里,他低低的,又带着点哑意的嗓音一顿,很快,又接着道,“不会不喜欢你,永远不会,一秒钟都不会。”
没等说完最后几个字,陈京珩就错开了视线。
他更难说清,在对意挽说这些的时候,自己的心究竟还是否像把她从藏酒室背回房间的那天般纯粹。
如果说昨夜是彻底定性,那又是从哪天起开始变质的?
意挽脸上总算有了笑容,她习惯性依赖地枕上哥哥的肩。
她没有再问昨天晚上哥哥到底为什么要捂住自己的眼睛,那应该是哥哥的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就像她因为不想让哥哥担心,更不想再麻烦爸妈,所以不会把表姐到淮京读书的事情告诉哥哥和爸妈他们一样。
只要是善意的,都没有关系。
更重要的是,哥哥从来不会做对她不好的事情,她相信哥哥。
*
意挽上午上了两节数学课,一节地理课和一节政治课。
中午回家用完午餐,陈京珩监督意挽午休后才去学校。
下午课程表里有节自习课,学生可以自主分配时间,可以去练琴,也可以去学习文化课。
意挽打算趁这段时间去了附中的普通班。
本来想跟思允说一声,但思允昨晚失眠了,她从上节课开始就趴在课桌上补觉,连下课铃响了都不知道,意挽也就没再把她喊醒。
意挽在普通班没有认识的同学,就顺着楼梯间走到了最近的一班。
这会儿还正在课间,她拉住一个抱着保温杯从教室出来接水的女生,拿出起先就写好的纸条:
——同学,你认识万姝含吗?
那个女生拉过身侧的另一个女生:“你说的那个二班的英语课代表是不是就叫万姝含?”
另一个女生点头:“对,二班的英语课代表就叫万姝含。”
意挽点点头,无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走到二班教室的门口。
她从教室开着的门望进去,没有看到教室坐着的几个人里有万姝含的影子。
她站在门边等了几分钟,看到万姝含拿着水杯走来的身影。
意挽快步走上前,拉住万姝含的手,用口型说:“表姐。”
万姝含一把甩开她,想吼她又怕被其他人听见,最后把水杯掷在课桌上,扯着意挽的胳膊把她扯到了楼梯间,“江意挽,你又来找我干什么?你还嫌我不够讨厌你是不是?”
意挽权当自己是一个接收坏情绪的树洞,只是沉默着听完,然后在随身带的本子上面写:
——表姐,我昨天跟舅舅聊天,他好像不知道你在日料店打工。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江意挽,你怎么还好意思跟我爸聊天?我们家的家事你管不着,我的事情你更管不着!你不是早就去了陈家,当光鲜亮丽的大小姐去了吗?什么陈京珩随父姓,你随母姓?我真是不敢想像,那些跟在你身后恭维你讨好你的人,如果知道你根本不是陈家亲生的人,会怎么对你?他们还会喜欢你,还会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你这个哑巴身上吗?”
意挽蹙起眉:
——表姐,你说我没关系,但你不能这样说我的朋友,他们都不是这样的人。
——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吵架的,姐,京大附中的学业这么忙,你为什么还要去兼职?有什么困难,你不想告诉舅舅和舅妈,你可以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啊。
万姝含眼神冰冷:“江意挽,你听好了,我做什么都不关你的事,你也别自作多情,我不是为了报复你才来淮京的,我是为了我自己。我必须考上一个好大学,我要摆脱你这个扫把星,摆脱我们家的厄运,我只是想让我们家好过一点,这有错吗?”
京大附中师资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是江城哪一所高中都无法企及的,她只有在这里念书,才能确保得到最好的师资。
万姝含说完就要离开,意挽抿紧唇追上去,用力拉住万姝含的校服衣角,仓促地在本子上写:
——表姐,舅妈怎么说我都没关系,真的,我都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你。姐,你忘了吗?你以前跟我说过的,不管发生什么,我们永远都是全世界第一好。
万姝含甩开意挽的手,“就当我反悔了,以前的那些事,我全都后悔了,我不应该跟你分吃一根冰棍,不应该把自己的洋娃娃送给你,不应该替你在我妈面前说好话,更不应该多管闲事拦着我妈卖掉你的琴!我就应该在一开始的时候,听我妈的话,不让我爸把你这个扫把星接到家里。”
万姝含甩的动作过大,意挽手里的钢笔连同本子被一齐甩了出去。
黑色的墨水溅在她洁白的校服上,像一朵朵在宣纸上绽开的墨梅,触目惊心。
万姝含瞥开眼,语调仍然是冷的:“你听懂了吗?”
意挽看着表姐,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了。
她没有去捡笔,安静地点了点头,又用手语比划着,补充说:
——表姐,我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
爸妈和哥哥都不知道,她在来陈家之前,其实也学过手语。
但不是跟正儿八经的老师学的,是万姝含先一点点翻着手语书学,然后再耐心地教给她。
意挽那时候学得很慢,学的速度赶不上万姝含的速度,所以最后万姝含几乎把书上面日常会用到的手语都学完了,而她才学了一星半点。
可惜最后,也没机会学完了。
小姑娘站在那里,安静得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器。
万姝含深呼吸了下,不去看她的表情,道:“好,你知道就好,以后都别来烦我。”
伴着万姝含离开的脚步声,她心脏闷得难受,在胸腔里沉闷地一下下敲着。
少女捂着心口蹲下去,拣起那支笔尖摔劈叉了的钢笔。
等她再站起来的时候,万姝含早就头都不回地进了班级里。
意挽捧着笔和本子去了卫生间,用冷水冲了冲发红的眼眶,校服外套上面的墨水没办法洗掉,她只好脱掉外套搭在肘间。
往回走的时候,碰到了急匆匆跑过来的林思允:“挽挽,你怎么在普通班这里?薛老师找你呢,赶紧跟我走。”
意挽疑惑地蹙眉。
林思允一看她的表情就懂了她的意思,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薛老师找你什么事,反正是很要紧的事,她说让我赶紧带你去办公室。”
意挽跟着思允跑到办公室。
气喘吁吁地缓了会儿,她敲敲门走进去。
薛文丽一看到意挽进来,就眉开眼笑地招了招手,“意挽,快进来。”
薛老师是他们的专业课老师,但跟意挽不是在京大附中才认识的,她是意挽在江城时钢琴老师的老师,今年已经六十多岁,在界内德高望重。
除了出席一些重要的场合,她目前基本只在京大附中做钢琴专业的指导老师。
意挽借了老师桌上的笔,赶紧在本子上问:
——老师,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第17章 想亲吗 “那样就已足够”
小姑娘的字迹清秀工整, 一看就招人喜欢。
薛文丽目光慈祥又怜爱:“意挽,一个月之后,淮京有个钢琴比赛, 老师想让你去参加试试。本来咱学校有两个名额,要在学校进行一轮预选赛,前两名才有资格去参加,但是老师帮学校多争取了一个名额,打算就把这个名额直接给你了。意挽, 你的想法呢?想不想参加这个比赛?”
旁边意挽的语文老师也是她们班里的班主任郑芳听见,走过来,笑说:“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当然是要参加了,这个比赛是很关键的赛事的, 对以后考淮音也有很大帮助, 更是一个锻炼自己的机会,是吧?意挽。”
薛文丽轻轻拍了拍意挽的手, 不赞成地看了女老师一眼:“小郑, 等孩子自己做决定。”
郑芳:“当然当然, 意挽, 我也只是建议, 决定肯定要你自己来做。”
意挽很抱歉地一笔一划在本子上写:
——对不起,老师, 我可能还是参加不了比赛。
换做从前的她,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去锻炼学习的机会。但是现在一想到那场在江城举办的凯撒堡大赛,她整个人还是会止不住的颤抖。
薛文丽喝了口茶水, 摇摇头,道:“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比赛多的是,不急在这一时, 你再回去想想,下下周一是学校预选赛的时间,你在那之前给我答覆吧。”
意挽点点头,无声用口型说了句“好,谢谢老师”。
等意挽走后,郑芳凑上来:“薛老师,意挽家里的情况我还不太了解,只是开学之前,她爸妈联系我,说孩子有失语症,让我多照顾着点。但意挽家长比较忙,具体什么情况,当时我也没细问,我看她刚才状态不太对劲,薛老师你知道什么情况吗?”
薛文丽是知道意挽家里的事的,但这又涉及了陈家,是不能细说的,于是只粗略地答:“这孩子因为钢琴比赛落下了心理阴影了,差一点就连琴也不想继续学了,当时我还去她家里开导了三四次。”
郑芳没问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关心问:“那后来是怎么又继续打算学琴的呢?”
“她很喜欢弹琴的,再怎么样也不会放弃。就是比赛方面的心结,估计是一时半会难以解开了。”
两个老师在办公室里惋惜了一阵。
而与此同时,林思允牵着意挽往回走,边走边问:“对了,挽挽,你怎么去普通班那边了?”
意挽可怜兮兮地拔出钢笔给她看,表示自己现在没办法跟她交流。
“意挽,你钢笔怎么摔成这样啦?”林思允接过来看,又说,“没事没事,不用回答了,本来也不重要,我们先回教室吧,看看能不能修好。”
回到教室,里面空无一人。
林思允鼓捣了半天没弄好,帮意挽唉声叹气:“挽挽,我们班的同学都好卷啊,我本来寻思在教室休息会儿,没想到所有人都去抢琴房了。”
意挽在本子上问思允怎么不去练琴。
“我本来就不喜欢弹琴,学琴不过是因为其他地方也没什么长处,只能马马虎虎学着呗。没事,我今天刷到营销号说了,在北欧采蓝莓,一天一千多呢,要是我爸妈嫌弃我这个全职女儿的话,我就趁蓝莓季出国采蓝莓去。”
意挽被逗得弯眼笑出来,还认真思考了下,然后继续写: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去采蓝莓了,思允,到时候你带我一起去吧。
林思允上手挠她痒,“嗯?江意挽你再说这种凡尔赛的话呢?如果你都要沦落到去采蓝莓,那我要想在钢琴这行混下去不就更没希望了?”
意挽怕痒极了,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痒痒肉,边躲边讨饶。
班上陆陆续续有没抢到琴房的同学回来。
林思允不再闹下去,拉着意挽去了附中的小卖部。
这个点,大部分学生都在上课,小卖部里没多少人。
林思允轻车熟路地带着意挽去了卖糖的区域,她挑着货架上五颜六色的糖果盒,忽然语气惆怅地问:“挽挽,你有喜欢的人吗?”
意挽下意识回答:
——哥哥。
林思允看完她写的两个字,满脑子都是“没救了”,她哀叹:“挽挽,你真是个兄控,什么问题是不是都回答你哥哥啊?我说的喜欢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的是女生对男生的那种喜欢。”
意挽一怔,然后摇了摇头。
林思允并不意外意挽的回答,她指尖轻轻地,一个个点过那些漂亮的糖果盒,开口道:“这周一的时候,国旗下演讲,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一前一后上台讲话。那个女生是文化班的,那个男生则是艺术2班的,就在我们隔壁班,挽挽,你还记得吗?”
意挽回想了下。
那天升旗仪式结束后,先是一个女生上台演讲,之后是一个男生上台演讲,那个男生是艺术班的,所以她也多注意了一下。
少年应该是叫卓望,身量很高,但体态偏瘦,唇色也极淡,看上去安静寡言,带着几分忧郁的气质。
她对思允点点头,表示自己还记得。
林思允抬眸环视了下四周,看旁边没什么人,才小声继续说:“挽挽,其实我之前就认识卓望,他是我爸爸资助的一个学生,我跟他偶然见过几面。昨天,他又来我们家里了。我发现……”
林思允说到这里一停,她向来直白大胆,难得这么含糊其辞。
意挽晃了晃她的手,示意思允继续说下去。
林思允这才继续道:“挽挽,我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喜欢卓望。”
意挽也不懂,但是很耐心地听林思允絮絮地讲。
“昨天,卓望来家里跟爸爸谈事情,我那个时候正好在客厅被我妈妈逼着练琴。他进屋的时候,我碰巧有个地方弹错音了,卓望就给我指出来了,他靠过来指着琴谱,跟我说哪里弹错了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紧张得要死,我就听见我自己的心脏,在那里,咚咚咚的跳来跳去的,挽挽,怎么办呀,我真的坠入爱河了。”
意挽听到一半,脑海不自觉跟着浮现了另一副场景。
夜晚,三楼的琴房里,她坐在那架黑色三角钢琴前,哥哥就在身后听她弹琴,而她没由来紧张到心跳如擂,最后生生弹错了一个音。
直到听见思允说到喜欢卓望,意挽瞬间回神,翻出本子急匆匆地写:
——思允,在一个人面前感到紧张的话就一定是喜欢吗?
林思允奇怪地看她一眼,然后回答:“对啊,如果你不喜欢他的话,为什么会紧张呢?只有特别在意一个人的看法,才会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感到紧张,更准确来说,这种紧张是心动的表现。”
意挽慌乱地迅速垂下眼,实在不敢深想那个可能性。
她怎么能喜欢哥哥?
不会的。
她继续在本子上写,字迹少有的带了几分潦草凌乱:
——思允,怎么区分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呢?你以为的喜欢会不会只是一种欣赏、崇拜这样的感情呢?
林思允认真看完少女在本子上问的问题,晃着手里的糖盒思索了一会儿,糖盒里面的压片糖果相互碰撞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挽挽,你要是这么问的话,我只能再用另一种比较通俗易懂的方式回答你了,但是我可提前说好了啊,你不准生气,你也不能告诉京珩哥哥。”
意挽快要着急死了:
——我不会生气的,我也不会跟哥哥说的,思允,你快说呀!!!
林思允一本正经地学着历史老师清了清嗓子。
历史老师刘海玲讲课有句口头禅,这一周多的时间里,班上学生都喜欢模仿着玩,林思允也不例外:“这是一道送分题,挽挽,我给你举个例子,打比方说,我喜欢孙哥”
孙哥是班上的地理老师,毕业没多久,人又帅又幽默,几乎赢得了全班同学的青睐。
“但是,这种喜欢就是单纯的对老师的尊敬啊、欣赏啊、崇拜啊。”林思允把声音又压低了些,“我对孙哥的喜欢,跟我对卓望的喜欢不太一样,我见到卓望就会小鹿乱撞,我想凑近他,想跟他说话,甚至,我想亲他。但是,我可不想亲孙哥啊,所以,判断是不是喜欢,最简单的方法就看是不是想亲这个人就好了,如果你想亲他,这才是喜欢,如果你不想亲他,那就是单纯的崇拜了。”
她想亲哥哥吗?
答案是否定的。
意挽听完林思允头头是道的分析,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
还好,她对哥哥并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幸好,她并不喜欢哥哥。
第18章 学手语 “请不要因为我而难过”……
林思允拿着两盒包装精美好看的糖果去前台结了账, 付完钱以后,她牵着意挽走出小卖部。
她一向眼尖,瞥见操场那头的动静, 拉了拉意挽:“挽挽,你看那边,我感觉那两个人有点不对劲诶。”
意挽循着林思允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神一顿。
那边站着一个纤瘦漂亮的女孩子和一个痞里痞气的把校服甩在肩上的男生。
那个女孩子是万姝含。
意挽看了那边几秒。
万姝含和那个男生看上去只是正常的交流,而男生虽然气质偏乖张, 但也并没有对万姝含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况且,表姐一向清醒,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
意挽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她写道:思允,应该没事的, 快要上课了, 我们先走吧。
下午放学后。
思允被林父接走,意挽打开关机了一下午的手机, 照例在附中校门口等哥哥。
大概两三分钟左右, 她接到了文昱哥哥的电话。
意挽愣了下, 接起。
刘文昱对着电话那边道:“挽挽?你哥哥学院这边临时通知篮球赛提前了, 马上要开场了, 陈京珩现在马上要入场了,让我这个点跟你说一声, 你先自己回家。”
意挽跟文昱哥哥发消息说自己知道了,刚想挂断电话,听到文昱哥哥又急匆匆地阻止道:“哎, 挽挽,你先别挂电话。你哥哥不放心,跟我说一定让我开着电话, 一直到确保你上车为止,你就听他的吧,上车后让司机跟我说一声哈,我就知道你安全上车了,不然你哥哥估计连比赛都打不下去了。”
意挽无声笑了笑,也就没挂电话,乖巧地把手机贴在耳边。
下午放学点校门口很堵,除非像林父那样早早地过来占位子,否则根本挤不进来。
张叔一般停在马路拐角处,过去要经过一条小巷子,虽然巷子平时有不少附中学生经过,但陈京珩还是不放心。
手机一直正在通话中。
耳畔飘来啦啦队喝彩和观众席的呼声,同一时间,意挽迈步走进小巷子里。
“嘟”的一声响起。
原先还好好的通话突然被挂断。
刘文昱起先没多想,立刻回拨过去,直到对面一直不接电话,刘文昱才意识到不对劲,趁篮球赛还没开始,他拍了拍头,拿着手机跑到穿着7号篮球服准备入场的少年身边:“陈京珩!挽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电话挂断了。”
陈京珩把手里的水扔到刘文昱怀里,骤然起身,只来得及跟篮球队队长道:“抱歉,我有急事,麻烦先让替补上场。”
刘文昱自觉地留下来解释。
篮球队队长悲痛不已,长吁短叹道:“很急的事吗?珩哥走了我们可怎么活啊?!”
刘文昱用力点头:“他妹妹出事了,能不急吗?妹妹简直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你们好好比赛,我也跟着找人去了。”
他刚要走,瞥见一部眼熟的、被主人遗落在座位上的手机。
心急则乱,陈京珩连手机都忘带在身上了。
他赶紧一同拿在手上,往场馆外跑去。
*
意挽跟着前面几个同样穿着附中校服的同学踏进了巷子,手机还贴在耳边。
远处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人影,意挽都没反应过来,那人好像是一下子看到了目标,就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
万姝含来不及解释,先拿走意挽的手机,挂断电话,直接拨了110,仓促地开口:“喂,我要报警,这里有人家暴,地址在”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一个中年男人夺走她手里的手机摔到地上,嘴里不停说着些污言秽语:“臭婊.子,孙沛豪偷老子的钱给你交学费,你还敢去报警是吧?我跟你说,我打我儿子是天经地义,你他妈多管闲事是想死?!”
他察觉到别人的视线,边揪着万姝含脑后的头发,把她整个人往后扯,又恶狠狠地转向旁边的学生:“都滚开,你们敢报警试试!”
巷子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学生都跑远了,没人敢凑热闹来看这一场闹剧。
意挽看了眼万姝含,也往巷子外跑去。
她不可能硬拚上去,只能找别人来帮忙。
刚跑出巷子,意挽被恰好跑到巷子这边的陈京珩抱进怀里。
青年抱得那么用力,手背上的青筋迭起。似乎他如果不够用力的话,意挽就随时会消失一般。
感受到意挽推他的动作,陈京珩才如梦初醒地松开她,后怕地问:“怎么回事?”
意挽问哥哥要手机,想让哥哥报警。
陈京珩找了下,自己手机没有带在身上。
意挽见状,从包里迅速翻出本子和笔,但拔开笔盖才发现,她今天放学时装进书包里的笔还是那支摔坏了的钢笔。
可是她不能直接带哥哥进巷子里面,那样太危险了,她得想办法先告诉哥哥巷子里的情况。
意挽焦急地拿着钢笔用力在纸上划拉了几下,但是仍然没有划出痕迹来。
陈京珩握住意挽胳膊,让她冷静下来:“阿挽,别急,用手语跟我说。”
意挽一怔。
哥哥会手语吗?
陈京珩面对她的疑惑,又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用手语跟我说。”
意挽迅速地用手语描述了一下巷子里的情况。
哥哥并没有见过在江城的舅舅和表姐一家,意挽就没有特别说什么,只说看到了一个女生在被欺负。
正巧刘文昱也赶来了。
陈京珩让刘文昱赶紧报警,然后又道:“文昱,你帮我在这看好她,我先去巷子里看看情况。”
意挽下意识担忧地牵住哥哥的衣角。
她也担心表姐那边的情况,可私心来讲,她也不想让哥哥受一点伤,发生一点意外。
陈京珩安抚地笑笑:“放心,哥哥不会有事,我怕里面那个女孩子等不到警察来,我先进去看看。”
刘文昱陪着意挽在巷子外面等。
听见巷子里先是男人的咒骂声传来,然后是一阵不明显的打斗声。
意挽在外面快要担心死了。
刘文昱一直安慰她:“挽挽,没事的,你不用担心,警察马上就来了,而且,京珩也不是没打过架,你哥哥很厉害的。”
见意挽还是皱着眉,刘文昱继续给她讲冷笑话。
意挽笑不出来。
本来文昱哥哥讲的冷笑话就不好笑,何况又是在这么紧张危险的时刻。
好在没过几分钟,意挽就听到了警车的声音响起。
警察进巷子里面没多久,陈京珩就从巷子里面出来了。
意挽和刘文昱跟着陈京珩一起去警局里面做了笔录。
一直等坐上张叔过来接他们的车,意挽才来得及用手语问哥哥有没有事。
陈京珩摇摇头,笑得颇为没心没肺:“这么点事算什么?你哥哥分分钟就解决了。”
意挽气不过,想伸手去戳他眉峰的那道刺眼的血口。
到底是没狠下心,她只戳了下哥哥的眉骨,没碰到他的伤口。
陈京珩却捂着头痛呼了一声:“阿挽,你怎么能忍心对哥哥痛下杀手?”
意挽:“”
她连碰都没有碰到,简直是无辜至极。
小姑娘表情一脸懵,陈京珩看着她,不免笑出声来。
意挽不知道哥哥在笑什么,只是忽然问了哥哥一个问题,是用手语问的:
——哥哥,那个时候我跟爸妈说不要让你去学手语了,你是不是还是去学了手语?
当时来到陈家以后,爸妈都不知道她学过一点手语的事情,专门为她请了手语老师教她手语。
江明琼那会还说:“陈京珩,你也去跟妹妹一起学。”
但意挽知道哥哥当时在忙竞赛,常常要熬夜做竞赛题目到凌晨,本来就已经很累了,她就不想让哥哥再费心思学手语了。
陈京珩难得心虚,移开视线,摸了摸鼻子道:“我那会又没什么事,然后就随便学了点。”
那会意挽主动说不要他学之后,陈邵和江明琼竟然就真的不让他学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奇怪的心理作祟,怎么都再也说不出口要跟着意挽一起学手语之类的话,又很担心意挽,于是就自己偷偷学。
但之后意挽在他面前从来没用过手语,好像熟悉了这种用文字的交流方式,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提,索性就跟她这样用文字交流。
今天这还是第一次在意外情况下,两人用手语交流。
意挽又用手语说:
——哥哥,你哪里不忙呀。那个时候你在准备竞赛,我经常看你熬夜,你明明很忙的。
陈京珩挑了下眉,语气轻描淡写:“又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说实话,我那时候真的没学多少,还是以竞赛为主,很多手语都是竞赛结束以后才学的。”
意挽反问他:
——哥哥,你既然学了手语,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知道怎么跟你提,觉得有点丢人,而且,是哥哥太想当然了,一直以为你习惯了用手机打字。”陈京珩叹口气,“再说了,告诉你这个小哭包做什么?惹你哭吗?”
意挽抿着嘴,用手语反驳:
——我才没有哭。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真的不爱哭的,可是一在哥哥面前自己就跟泪失禁一样。
陈京珩点了下头,一本正经地开口:“嗯,你没哭,是我哭了。”
他抬起手,用指腹抹掉小姑娘眼尾隐约的湿痕,感受她的眼泪在自己指尖上融化的温度。
如果这种若即若离的接触,可以算作.爱人之间的亲吻,那就希望它能代替我,尝一尝你的眼泪是什么味道。
第19章 喜欢他 “只要与你相视”
张叔停车后, 意挽着急地下车,想进去找医药箱。
陈京珩落后她几步,先跟司机张叔低声说:“张叔, 这次我打架的事情,不要告诉爷爷他们。”
张叔起初没说话。
直到陈京珩再次请求:“张叔,事出有因,拜托了。”
张洪清虽然是老宅那边的人,但毕竟也是看着陈京珩长大的, 闻言点了点头,又说:“少爷,下次千万不能这样冲动了。”
言外之意很明显,这次可以破例, 但下次他不会再替他瞒着了。
陈京珩点点头, 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转身几步追上前面的意挽。
意挽在一楼翻出医药箱, 然后拽着哥哥上了楼。
不能让家里阿姨看到, 不然肯定得告诉爸妈, 又要让他们担心了。
陈京珩跟在小姑娘身后, 笑了笑:“阿挽, 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就一点小伤, 先吃饭吧。”
意挽比着手语,立刻皱着眉反驳他:
——不行,必须先去上药。
少年很快妥协:“行, 听你的。”
意挽这才不再继续说什么,想了想,她牵着哥哥去了自己房间。
她把哥哥按到床边坐好, 然后打开了医药箱。
家里的医药箱东西种类很全,意挽翻了半天,找出棉签和碘伏。
找到后,她忽然抬头,不经意撞进哥哥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眸光里。
陈京珩的眼神比平日要复杂得多,意挽第一次读不懂哥哥在想些什么。
几秒后,陈京珩笑着开口:“怎么?还要哥哥自己来上药啊?”
意挽回神,摇了摇头,拆开棉签和碘伏,站了起来。
她调整到合适的角度,微微弯下腰,对哥哥眨了眨眼睛,示意哥哥闭眼。
陈京珩于是顺从地闭上眼睛。
意挽用棉签蘸了蘸碘伏,凑近哥哥,认真给他抹到伤处。
少女手还在动作着,但眼神却不自觉往下落,盯着哥哥的嘴唇,有那么一瞬间的出神。
哥哥身量很高,他们之间很少有这样一站一坐的时候,意挽很少能从这个角度来看哥哥。
哥哥的唇形偏薄,但唇色并不淡。
看上去像果冻那样。
应该是很柔软的吧。
她甚至……有点想亲上去。
这一瞬间从脑海里冒出来的念头把意挽吓了一大跳,给哥哥抹碘伏的动作一下子停了。
她怎么能这么想,她怎么敢这么想?
他不是其他人。
他是她的哥哥啊。
意挽走神得太过明显,陈京珩半天没等到她下一步的动作,于是缓缓睁开眼。
小姑娘拿着棉签,就那么愣愣地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若有若无的慌乱。
少年有一瞬间的冲动,忍不住问出口:“阿挽,你在紧张吗?给哥哥抹药让你觉得紧张吗?”
意挽捏紧了手里的棉签。
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在哥哥面前暴露出一点自己的心思,于是少女飞快地摇了摇头。
陈京珩无声扯了扯唇角,嘲笑自己异想天开。
他拿过小姑娘手里的东西,帮她收拾好医药箱,然后带着她下楼,“走吧,去吃饭。”
意挽默不作声地跟着哥哥下楼。
她骗过了哥哥,但没办法把自己也骗下去。
刚才那一瞬间的念头,她不可能当作从未发生过,那种想法是那么强烈,她第一次产生想亲吻一个人的念头。
尽管意挽只是在电视剧里看过男女主角彼此嘴唇压着嘴唇的镜头,还被哥哥训斥了一顿,然后给她按了换台键,换成了动画片。
尽管她压根不明白,到底该怎么去亲吻一个人。
意挽这顿晚餐吃得没滋没味的。
陈京珩不可能视若无睹,等她放下筷子就问她怎么了,是因为被今下午的事情吓到了?还是因为手机坏掉了?
少年语气轻松:“哥哥再给你买个新的,早就想给你换了,你那手机都用了多少年了?有时候卡到都收不到消息。不用难过,这叫破财消灾,我们阿挽肯定以后都顺顺利利的。”
意挽没有笑,心脏的酸涩感更为强烈了。
哥哥总是对她这么好。
没有原因的,不求回报的。
她其实从来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就是因为不知道原因,所以才害怕,害怕有一天,哥哥对她的这份爱会忽然消失,就像曾经表姐对她的爱消失了那样。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的话,意挽不清楚自己会怎么样。
哥哥对于她的重要性,只会比表姐对于她的重要性只多不少。
像鱼需要水,向日葵需要阳光,她也需要哥哥。
意挽甚至都不清楚,自己能不能离开哥哥而在这个世界继续活下去。
这么想着,意挽忍不住用手语问:
——哥哥,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呢?是因为我是你的妹妹吗?还是因为同……
——情我呢?
后面三个字意挽并没能表达出来,因为陈京珩眸光写满了不认同,直接上手掐了掐她的脸,以此打断她的手语,似乎是在谴责她的胡说八道。
哥哥笑得很温柔,摇着头打断了她的话,说:“都不是。”
不是因为你是我妹妹,更不是因为什么同情。
“阿挽,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因为你是你。”
只是因为你这个人而已。
晚上,意挽躺下后,不出意料地失眠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都酝酿不出睡意,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她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她喜欢哥哥。
因为愈想愈觉得,自己想亲哥哥的念头并不是因为一时冲动,而居然真的是因为喜欢。
意挽抱着草莓熊,从床上一下子翻身坐起来。
睡不着就不想再睡了,她想去楼上练会儿琴。
她在睡衣外面又添了件外套,打开卧室的门。
她听了会儿,确认对面房间里已经没有动静了。
很好,哥哥应该是睡了。
意挽转身,把自己卧室的门小心翼翼地带上。
还没彻底把门关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
意挽:“……”
她丧气地转过身面对哥哥。
走廊昏暗,只有尽头的窗户有隐约的月光洒进来。
意挽看不太清哥哥的表情,只能感受他的眸光。
很淡的,比月光还温和,却那样不容忽视,牢牢地攫住了她。
意挽几乎是完全陷在了这样静谧的、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一种氛围里面。
直到陈京珩伸手过来握住意挽的手腕,把她一把拉进了自己房间。
陈京珩抬手按开房间的顶灯。
哥哥的面容一瞬清晰起来。
意挽无意识舔了舔唇角。
陈京珩撑着胳膊,守株待兔地睨了妹妹一眼:“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出来做什么?”
意挽心虚地移开视线。
“睡不着?”
小姑娘乖巧地点了点头。
“又要熬夜去练琴?”
意挽这下没再继续点头了。
陈京珩点了点下巴,“去坐下,没让你在这儿罚站。”
“前几次不是做得很好吗?有不开心的事就主动跟我说了。可是,这次,我等了一晚上,都没等到你开口。”他叹口气,在小姑娘面前半蹲下来,说:“江意挽,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真的很难哄。”
意挽有点别扭地看向哥哥。
“阿挽,你至少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不然哥哥没有办法来哄你。”
的确,这一年来,她遇到不高兴的事情,往往都会告诉哥哥。
可是这次,她怎么能告诉哥哥呢?
那么,如果真相不能说,她只能用其他的事情来掩盖。
意挽缓慢地,用手语说了比赛的事情。
陈京珩很认真地边想边说:“阿挽,你还是想参加比赛的,对吧。”
意挽点了点头。
是的,她之所以犹豫这么久,还没有给薛老师最终的回复,就是因为在心底深处,她还是想参加的。
陈京珩给小姑娘理了理碎发,低声问:“既然想去参加,那为什么还犹豫呢?”
意挽用手语说:
——哥哥,我有点怕。
陈京珩依然耐心:“告诉哥哥,你在怕什么?”
——我怕自己会在比赛时想到爸爸妈妈,我怕自己会搞砸这次比赛,我怕自己会因为这次比赛,产生更严重的心理阴影……
她怕的事情有好多好多。
陈京珩笑了笑:“阿挽,你听哥哥说,我理解你的担忧,但是,哥哥希望你可以做一个勇敢的小姑娘,即使害怕,也要握紧自己手中的剑,勇敢地冲上前。哪怕,是知道自己一定会失败,但也要勇敢地去尝试。有哥哥在,所以不要担心,不管发生什么,哥哥永远都在你的身后,就算你半夜来找我,我也会哄你的,就跟现在一样,知道吗?”
意挽倾身轻轻地抱住哥哥。
再起身的时候,小姑娘用手语说:
——哥哥,那我去睡觉了,我已经好受多了。
想了想,她又说:
——哥哥,我不喜欢“永远”这个词,以后,你能不能不要跟我说这两个字了?
所有的“永远”,只要一说出口,就仿佛变成了一道诅咒,且永不失效。
爸妈说过永远会爱她,然后,从此消失在她的生命里;表姐也说过她们两个人永远是全世界第一好,然后,现在却连见都不愿见她了。
“好,你不喜欢,哥哥以后就不这么说了。”陈京珩答应她,又摸摸她的头,“阿挽,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知道世事的确无常,但是,哥哥会拼尽全力,让这个永远,变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
意挽第二天就到学校里找了薛老师,写字给老师看:
——老师,我决定参加这次比赛了。
薛文丽高兴地笑起来:“好啊,意挽,我还担心你想不通,真是太好了。”
意挽紧接着又补充说:
——老师,但是我还是想参加学院的预选赛,然后去获得比赛的名额,这样也更加公平,老师,可以吗?
薛文丽眼神变得更为赞赏,很快说:“当然可以了,意挽,老师很期待你的表现。不过,结果不是最重要的,从比赛中收获和学习到东西,这才是最重要的。”
意挽弯唇笑了笑:
——好,老师,我一定会努力的。谢谢老师。
这一周剩下几天就在练琴和学习中度过了。
周末,陈京珩带着意挽坐早班机回了江城。
两人刚下飞机,就打车去了墓地。
意挽想自己一个人跟爸爸妈妈待一会儿,陈京珩就在远处默默陪着她。
小姑娘把脸贴到墓碑上面,就那么待了很久。
直到有细雨丝飘过来,陈京珩缓缓走过来,把外套脱下来罩在意挽脑袋上,“阿挽,我们走吧,天气预报说半小时内小雨转大雨。”
意挽点了点头,罩着哥哥的外套站起来,鼻息间全是哥哥身上的气味。
她想跟哥哥说“谢谢你”,但是最后,她当着爸爸妈妈的面,给哥哥比手语,说:“哥哥,我爱你。”
陈京珩一怔,然后笑了笑,说:“哥哥也爱你。”
他们两个人分别站在莫比乌斯环的两端,谁也看不清谁。
这一场雨下得刚刚好。
第20章 生理期 “也会让我流出眼泪”
从江城赶回来, 周一,意挽先去了薛老师的办公室。
从办公室走出来,没多久, 她猝不及防被等在办公室外的神色焦急的万姝含拉到了楼梯间。
意挽不明所以地看着万姝含拉着自己的手。
万姝含语气染着哭腔:“对不起,阿挽,我遇上麻烦了,你能不能帮我一次?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求求你, 你帮帮我,好不好?”
意挽有点漠然地看着表姐拉着自己的那只手。
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表情。
“我知道我自己之前对你说了很重的话,但是就这一次, 阿挽, 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等这次结束后, 我就不会再来麻烦你了……”
意挽闭了闭眼。
她本来是真的打算不管了的, 所以那天替表姐报完警之后, 她没有去问表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表姐现在来找她, 她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少女用手语慢慢说:
——表姐, 我知道你没办法原谅我,这些天我的确也想通了, 可能不见面对于我们两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这次我会帮你,就当感谢你前几年对我的照顾。
万姝含擦掉眼泪, 迅速简言意赅地给意挽讲了讲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我来这里读书,一开始没有想过学费和住宿费会这么贵,我只告诉了我妈一半的费用, 我不想让我妈在照顾我爸的同时,还要去打那么多份工。但是这边学费催得很急,我没有办法,问班里一个同学借了钱,但是,我不知道他是拿的家里的钱……”
后面的事,意挽就知道了:
——表姐,你需要我怎么帮你?
万姝含仿佛一下子就有了希望:“阿挽,你能不能问你现在的家里借一点钱,我知道他们很有钱,现在陈家那么疼你,这点学费对他们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他们肯定不会在意这点小钱的,你一说,他们绝对就会帮你,还有你哥哥,他不是最疼你了吗……”
听到这里,意挽蹙着眉打断表姐的话:
——我会帮你想办法,但我不可能问他们要钱的。表姐,需要多少钱?
万姝含报出了一笔不算小的数目。
意挽拿不出这么多钱。
这些年陈邵和江明琼的确会给两个孩子很多零花钱,每年过年的压岁钱也不少,但意挽觉得自己本来衣食住行都要花家里的钱,何况还有各种学杂费需要交,因此都把那些钱存下来了,平时会用那些钱给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买礼物,但自己从来不会花那些钱。
她愁了一下午,放学后,哥哥来附中门口接她。
自从昨天出事以后,陈京珩打算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都要先把意挽接到身边来再说。
接到意挽之后,他把意挽带到淮京大学旁边的一家奶茶店,先给她点了一杯暖和和的珍珠奶茶放她手心里,然后说:“阿挽,你先喝着奶茶,哥哥去那边跟项目的人聊些事情,聊完我们就回家。”
意挽捧着温热的奶茶,对哥哥乖乖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哥哥去了另一张桌子坐下,那边有几个哥哥姐姐跟她打招呼,意挽也乖巧地对他们笑了笑。
陈京珩拍了拍其中一个男生,“说正事。”
一行人就不再闹了,开始聊正事。
意挽百无聊赖地嚼着珍珠,看着哥哥的背影,无意间注意到哥哥旁边有个姐姐的目光一直落在哥哥身上。
嘴里的珍珠都没那么好吃了,意挽现在却很清楚自己心里这种酸涩感从何而来了。她以前总是以为自己怕被别人抢走哥哥,怕有了嫂嫂之后,哥哥就不理自己了,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那是因为喜欢。
意挽看了十几秒,不再往那个方向看下去,一边吸着奶茶,一边想着应该怎么解决表姐的事。
表姐在日料店打工的钱不算多,只能支付学费的三分之一,而且现在还没到时间,不能提前结工资。
她必须也要去做兼职才行,但问题是,该怎么瞒着哥哥去做兼职,而且普通的兼职不行,她需要一份不用非得开口说话的兼职。
正头疼之际,意挽听到隔壁桌一对女大学生中的其中一个人说:“哎,我听说最近新开了一家叫做Nova Club的酒吧,趁着它开业打折呢,我们要不要晚上去玩玩?”
“去酒吧还不如去唱K呢?酒吧有什么好去的?”
“哎呀去嘛去嘛,说不定能碰上帅哥呢,我有个高中同学是淮京音乐学院的,她就在那里弹琴,说酒吧的环境很不错,而且老板是个大帅哥!”
“好吧好吧,那就去看看吧,反正晚上本来也没事。”
意挽听见,心念一动。
Nova Club酒吧。
或许,她可以去酒吧里弹琴做兼职。这样既不用说话,而且还能赚到钱。
陈京珩聊完后就过来了,他带意挽去附近的手机店里买手机:“阿挽,哥哥的项目有奖金到账了,你看看喜欢哪个?哥哥都能给你买。”
意挽扫了一眼柜台里花花绿绿的手机,选了一部浅蓝色的,价格也比较实惠的手机。
陈京珩笑了声:“就不该让你自己选。”
他直接帮她选了部最新款的手机,买了天蓝色的,然后又带她去办了一张新卡。
晚上吃完晚餐,意挽回到房间,打开哥哥给她买的那部天蓝色的手机。
她有点替哥哥心疼钱了。
少女珍惜地摸了摸手机背面,心想这次她一定好好保护好手机。
开机连上网络以后,意挽先去搜了搜那家Nova Club酒吧,酒吧的位置很适合,就在别墅区附近,如果骑共享单车去的话只需要十几分钟,她没有办法在上课的时间出去兼职,想了想,也只有晚上可以去兼职。
意挽先从网上找到了酒吧那边的官方微信,添加好友之后,给对方发了条信息过去,表明自己不能兼职到太晚,想了想,怕对方拒绝,意挽把这些年所有比赛获奖的经历做成了一份简单的简历,连同自己失语症的状况,都一同给对方发了过去。
那边很快回复了语音过来,是一个干练的大姐姐的声音:“您好,是意挽对吧,我是代理老板,你可以叫我蒋姐,我看了你的过往经历,履历非常优秀,不过你还没有成年,恐怕我们不能招你的。”
见意挽恳求,蒋娟松口些许,说问问老板再给她回复。
翌日。
意挽在自习课去琴房练琴准备比赛,薛老师特意过来指点了她几句。
她又练了一会儿,薛老师笑着开口,语气没有责备之意,只是单纯的关心:“意挽,你刚才在想什么?有个和弦弹错音了。”
意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刚才不小心走神了,主要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收到Nova Club的回复,她觉得结果可能会有点悬。
然后她就去想有没有其他的可能的兼职,想来想去,又不免想到了哥哥。
其实薛老师和意挽在江城的小孙老师一样,对她来说都是亦师亦友亦亲人的存在。
有些事,意挽不能跟认识哥哥的人说,她就试探着问薛老师:
——老师,如果我喜欢上了一个不能喜欢的人该怎么办?
薛文丽摸摸小姑娘的头发,笑着扶了扶眼镜,稀奇道:“哎,时间真是过得快啊,想当年,我在江城跟小孙见你的时候,你才那么一小点,不知不觉间,小姑娘现在都到了为情所困的年纪了。”
意挽鼓着腮帮写:
——老师,你不要再打趣我啦!
“好好好,不过,意挽,什么叫不能喜欢的人呢?”
——就是,明明知道以后不可能在一起。
薛文丽笑得很通透:“意挽,但是,你这个年纪,产生一些喜欢的情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而且,喜欢一个人本身就是你自己的事情啊,只要不会伤害别人,也别因为别人伤害你自己,老师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离开琴房以后。
意挽默默在心底想着薛老师的那番话。
她知道不能喜欢哥哥,但是如果不把这份感情告诉任何人,那么就不会造成任何不好的结果,只要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那么,就不会有她担心的任何情况出现。
这么想着,小姑娘顿时豁然开朗了。
下午放学以后,意挽迫不及待地把手机开机,发现自己今天幸运得过分,好事一桩接着一桩。
她收到了蒋姐发来的消息,意思是老板见她情况特殊,同意她可以去兼职赚钱补贴家用,但是只能在六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去弹琴,千万不能太晚。
意挽飞快同意了。
解决完找兼职的问题,接下来就是该怎么瞒过哥哥呢?
意挽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怎么跟哥哥说。
但无比幸运的是,哥哥接她坐上车以后,突然说道:“阿挽,哥哥做的那个项目需要到外地调研,下周哥哥不能在家陪你了。”
意挽瞬间眼前一亮。
虽然只有一周的时间,但是她也已经很知足了。
看见小姑娘的表情,陈京珩瞬间不爽地掐了下她的脸。
他没用多大劲,意挽甚至觉得有点痒,但还是瞪了哥哥一眼,然后拂开他的手,用手语问:
——哥哥,你干嘛又要掐我?
“你刚才什么表情?听见哥哥要走就那么高兴?”
意挽有点心虚地眨了眨眼。
原来她高兴得那么明显吗?
少年冷笑了声:“江意挽,你别以为我走了,你就可以一个人为所欲为,我告诉你,就算我不在家,你也别想熬夜练琴。”
意挽:“”
这一天意挽早早地上床打算休息了,她觉得自己终于能安心睡个好觉了。
然而,睡到半夜,小腹一阵熟悉的阵痛传来,推迟了几天的生理期到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