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一起看雪吧》 1、不在意 《今年一起看雪吧》 文/俞汀 文学城首发 2024.12.6 - 陈京珩。 ——江意挽 / 决心疏远哥哥,是江意挽在昨晚听到郑伯父提出两家联姻后产生的念头。 从十四岁到二十一岁,她来到陈家已经有七年,喊了陈京珩七年哥哥,也跟着他喊了陈邵和江明琼七年爸妈。 意挽其实从来都不敢去想以后,自欺欺人、掩耳盗铃地幻想可以跟哥哥这样一辈子生活下去。 只是如今,本就不堪一击的念想终于被现实毫不留情地戳成了泡影。 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决定,一个对所有人都好的选择。 她应该趁哥哥还未察觉,趁所有人都不曾发现,趁一切没有变得更糟之前,识趣地结束这段畸形的暗恋。 是的,畸形。 其实意挽也不愿意这样去定义自己的感情,可她也知道这的确不对,不对到,她连叫哥哥的名字都不敢,只敢把他的名字写进日记。 做出决定很简单,可免不了难过。 意挽练了一整夜琴,凌晨才窝在琴旁的草莓熊沙发上囫囵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里也全都是哥哥。 醒来,她抱膝坐在沙发上,几乎都讨厌透了自己。 哥哥对她那么好,爸妈也对她那么好,她喜欢谁都可以,可为什么偏偏是哥哥呢。 一道惊雷后,雨声响起。 记不清是今年淮京落的第几场雨,但这次是少有的急促和深重。 意挽回神,抬眸看了眼挂钟,差不多到早餐时间了。 她从沙发上起身,叠好毛毯,拿起手机,走到琴房门边,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直到纤细的手指搭上冰凉的门把手,意挽动作才顿了下。 这间琴房是在她十五岁那年,陈邵和江明琼挑了三楼一间最大的客房特意给她改的,为的就是方便她练琴。 但家里人都不许她熬夜练琴,特别是哥哥。 哥哥如果在家的话,自然会自己来监督她,要是不在家,则会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叮嘱家里阿姨来帮忙监督。但由于陈家喜静,阿姨们向来只在固定时间才来家里工作,所以她钻了空子在琴房待了一夜。 意挽把耳朵贴到门上,去听门外的动静。 很久没干这种偷偷练琴的事儿了,趴在门边,意挽才傻乎乎地想起来,琴房的门做了高级隔音处理。 听也听不出什么。 她叹口气,小心翼翼地拧下门把,探出头看了眼,好在走廊空无一人,阿姨还没来家里打扫卫生。 意挽松口气,轻轻带上门,下楼回到卧室。 洗漱时,瞥见镜子里眼底的两团乌黑,她用指腹抹了几层厚厚的遮瑕在上面。 勉强遮掉黑眼圈,她收拾好下楼去吃早餐。 六点半整。 一家人用餐时,意挽收到哥哥发来的消息。 哥哥:【今天淮京有雨,别忘记带伞。】 后面又补了句:【这次要是再淋雨感冒,我就直接带你去医院挂吊瓶。】 她自小体质就弱,感冒一般就会发高烧,但对打针有生理性抵触,见到针头就发抖。 上次不小心淋雨发烧后,她软磨硬泡,又撒娇又扮可怜,哥哥才没有带她挂水,边嘴上嫌她麻烦,边寸步不离地守了她一整天。 手机就放在餐桌边。 消息在顶端弹出时,忙着帮挽挽在吐司上抹花生酱和牛油果泥的江明琼瞥见熟悉的头像以及最后那句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怎么这么混,这么大了还没个哥哥的样子,一天到晚净会欺负妹妹。挽挽,他再欺负你,你就跟爸妈说,看我们不打断他的腿。” 陈邵只有在面对妻女时才会带几分笑意,跟着江明琼附和。 “爸妈,哥哥就是嘴上说说而已,”意挽下意识脱口而出,“除非严重到非去不可,他都不会真的带我去挂水的。” 说完后,她自己都愣了下。 可能是七年间几乎可以算作日日夜夜的相处,给了她这种熟悉对方甚至胜过熟悉自己的底气。 “你这孩子总是向着你哥哥,也罢,前些年我跟你爸不常在家,也算是多亏了那小子。”江明琼把吐司递给她。 意挽接过来,慢吞吞咬着吐司,认同地笑笑。 陈邵和江明琼平日都忙,从她十三岁来到陈家便是如此。 这次他们回淮京待了三天已实属不易,原本是今天凌晨飞国外的航班,但两人临时决定想陪她吃个早餐,商量之后就改签了航班。 一起用完早餐,送陈邵和江明琼出门后,意挽回到卧室。 在床边坐下,她抱着草莓熊,点进聊天页面,回复哥哥今早发来的消息:【知道了知道了,省得你要抽时间照顾我,还嫌弃我麻烦。】 按下发送键前,意挽手指一顿。 换作以前,她也很少会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但现在无论怎么看,语气都太过亲昵了。 绿色的光标安静地在聊天框里闪烁。 意挽蜷了下拇指,还是尽数把那行字删掉。 再重新打字:【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以后这些事情会自己记好,不用你再特意提醒我了。】 末了,又玩笑地补充:【下次我要是再发烧的话,就去医院挂水,就当是去打怪升级了。】 正要息屏,手机顶部跳出来条消息提醒。 哥哥:【?】 接着是一条视频通话的邀请。 意挽那双秀气的眉拧起。 她以为哥哥是定时发送的消息。 因为她睡眠浅,一有动静就会醒,这几年,只要是他出差,或者是自己出国参加比赛,但凡两人之间有时差,哥哥都会把消息定时到她醒的时间再发送。 洛杉矶那边是凌晨四点,他是一直忙到现在吗? 立刻点了接通,不过转成了语音。 意挽着急:“哥哥,你怎么忙到现在还没睡?你上个月刚做过阑尾炎手术,再怎么样也不能熬一宿的......” 陈京珩合了笔记本,摘掉鼻梁上架着的银边细框眼镜,专心去听她讲话。 “临时有工作要处理,别怕,哥哥没事,”他先是安抚,然后淡声笑了下,“怎么说熬夜练琴的人也不能管熬夜工作的人吧?” 意挽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毯上草莓熊的脚丫,语气闷闷的:“我才没有熬夜练琴。” “你哪次不高兴的时候没熬夜练琴?”陈京珩语气笃定。 江意挽垂着眼,低声答:“哥,我没有不高兴。” 怕他不信,她接着说:“哥,真的没事,我先挂了,你快忙吧,忙完一定早点睡。” 陈家这块蛋糕太大,旁系也多,她虽然不懂生意上的事,也知道哥哥这两年一直在风口浪尖上。 “没有不高兴?”男人一向闲散的声线,带了点在她面前少有的冷倦,“那怎么突然想一个人逞强去医院?要跟哥哥断绝关系?” 天知道他熬了一夜后,看到她那条语气疏离的消息是什么心情。 意挽愣了下。她哪里有这个意思。 顿了两秒,意挽赌气般开口:“哥,反正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在洛杉矶本来就很忙,可以不用管我的,带伞这种事,我自己会记得。” 陈京珩:“再忙也不能把妹妹扔到一边不管,再说,我不管谁管?总不能再让你一个人躲藏酒室里哭鼻子。” 陈京珩说的是意挽的十四岁生日那天。 那时,意挽刚来陈家不到三个月,她从小人就生性慢热,加之相处时间不长,她跟家里的阿姨们都客气生疏。 而那几天陈邵和江明琼夫妻俩在外地出差,陈京珩也凑巧出国参加竞赛。 生日那天,意挽比平日还要安静很多,她想爸爸妈妈了。 明明去年的生日,爸爸妈妈还在抱着她说着“祝宝贝女儿阿挽生日快乐”。 江明琼出差前不放心,特意让阿姨住在陈家,留下来照顾意挽。 而意挽虽然因为心理刺激失语,但哭的时候依然会有声音。怕被阿姨听见,她一个人抱着张全家福跑到别墅地下的一间藏酒室偷偷掉眼泪。 不知道哭了多久,脚边的手机响起。 意挽抽噎着拿起来,见是哥哥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 与此同时。 电话另一边,竞赛刚刚结束,一行人在庆祝。 手机画面跳转出来,陈京珩才发现自己按错了。 旁边刘文昱凑过来:“我没看错吧,你在跟女生打视频?你小子不会背着我们偷偷谈恋爱了吧。” 陈京珩下意识翻过手机压在掌心,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谈个鬼的恋爱,改天去医院治治眼睛,那是我妹妹。” “嘶,你谋害亲兄弟啊,”,刘文昱痛呼一声,然后反应过来,“sorry,忘了你有个妹妹了。” 陈京珩没说话。 何止刘文昱,连他自己也没习惯江意挽的存在。 包厢太乱,陈京珩想找个僻静的角落。 刘文昱见他起身,随口问:“怎么这个点打电话?妹妹怎么了?” 少年拎着外套,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谁是你妹妹?以后别乱喊。” ? ??? 刘文昱目瞪口呆:“不是,叫声妹妹怎么了?我本来就比人家大啊,而且……” 他话还没说完,一贯没什么耐心的少年不欲理他, 早就走远了。 在角落坐下后,陈京珩垂眼看向手机。 镜头里,小姑娘抱膝圈成一团,整个人小小的,眼眶和鼻尖通红,像是只被欺负惨了的小兔子。 少年原本没骨头似的窝在卡座里,看清她的模样,瞬间坐直,皱眉问:“谁欺负你了?” 意挽举着手机,乖巧地摇了摇头,将视频小窗,退回聊天框给他打字:——没有人欺负我,哥哥,你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陈京珩扫了眼弹出的消息,耐下性子解释:“没什么事,今天家里的阿姨是新来的,没存你联系方式,她起夜看见你没在卧室,又找不到你,爸妈忙得脚不沾地,手机跟摆设一样,她就打给我了。” 想问她怎么哭成那样,话到嘴边咽了回去,换了个委婉的问法:“怎么一个人跑藏酒室去了?” 意挽没回答。 她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说,陈家把她从舅舅家接过来已是不易,她不能自私地贪求更多。 陈京珩等了有十几秒,镜头那边的小姑娘一直没反应。 他敛眸掩饰尴尬,又不太自然地轻咳了声:“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本来也不是很在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过来的刘文昱小声吐槽了句:“不在意你还问?” 陈京珩自然是没听见,他盯着手机,见江意挽一副为难的样子,刚想喊她挂断电话回卧室睡觉,就见小姑娘又抬起手去打字。【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琥珀色 阿挽,别同任何人求和,哥哥也不可以,哥哥更不可以。 ——陈京珩 / 意挽其实不是会主动跟人倾诉的性格,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陈京珩说这些。 她只是莫名地忽然觉得很委屈,想跟人说点什么。 哪怕是跟眼前这个没说过几句话的哥哥。 她写得有点乱七八糟: ——我记得以前在江城的时候,每到今天,爸爸妈妈总是会在我醒来的第一秒就跑进我房间里,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醒的,可能是心灵感应吧,反正我一睁开眼就能看见他们,然后他们就会抱住我,跟我说生日快乐。我们会一起出去买生日蛋糕,但是我不喜欢在外面过生日,我喜欢回家,爸爸妈妈就会带我回家,林叔叔开车,爸爸在副驾驶上抱着我的生日蛋糕,妈妈跟我坐在车后排,我就在妈妈的胳膊上假装弹琴。那是我觉得一年里最幸福的时候。 她其实也不是想说生日,总归不太敢直白说想念。 明明才过了不到一年,那些跟爸爸妈妈在一起的画面却久远得像上个世纪发生的事。 打字打了很久,那边都没声音了。 意挽以为哥哥挂断了,从键盘上移开眼,再去看小窗画面,才发现哥哥就在镜头那边静静地看着她。 少年骨相优越,眼睛是浅浅的琥珀色,天生透着疏离感,身上的黑色卫衣衬得他更为冷淡,整个人随性又散漫。 意挽一直知道哥哥很好看,从第一次在陈家见到他就知道,而且他是那种能统一不同的审美观的好看,饶是在这种死亡角度之下,也挑不出一点缺点。 陈京珩迅速扫了眼她发来的小作文一样的消息。 他的确不知道她生日这回事,想来陈邵跟江明琼也忙忘了。 当下他能想到的最好法子就是赶凌晨的航班回家,托人帮忙联系蛋糕店,做了个小女孩可能会喜欢的流行款草莓熊蛋糕,陪意挽过生日。 也是在那天,意挽第一次觉得,这个哥哥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不好相处。 陈京珩给她在蛋糕上插好了十四根蜡烛。 一根根用打火机点燃,动作看着生涩。 意挽在他旁边乖乖等着。 一开始是欣喜的,她完全没想过哥哥会回来陪她过生日。 但吹完蜡烛,她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小心翼翼地扯着陈京珩的袖子,说自己想回家。 末了,又意识到,她早就没有家了。 舅舅家不是她的家,陈家也不是她的家。 陈京珩安慰了几句不起作用,又怕她真哭出什么问题来,只能吓唬她:“江意挽?别哭了,再哭下去嗓子不想要了?” 小姑娘毫无反应。 “你再哭下去我就给爸妈打电话,让他们回来了啊。” 意挽泪眼汪汪地摇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她从小到大都不爱哭的。 一边觉得实在是太麻烦哥哥了,一边越是着急越是停不下来。 陈京珩本来也不会哄人,打电话给刘文昱,对方接连讲了好几个笑话也没辙。 挂断电话后再无计可施,陈京珩深吸一口气,偏头凑近她:“算哥哥求你,别哭了,行不行?” 没想到,这话出乎意料地管用。意挽听了以后,断断续续地不再哭。 停住眼泪以后,小姑娘头脑一下清醒了很多,她试探地伸出两根手指拽拽少年衣角,给他打字看:——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哭的,辛苦你哄我这么久。 陈京珩好笑地扯了下唇:“原来你也知道自己难哄。” 意挽不安地绞动着手指,又打字重新说了一遍“对不起”。 陈京珩看她一眼,语气有点凶:“整天哪来那么多对不起?” 意挽被他凶了下,下意识又要解锁手机打字说对不起,被哥哥瞪了一眼瞬间打消念头,乖巧地按灭屏幕。 陈京珩见状,无意识扬了下唇。 藏酒室很冷,小姑娘冻得吸了吸鼻子。 陈京珩脱掉身上的黑色羽绒服,披到她身上,然后率先站起来,道:“走吧,回去睡觉,熬夜容易长不高。” 意挽点点头,但起来时腿麻得不行。 见她半晌都扶着墙站不稳,少年没脾气了,妥协地在她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意挽在原地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她刚到陈家就被陈邵和江明琼叮嘱过的,哥哥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他,尽量不要跟他有肢体接触。 小姑娘软软糯糯地摇头,在手机上打字: ——哥哥,你先回去,我过一会儿腿不麻了就自己回去。 “上来。” “别浪费时间。” 意挽见陈京珩有点生气,就咬着唇乖乖趴到他背上面。 少年背着意挽,慢慢走出藏酒室。 长天之外,挂着一轮弯月。月光单薄清寂,洒在两人的身影上,渲染成了一副温柔的水墨画。 意挽起先不敢彻底趴在陈京珩身上,是陈京珩淡声问了句:“我背上有刺还是有什么?你离我那么远不累?” 意挽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点不怕他了,她抿唇笑了下,就不再绷着了,彻底地趴到哥哥身上。 少年身上只剩一件偏单薄的黑色卫衣,人正处于抽条拔节的年龄,意挽感到微微有点硌,但却莫名很有安全感,她也埋头在哥哥肩上。 走到意挽卧室门口,陈京珩没进去,把人在门口放下来。 他站在门边,低头想了想,开口时不像平日里那样散漫,是很认真的语气:“江意挽,你的江不止是江叔叔的江,也可以是江明琼的江。” “这里就是你的家。” 没想到哥哥会跟自己说这些,意挽怔愣了下。 陈京珩说完,又不太自在地轻咳了声。 下一秒,少年俯身,很轻地抱住了意挽。 “生日快乐,”他道,“抱歉,今年说晚了,以后不会了。” 意挽现在仍然记得。 那是一个很干净很干净的拥抱,纯粹得不染一丝杂质。 * 没有想到哥哥突然提起这件事。 意挽晃动的脚尖不期然踢到了床边的椅子,痛得她吸了口气。 “怎么了?”陈京珩听到动静。 意挽痛得一张好看的脸皱成了包子,缓了缓,才答:“刚才不小心磕到了,现在不疼了。” “坐就好好坐着,腿总乱动什么?” “哦,知道了,哥哥。”她忍不住弯眼笑起来,好像即使她什么都不用说,他也总是能猜到她的一举一动。 片刻,想到什么,女孩子唇边的弧度敛下去几分:“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真的不用担心我。再说,我现在都长大了,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躲起来哭了。” 陈京珩跟着她也笑了下:“可是阿挽,不管多大,你都是我妹妹。” 不管多大,她都是他的妹妹。 意挽不知道自己听完这话,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亦或是两者皆有。 高兴的是不管怎样,无论发生什么,她永远都是他的妹妹,仿若亘古不变的真理;失落的则是在他心里,自己最多也只能是妹妹。 她能说什么呢?她什么都说不了。 尽管偶尔会痛恨自己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妹妹,可意挽也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这份兄妹之间的羁绊,她哪里有机会得到这亲密无间的七年。 陈京珩听出她的沉默。 他一直比谁都清楚,阿挽表面看起来性子很乖很软,但骨子里其实很坚韧执拗。 兄妹俩虽然几乎没有吵过架,但闹矛盾的时候双方都不太愿意先低头缓和关系。 最开始那一两年,他们一个比一个倔。 后来有次闹得格外凶,陈京珩和意挽有整整三天没跟对方说话。 以前闹矛盾以后,都是陈京珩先低头,因为见意挽难受,他心里会更不舒服,这种不舒服远远甚于跟她冷战带来的情绪,他也就不愿意把冷战僵持下去。 但那次他确实气狠了,强忍着没去主动找意挽。 意挽那时候早就很依赖哥哥,冷战第三天,她实在没法继续忍受下去。 晚上,在哥哥照旧温好牛奶给她送过来的时候,趴在书桌上的意挽抬手,学着哥哥握她手腕的样子,没用什么力气,轻轻地把手指搭在哥哥凸起的腕骨上,可怜兮兮地求和。 那是意挽第一次在冷战后先主动跟他低头。 小姑娘微凉细腻的指腹搭上来的时候,陈京珩脉搏剧烈地跳动了下,然后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混蛋。 仿佛是命运的警钟在耳畔敲响,一字一顿地,提醒他,根本就舍不得意挽向任何人委屈求和。 他自己也不可以。 他自己更不可以。 出于这些年的本能,陈京珩先妥协:“不愿意说的话,哥哥就先不问了。今天不是有早八?先去上课,之后我们再聊。” 意挽有些意外地“嗯”了声,心下那根紧绷着的弦也跟着松开。 成年人的“之后”是彼此心照不宣的客套话。 而且哥哥那么忙,大概过几天就会渐渐忘却,这事就算是揭过了。 * 大三钢琴系周五上午的课是曲式分析。 上课前,学委成瑜在班群里发了条通知:【请同学们下课后把上周曲式分析的作业致春天交到最后一排,写上班级、姓名和学号。】 林思允吐掉咖啡吸管,边刷着群聊边感叹:“学委哪来这么多精力呀,天天忙这忙那,辅修了小提琴专业,还能挤出那么多时间练琴。” 旁边的人半点反应都没有。 林思允不满地凑过去:“挽挽,这么认真写什么呢?我说话你都没反应。” 意挽眨了眨眼,很干脆地三两下把琴谱上那几个突兀的字划掉,“没什么,对不起嘛思允,我刚才走神了,你再说一次。” 林思允轻易被引开了话题:“我在说成瑜,你说他天天这么忙,还能跟你这个天才少女在钢琴系并驾齐驱,而且,你不觉得吗?我一直觉得他对你有点不一样诶。” 意挽觉得好笑,歪头问她:“嗯?我什么时候成天才少女了?” “所有人都这么觉得好不好?哎呀,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他对你不太一样诶。挽挽,你是不是不知道啊,高三晚自习你经常去琴房练琴,有几次被教导处抓住了,都是成瑜替你挡下来了。” 意挽真的不知道,她托着腮听完,有些意外对方会帮她。 她戳戳身旁眼神冒光的人,忍不住提醒:“思允,我觉得不是你想的那样,应该是因为他人很好吧,他对所有人都很好啊。” 毕竟他们本来也不熟,就是普通朋友的关系,甚至不确定算不算得上朋友。 高三她的确有段时间练琴很疯,其实是跟班主任打过招呼的,大抵班主任没来得及跟教导处说明情况。 但总归是欠了人情,想了想,她低头道:“改天我找个时间请他吃饭吧。” 林思允看着她,欲言又止,刚想说什么,上课铃响了。 下课后,交完作业,林思允去找男朋友卓望吃饭,意挽不想去当电灯泡,就打算一个人去餐厅。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来也急去也急。 她边走边把伞收起来,途中路过图书馆,一楼大厅有琴声飘来。 馆内那架钢琴可以随意弹,因此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 弹琴之人rubato运用得很细腻,意挽被吸引走进图书馆。 越过幢幢人影,她看到了坐在钢琴前的成瑜。 几乎是同一时间,成瑜也看到意挽,问她要不要也过去弹一下。 围观的人都善意地鼓起掌,意挽掩下眼里的错愕,扬起笑走上前。 坐在钢琴前,她想了下,打算弹那首《merrychristmas,mr.lawrence》。 上次弹《merrychristmas,mr.lawrence》是什么时候?她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关于这首曲子,她和哥哥还曾经专门拎出来谈过彼此不同的理解。 就个人喜好而言,她自己更喜欢郎朗那版在某些段落上比较细腻的处理,哥哥则是更喜欢坂本龙一处理得干净简单的原版。 引子先是干净的琶音渐入,像是在湖潭荡起的细小涟漪。 第一部分着重突出钢琴清亮的音色,需要克制着弹奏。 第二部分进入高潮,节奏更密集。 弹到a段第五次变奏,旋律音和力度又推进了一个层次,她的心跳也随之愈演愈烈。 就在这时,有人踏进图书馆的玻璃大门,穿过层层围观的人,向那架钢琴走去,最后在意挽身后停下来。 人群中生起一阵小小的骚动,好多女生压着嗓音说着: “快看快看,你见过不?这个帅哥哪个院的,一分钟我要他的全部信息。” “不知道,没见过,不过看起来像是研究生?” “但是他人冷冷的,看上去就不好接近。” 意挽没有理会,专注地弹着琴,直到身后的人渡过来她久违的一种淡到近乎于无的青柠、罗勒和柑橘的混合味道。 她不会认不出,更不会认错。 是明明今早还在洛杉矶,如今却出现在这里的人。 是哥哥。 双手一下顿住,琴声戛然而止。 意挽一时没敢回头,低垂着的眼睫微微颤动。 身后那人带着轻笑,边明知故问“怎么不继续弹了?”,边俯身环过坐在琴前的少女,替她弹完剩下的曲子。 意挽还没来得及挪开的手指就那么被哥哥密不透风地相扣、抵住。【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3、介绍语 很偶然的,一次算不上牵手的牵手,是第一次,也或许是唯一的一次。 ——江意挽 / 意挽心脏在这一刻倏忽冲至最高点。 哥哥带着她被动地去触按琴键。 很偶然的,一次算不上牵手的牵手。 意挽能感受到男人温热干燥的掌心,以及与她手指紧密相抵的骨节分明又带点粗粝的指节。 意挽起初试图挣扎抽出自己的手,但动作间反倒引起两人肌肤间更大面积的接触和摩擦。 她强压下如擂的心跳,安分地不再乱动,手心湿意却越来越重。 哥哥好像离自己更近了些。 因为她闻到的来自他身上的气息更浓烈了点。 哥哥一直不怎么喜欢用香水,身上的味道是他常用的那款沐浴露,至于沐浴露的香型,还是她有次偶然替他挑的。 意挽读高一那年,江明琼突然爱上了一款沐浴露,然后兴致勃勃地想把家里从前惯用的沐浴露牌子都换掉。 江明琼拿来了好多种不同的香型,让意挽和陈京珩自己选。 陈京珩完全懒得挑,扔给意挽来选。 意挽倒是很有兴致,把每一款沐浴露都挨个都闻了一遍,挑出来两个特别喜欢的味道。 最后她拿了第二喜欢的那款,另外那款自己最喜欢的香型,她存了点小心思地推到陈京珩那边。 后来那么多年,家里的沐浴露都没有再换过,陈京珩就一直用到现在。 左指间微微一痛,带回了她的思绪,是哥哥戴的一枚尾戒刮蹭到了她的指根。 意挽视线又回到琴上。 哥哥的手生的很好看,指骨修长,骨节分明,手上除了那枚素尾戒,没有戴任何多余的配饰,只在腕间配了一块简洁分明的腕表。 哥哥带着她的手,按着琴键的力度很重。换指时动作有明显的生疏,能看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碰过琴了。 安静地听哥哥弹完最后一个音,意挽默默抽回还留有哥哥体温的手,听到他用自己最熟悉的语气凶了句:“怎么不接电话?跟你说多少次了,静音的话要及时看手机。” 意挽自知理亏,什么都没有说。 陈京珩站直身子,握着意挽手腕,没看旁人一眼,拉着她从钢琴前起身,直接走出图书馆。 成瑜刚想跟着追出去,有个男生拦住他:“等一下,我们说好的,你还没把钱转给我。” “我待会回来给你转。”成瑜温和地拂开他。 男生反手又拽住成瑜:“那不行,谁知道你会不会反悔,就现在转。” 成瑜眼神冷了下,转瞬又成了温和的模样:“好,我现在给你转。” * 意挽被哥哥牵着手腕一路往外走,她还处于震惊的状态没缓过神来:“哥哥,你怎么突然回国了?” “不是说晚点再跟你聊聊吗?” 意挽确实听见了他今早在电话里说到那句晚点再跟她聊的话。 可她以为哥哥只是说说而已,完全没想过是他会从洛杉矶飞回来。 他一定是回来质问自己的。 想到这里,意挽瞬间心抖了下。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 陈京珩刚想开口,身后成瑜渐渐追上来,边追边喊意挽的名字。 意挽听见了。 她知道哥哥也听到了。 可身侧握着她手腕的哥哥的脚步连停都没停,甚至还有越走越快的趋势。 意挽自然不能装作没听见,还是停住脚步。 她想转身,但哥哥仍旧牵着她的手腕,八风不动地站在那没任何反应。 哥哥平日里向来注重礼节,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意挽在情急之下挣脱了几下,提醒哥哥松开她的手。却没想到哥哥不仅没松开,反倒圈得更紧了。 她被动承受着男人指腹传递来的滚烫的体温,更加心烦意乱,身后程瑜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蹙起眉,声音处处透出压抑着的不满:“哥,你快松开我。” 陈京珩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动作还是顺着妹妹,依言松开她。 他低头看了眼已经空落落的手心,扯了下唇角,也跟着意挽转过身。 成瑜追了上来,笑了笑:“意挽,你怎么走得那么着急,我本来还想跟你聊聊你弹的那首曲子……” 意挽刚想开口,一阵带着雨丝的凉风吹过,她瑟缩了下,然后肩上一重。 陈京珩面无表情地把还带着自己体温的大衣罩在江意挽身上,语气有点凶:“这么冷的天还穿这么少,你不感冒谁感冒?” 意挽自己上手扶了扶尺码过大的衣服,念着还有成瑜在,没好意思吭声反驳。 她调整好衣服,对着成瑜笑了笑:“我刚才弹的那首吗?怎么了?” 成瑜问:“你是不是借鉴了郎朗之前弹过的版本?我听上去很像。” 意挽笑着点点头:“对。” “我也很喜欢郎朗弹的这一版,他在情感上处理得特别细腻,这也很符合你平时弹琴的处理。” 到这里,陈京珩以为谈话终于结束了,又听那男孩扯了个话题,两人开始聊起门德尔松和勃拉姆斯,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他一双眼睛都恨不得黏在江意挽身上。 意挽却似乎毫不知情,只弯着眼睛跟对方说话。 陈京珩压下心底升上来的那股烦躁和反感,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听着。 察觉到一道不容忽略的眸光,成瑜转头,看向意挽身边的年轻男人。 脱掉外面的大衣以后,他身上只剩一件纯黑衬衫,领口开了两枚扣,衣袖翻折露出截劲瘦有力的小臂,整个人气质清绝又贵气。 他面对意挽的时候,倒是跟他们与同龄人无异,但方才自己看过去的那一眼,分明感受到对方身上浸润多年形成的成熟又冷淡的气场。 成瑜只跟他对视了一秒就收回目光,又转向意挽问:“意挽,这是?” “哦,这是我哥哥......他叫陈京珩,耳东陈,淮京的京,一个王一个行的珩。”意挽侧眸,借着问话看了眼哥哥,很认真地说。 她似乎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有机会正大光明地喊出他的名字。 接着,意识到自己太厚此薄彼,而且一点都不礼貌,她又主动给哥哥介绍成瑜:“哥,这是成瑜,成功的成,怀瑾握瑜的瑜,成瑜是我读附中时候的班长,也是现在我们钢琴系的学委。” “原来这就是你哥哥,早就略有耳闻,起先我也听到旁人说过你家里的氛围很好,哥哥随父姓,妹妹随母姓,今天一见果然如此,”成瑜笑着说完,又点头示意,“哥哥好。” 陈京珩忍着不爽,很淡地“嗯”了声。 等成瑜走后,陈京珩垂眼看向一旁的江意挽,见她还傻乎乎地看着男生离开的背影,几乎是气笑了:“江意挽,他背影那么好看?人都走远了,你还要盯着看多久?” 意挽闻言一怔,然后很乖地收回了自己的眸光。 男人笑了声,语气颇为阴阳怪气:“挺好,介绍哥哥就是一个王一个行,介绍他就是怀瑾握瑜的瑜。” 意挽对他突如其来的情绪不明所以,声音懵懂:“哥,我不是故意这么介绍的,是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你那个珩可以组什么常见的词,但是怀瑾握瑜这个词大家都知道啊。” 她抬着好看的上目线,忍不住控诉他:“哥哥,你怎么了?你今天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陈京珩意味不明地反问她,把问题扔了回去。 意挽斟酌着说:“自从刚才成瑜追上来之后,你好像就一直不太对劲。” “只是有点累了。”男人敛下所有情绪。 意挽总觉得哥哥刚才看向自己的那一眼里,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但是他最后只说自己累了。 她忽然喊他:“哥哥。” “嗯?”陈京珩又偏头看过来。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成瑜?” 陈京珩有些意外她会这样问,但还是坦坦荡荡地“嗯”了声。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没必要撒谎骗她。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意挽试探着开口。 陈京珩眼里情绪不甚明朗,须臾,他好笑地说:“怎么?我又不是从路上随随便便扯个人过来都会喜欢。” 意挽:“噢,也是。” 她说完,就觉得哥哥要继续跟她聊今早的事了。 陈京珩却没逼问别的,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刚才就想问你了,是不是还没吃午饭?” 这姑娘从小性子又乖又软,听话得很,唯独在吃饭这事上让人犯愁,不光不按时吃饭,还爱挑食,就算是爱吃的东西,也往往吃两口就没了胃口。 意挽赶紧道:“哥,我刚下课,我本来就是要去餐厅的,只是路过图书馆,然后就去弹了下琴。” 好不容易压下的情绪又冒上来,陈京珩语气很凉:“很好,为了个男生连饭都不吃了。” 他下飞机后,掐着她下课的时间给意挽发了几条消息,无一例外全都石沉大海,拨电话过去也是无人接听。他直接赶来了淮音,去了意挽常预约的几间二楼的琴房和她的系楼,也都没见她的身影。 陈京珩拿着手机走出系楼,刚准备联系林思允,恰巧路过图书馆,听到熟悉的琴声,他顿住脚步。 透过图书馆的玻璃大门,他看到馆中央一群人围绕着的正坐在琴前的意挽,以及她身旁站着的一个眼含笑意的青年。 陈京珩不会连成瑜对意挽的心思都读不懂,否则他才真是白白浪费了摸爬滚打的这几年。 预防针早就打过无数次,但看到这种场景,他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意挽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又觉得顺势让他误会也未尝不可,干脆就没解释,只是眼巴巴地望着陈京珩,嗓音软糯糯的,轻声喊:“哥哥。” 陈京珩被她这一声叫得没脾气了,勉强抽回自己飘远了的思绪,重新牵住她手腕往餐厅走,道:“现在让阿姨做来不及了,先去餐厅吃饭,吃完再回家。” 意挽这次没挣脱,乖乖跟在他身后往餐厅走。 见哥哥现在没有聊今早的事的意思,她放松了许多,然后忽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哥哥,你是不是一直忙到现在都没有休息?”【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4、温声哄 在你成名之前,在你有能力开万人演奏会之前,哥哥愿意做你唯一的听众。 ——陈京珩 / “现在才想起来关心哥哥啊?”陈京珩挑了下眉。 “哥哥,我们先回家吧,你回去好好睡一觉,虽然现在阿姨不在家,但是我可以自己做,要不然点外卖也可以。”意挽内疚到语气染了几分哭腔。 好像一旦牵扯到陈京珩,她就格外爱哭,变得都不像她自己了。 “小哭包,”陈京珩不逗她了,“没事,还是先去吃饭,我也饿了。” 他这次回国的确突然,在飞机上把剩余工作处理了个大概,除此之外还有些琐碎事务,就让李特助留在了国外。 他没想骗意挽他休息了,但的确,在他心里,她没吃饭这事比他熬夜重要得多。 意挽一听他说饿了,立刻拉着他往餐厅走,“那我们先去吃饭,这里离三餐最近。” “行。” 到了三餐。 意挽找了个位置,陈京珩去窗口点餐。 这个点,餐厅有些窗口都关了。 陈京珩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家叫千里香馄饨的窗口前。 他点了两份馄饨,分别是小份和大份,小份那碗不放香菜多加辣,大份那碗正常放香菜和辣椒。 想了下,又多给意挽点了个鸡蛋羹。 点完餐,回到座位。 陈京珩抽出椅子,低声喊在看手机的意挽:“阿挽?我给你点了碗馄饨,小份的。” 意挽放下手机,对着哥哥点点头:“好,谢谢哥哥。” 陈京珩勾了下唇,慢悠悠地跟妹妹补充:“还替你多点了份鸡蛋羹。” “哥?你怎么给我点这么多?”过了两秒,意挽反应过来,瞬间气结,“不对,你肯定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我吃不下这些的。” “对,我是故意的。江意挽,你自己说说,小份馄饨里面总共才几个?上回体测你mbi值就偏低,我花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把你养胖点,出国这才一个多月的功夫,你自己又瘦回原样。天天吃那么点东西,挺好。” 意挽理屈词穷,她也知道哥哥前几个月一直在操心这件事,可她今天又确实真没什么胃口。 思虑了会儿,意挽还是不甘心地跟陈京珩商量:“哥哥,我真的没什么胃口,我把馄饨吃完,你帮我吃鸡蛋羹吧,不然就浪费了。” 男人低着眼,长指屈着,缓缓敲了几下桌子。 僵持几秒,陈京珩抬眼,温声哄:“阿挽,你吃完这些,我就不问你今早的事了,行吗?” 意挽瞬间惊喜地问:“真的吗哥哥?” “嗯,当然是真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意挽语气犹疑,都替陈京珩打抱不平了:“可是哥哥......你不觉得自己这样......有点亏了吗?” 明明他从国外这么辛苦地跑回来就是为了来找她好好聊一聊今早的事,但是就这么轻易地决定不问了。 “不亏啊,哄你吃饭多难,算起来,还是我赚了。”陈京珩漫不经心地笑笑,“再说,就算我继续问下去,难道你就愿意告诉我了?” 意挽弯了弯唇,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不太愿意。” “嗯。”陈京珩好像早就有所预料,接着道,“所以哥哥不问了,你好好吃饭就够了。” 点餐的窗口没多久开始叫号:“请54号用餐的顾客前来取餐。” 陈京珩起身,意挽也跟着起身。 两人没约定,但都很默契地一个去取餐,另一个去拿筷子。 知道哥哥洁癖,意挽给哥哥拿了个一次性的勺子。 餐厅的这家馄饨做得不错。 皮薄馅多,虾仁用料新鲜,汤头也清亮。 意挽其实很久没来吃过了,她有点好奇味道变没变,舀起一颗馄饨吹凉,迫不及待地尝了下,味道还是从前的样子。 而陈京珩拆开一次性勺子,先看了意挽一会儿,才开始用餐。 他今早没来得及吃饭,中午就吃了飞机餐,这会儿其实不饿。 但毕竟他亲口说了,所以点的馄饨总归得吃完。 意挽吃了几口,就见哥哥在看手机,面前碗里的馄饨已经见了底。 她注意到哥哥自己只点了一碗大份的馄饨,但餐厅里的馄饨即使是大份的也不够一个成年男人的饭量。 意挽顿了下,蓦然意识到什么。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加快了自己的用餐速度。 见意挽这次没像以前一样吃几口就放了筷子,陈京珩倒是颇为意外。 等意挽吃完,陈京珩起身,示意意挽一起去把餐盘放到餐具回收处。 意挽跟着端起自己的碗筷。 这时,陈京珩反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 意挽也就没继续往前走,站在一旁等哥哥接电话。 哥哥的手机铃声这么多年就没换过,一直都是她给他弹的第一首曲子,柴可夫斯基的《october(autumnsong)》。 意挽双手端着瓷碗站在哥哥旁边,眉眼沉静温和。 她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总之很复杂。 最后听哥哥接完电话,意挽仰起头,弯着眼睛很认真地说:“哥哥,谢谢你。” 男人低头,挺不在意的样子:“嗯?谢什么?” “谢我没凶你不按时吃饭?” “还是谢我不问你今早上的事?” “......” “当然不是。”意挽无奈,“我是想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都这么支持我。” 弹琴也好,其他事情也好,只要是她真正喜欢的,哥哥就从来都没有反对过什么。 他从来都是她最坚实的后盾,最坚硬的铠甲,无需任何原由。 “再跟我客气一个试试?”陈京珩抬手,不轻不重地掐了下她的脸,“跟你说多少次了,在你成名之前,在你有能力开万人演奏会之前,哥哥愿意做你唯一的听众。” 从餐厅出来,两人回家休息了会儿。 下午,意挽没有课,想去音乐厅看一场演奏会。出门前,记起陈京珩的话,她又在身上多加了件外套。 陈京珩下午则回了公司。 看完演奏会,意挽从音乐厅出来以后,哥哥的车已经在路边停着。 陈京珩散漫地倚在车前,见妹妹出来,眼里才浮现了点笑意。 意挽看到陈京珩,下意识几步跑过去,跑到他面前才反应过来,又急急刹住脚步,不经意地往后退了步,“哥,今天怎么是你来接我?” 平常一般哥哥都让李特助来帮忙接她的。 陈京珩敲了她脑袋一下,“哥哥来接你你还不乐意了?” 意挽立刻摇头:“没有。” “没有就赶紧上车,张姨在家做好晚饭了。”陈京珩给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绕到驾驶座那边上车。 “好。”意挽应着,动作却犹豫了下,手指压在打开的车门上,停滞了几秒。 以往李特助来接她的时候,她都是坐在后排的,有时候哥哥也会在车上,跟她一起坐在后排。 但今天是哥哥来开车,她坐在后排肯定不合适。 可是......坐在副驾驶也不合适,那个特别的位置不应该属于她,别扭的心理作祟,她觉得坐在那里会有点奇怪。 陈京珩盯了江意挽几秒,忍无可忍,从驾驶座下来,把意挽塞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意挽被塞上车,坐好,有点局促地系好安全带。 陈京珩瞥了她一眼,按开车内的音响,又把手机扔给她:“想听什么,自己挑吧。” 意挽拿起被扔进怀里的手机,然后面容识别解了锁。 解锁之后,她点进音乐软件,在歌单加了几首这两天在练的钢琴曲。 琴声飘出,意挽按灭手机屏幕,舔了下嘴唇,低声说:“哥哥,你还是把手机里保存的我的面容id删了吧。” “不是你以前想加的?”陈京珩回忆,“你出去玩总喜欢拍照,各种各样的小花小草都要拍,最后手机没电了,用我的手机又嫌输密码麻烦。” 意挽无奈地反驳:“哥,可是你设置的锁屏密码真的很难记,我每次输密码都会输错。” 陈京珩声音浅淡:“哪里难记?599254,六位数而已。” 意挽看着他吐槽:“不难记吗?不是你的生日,不是爸妈的生日,也不是我的生日,根本就是毫无逻辑的一串数字。” 陈京珩轻易抓住她话里的逻辑漏洞:“既然觉得难记,怎么还要删自己的面容id?” “就是,”意挽小声道,“哥哥,我觉得我以后还是不要随便用你的手机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我也会把我手机里保存的你的面容id删掉的。” 陈京珩语调很平,听不出一丝波澜:“行,你想删就删。” 意挽先删掉哥哥手机里自己的面容id,把手机放回中控台,然后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删掉哥哥的面容id。 做完这些,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陈京珩忽然开口,把上午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她:“江意挽,你今天也很奇怪。” 意挽强忍心虚,眨了眨眼:“我......有吗?” “你今天跟我很生分,一个多月没见就疏远成这样,哥哥这么多年都白疼你了?” 意挽想了想,与其被发现其他,还不如自己说清楚,她声音很轻:“哥哥,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十几岁了,我觉得我们应该适当地调整一下,毕竟,兄妹有别。” 何况,他们不是亲生兄妹。 空气安静下来。 “哥哥,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调整一些不太合适的东西,比如删掉彼此手机里的面容id。”意挽绞着手指,硬着头皮一口气道,“不管怎么说,这个好像是......男女朋友之间才会做的事,哥哥和妹妹之间不应该这样的。” 陈京珩一直没说话。 意挽瞥了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顿了几秒,又认真开口:“但是哥哥,你千万不要多想,你永远是我的哥哥,我对你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变,不管发生什么。” 车里空气滞闷甚于阴雨天。 方向盘上的手绷着青筋,男人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阿挽,我实在想不出你要跟哥哥划清界限的原因,只除了一点……” 意挽压在格子半身裙边的手指无意识攥紧。 “你有喜欢的人了?是今天那个男生?”【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5、只要你 哥哥,只要你在,哪怕什么都不做,我都会很开心。 ——江意挽 / 意挽低着眼睛,呼吸一下子变得很困难。 内心是想要否认的,但她最后什么都没说。 比起被误会,她更没办法承受被哥哥发现真相的后果。哥哥知道以后会讨厌她吗?会用厌恶的眼神看她吗?会觉得疼了七年的妹妹是个怪胎吗?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概率,意挽一想到这些,还是会疼得心口窒息。 雨刷器划过车窗的声音打破安静。 意挽抬眸看向陈京珩,他神色平静,好像压根没察觉到异样。 可雨上午就停了。 她轻声提醒:“哥,你是不是按错了?怎么打开雨刷器了?” 陈京珩听到,这才有了反应,先“嗯”了声,抬手关掉雨刷器,然后缓缓开口:“阿挽,你说得对,你已经长大了,有喜欢一个人的自由,也有谈恋爱的权利,但是,就算是你喜欢的人跟你告白,也别急着答应,先考察一年半载再说。” 意挽一开始越听心里越酸涩,后来听到最后一句,又没忍住弯了弯唇角:“哥,这样会不会太久了?人家一听这么久,恐怕都吓跑了吧。” “吓跑挺好,我妹妹这么优秀,想找什么样的男生找不到?又不缺他一个。” “哥,你怎么这么有信心?”意挽失笑。 “哥哥有信心还错了?我们阿挽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 意挽没忍住笑了出来:“哥,全世界的哥哥是不是都会这么说?” “或许吧。”陈京珩也笑了下,片刻,又瞥了她一眼,“你又没做错什么,这么紧张是怕我会凶你?坐成那样要去军训?” “哥哥,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意挽笑着轻声吐槽了句,调整了舒服的姿势坐好。 “也就你敢当着我的面这么说我了。” “那我也没说错什么。”意挽强忍着困意,反驳道。 陈京珩趁着红灯,拿了车上的抱枕给她,“忍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昨晚熬夜了,枕着睡一会,到家我喊你。”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意挽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车早就停在了院子里。 外面已经昏黑一片。 她抬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大概睡了将近半小时。 她转头,着急地解开安全带,“哥哥,你怎么不喊醒我?张姨不是做好晚饭了吗。” “不用急,菜刚温过一遍。” “哦。”意挽不再那么着急忙慌,放缓速度下车。 兄妹俩并肩走进别墅。 见他们回来了,张姨去盛汤。 两人座位在相对的位置。 意挽吃饭的速度稍微有点慢,跟别人吃饭她会有意识地加快一下自己的速度,以防别人等她太久。 刚来陈家那会儿,跟哥哥刚开始一起吃饭时她也会这样,没多久哥哥发现之后,就不许她这样了,让她该怎么吃就怎么吃。 而跟意挽不同,陈京珩的吃饭速度一向很快。 吃完后,他就闲散地倚在位子上,偶尔划两下手机,间或看着意挽。 她吃东西的时候嘴巴像只小仓鼠一样,一鼓一鼓的,很可爱。 他多看了几眼,唇角勾了下,又去回消息。 等意挽吃完碗里的米饭,陈京珩又给她重新舀了一碗排骨玉米汤。 意挽笑着接过来:“哥,你怎么知道我还想喝的?” 陈京珩语气随意:“猜的。” “哦,谢谢哥哥。”意挽用汤匙舀着汤,听陈京珩突然问:“昨晚上郑伯父来我们家了?” “嗯,”意挽小口啄着碗里快要见底的汤,下意识点头,微微瞪大了眼睛,“嗯?” “他是不是说什么女孩子应该独立,不应该总是住在家里之类的话了?你怎么不怼回去?把气都憋自己心里然后一天不高兴就舒服了?” 意挽瞠目结舌地放下了手里的瓷碗,讷讷道:“哥……” 她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昨晚她上完晚课回家,郑伯父疑惑她怎么没有住校,还说女孩子也应该培养独立性,又举例心怡姐姐很小就出国念书了。 其实意挽并没听进去,那时候满脑子都是哥哥要联姻的事,最后她也只解释了句在家方便练琴,懒得多说什么。 “这是你家,你爱怎么住就怎么住,住一辈子都无所谓,碍郑伯父他什么事?” 意挽微微叹口气,看着陈京珩的眼睛很温和:“哥哥,你别这么说,郑伯父是长辈,要是爸妈听见了,又该骂你浑了。” 陈京珩错开眼,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过了会儿,他才漫不经心地说:“随他们骂。我不是还叫了他句伯父吗?既然是长辈,就更不能用那套自以为是的道德标准来绑架你。” 意挽抿紧唇:“哥哥,你以后还是不要这么说了,而且这没关系的,反正我也不可能一辈子住在家里的,可能过几年我就结婚了,到时候自然不能继续住在家里面。” 应该是要结的。 等哥哥跟心怡姐联姻之后,爸妈肯定也不舍得看她一辈子这样一个人过下去的。 张姨收走碗筷,又洗了水果送上来。 陈京珩顿了下,想到她在车上默认的那句喜欢,心里那股烦躁又涌上来。 但他没接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聊,只是低声说:“阿挽,对不起。” “嗯?”意挽正叉起一块哈密瓜,闻言不解地抬眸。 “刚才知道发生什么之后,突然觉得,哥哥没能照顾好你。” 意挽握着叉子的手停在半空,“哥,你突然道什么歉啊?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再说,你已经照顾得够好了。” 她捏起果盘里一颗最饱满鲜亮的草莓递给他,“哥哥,你不要多想,我现在没有不高兴了。” 他回来了,他在身边,她就觉得很开心。 陈京珩把那颗草莓重新递了回去,“先吃草莓,哈密瓜吃不完我帮你解决。” 他不爱吃水果,草莓和哈密瓜对他来说也没差。 意挽笑笑,应了声好,先去挑果盘里爱吃的草莓。 最后果然吃不完,留下的哈密瓜都交给了陈京珩解决。 兄妹俩难得一起在客厅看了一晚纪录片。 等到夜里快十一点,意挽率先按了暂停键,关掉电视,说自己困了,也催陈京珩早点去休息。 陈京珩点头,随她一起上楼。 兄妹俩的房间都在二层,是相对的房间,就隔了一条走廊,而陈邵和江明琼夫妻俩的房间则在一楼。 意挽说完“哥哥晚安”,带上门之前,又探出头喊住正要闭门的陈京珩:“哥?” 陈京珩收回关门的动作,扬了下眉:“怎么了?” 意挽揪着薄薄的一片衣角,假装随口问:“哥哥,你最近还会出差吗?” “不出差了,这段时间都在淮京。”陈京珩道。 意挽雀跃地弯了下唇,高兴溢于言表,声音都跟着轻快许多:“哦,知道了。” 陈京珩倚着门框,喉结滚动了下,偏头笑出来:“哥哥在家就这么高兴?” 这是正常兄妹的相处界限,意挽没有犹豫,立刻点了点头。 陈京珩笑了下,揉揉她头发,“不早了,去睡吧。” 意挽眉眼弯弯:“好,哥哥晚安。” “晚安。” 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陈京珩也转身回到房间,开了笔记本,又合上。 最后去了阳台坐,好看的手在一边垂着,指尖夹着支猩红的烟。 他没怎么抽,更多是纯粹的发泄。 摁灭烟头,陈京珩脑海里又出现白天车里的那一幕,他打字给刘文昱发了条消息。其实陈京珩很少会把自己放在一个弱势的位置,但还是求助地问: c:【怎么办,有点忍不下去了。】 刘文昱天天机不离手,立刻秒回:【珩哥,我求你,你再忍忍吧,再疯也不能疯在这种事上,别忘了,你是她哥哥啊!】 男人眉骨轻抬,眼里的情绪远不如白日温和,在深秋的夜里横冲直撞。 c:【我算是哪门子的哥哥?文昱,你知道的。】 刘文昱深觉头疼。 居安:【是,我是知道,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啊?难道其他人也知道吗?】 c:【我可以带她离开淮京,去南方,或者去国外,哪里都可以,她想爸妈、舅舅还是朋友,我们都可以随时回来。她说过,她喜欢科尔马,我们可以去那里生活,在科尔马,没人认识我们,我也不是她的哥哥。】 他仿佛早就为这一切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和周密的计划,但刘文昱还是没忍住泼了盆冷水。 居安:【是,珩哥,你确实可以带她去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可是,抛却所有的现实因素,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最重要的事情。你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但在她的心里面,你就是哥哥,这是你去哪里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 另一边,意挽安心地回到卧室。跟思允聊了会儿天,她合上笔记本去洗澡。 她和哥哥在二楼的卧室是家里最大的两个卧室,都有自带的卫生间和浴室,比较方便。 意挽趿着拖鞋走进浴室,像往常那样按下恒温花洒的出水按钮。 只是,过了几分钟,花洒喷出的水仍然溢着凉气。 又等了会儿,水依然迟迟没有变热的迹象。 不会那么倒霉,花洒坏了吧。 意挽蹙着眉,尝试了几次未果,几乎是没有思考,她本能地去对面的房间找陈京珩。 纤细的指节叩在哥哥卧室门上的时候,意挽才反应过来,先不说这么晚了会不会打扰到哥哥,就单单说遇到事之后她总是习惯性第一时间去找陈京珩就已经很不应该。 然而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很快,卧室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陈京珩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还微湿,沾着水珠,向后拢着。 他穿着一身灰色居家长袖睡衣,睡衣领口是偏低的v领。 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的情绪有些罕见的低迷,但也只是一瞬,看到她之后他好像就如常了。 意挽没有多想,只不太自在地眨了眨眼,从男人的锁骨移开视线,“哥,我浴室里的花洒好像坏掉了,一直不出热水,你能去帮我看一下吗?” 陈京珩手还撑在门框上,好笑地反问她:“那我要是说不能呢?” 意挽愣了下:“啊?” 他被逗笑,随手带上门,朝意挽卧室迈步走过去,“你可以再跟我客气一点,怎么不问我去帮忙要不要跟你收费?” 意挽听到,还真的跟在陈京珩身后轻声问他:“哥哥,那你要收费吗?我可以给你发红包的,我上次比赛的奖金到账了。” 陈京珩闻言停住步子,转身没好气地揉了下她脑袋,“江意挽,你还真敢问,你干脆气死我算了。” 意挽闻言眨了下眼,语气很乖:“哦,那我不问了。” 走进浴室,陈京珩按下出水键调整了会儿。 没多久,他起身,裹着水珠的指节利落抵上开关,顺势一抬,关掉花洒,说:“今天有点晚了,明天我找人来修,先去一楼的浴室里面看看。” 意挽点点头,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毛巾擦手。 她也觉得去一楼爸妈用的浴室是最好的选择,去哥哥的浴室总归不太合适。 而且,爸妈也并不常在家,也只是在家时才会偶尔用那间浴室。 陈京珩擦完手上的水珠,把毛巾挂好,带着意挽去了一楼。 一楼的浴室是陈邵和江明琼平时在用。陈京珩先一步推开浴室的门。 还没等意挽走近,他忽然“砰”地一下摔上浴室门。 意挽猝不及防地被这摔门声逼得退后了一步,有些茫然地开口:“哥哥?怎么了?” 陈京珩面色纷纭,直接握着意挽手腕往外走,“没什么,你跟我去我浴室里洗。” 意挽被他拽地趔趄一步,不解地问:“为什么?” “这里也不能用,跟我上楼。”陈京珩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外走。 意挽微微挣脱了下,试探问:“哥,你都没进去怎么知道不能用的?我真的不能在这里洗吗?” 她真的不想去哥哥的浴室里洗澡。 更何况,他刚刚洗完澡,从他的浴室里面出来没多久。 四舍五入一下,那不是等同于一起在一间浴室里洗澡吗? 陈京珩这下听懂了,松开她的手腕,淡声问:“江意挽,你是想在这里洗,还是不想去我的浴室里面洗?”【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6、沐浴露 每一次握你的手腕,都要克制万分,才能忍住向上去牵你手指的欲望。 ——陈京珩 / 陈京珩问的太直白,仿佛一眼就洞察了她的心思。 意挽抿着唇没说话,只倔强地看着陈京珩的眼睛不想妥协。 越遮掩反而越古怪,陈京珩索性直接告诉她:“爸妈浴室里有很多成人用品,你确定要进去洗吗?” 确实是他考虑不周,没想过这一茬。 想到开门看见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陈京珩头疼地掐了下眉心。 意挽整张脸霎时间红透,声音细若蚊蚋:“我不去了……” “那就跟我上楼?”陈京珩倚着墙笑出声,老神神在在地征询她的意见。 意挽看到他唇边挂着抹笑,一时之间不免恼羞成怒:“哥!你不许笑!” 陈京珩好笑地看着她,说话没什么正形:“一个多月没见,阿挽现在怎么这么强势?怎么连哥哥笑不笑都要管啊。” 意挽更气了,偏过头去不想理他。 陈京珩摇头笑了声,朝意挽走过来,自然地重新握住她手腕往外走。 意挽只能跟着他转身,默默地落后他半步的距离。 她还在赌气,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陈京珩也没有开口。 兄妹俩一路沉默,只有一下下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响在这一方空间。 在这种无比安静的氛围里,人很难不去注意一些别的事。 意挽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被哥哥牵住的那部分手腕上,他的指腹传递过来滚烫的体温,烫得她心口发麻。 其实两人这些年并没有什么肢体接触,只有偶尔的拥抱,再者就是牵手腕。 她来到陈家的时候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哥哥那时候已经十七岁,懂得要跟她避嫌,牵她的时候向来只牵手腕。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像现在这样只被陈京珩圈着手腕,她还是会紧张到手心都开始冒汗。 意挽被陈京珩一路牵进他的卧室。 进门后,她下意识微微抬眼,打量了一眼房间。 她记得自己刚上初中那会,还会时不时跑到哥哥的房间里赖一会儿,后来渐渐大了,她自己也意识到这样不合适,就很少来了。 陈京珩卧室跟前些年差别并不大,依然是黑白灰三色调为主,装潢简洁,基本没有什么多余的小物件。 床头柜放了盏纯白色台灯,只是台灯边上有个粉嫩的陶瓷杯跟整间卧室风格有些格格不入。 意挽走过去。 那个粉色陶瓷杯上有两扇窗户,一扇敞开着,有只小白兔趴在窗沿,另一扇窗户可以开窗。 她蹲下拨弄了两下窗户抬头弯着唇问:“哥哥,你怎么把杯子放在这儿了?我都没见你用过,以为你不喜欢这个颜色呢。” 陈京珩说:“你做的东西我什么时候不喜欢了?没用是不舍得用。” “杯子不就是来用的吗?算了,你把这个收起来吧,我改天再给你做一个。”她说着,就要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往里面放。 她指尖刚碰到抽屉,就被男人眼疾手快地按住。 意挽一愣,从他手掌下把手抽回来。 他反应过分强烈,她很难不多想:“哥,抽屉里……有什么吗?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没什么。”陈京珩拿过她手里的杯子,“就是不想放进去,就放外面吧。” “哦。”意挽也不想侵犯他的隐私,没有继续深究。 听见卧室连通的阳台上洗衣机发出“滴滴”的声音,她站起来。 陈京珩让意挽抓紧去洗澡,洗完早点去睡觉,然后转身去阳台晾洗好的衣服。 意挽应了句好,走到浴室门边,然后在浴室外面踌躇了一会儿。 进卧室时,她倒还没觉得有什么,站在哥哥的浴室门口就顿时觉得哪哪都不对。 陈京珩晾完两件衣服,从阳台出来以后,就见那姑娘还愣愣地站在浴室门边,脸上写满了纠结。 他走过去,俯身跟她平视,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江意挽,你不会觉得我浴室里也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意挽飞快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没有,我没有,我现在就进去洗。” 她逃得比兔子还快,眨眼就溜进了浴室,下一秒,水声立刻响起来。 浴室的门是磨砂玻璃,从外面能看到里面人影绰绰。 陈京珩刻意转开眼,抬手屈指轻敲了下那扇磨砂玻璃门,低声喊:“江意挽?” 意挽没太听清是不是叫她,关掉花洒,在潮湿的水汽里模糊地应:“嗯?哥哥,你在喊我吗?” “你把门反锁了没有?一个女孩子家,没锁门就开始洗澡,像话吗?” 意挽有点委屈:“我知道,我就是忘了,哥,不是你让我快点进来洗的嘛。” 她趿着拖鞋,慢吞吞地磨蹭到门边。 “咔哒”一声,浴室的门上了锁。 她撇撇嘴,小声地在门后嘟哝了句:“这么凶做什么,反正家里只有你在,你又不会进来。” 陈京珩气笑了:“江意挽,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我不会进去?” 头发打湿后粘在背后有些难受,意挽把长发先绾在脑后,听见陈京珩的话,她绕完皮筋最后一圈,无声叹了口气。 她就是很笃定啊。 陈京珩对她从来都没有男女之情,他只把自己当亲妹妹,她就算做什么他也不会有多余的反应的,锁不锁门又有什么关系呢? 意挽伸手用指腹划过镜子上的水汽,声音闷闷的:“哥哥你去休息吧,我要洗澡了。” 本来想今天一晚上都不跟陈京珩说话了,结果意挽没多久就发现她忘记带沐浴用品进浴室了。 不想主动找他,她只好去看哥哥浴室里面的沐浴用品。 他浴室里只有最简单的洗发水和沐浴露。 家里的洗发水是阿姨去专门购买的统一款式,品牌和香型都是同一款,是乌木沉香的。 而两人的沐浴露这么多年都没有换过,还是她以前挑的。 自己的是英国梨与小苍兰香型,前调是清甜的梨和香瓜,中调是小苍兰混着玫瑰的香气,后调是广麝香。 哥哥的这款沐浴露,透明的玻璃瓶身上面写着:jomalonelondonlimebasil&mandarinbody&handwashgelmoussant. 青柠罗勒与柑橘。 她最爱的那款。 意挽轻轻呼了口气,认命般挤了一泵沐浴露在自己的手心里。 模糊的半身镜倒映出纤瘦白皙的脊背。 沐浴露在手心搓出泡沫,意挽闭了下眼,迅速往身上抹。 她没有一次洗澡这么快过,收拾好一切,才发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她不仅没有带洗发水和沐浴露之类的洗浴用品,她连浴巾和换洗的衣物都没有带进来。 她这丢三落四的毛病也不是一回了。 意挽敲了下自己脑袋,眸光在换下来的衣服上落了会儿。 犹豫半晌,还是不想再穿那身穿了一天的衣服,她只好走到浴室门边,喊陈京珩:“哥,你在吗?” 陈京珩在处理工作,听到意挽的声音,颇为意外她这么快就主动喊他。 男人摘掉耳麦,走过去,问:“怎么了?” 意挽羞窘地绞着手指,几乎是咬牙从嘴里挤出一句话:“哥,我忘记把睡衣带过来了,就是那套妈妈买的草莓熊的睡衣,在我浴室里面放着,你能帮我去拿一下吗?” 陈京珩背对着浴室门,挑眉笑了下:“那阿挽跟哥哥和好吗?” 意挽声音听上去总归是不大乐意的:“和好。” 男人轻笑着,无须费力就能想象出浴室里面她的表情,“确定要跟我和好吗?怎么听上去这么不乐意?” 意挽立马收敛了下,乖巧地扬起唇角:“哥哥,全世界最好的哥哥,能帮我去拿一下睡衣吗?对了,还有浴巾和毛巾,谢谢哥哥。” 陈京珩显然对她这句“全世界最好的哥哥”非常受用:“行,听大小姐吩咐。” 虽然意挽的卧室就在对面,但陈京珩回忆了下,除了因为她生病需要人去照顾之外,他其实没怎么进过妹妹的房间。 意挽的卧室是江明琼一手装点的,卧室的主色调是小姑娘喜欢的淡粉色,很多可爱精致的小物件把房间充斥地满满当当,放眼望去,大部分都与草莓熊相关。 陈京珩推开浴室门,取下意挽起先放在那里的草莓熊睡衣以及另一边挂着的浴巾和毛巾,看见小姑娘先前放在那里的内衣,他没有多看,也一并取下来。 走回自己卧室,陈京珩把东西挂在浴室门把上,敲了敲门,“阿挽,我给你放在门口了,哥哥先出去,你换好我再进来。” “好。”意挽听到关门声,才把浴室打开了一条门缝,伸出胳膊拿过哥哥放在门口凳子上的衣服、浴巾和毛巾。 她之前放在浴室里的还有换洗的内裤,刚才没好意思说,想着回去再穿,但哥哥都给她拿过来了。 意挽尴尬地攥紧那团小小的布料,三两下把衣服都套在身上,用毛巾草草擦了几下头发,然后立刻走出浴室。 推开卧室门,发现陈京珩就在走廊上站着。 意挽不自然地撇开眼睛,“哥,你回去吧,我也去休息了。” 陈京珩神色倒还自然,只是弯着下腰,对意挽扬唇笑了笑。 意挽有点懵,片刻反应过来,有点无奈地问:“哥,你是不是在笑我睡衣太幼稚?” “没笑你这个,睡衣很可爱。”陈京珩维持着弯腰的姿势,离意挽很近,他还是笑着的,“阿挽,你用了我的沐浴露吗?”【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7、少女诗 哥哥,我的整个少女时代,全部都与你有关。 ——江意挽 / “我的”。 这个词其实本身就很暧昧。 不知道是不是意挽的错觉,她总感觉陈京珩那两个字还故意咬了重音。 但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故意的。 再说,哥哥也不可能是故意的。 意挽有些慌,不占理但也只能结结巴巴地反驳:“哥,这个香型的沐浴露又不是只卖给你,怎么能算你的呢?” “这不是你当时给哥哥挑的吗?怎么就不算我的了?”陈京珩笑吟吟地反问。 意挽说不过他,脸颊不知道是因为洗澡的水汽热的还是别的什么,通红一片。 陈京珩不逗她了,给她整理了下头上戴着的草莓熊睡衣的帽子,指尖擦过她垂下来的滴着水的发丝,他顿了两秒,又把刚整理好的帽子给她摘了下来。 意挽气呼呼地瞪了陈京珩一眼:“哥,你干嘛?” “我还能干嘛,去给你吹头发。” 意挽把帽子重新拽回去,轻吸了口气:“哥,很晚了,你去休息吧,我可以自己吹的。” “嗯,每次自己吹完不知道因为手举的太久累成那样子的是谁?我理解,你不好意思让别人帮忙,但哥哥现在在家里,你 把我这个人当成摆设吗?” 意挽动了动唇,刚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就被陈京珩推到隔壁的衣帽间,按到梳妆台前面坐好。 陈京珩从抽屉里取出吹风机,插好电,藏在轰鸣声里的语调不喜不怒:“你只要一天没嫁人,我就帮你吹一天头发,没人规定哥哥不能帮妹妹吹头发吧?” 意挽听不出陈京珩的情绪,想回头看他的表情,刚转了下头就被他按着头转回去。 男人的嗓音很低,响在她头顶上方:“乱动什么?” 意挽“哦”了下,不再乱动。 她头发留得很长,染了栗棕色,发尾卷曲,垂到腰际。 男人凸起的指骨绕过女孩子柔软的长发,耐心地一点点帮她吹干。 栗棕色之下,是少女隐约可见的白皙的肌肤。 “嘶。”意挽忽然被烫了下,“哥哥,好烫。” 陈京珩立刻拿走吹风机,看了眼,又关掉问:“烫吗?以前给你吹的时候都是这个温度和风速。” “可是你以前没有在一个地方一直吹,都是来回移动的。”意挽说。 陈京珩意识到了:“抱歉,哥哥的错。” “哦,没关系。”意挽笑,“哥,你怎么这么认真地跟我道歉,我又没有生气。” 手里的手机振动了下。 意挽垂眸看完消息,有些奇怪地问:“哥哥,文昱哥说过几天想来家里,让我问你可不可以。他怎么来我们家还要提前问一下,以前不都是直接来吗?” 陈京珩半分商量的语气都没留:“跟他说,不可以。” 意挽愣了下,没有回复,“哥,为什么不可以?好像文昱哥已经很多年没来我们家里了。我记得我上高一那会,文昱哥还隔三差五就会来我们家一次,之后……好像我就只有跟你一起出去的时候才能见到他了。” “怎么?那么想你文昱哥?”陈京珩面无表情地反问。 意挽回道:“就是觉得有点奇怪而已。” “没什么好奇怪的。”陈京珩先暂停了吹风,拾起意挽放在桌上还没熄屏的手机,拇指按着,甩了条语音过去:“你那不敲门就进房间的破毛病一天不改,就一天别想过来。” 意挽犹疑地回头看了哥哥一眼。 “别胡思乱想,什么都没发生过,就是单纯看他心烦,不想让他来了而已。”陈京珩重新按开吹风。 陈京珩明显不想提,意挽也就识趣地没有多问:“哦。” 吹完后,陈京珩关掉吹风收起来,合上抽屉,勾唇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头发留这么长也不嫌麻烦。” 意挽转回身,无奈说:“哥哥,你说人坏话的时候能不能注意一点,我还没走远呢。再说了,不是你说过的吗?喜欢最重要,我就是喜欢把头发留这么长,不行吗?” “行,当然行,我们阿挽喜欢就行。” 一直看意挽回到房间,陈京珩也回了自己卧室。 带上门,头顶白炽灯的光线明亮。 男人垂眼,视线落在微微抬起的左手上,指骨间恍若有残余的雪粒在跳动。 刺骨的冷,到了极致,就好比灼烧皮肉的疼痛,又变相地延长了在神经末梢产生的愉悦和快感。 他曾经看过一则报道,说是触摸带来的愉悦体验会在大脑的边缘系统中形成记忆,尤其是在海马体中留下“爱的印记”。 而在esalen哲学中,触摸被赋予了心灵层面的意义,成为通往人类普遍爱意的桥梁。 在门边站了一会儿,男人又走进浴室,准备把灯关掉时,不经意瞥见置衣架上挂着的几件衣服。 是意挽白天穿的那身,复古绿的毛衣和同色系的格子半身裙,旁边还挂着女孩子的一套贴身内衣。 跟他夹在睡衣里取来的那团纯棉的印着卡通小花的更像是小女孩穿的布料不同,这套小衣就带了点成熟。 特别是那件内衣,整体是朦胧的鸾尾花蕾丝,两侧各缀着一个蝴蝶结,肩带也是蕾丝款式,不失活泼可爱的同时,又带了点女人味。 没有哪个哥哥,会对自己妹妹产生这种荒唐的欲.念。 且不止一次。 他大概做了个最坏的哥哥,在极度清醒的状态下,仗着妹妹单纯,用些显山不露水的亲昵来满足自己,纵容自己犯下一桩桩罪行。 * 意挽是在要去洗衣服的时候,才想起来洗澡换下的衣物忘记捎回来了。 那些衣服倒不是其次,关键是她的贴身衣物也一齐落在那里了。 意挽欲哭无泪地看着倒在洗衣机槽里的洗衣液,犹豫要不要现在去哥哥屋里拿回来。 她不想去。 可是又不能再拖了,要是现在不去的话,万一明天早上哥哥再进浴室,就一定会看到了。 思及此,她快跑几步去敲对面房间的门。 没过几秒,屋门被人打开。 陈京珩还是穿着那套灰色的睡衣,头发也还是那个湿度。 意挽下意识关心说:“哥,都这么久了,你头发怎么还没干?你要不还是去用吹风机吹一下吧。” “嗯,我待会就去。”陈京珩点了下头,“怎么过来了?” “哥,我有衣服落你浴室里了。” “是么?”陈京珩声音浅淡,“自己进去拿。” 一听这个语气,就知道哥哥没有进过浴室。 意挽松了口气,跑进浴室,瞥到挂在那里的内衣,松了口气的同时,直觉哪里不对。 她习惯性挂内衣的时候,会把胸衣挂在左边,但现在它在右边。 实在不敢去想其他的可能性,意挽觉得自己记错了的可能性更大。 她把哥哥浴室里面的衣服一股脑抱了出来,说:“哥哥,我把衣服都拿走了,晚安。” “早点睡。” “嗯,哥,你也是。”意挽抱着衣物往外走。 一道极轻的落门声响起。 陈京珩没几分钟,就去衣帽间吹头。 一小时后,陈京珩点开手机通讯录,找到刘文昱的号码,拨过去:“你们散了?” 傍晚那会儿,发小群里约着去那家常去的刘文昱名下的而他入了股的novaclub。 “早都散了。”刘文昱警觉,“你可别污蔑我们孤立你,我们都知道你这个妹控喜欢在家陪妹妹才没喊你的。” “知道。”陈京珩笑了声。 刘文昱:“不过我还没走,过来喝一杯?” “等着,马上到。” 刘文昱扔掉电话没一会儿,人就到了,“来得还挺快,想喝点什么?” “都行。”陈京珩随口应。 刘文昱让调酒师调了杯拿过来,又伸手指了指台上,“想听什么?要不要我给你点首曲子?最近新来的大提琴手,拉得一手好琴,跟挽挽一样,人也是淮音的,长得也帅,自从他来了以后,我这酒吧生意都变好了。” “你还真是万恶的资本家,都这么晚了还不让人下班。”陈京珩瞥他一眼。 “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愿意听了,我可是为他们提供了一个赚钱补贴家用的平台,夜场工资开得高,想当初挽挽来这......得得得,错了错了,你当我没提。”刘文昱很有眼力见,晃着酒杯跟陈京珩碰了下,“怎么回事?都忍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今天突然就崩盘了?” 玻璃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陈京珩随之淡声开口:“今天她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这不是很正常,挽挽都多大了,你总不能拉着挽挽跟你这个哥哥一样,做个无欲无求的苦行僧,okok,忘了,你也不算什么无欲无求。”刘文昱还是忍不住打抱不平,“挽挽已经够听话了,你说老赵那妹妹,一整个叛逆期,这才念高一,就跟班上同学早恋。挽挽现在都大三了,谈恋爱之前还跟你报备一声,你这当哥哥的可就知足吧。想当初,你明里暗里掐了人多少桃花,现在她二十岁了吧,也是时候谈场恋爱了,你可不能再拦着了。” 男人清俊的眉眼低敛:“没打算拦。” “我说你就别乱想了,想也没有用,你们家那事儿所有人都不知道,连老赵都不知道,要不是那年我撞见你……咳。”刘文昱战术性清了下嗓,“反正,你自己心里清楚的,我作为挽挽半个哥哥,也作为你最好的兄弟,衷心劝你,就到此为止吧。” “我知道。” 两人正聊着,看见一个穿着驼色风衣的女孩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直接上台把拉大提琴的男生从台上揪了下来,“卓望!谁让你这么晚了还来这儿拉琴的?你老板在哪?我带你去找他,跟他说我们不干了。” 卓望把大提琴放好到一边,就赶紧笨拙地去哄林思允。 见到这一幕,刘文昱和陈京珩走上前。 林思允没想过在这能碰到他们,像瘪了的茄子一样,一下子就熄了火,乖乖地喊人:“京珩哥,文昱哥。” 她打完招呼,拉着卓望就要走,“我们先走了,我得带他去找这儿的老板。” 刘文昱伸手戳了下林思允的脑门,没什么好气地说:“你这丫头有没有点眼力见哪?你要找的老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8、烂琴谱 《merrychristmas,mr.lawrence》里有句歌词,写的是:“imalwaysatyourservice.” 哥哥也会的,所以阿挽,别怕。 ——陈京珩 / 林思允先是懵了下,然后第一反应就是推了推卓望,贴在他耳边说:“卓望,这是我认识很多年的两个哥哥,我跟他们聊一会儿,你先去整理东西,把琴拿上。” 对陈京珩,她还是有点犯怵,生怕他在卓望面前说什么。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把卓望支开以后,林思允默念了下刘文昱方才暗示的这句话,立刻转头朝向陈京珩:“京珩哥,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这是你的酒吧。” 知道的话,她就不会这么撒泼了。 陈京珩轻笑出声,指了指一旁已然面色铁青的刘文昱,“思允,我只是股东,你文昱哥才是老板。” 林思允瞬间满头黑线,她讪讪地笑了两声:“文昱哥,哈哈,原来你才是novaclub的大boss,我就说,你今天怎么格外的帅气,气度不凡,气宇轩昂......” 刘文昱抬手示意她打住:“行了,别跟我油嘴滑舌,我知道我没你京珩哥那么像大老板,我这个人气质上就不行,嗯?是吧?” 林思允瘪了瘪嘴。 整理好大提琴的卓望听见了个大概,赶紧背着大提琴走上前,挡在林思允的前面,朝刘文昱弯腰道歉:“刘哥,对不起,是我的错,跟她没关系,今天真的很抱歉,引起的亏损您从我的工资里直接扣就好。” 林思允躲在卓望背后,趁他不注意,迅速用力挤掉眼眶里的泪。 她不愿意看见卓望在别人面前低声下气的模样,可也知道他为了生活别无他法,又骨子倔强,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助。 特别是她的。 “行了,别错来错去的了。”刘文昱歪头看了异常安静的林思允一眼,“你这丫头在我跟你京珩哥面前倒是很乖,就对人小卓凶是吧,赶紧解决你们小情侣之间的矛盾去,商量好了再说,要是不来了跟我说一声,听见没?我好找别人顶小卓的位置。” 卓望连忙点头:“我会的,谢谢刘哥。” 林思允牵着卓望赶紧离开。 刘文昱缓了缓,又接着之前的话继续往下聊,努力给陈京珩脱敏:“不过,要是挽挽喜欢的男孩子,那一定不差,起码肯定不比你这个哥哥差,作为哥哥呢,我们需要做的是给妹妹把好关,然后剩下的路,就应该让他们自己走了,毕竟,我们都知道,哥哥是不能一辈子陪在妹妹身边的,妹妹长大了,哥哥就跟父母一样,都应该学着放手......” 陈京珩突然起身,凳子在地板上摩擦生出尖锐的声响,打断了刘文昱喋喋不休的话,“困了,你这借我睡一晚。” “诶,我还没说完呢。”刘文昱嚷嚷,“上一秒你还神采奕奕的,现在就说困就困了?变天都没你变这么快。” 陈京珩这几年工作时有多拼他也是见识过的,硬生生抢各种虎豹豺狼到嘴肥肉的事常有,活得像个铁人,一天睡四五个小时也完全不困。 刘文昱把陈京珩重新拽着坐下,“行行行,不聊你了,聊我总行了吧?”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倒是挺有做唐僧的潜质的。”陈京珩笑骂,“你有什么好聊的?聊你那个杜撰出来的莫须有的人?” “什么杜撰?”刘文昱无语,“不是不想告诉你,是没必要,反正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 “多不可能?百分之十的可能性和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还是有差别的。” “比你和挽挽还不可能。”刘文昱很无所谓地回,“算了,受不了你这张嘴,赶紧去睡觉,别在这烦我。” * 意挽是凌晨快五点醒的,然后再没酝酿出睡意。 她洗漱完走出卧室,对面哥哥的卧室门紧紧闭着。 意挽扫了一眼,有种不太合时宜的直觉,觉得只是房间反锁着,但哥哥并不在里面。 那还是当初陈京珩教给她的,说要是以后想瞒着其他人再去地下的藏酒室一个人呆一会儿的话,就把房门反锁,然后再悄悄出去。 不过他在或者不在,她都不好再随意打扰。 意挽转身,提步上楼,进了琴房。 意挽没练多久,家里阿姨就喊她下楼去吃早餐。 在餐桌边坐下,她对面的位置是空的。 意挽问:“宋姨,哥哥今天不在家吃饭吗?” 宋姨笑呵呵地给她端来水果,“少爷说今早只给你准备早餐就行了,午餐也不用准备了,他估计要和心怡小姐一起,两家人都想他们培养培养感情呢。” 意挽咀嚼的速度一下子放缓,须臾,也笑了笑:“哦,这样啊。” 她迅速用完早餐,转身去三楼琴房练琴。 这一天,直到意挽自己吹完头发,揉着练琴练得本就酸涩的、又因为吹风机过重加重了不适感的手腕,上床休息之后,依然没有见到陈京珩的身影。 周日一早。 意挽难得睡了个懒觉,下楼时听阿姨说哥哥今天很早就去公司了。 两人没碰上面。 意挽翻了翻聊天页面,她置顶的那个聊天框空空如也。 她也没有再给哥哥发消息过去。 直到晚餐时,陈京珩才风尘仆仆地从公司赶回来。 他洗过手在意挽对面坐下,“多吃点,今晚让阿姨做了你爱吃的肉末茄子。” 意挽戳着碗里的米饭,没什么情绪地点了点头:“好。” 陈京珩看了她一会儿,笑着开口:“阿挽,哥哥这两天没给你发消息是因为......” 他没说完,意挽抬头,笑着打断:“我知道,哥,你在和心怡姐约会,我理解的,你现在肯定要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心怡姐身上,毕竟那可是我未来的嫂子,我都说了,你可以不用管我的,像这两天这样......就很好。” 除此之外,她好像也不能说别的。 她能说“哥哥,因为你两天没有给我发消息我就很难受”吗? 她能说“哥哥,其实我一点都不想你跟心怡姐见面”吗? 她能说“哥哥,你能不能不要联姻”吗? 她能说“哥哥,我们一辈子这样生活下去好不好”吗? 都不可以的。 意挽忽然觉得自己很矫情,明明是她主动要远离哥哥的,可哥哥这样做了,她反而又觉得不高兴。 她有什么资格难过呢? 是的,没有资格。 意挽想到这些,提起一个笑,努力搜刮话题:“哥哥,我突然想起来,上周有次我在学校吃的早餐,食堂阿姨做的是肉末茄子的包子,超级好吃,要是改天有机会,我带你去尝一下,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忘了跟你说......” 男人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淡。 他没自找没趣重新说那件事,只听意挽喋喋不休地说着,安静地给她夹菜。 最后兄妹俩用完晚餐。 陈京珩拿出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递给意挽,“郑心怡从国外给你捎回来的。” 意挽弯了下唇,接过来,“哥,帮我谢谢心怡姐。” “嗯。” 晚上,陈京珩依然温了牛奶给意挽送过去。 本来想提醒她别忘记吹头发,最近夜里气温骤降,容易感冒。 却见她已经坐在衣帽间,动作熟稔地把头发吹干。 意挽搁下吹风机,回头对着陈京珩笑笑,接过他手里还带着体温的杯子,“谢谢哥哥。” 少女注意到陈京珩的眼神,把抽屉里的吹风又拿出来,若无其事地给哥哥炫耀:“哥,以后不需要你帮我吹头发了,这是阿姨新去买的吹风机,一点都不累手。” 陈京珩淡淡笑了下:“嗯,看着挺好的。” 意挽就笑着把吹风机收起来,先道了句晚安。 回到卧室,她上床,抱过草莓熊,整个人躲进被子里。 她深呼了口气,不再想哥哥。 打开手机看了眼消息,几个小时前思允发来了几条长达六十秒的语音,最后面跟了张照片。 她一条条点开: ——我天,气死我了,你看看我后面给你发的那张照片,那怎么好意思叫玲娜贝儿,我看应该叫玲娜贝鼠,尖嘴猴腮的,迪士尼看见都得骂它一通,卖家真是缺德,卓望那臭小子还花了五百大洋买的,傻死了,官网的m号玲娜贝儿也才五百多,真是没给我气疯。 意挽点开图片放大。 那个玲娜贝儿的确一眼假,配着思允的语音,她没忍住笑出来。 但送礼物的人明显很用心,玲娜贝儿放在了一个天蓝色的礼物盒里面,底部还铺着天蓝色的拉菲草。 ——他家里情况不是很好,你也知道的,我又没让他买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要乱花这个钱。昨天晚上,我给他发消息他死活不回,后来问别人才知道他那个点还在酒吧里拉琴。你说他白天去各种地方跑演出就算了,晚上还在酒吧,我当时就特别生气,然后就直接去酒吧抓人了。但是!我完全没想到那个酒吧就是你当年去兼职的那个酒吧,我在里面碰见京珩哥和文昱哥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当时只知道你被京珩哥抓包了,我就以为那个酒吧是京珩哥的,我不知道那是文昱哥的酒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尴尬死我了。 ——对了,挽挽,你让京珩哥和文昱哥帮我打个掩护哈,我跟卓望谈恋爱的事现在还不能被家里发现。 意挽回复: strawberrybear:【但是卓望很用心啊,还特意用了天蓝色的拉菲草,毕竟也是他的一番心意,你也不要再生气了,没错,那是文昱哥的酒吧,不是我哥的,已经替你感到尴尬了哈哈哈。】 【好啦,你放心,我会跟哥哥说的。】 林思允迟迟没有回复。 再收到她的消息,是第二天在教室里。 奥利奥:【挽挽,我今天请个假哈,请假截图我发给你了,你帮我跟老师说一声。】 意挽不太放心,发消息过去问她。 strawberrybear:【思允,没事吧?你和卓望还没有和好吗?】 奥利奥:【没有,我们早和好了,床头吵架床尾和嘛。就是昨晚上卓望发疯了一样,我现在嗓子完全哑掉了,就请一天假qaq】 意挽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瞬间脸颊滚烫,她赶紧回复。 strawberrybear:【那你好好休息,我先上课了。】 两节课结束后。 意挽收拾桌面上的东西,打算去预约的琴房练琴。 她刚走出教室门,就被成瑜喊住了:“意挽。” 意挽停下脚步,转身问:“怎么了?” 成瑜眉目温和:“你上周五的曲式分析作业交错了,多交了一张琴谱。” 意挽闻言一愣:“什么琴谱?” 成瑜指了指尽头无人的楼梯间,他们这节课在七楼,基本所有人都在电梯口排队。“去那里吧,在走廊人太多了。” 意挽没有异议,跟着他走过去。 成瑜从包里拿出那张钢琴谱,递过去,“这是你交错了的那张琴谱,我没帮你交上去。” 意挽都没来得及道谢,也没来得及奇怪他怎么发现自己交错作业的,就看到了那张琴谱上被划掉的三个字。 她立刻伸出手接过来,情急之下把琴谱揉烂成面目全非的一团,也根本无瑕顾及是否这样做会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面前的男生叹息了声,看着她的眼眸依然温和,他很不忍心,但又必须问,“意挽,你喜欢陈京珩,是吗?”【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9、等晴天 我一直在等晴天。 ——江意挽 / 少女攥紧了那团琴谱,语气是勉勉强强假装出来的荒唐:“成瑜,你在说什么?你上周五刚跟我哥哥见过的,你忘了吗?我还跟你介绍过,我哥哥叫陈京珩,那是我哥哥啊,我怎么可能......” 成瑜心脏跟着她骤然苍白的脸色一痛,但还是笑了笑:“意挽,我花了很多时间,刚巧这几天,查到了你以前在江城的一些往事。我知道你们不是亲生兄妹。” 成家是音乐世家,但在淮京的人脉势力都并不深厚,更遑论,他在成家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风光,实际上过得并不怎么样。 所以这一查就查了很多年。 意挽彻底愣住。 她读高一那年,陈家对外宣称她是养在国外多年的女儿,甚至有媒体报道过,而江城那边意挽生活的痕迹也被一并抹除,所以是很难查到什么蛛丝马迹的。 她不知道成瑜这个所谓的“很多时间”究竟是多久。 第一次被戳穿这件事,她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过意挽,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让你不高兴。”成瑜保证,“我只是不想见你继续这样下去了,就算你们不是亲生兄妹,但既然当初陈家为了你,对外那样公开,你跟他就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男生把话全都挑明,知道他毫无恶意,意挽反倒更茫然了:“我还是不懂,成瑜,你到底......为什么要来找我说这些。” “意挽,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成瑜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很像一对月牙,“其实,我以前并不是学钢琴的,跟你们从四五岁开始学琴不一样,我从七岁才开始学钢琴,顶多算是半路出家。一开始,我学的是小提琴。” 他说到这里,声音一顿,这三个字已经很久没有从他的生命里出现过了,似乎只要一提到这个词,那块从他骨骼边剔除的血肉就会血淋淋地又出现在眼前。 他掐了掐掌心,继续说:“你那天说的没有错,我的名字就是出自于怀瑾握瑜。我还有一个哥哥,他叫成瑾。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他从小就是别人口中的钢琴天才,只是后来,他出了某些意外,耳朵......” 意挽抿着唇打断他:“成瑜,你可以不用跟我说这些的。” 他笑:“没关系,我相信你不会说出去。我哥出意外以后,家人强制逼我从学小提琴转学钢琴。成家是钢琴世家,他们不允许这个名号在我哥和我这一代断掉。可惜的是,我远远没有我哥哥在钢琴上面的天赋,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但是,你知道的,有些时候,再努力也敌不过与生俱来的天赋。我一度想要放弃的,甚至想过,如果这辈子注定逃不开,那我就用命去赌。我割过腕,吃过安眠药,但被救回来后依然被逼着没日没夜地练琴。最后,八年前,我试着绝食,那段时间暴瘦地不成人样,他们只能给我输营养液,但可笑的是,他们居然还让那样的我去参加那年在江城举办的凯撒堡大赛。” 意挽不可避免地,也跟着陷入回忆。 当年,如果凯撒堡大赛的举办地点不是在江城,她也不会撒娇让爸妈一定要去看自己的比赛。或许,那场意外就不会发生。 其实说是意外,不过是因为实在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所以只好归结为意外。 她现在还记得,那辆红色的货车撞过来的时候,爸爸违背了求生的本能,把方向盘朝驾驶座的方向打去,而跟她坐在一起的妈妈用身体死命护住了她。 所有人都说,她能从车祸中活下来,简直是一场奇迹。 哪里有什么奇迹,都是因为爱,只是因为爱。 “比赛那天,我从音乐厅逃出来了,我没有参加比赛。”成瑜看着她,“在音乐厅门口,我遇见了一个女孩子,她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留着很长的头发,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就清清冷冷地一个人站在那里,我问她,你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吗?她摇了摇头。我说,我不喜欢钢琴,但是,家里人把钢琴看得比我的生命还重要,我告诉她,我不想活着了。那个女孩子打字告诉我,她本来是要参加凯撒堡大赛的,但也是因为这场比赛,她爸妈遭遇意外离开了,她说自己连做梦都在哭,说自己对琴都产生了阴影,但就算是这样,她竟然还想继续弹琴……” “最后,她告诉我,我可以不继续弹琴,做什么都好,什么都不做也好。但是要活着,只要活下去,就还有机会。” “我很感谢她,我打听了很多人,知道了她的名字,想当面谢谢她。但后来几年,无论我参加多少钢琴比赛,都没见过她的身影,她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直到高一那年,我在京大附中又看到了她,只是,她好像不记得我了。” 意挽认真地听完,有点无措地说:“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了。” 都说大脑会主动忘记痛苦的事,十二岁那年所有的一切,在她脑海里都自动形成了一层保护机制。 “意挽,不要对我说抱歉。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站在这里,也不会有机会再拾起小提琴,虽然这条路我走得很艰难,但我仍然感激现在的一切。其实一开始,我的确只是想谢谢你,但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对你好像不仅仅是感谢。” 意挽也不打算再撒谎了,轻声开口说:“可是,成瑜,我......” “我知道,意挽,我的心意不会改变,所以,不管多久都没有关系。我今天把这一切告诉你,是不想见你难过,你哥哥要联姻了,不是吗?那你到时候要怎么办?还要继续喜欢他吗?” 她摇摇头,痛苦地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那就试着多跟我相处相处吧,好不好?就从今天开始,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吗?” 意挽心如乱麻,一时之间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一整个下午,她都没再看一眼手机,把自己锁在琴房里。 直到收到了江明琼的电话,她才恍然惊觉:“喂,妈妈?” “挽挽,你在忙吗?爸爸妈妈回国了,马上就要到家了。” 意挽惊讶:“你们回国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呀。” 江明琼温柔地笑笑:“为了给你个惊喜呀。对了,我们打算明天跟郑家一起见个面,商量一下你哥哥跟你心怡姐联姻的事。” 意挽呼吸一停。 然后又听到那边机场嘈杂的声音之间,陈邵略带责怪的嗓音响起:“都说让你早点收拾行李了,这下回去仓促地准备,到时候明天人家过来,好像显得我们没有诚意。” 江明琼不满,对着意挽道:“挽挽,你爸真是个老古董。我们跟郑家都多少年的交情了,何必在乎这些形式上的东西,明天说起来,就是两家人见个面,一起吃个饭。” “那也不行,我们作为家长,还是要为京珩做打算。” 江明琼:“行行行,听你的,先去买些心怡那孩子爱吃的东西吧,我记得她从小就爱吃费列罗。” 下一秒,意挽听到哥哥的声音,她忽然就听不下去了,匆忙道:“妈妈,我这边还有事,我先挂了。” “诶,挽挽,那你晚上几点回来呀?今晚妈妈下厨,给你做你爱吃的蜜瓜火腿塔帕斯,我和你爸爸特意从西班牙给你带了火腿。” 今晚...... 家里一定热热闹闹的,在为明天郑家的到来做准备。 意挽不想见到那样的场景,第一反应就是逃避,尽管懦弱:“妈妈,我晚上跟同学一起吃饭,还是你们吃吧,不要等我了。” 其实根本还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退出通话页面,手机顶部已经有条消息跳出来: 不容忽视的。 哥哥:【男同学女同学?在哪里?结束后我去接你。】 意挽不知道怎么回复,也不想他来接自己。 他明明都要联姻了,还管她那么多做什么,还要让她好不容易坚定的心再起波澜吗? 思及此,意挽下定了某种决心,在好友列表里找到成瑜的名字,然后发了条消息过去:【成瑜,今晚我请你吃饭吧,我不太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在学校旁边的那家很火的柿子小院吧,我也一直想谢谢你高三那会帮我跟教导处说话。】 那边秒回:【好啊。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其他人我也会帮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又问:【你在琴房吗?我直接过去找你。】 意挽回了句好,告诉他自己的琴房号,又提前在手机上定好包间并点好餐,然后把手机静音,扔进包里。 成瑜没几分钟就过来了,意挽把琴房刚锁好,有点惊讶:“你来得好快,你也在练琴吗?” “嗯,我就在楼上。” 意挽点点头:“那我们走吧。” 柿子小院步行过去需要七八分钟。 路上,意挽想了下,认真地跟他说清楚:“成瑜,我想试着跟你相处相处,但是,我可能一时之间,没办法.......” 成瑜眼带笑意地接过她的话:“你要是一下子转变心意,那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意挽了。我们不是朋友吗?就当成朋友之间一起吃饭,你不用给自己那么多心理压力。” “好。” 两人其实共同话题不少,毕竟在同一个系里,聊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意挽跟不太熟的人聊天会容易觉得尴尬,但跟成瑜一起吃饭居然罕见地没有这种感觉,他很善于观察别人的情绪,也善于挑起话题,不会造成丝毫冷场。 只是她这一顿饭吃得有点心不在焉。 意挽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很内疚地跟他说不好意思。 成瑜指了指桌上的酥皮咖喱牛腩、面包奶油培根意面、帕尔马火腿披萨和巧克力坚果吐司金字塔,笑:“不用跟我说不好意思,你应该对它们说不好意思。” 气氛变得轻松,意挽也放松下来,笑了笑,不再想其他,认真吃东西。 等她吃好以后,成瑜也跟着放下筷子,问:“我送你回家吧?” 意挽一瞬的犹豫被男生捕捉到,他意会:“我朋友有一家清吧,氛围很好,要一起去坐坐吗?” 意挽点头。 成瑜去开车,带意挽去了朋友开的那家清吧,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好,帮她点了杯温热的牛奶。 “哪有人来这里喝牛奶的?我还是点这杯......”意挽先是失笑,然后看着酒水单沉吟了下,问,“firstsnow吧,可以吗?” menu: firstsnow (椰子朗姆|柑橘伏特加|龙舌兰|青柠汁|椰蓉) 女孩子在昏暗灯光下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星星,成瑜晃了下神:“没见过你喝酒,能喝吗?” “我跟思允喝过,酒量不算差,你放心好啦。” 成瑜也就没拦着她,好奇地问:“怎么想选这杯?” 意挽歪头笑了笑:“我很喜欢洛夫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我渴望身边出现两样东西,雪和酒’,而且,我出生那天,节气恰好是大雪。” “原来是这样,你跟雪很有缘分。” 期间,朋友来找他说话,成瑜一时不察,意挽多喝了几杯。 他再去问的时候,看她神智已经不太清醒,“意挽?你喝醉了吗?” 意挽绷着脸摇摇头:“我才……没有醉。” “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成瑜印象中,她一直温和又疏离,很少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你看看这是几?” 意挽掰过他手指数:“一根,两根,三根,这是四!” 成瑜忍俊不禁:“还说自己没醉,好了,我送你回家。” 小醉鬼说不清楚自己到底住在哪,他联系了林思允,问清楚陈家的位置后开过去。 车停下后,意挽乖乖坐着,但没有反应。 她嘴唇还染着酒光,比平时要艳丽几分。 成瑜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这么晚了,他不好冒昧打扰送她进去,给她打开车门,说:“意挽,到家了,我看着你进去我再走。” 意挽被冷风一吹,思绪有几分回笼,她不忘跟成瑜摆摆手,然后拿好包下车,走进别墅。 一楼昏黑一片,并未开灯。 爸妈一向睡得很早,意挽思绪混沌,但潜意识仍然怕惊扰到陈邵和江明琼,步子极轻地想绕过他们的房间上楼。 走至客厅,她路过沙发,猝不及防被拽了下,意挽没站稳,跌坐进沙发上那人的怀里。 她被迫坐着陈京珩的腿,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近距离的接触瞬间让她吓清醒了几分。 意挽强忍着头痛欲裂,直起身,她想从他腿上下去。 握在腕间的力道本来不大,但越挣脱越紧。 意挽很委屈又无助,低声唤:“哥。” 女孩子被酒精浸泡过的嗓音更软,陈京珩一不留神捏疼了她,又立刻微微松了些许,但仍然没有彻底放开。 “跟成瑜出去喝酒了?阿挽,你答应他了?” 他不是第一次见意挽喝酒,也知道她酒量不差,喝醉也不耍酒疯,会特别乖,问什么答什么。 意挽这次却没回答,不知道是纯粹没听见还是压根不想答。 男人挫败地垂头,圈着意挽手腕的,“可哥哥后悔了,怎么办?” 后悔他高估了自己的道德感,后悔自己以哥哥的名义说出那番她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以及她有恋爱自由的话。 意挽表情懵懂地坐在他腿上,一言未发。 陈京珩毫不退让,紧紧逼问:“阿挽,你真的很喜欢成瑜吗?” 或许只是欣赏,还远远不及喜欢的程度。 意挽其实没有听清楚哥哥问的是什么,下意识昏沉地点了点头。 但这个动作在陈京珩眼里看起来就像是她没有犹豫的承认。 他神情愈发冷淡,只是声音仍温和,像在哄着她回答:“阿挽,那哥哥呢?喜欢不喜欢?一点点也好。” “喜欢”和“哥哥”联系在一起,仿佛就触发了意挽身上的某种本能反应机制。 她明明已经醉到听不懂对方在问什么,可立刻就惊惧地摇了摇头,颤声说:“不,我不喜欢。” 腕间力度忽然变大,大得仿佛要将她细弱的腕骨捏碎。 意挽这次呼痛却没有得到回应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挽总算被男人放开。 她听到哥哥冷淡的声音响起:“自己上楼,去睡觉。” 意挽坐在陈京珩身上,闻言怔愣了下。 可能是因为哥哥过于冷淡的声音,她不自知间眼眶挤出几滴混乱滚烫的泪。 陈京珩认命叹口气,重新把人拉回怀里哄。 他嗓音又低又哑,意挽思绪尽失,扶着他肩膀贴近,在黑暗中找到他的唇角,猝不及防地吻上去。 陈京珩愣住,然后迅速把她推开。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气到极致真的会笑出来,他觉得荒谬,沉声警告她:“江意挽,你看清楚我是……” 没说完的话断在深夜,意挽再次吻上去,嘴唇干涩地贴着他的唇。 她觉得自己在梦里,否则哥哥怎么会予取予求。 但他身上的气息又那么明晰,哪怕在梦里,她都从来没觉得有一刻离他这么近过。 但无论醉生,或者梦死,哥哥都是她安全感的唯一来源。 意挽忍不住更贴近他一些。 但即使都这样大胆了,在陈京珩眼里,意挽仍然乖得可爱。 她的唇只是生涩地印着他的,大概觉得这样就算接吻。 在陈京珩用力绷着额角青筋,打算推开她之前。 意挽含糊不清,却也是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陈京珩。” 陈京珩啊。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三个字,却是她无法宣之于口、更无法一笔带过的七年。 这一场雪,洋洋洒洒,终其一生,不曾停歇。 哥哥。 我一直在等晴天。 尽管也知道,自己只是一片将要融进路沿的雪。 惶惶无主,无声无息。 却也,期待被你听见。【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0、备忘录 九月一日,淮京大学附中开学第一天。 意挽早上醒来,张姨已经做好了早餐,见意挽下楼,道:“小姐起了啊,少爷起了没有?他今天也有早八课,得早点从家里出发。” 意挽点点头,又上楼去喊哥哥。 她敲门声音不大,有几分小心翼翼的感觉,但同时又很有节奏感,旁人一听就知道是她敲的。 意挽敲了没几下,房间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少年头发睡得乱糟糟的,身上随意套了件白t,睡眼惺忪,伸手掐了下意挽的脸,“江意挽,你知不知道哥哥起床气很大啊,来叫我也不怕我凶你?” 意挽拂开少年的手,抬眼瞪他,拿出手机打字: ——哥哥,你怎么能这样!!! 陈京珩觉得好笑,小姑娘瞪起人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看着除了可爱还是可爱。 就像白糯糯的汤圆,咕噜咕噜地不慎煮破糯米皮后,流出的黑芝麻馅依然是甜的。 少年偏头笑了下:“嗯?我哪样了?” 意挽气呼呼地用力按着手机键盘。 她设置的键盘是26键,键盘皮肤叫功德键盘。 刷刷打字的时候,每按下一个键就在键盘上显示功德+1。 陈京珩倚着门框,笑着看她打字,“江意挽,你这键盘还挺好玩的。” 意挽不理他,垂着头打完字,举着手机给陈京珩看: ——哥哥!我好心来喊你,张姨说你今天有早八的,不能迟到,你居然还倒打一耙来凶我? 后面还有一句,回答他刚才的话: ——你不是用9键吗?9键用这个键盘不好看,你还是别用了。 陈京珩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就想笑,“怎么?对9键有意见啊?” 意挽: ——我对9键没意见,我是对人有意见!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哥,你赶紧去洗漱!不然待会就真的会迟到了! “行,我们大小姐最大度了。我去洗漱,你在这等我会。”陈京珩拉着她进了卧室。 意挽被哥哥按在桌前坐好。 她其实不太好意思进哥哥的房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进来后就感觉有点不自在,连眼神都不敢到处飘。 在卫生间里隐约的淅淅沥沥的水声间,床上的手机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闹铃声。 意挽听见,从桌前起身,下意识拾起哥哥放在枕边的手机。 她了解的陈京珩不是那种爱定闹铃的性格,京大开学比附中早了几天,那几天也没见他定过闹铃,基本都是阿姨上来喊他。 屏幕清清楚楚地显示着主人先前设置好的备注: “江意挽开学第一天。” 意挽看清后一怔。 下一秒,嘴里还含着牙刷的少年从卫生间里冲出来,声音含糊,又颇为气急败坏:“江意挽,你把手机放下!” 小姑娘还捧着手机,闻言,没忍住偷笑了下。 既然已经看到了,她索性先帮哥哥把闹铃关掉了,然后才依言把手机放回原位,放好后,她抬眼看向哥哥。 陈京珩被她盯得不自在,深呼了一口气,没说什么,先转头回了卫生间。 迅速洗漱完,出来后,他问穿着校服乖巧坐在桌前的小姑娘:“刚才看见什么了?” 意挽安静地想了下。 哥哥好像不想让她看到,还是保全哥哥的面子比较好。 她乖巧地打字回答: ——哥哥,我什么都没看见。 “骗鬼呢?”陈京珩无言片刻,又装凶问小姑娘,“什么都没看见那你笑什么?” 意挽觉得自己好难,说看见了也不是没看见也不是。 最后还是实话实说: ——哥哥,谢谢你,还特意因为我开学定了闹铃。 这下不自在的变成了陈京珩,他绷着脸站起来,“不是只因为你开学才定的闹铃,主要是我今天有早八,备注是顺带写的。” 意挽一双杏眼眨呀眨,她笑了下,依然打字说: ——噢,这样子啊,但还是想谢谢哥哥。 “行了,别跟我说谢谢。好不容易不说对不起了,现在又想把谢谢挂嘴边?”陈京珩撇开视线,握住她手腕往外走,“下楼吃饭,等会迟到有你哭的。” 兄妹俩一前一后下楼。 陈京珩还牵着她,突然回头,问:“对了,江意挽,你今年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意挽一愣,抽回被哥哥握住的手,不解地在备忘录里打字: ——哥哥,我生日还有好几个月才到。 “我知道,提前问问,我好给你准备。” 意挽认真想了想,最后只打字说: ——我也不知道想要什么礼物,哥哥,你送什么都可以的,只要是哥哥送的,我都喜欢。 小姑娘一如既往的嘴甜,但她并不是为了讨好别人,而是很真诚的,不带一点刻意。 若是陈邵和江明琼在这,或者是刘文昱跟赵昭他们,听了以后不知道该被哄得多高兴。 陈京珩却蹙了下眉,不怎么高兴地问她:“那送你去医院挂水都喜欢?” “哥!”少女无声嗔怒。 什么叫送她去医院挂水?那能是礼物吗? “所以以后不要这么说了,记住没?我不太了解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喜欢什么,送的东西你不一定喜欢,所以好好想想,想到再告诉我。” 去年他还特意去问了郑心怡,问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喜欢些什么。最后从中挑挑拣拣,然后送了jellycat的一个sammiesnowman和一个amuseablesrainbowbirthdaycake,以及一条acnestudios的蓝色围巾给意挽。 但他直觉上觉得江意挽虽然表面高兴,实际却没有那么喜欢。 可她喜欢草莓熊又人尽皆知,光是刘文昱和赵昭就把草莓熊的联合周边送了个遍,他不想送给她跟别人一样的东西。 正说着,两人走到了餐桌边。 爸妈不在家,只有意挽跟哥哥坐在相对的位置。 今天早餐是中式的鸡汤面,热乎乎的。 意挽吃完面,去拿放在果盘里的张姨提前洗好的青提。 她吃了五颗提子,再去拿第六颗,指尖还没碰到青提,果盘就被少年一把拉走了,他自然地叮嘱:“这几天不要吃太多凉的,你生理期快到了。” 意挽收回手,无声说了句:“哦。” 她第一次生理期,是两年前左右。 那时候是深夜,爸妈不在家,家里阿姨也离开了,只有哥哥在。 她疼得整个人冒冷汗,全都是哥哥照顾的。 陈京珩当时对这些其实也一知半解,算是紧急连线国外的江明琼来教自己怎么处理。 她刚开始对这些总难免觉得不好意思,也是哥哥教她不必对这些正常的生理现象感到羞耻,所以她在他面前谈起这些话题很自如。 用完早餐,意挽收拾好书包,跟哥哥一起坐在车后座。 陈京珩今年读大二,就读于淮京大学。 淮京大学附中与淮京大学只相隔一条马路,所以兄妹俩上学一般是同行。 意挽很庆幸哥哥因为想早点接手陈家企业,没有像赵昭哥哥和心怡姐姐那样选择出国念书,而是跟文昱哥哥一样留在了淮京。 司机的车停在了淮京大学附中的校门。 意挽跟哥哥道别后就下了车,陈京珩也跟在她身后下来。 她跟哥哥摆摆手道别,没想到陈京珩没有过马路,而是跟在她身后,往京大附中校门走去。 少年拎过意挽怀里的粉色双肩包,见意挽停下脚步,微微抬了抬下巴,问:“怎么不走了?” 因为京大附中管控严格,不允许在校内使用手机,意挽的手机早就关机收起来了。 她拽住哥哥衣角,用眼神示意,问哥哥要他的手机。 陈京珩一看就懂了,只是一手一个拎着她的书包和自己的书包,腾不出手来,随口道:“你自己拿,在我口袋里面。” 哥哥今天穿得就很男大,里面还是今早的那件白色纯棉t恤,外面则套了件米白色短袖衬衫,下面搭了条浅色牛仔裤。 很盐系的一身穿搭,清爽又不失少年感。 意挽看了眼,他身上的衬衫没有口袋,那手机就只能是在牛仔裤的口袋里。 她犹豫了几秒,伸手轻轻掀开哥哥衬衫下摆,葱白的指尖探进哥哥牛仔裤的口袋里面。 或许是因为过分紧张,或许是因为心底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取出手机的时候,拇指不小心蹭过了哥哥的腰腹。 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棉质布料,二十岁的青年肌理分明,触感坚硬紧实。 意挽抿着唇,有点尴尬地攥紧手机,把手收回来。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男生和女生身体之间的差距这么大,哥哥也不止在身高上和她存在明显的差距。 “发什么呆呢?不是录了你的面容id么?”陈京珩似乎对方才的小插曲恍若未觉,轻笑着开口,“还需要我给你解锁是不是?大小姐。” 意挽回神,边瞪他边摇了摇头。 她识别面容解了锁。 正巧此时,刘文昱也到了学校,他原本在京大校门口下车,见到陈京珩和意挽在附中这边,又让司机开到对面。 他一来就揽着陈京珩说话。 陈京珩示意意挽继续打字,然后偏头过去跟刘文昱聊了几句。 意挽跟文昱哥哥乖乖打完招呼,然后垂头点开哥哥手机上的备忘录。 哥哥跟她一样,有用备忘录记重要的事情的习惯。 这不是意挽第一次用哥哥手机上的备忘录打字,但这次她新建空白备忘录的时候,无意下滑到了中部位置。 有个跟其他有点不一样的带标题的备忘录映入眼帘。 加粗的标题,命名是她的名字,创建时间是两年前的12月8日。 在没继续点开的状态下,只能看到备忘录的前两条内容,写的是: 1.生日12.7,那天节气是大雪,她喜欢冬天,也喜欢雪。 2.喜欢所有甜的东西。【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1、扫把星 意挽忍着鼻酸,拇指把屏幕滑上去,建了一个空白的备忘录。 她没有继续点开那个底部的备忘录。 虽然写的是她的名字,但是也不能在没有经过哥哥同意的情况下随便去看。 她打字问陈京珩先前想问的问题: ——哥哥,你是要送我进学校吗?还是我自己进去吧。 陈京珩看完,说:“爸妈不放心,我送你进去。” 主要是他也不放心。 意挽十四岁到陈家以后,那一年打算转文化课参加高考,但她没有去学校,只是在家里请了家教老师补习,除了补习功课以外,家里带她跑到全国各地去看医生,也出国看过,只是做了很多心理咨询,都没有缓解她的失语症。 大概一年以后,意挽努力克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重新开始学琴,只是失语症仍然没有好转。她也去学了简单常用的手语,只是学校里也没有几个能看懂手语的,她只能用这种打字或者写字的方式与别人交流。 好不容易用一年时间适应了班级,现在高一入学,又要去一个新的班级里,难免不适应。 意挽知道哥哥在想什么,笑着伸出手指轻轻牵住哥哥的衣角晃了晃,无声地说:“哥哥,我没事的。” 陈京珩垂眸看了她几秒,还是把书包还给她,“那我不送你了,有事让老师给我发消息,我马上过来。” 少女乖巧点头。 她背好书包进了学校,找到自己的班级,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好。 没多久,同位坐过来一个女孩子,她放下书包,先看了眼意挽旁边,然后小心凑了过来,特意放轻声音问:“你的……哥哥没来吗?” 意挽有点疑惑地摇了摇头。 她刚想问这个女孩子是要找哥哥吗,就听见她一下子变得兴奋的声音 :“啊,人鱼公主,你居然跟我分到一个班里了,啊啊啊,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我吗?” 意挽回想了下,但脑海里全无印象,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林思允很自来熟地揽着意挽的胳膊:“你忘了啊?陈叔叔和江阿姨给你举办的生日宴,十五岁的生日宴!那天我也去了,当时你被京珩哥哥牵着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我爸妈都夸你们兄妹俩长得真好看,随了陈叔叔和江阿姨的优点。” 意挽不太好意思地弯唇笑了笑,拿出一个白色的口袋本来写: ——为什么叫我人鱼公主呀,不好意思,我不能说话,只能这样写字交流。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我们都知道你在国外那些年就是治这个失语症的嘛。没关系没关系。”林思允赶紧摆摆手,“我这么叫你是因为你那天穿了一件莱茵克蓝的公主裙,那条公主裙布灵布灵的,摆动起来的时候像是海洋,那天你真的漂亮得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人鱼公主,头发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哪里都好看呜呜呜。其实那天我就想去找你交朋友的,只不过......” 林思允说到这里一停,垂着眼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意挽见她不再继续往下说,投以疑惑的眼神。 “害,就是,当时京珩哥哥一直在你旁边守着,他有点凶,我就没敢过去找你。后来,我想去陈家找你玩的,但是我去年出国交流学琴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林思允小声说。 意挽弯了下眼睛,在本子上写: ——我哥哥就是表面上凶,其实人很好的。那条公主裙就是哥哥给我选的。 “真的吗?那条裙子居然是京珩哥哥给你选的?我还以为是江阿姨呢。” 意挽: ——妈妈选的是一件粉色的蓬蓬裙,爸爸选的是一件白色的旗袍,我最后选了哥哥选的那件。 “噢,真出乎意料,看来京珩哥哥眼光还蛮好的。”林思允又主动做自我介绍,“对了,人鱼公主,我们聊了这么久,我还没告诉你我叫什么呢,我叫林思允,双木林,思考的思,允诺的允,你可以叫我思允。” 意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又低头去写: ——我叫…… 她刚写两个字,林思允就开口:“我知道我知道,你叫江意挽,你随江阿姨姓嘛,我参加过你的生日会,自然就记住你的名字了。” 意挽弯了下唇,然后在本子上写: ——思允,你还是不要叫我人鱼公主了,听着有点奇怪,你可以叫我挽挽,我身边的人都这么叫我。 林思允念:“好啊,挽挽,是这样吗?” 意挽点点头,无声用口型说:“对。” 跟意挽相处了一上午,林思允总算知道为什么京珩哥哥时时刻刻都跟在意挽身边了,主要是因为意挽整个人软软糯糯的,又听话又可爱,估计没人能拒绝这样一个可爱的妹妹吧,连京珩哥哥都沦陷了。 怪不得她妈总是说,最近这段时间跟江阿姨聊天,感觉对方都快忘了自己有个儿子了,一直把小棉袄挂在嘴边。 上午的课结束后,意挽出校门,打开关机了一上午的手机。 思允跟在她身边,说不想回家了,要跟她一起去吃午餐。 陈京珩之前就跟意挽说过,说今中午他们不回家了,一起跟文昱哥哥他们吃饭。 本来陈京珩说要来京大附中接意挽,但意挽拒绝了,说想自己过去,主要就几步路的距离,没有必要再让哥哥来接。 意挽打字: ——思允,我先问问我哥哥,万一哥哥那边有其他人不方便我们过去的话,我就跟你在这边找家店一起吃午餐。 思允:“好啊。” 等待的期间,思允自我反思了下,然后给母上大人发了条消息过去: 奥利奥:【我亲爱的妈沫,你在干嘛呀???】 后面跟了个「小猫探头」的表情包。 钱敏峤秒回了个表情包:「你妈来啰」 林思允哈哈笑了两声,给意挽看:“挽挽,你看我妈发的这个表情包,笑死我了。” 意挽也被逗笑。 林思允继续发消息: 奥利奥:【妈沫,我今天深刻反思了下,不听话的闺女让你受苦了。】 钱敏峤:【我的闺女总算有这种觉悟了,老母亲深受感动,所以这个月零花钱给你减半?】 奥利奥:【你想都不要想!钱女士,希望你把咱家的群聊名字时刻谨记在心。】 意挽跟着思允一起边看着聊天页面边笑,她有些好奇地打字: ——思允,你们家群聊名叫什么? 林思允骄傲地叉腰说:“叫做‘努力赚钱养思允’。” 意挽弯眼笑了笑,打字说: ——真好。 以前爸爸妈妈在的时候,也这么说过的。 “叮咚。” 陈京珩回了条语音过来,先是解释刚才去前台点餐没注意消息。 然后嗓音透着点漫不经心的笑,说:“这有什么好问我的?你这么快就交到朋友,哥哥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不同意?” 刘文昱也在那边,用陈京珩的手机发了条语音:“是啊,挽挽,这没什么好问的,思允妹妹我们也都认识,虽然不常出来跟我们一起玩,但父母间都相熟。” 意挽就牵着思允,循着地址找过去。 哥哥给的地址是在淮京大学附近的一家日料店。 刚进店门,意挽正在手机里找包间号,听到前台熟悉的带着嘲弄的女声响起:“江意挽?” 意挽几乎是应激地抬头,看见前台的人影,在原地一下顿住。 反应过来后,意挽下意识把思允拉到自己身后挡住。 万姝含冷笑着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怎么?这么久没见,不认识我了?” 林思允不明所以地被挡在身后。 意挽转头,给林思允打字看: ——思允,你能去那边等我一下吗?我马上就过去。 林思允不太放心:“挽挽,没事吗?” 意挽: ——没事的,我就跟她说几句话,马上就去找你。 万姝含瞥了眼女生离开的背影,很荒唐地笑了声:“江意挽,你是怎么好意思对我这个受害者摆出一副这么无辜又警惕的态度的?你告诉我,难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意挽抿着唇,思绪如一团乱麻,一时之间完全无法理清,只无声用口型喊了句:“表姐。” 她没想到会在淮京见到表姐,舅舅还在江城市中心医院做康复治疗,也不可能会突然来到淮京。 表姐怎么会在淮京?又怎么会在开学的日子在日料店打工? 万姝含看清了意挽的口型,恼怒地盯着那个眼神温软又倔强的小姑娘。 想当初,也正是因为江意挽流露出的这样的眼神,自己才会忍不住对她好。 她曾经一度觉得江意挽很可怜,特别是在姑姑和姑父一昔离世之后。 万姝含恨不得把自己的东西都拿出来分享给这个表妹,不管是新买的洋娃娃、喜欢的糖果、爱吃的奶油蛋糕,还是一周只能喝一次的奶茶,甚至就连一根冰棍,她都会跟江意挽一起分吃。 万姝含对江意挽施舍出了很多善意,把意挽真心当做自己的妹妹。 就算爸妈因为江意挽的到来每天不眠不休地争吵,她也会捂住江意挽的耳朵,安慰妹妹说那都没有关系,更不是因为你,不要放心里去。 每次妈妈在背后骂江意挽是个拖油瓶的时候,她也会反驳妈妈,为江意挽说话。 而即便江意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赢得她梦寐以求也求不到的东西,把她衬托得像星星旁不起眼的尘埃,她虽然羡慕,但也从来都没有嫉妒过什么。 她在努力去做一个很好的姐姐。 可是最后呢?她得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得到。 她施舍出了多少善意,就有多少恶报反噬到了爸爸身上。 万姝含指尖掐进掌心,垂下的纤长睫毛挡不住眼睛里布满的红血丝,她压着嗓子,苦笑着说:“江意挽,我现在觉得,我妈当初说得一点都没有错,你果然就是个扫把星,谁沾上你,谁就会倒霉,姑姑和姑父因为你去世了,我爸也因为你变成了现在那副样子,你毁了你们家还不够,又把我们家也毁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2、长记性 万姝含话说到一半被打断,有客人来叫前台:“能帮忙去看看124包间里空调怎么不能调温吗?我们调了好几次都不管用。” 万姝含抬手抹了把脸,收敛好情绪,笑着应:“好,稍等,我马上过去。” 林思允见万姝含走了,几步跑过来,戳戳意挽:“挽挽,你们说什么了?她怎么表情那么凶神恶煞的?” 意挽摇着头笑了笑,打字说: ——没什么,思允,我们去包间吧。 意挽也不想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可有时候也难免会想,表姐或许说得没有错,如果她不去舅舅家,舅舅也许真的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如果表姐需要有一个人来恨才会好受一些,那就恨吧。 意挽边这么想着,边牵着思允去找哥哥定好的包间。 出乎意料的是,包间里除了哥哥和文昱哥哥在,连出国读书的赵昭哥哥和心怡姐姐都在。 意挽挨个跟哥哥姐姐们问好,尽管不能说话,但还是每个人都喊了一遍。 少年从意挽进来就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此刻正笑着理意挽的校服外套,“我们挽挽这么厉害啊,第一天就交到朋友了。” 意挽听见,弯着唇打字: ——哥哥,是思允主动来跟我交朋友的。 陈京珩看完那行字,跟躲在意挽背后的林思允点头示意:“思允,谢谢你在学校帮忙照顾挽挽,她在淮京没多少朋友,以后有空你可以常来家里玩。” 林思允还是有点杵陈京珩,尽管他现在看上去不算凶,她从意挽身后走出来,赶紧摆摆手:“京珩哥哥,不用谢不用谢,我是自己很喜欢挽挽,才想跟她交朋友的。” 陈京珩就又笑出来,眸光一直落在意挽身上:“嗯,挽挽最招人喜欢了。” 意挽没说话,抬眸瞪了陈京珩一眼,让哥哥不要再继续说了。 陈京珩也就不再继续:“行,不逗你了。” 本来陈京珩给意挽留的是自己身侧的一个空位置,眼下思允来了,他知道意挽想跟思允坐一起。 他想再调整下座位时,郑心怡和赵昭在另一边招了招手。 郑心怡喊意挽的名字:“挽挽,你要不要跟思允一起过来坐姐姐这里?” 赵昭紧跟着喊:“还是来坐赵昭哥哥这儿吧?我都很久没见挽挽了。” 郑心怡掐了赵昭胳膊一下:“赵昭,你又不是没有妹妹,你干嘛还要和我抢,你说的好像我最近见过似的,成天跟你在纽约吵架,我也很久没见挽挽了啊。” “我在赵小晴那受多大虐待你又不是不知道。” “停,你们俩先别吵了,你们今天疯了?怎么敢跟珩哥抢挽挽的?”刘文昱震惊。 郑心怡瞥了眼刘文昱:“干嘛?这有什么敢不敢的?我们俩好久都没见挽挽了,跟挽挽坐一起还不行了?他凭什么那么专断?” 意挽牵着思允,纠结了下,然后看了眼哥哥。 见陈京珩点了点头,她带着思允往心怡姐姐那边走过去。 陈京珩等意挽走后就不再笑了,冷着一张脸坐下来。 郑心怡看陈京珩吃瘪就觉得好笑,她拉着两个小妹妹坐在自己身边,又见意挽不太放心地一直在看陈京珩那边的方向,于是摸了摸意挽脑后绑着的长发,一贯暴躁的语气难得温和:“挽挽,你不用管陈京珩,就一顿饭而已,他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跟意挽说完,她又朝着那边散漫翻着菜单的少年道:“陈京珩,你能不能不要冷着那张脸了?我真是不敢想象,除了挽挽,谁能忍得了你。” “没关系,有挽挽就够了。”陈京珩毫不在意郑心怡的奚落,拿着菜单点餐,不忘问思允的喜好和忌口。 陆续上菜后,刘文昱数了数,问旁边的陈京珩:“阿珩,你没点错吧?怎么多了份宇治抹茶奶酪?” 陈京珩淡淡点了点下巴:“给挽挽多点了份。” 赵昭也看了过来:“你这当哥哥的干嘛呢?挽挽不是不爱吃抹茶吗?” 郑心怡直接把那份多出来的宇治抹茶奶酪拿走,“我看陈京珩就是欺负挽挽,既然你多点了一份,那你就自己吃吧。” 意挽拉住郑心怡,赶紧用手机打字解释: ——心怡姐姐,我现在喜欢抹茶了,是不久前刚刚喜欢上的。 “这样啊,对不起了,错怪你了。”郑心怡转头跟陈京珩大大方方地道歉,然后把手里那份抹茶奶酪推到意挽面前,“那你喜欢就好,多吃一点,你看我出国这几个月,你脸上婴儿肥都瘦没了。” 意挽乖乖地道谢,然后把手机拿给心怡姐姐看: ——谢谢心怡姐姐还记得我之前不爱吃抹茶,我超级开心「花朵脸」 “这有什么?去年跨年那天,我请你们吃饭,我还记得送上来套餐里的甜品里面夹心有芒果,多亏你记得我芒果过敏,提醒我别吃那道甜品,不然我就直接吃了不是么?” 意挽弯着眼睛笑起来。 郑心怡快被意挽甜死了,她忍不住感叹:“挽挽,你怎么这么可爱啊,跟一块香香软软的小蛋糕一样。以后我要是生个女儿呢,就生挽挽这样的,看见心情都变好了,老公脾气一般无所谓,要个这样的女儿就够了。” 一旁的赵昭听见,怼道:“就你那个暴脾气,我就直说了吧,你就算跟磕破头也生不出挽挽这么乖的女儿。” “赵昭!我看你最近活腻了!是不是想死!”郑心怡伸手过去拽赵昭的耳朵。 赵昭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姑奶奶,像你这样善解人意又温柔大方的女子,以后一定能生出一个这样可爱听话的女儿来。” 郑心怡“哼”了一声,坐回椅子拍了拍手,说:“这还差不多。” 赵昭趁郑心怡不注意,偷偷翻了个白眼,然后端着餐具坐到了思允旁边,帮忙照顾小姑娘,“思允,最近赵小晴那丫头还念叨你呢,说是思允姐姐怎么回国了也不来家里找她玩。” 赵小晴年龄比较小,这一辈孩子又多是男孩,她也就只跟林思允玩得比较近一些。 林思允挠挠头:“我这周末就去,主要我之前一直在国外忙着练琴,回国后又准备开学,还真没来得及去找小晴。” 刘文昱插了一嘴:“老赵就喜欢把鸡毛蒜皮的小事往大里说,思允,你有空就去玩,没空就忙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菜陆陆续续上来。 陈京珩起身朝意挽那边走过去,把炸猪排和咖喱乌冬面递到意挽和思允中间,“你们俩尝尝这个,这家日料店的招牌。” 郑心怡在意挽边上,赵昭刚才抢着坐在了思允边上,俩人都抢着照顾两个小姑娘,让陈京珩赶紧坐回自己的位置去。 郑心怡转头一瞥,见意挽那两份宇治抹茶奶酪都吃完了,“对了,挽挽,怎么突然喜欢上抹茶了啊?” 意挽打字说: ——有一次张姨在家里做了抹茶柚子蛋糕,我不想吃,哥哥非让我尝一下,结果惊艳到我了,抹茶和柚子搭配起来特别好吃,我以前觉得抹茶奇怪,但是那次之后就爱上了。 “这样啊,听上去很不错的样子,下次我也尝尝。” 意挽又主动分享: ——还有,心怡姐姐,我最近还特别喜欢用那种脆脆的青芒果蘸酸梅粉,也超级好吃,你可以试一下。 “好啊。”郑心怡答应。 刘文昱看了眼那边郑心怡和赵昭照顾两个小姑娘其乐融融的场景。 特别是意挽笑得很开心,跟郑心怡交谈甚欢。 他和陈京珩这边氛围却截然不同,冰得像放了台制冷机。 身旁少年姿态散漫地吃着面前那碗豚骨拉面,但眼神一直落在对面,没多久把头顶的鸭舌帽摘了,露出完整好看的眉眼,动作怎么看怎么都带了点不爽。 刘文昱一下子乐了:“哎,陈京珩,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和挽挽兄妹俩之间,是挽挽对你依赖比较多呢,现在怎么看起来,是你离不开挽挽啊。你这以后可怎么办?等挽挽谈恋爱了,然后嫁人了,那你还了得?” 陈京珩动作一顿,偏头朝他看过来。 “怎么,干嘛这幅表情?”凭借这么多年的了解,陈京珩只要这样就绝对没什么好事,刘文昱瞬间觉得嘴里的炸猪排都不香了。 “没什么,就是没想过这些。”陈京珩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很少会出现的茫然。 “没想过?你不会跟你家老爷子一样古板吧,难不成你不允许挽挽谈恋爱。” 少年认真想了想,坦然地实话实说:“好像还真不太想。” 刘文昱:“你还真那么古板?为什么不想挽挽谈恋爱?你又不能陪她一辈子,如果能找个值得托付的人陪在她身边,你作为哥哥!当然要举双手支持。” 陈京珩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他放了筷子,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算不上古板吧,我不是妹控么?” “也是。”刘文昱点了下头,又皱起眉,“但是你这妹控跟老赵那妹控还不太一样,老赵可恨不得他妹妹赶紧嫁出去。” “嘴上说说而已,要真嫁他也舍不得。” 刘文昱虽然智商比不过这群人,但情商实打实优秀,有时候说起话来很是一针见血:“可你连嘴上说说都不舍得说。这就是你跟老赵的区别。” 吃完午餐,陈京珩送意挽和思允回了附中。 进校门前,林思允说要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些东西,陈京珩这才有机会跟意挽独处,问:“今上午在学校还适应吗?我看你吃饭的时候一直在走神,魂不守舍的。” 意挽正要把手机关机,闻言愣了下,松开关机键。 想了下,她叹口气,打字说: ——哥哥,你说,我爸妈和舅舅他们……都因为我出了意外,我有时候就在想,自己会不会真的是扫把星,如果…… 脸颊骤然被人掐了下。 意挽吃痛,蹙眉停下打字的手指,抬眼无声控诉哥哥这次掐的手劲过重。 陈京珩冷着脸顶了下腮,收回手,淡声明知故问:“疼吗?” 明摆着的事实,这还需要问她吗? 意挽气呼呼地打字: 当然疼了!疼死了!!! “疼就好,长长记性,下次再这么说试试看。” 意挽抿着唇,深呼了口气,冷静下来又问陈京珩: ——可是,哥哥,难道你不会这样觉得吗?【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3、烤红薯 陈京珩看着意挽,斩钉截铁地,一字一顿道:“没有,江意挽,我从来都没这么想过。那些都是意外,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你就是陈家的大小姐,更是爸妈和我宠着的掌上明珠,别人不能说你是扫把星,你自己更不能这么说自己,知道吗?” 意挽看着哥哥,认真点了点头。 恰好,林思允拎着一大袋文具出了便利店。 意挽跟哥哥都走了过去。 她下意识想过去帮忙,陈京珩已经先一步提过来林思允手里的东西,“走吧,我送你们进去。” 陈京珩在校门登记以后,跟在意挽和思允身后进了附中,把两个小姑娘一直送回教室。 林思允接过袋子来道谢:“谢谢京珩哥哥。” 陈京珩说没事,走之前顺便拿起意挽放在桌角的水杯,又问:“思允,你的杯子呢?我去帮你和挽挽接水。” 思允不爱喝水,经常忘带水杯,刚才去便利店顺便买了瓶矿泉水,闻言摇头说道:“不用了,京珩哥哥,我今天没带水杯。” 陈京珩就帮意挽接了杯热水回来。 少年走后,趴在桌上的思允很羡慕地说:“挽挽,京珩哥哥对你真好,让我从小到大都想有个哥哥的愿望更强烈了。” 意挽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开口,思允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兀自否决了自己的想法:“算了算了,还是算了,京珩哥哥虽然对你很温柔,但还是有点凶,还是赵昭哥哥比较温柔,但是小晴又说她经常跟哥哥吵架,我也搞不懂了。” 意挽在本子上写道: ——其实兄妹之间都差不多,我和哥哥有时候也会吵架的。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吵架以后谁先找谁和好呢?要是我跟爸妈吵架的话,基本每一次都是我先主动找他们,我爸妈呢,虽然平时看着温柔,但都有点拉不下面子,所以家里指着我去和好,女孩子呢,就应该像我这样能屈能伸。” 意挽倒还真的认真想了下: ——好像基本都是哥哥先来找我和好。 思允惊讶:“原来都是京珩哥哥先道歉吗?真是想不到。” 两个小姑娘在下午每节课的课间都在聊有关兄妹的话题。 最后一直聊到了下午放学。 思允说家里会来接她,跟意挽一起出了校门,看到等在那里的林父,她跟意挽道别:“挽挽,明天见,我先走啦。” 意挽笑着对她摆摆手:“拜拜。” 林思允像只小鸟一样飞奔进了林父的怀里面,边跑边问道:“爸爸,怎么就你自己来接我了?妈妈呢?” 林父摸摸她脑袋,嗔怪道:“都多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妈妈在家给你做苹果派,你不是今早出门前说想吃吗?” 林思允把书包脱下来给了林父,“苹果派?我还真忘了,太好了,爸爸,赶紧走赶紧走,我都饿死了。” “你啊你,一听见吃的就等不及了。”林父摇头笑,也跟着林思允上了车。 意挽在远处,弯眼看着思允父女俩的互动。 直到车渐渐远去,她还呆愣地望着那个方向。 校门口传来叫卖声,是个小女孩的标准普通话的声音,奶声奶气,又格外认真。 配着婆婆和善的面容,童声染上烟火气,听着格外温馨:“烤肠,烤红薯,东北正宗黏玉米;烤肠,烤红薯,东北正宗黏玉米……” 烤红薯。 以前她和爸爸妈妈都爱吃的。 不自知间,少女聚了层细密的雾。 没过几分钟,有城管巡逻,那道叫卖声也渐渐远去。 下一秒,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意挽连忙收敛了情绪,扬起一抹笑,回头用口型喊:“哥哥。” 陈京珩“嗯”了下,眸光落向意挽原先出神看着的方向,那里早已空空如也。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突然发现自己有了一种看穿意挽那些伪装的能力。恰如此刻,小姑娘明明在弯着眼睛笑,他却知道她并不开心。 少年取走意挽肩上的粉色书包,问:“怎么了?刚才在看什么?” 意挽摇摇头用口型说没怎么,然后主动牵起哥哥的手腕。 没几秒,就被少年反手握住。 小姑娘腾出另外一只手来打字,回答陈京珩的问题: ——哥哥,我刚才听到有叫卖声,一是个小女孩的声音,特别可爱,说着烤肠,烤红薯,还有东北正宗黏玉米,我还闻到香味了,有点饿了。 她眼里带着笑,伸出手指在东北正宗那几个字下面点了点,强调了下。 陈京珩瞬间get到她的意思,也笑了:“你是不是想说,在淮京怎么在卖东北的正宗黏玉米?” 意挽歪着头笑,给哥哥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对号,然后用口型夸道:“聪明!” 陈京珩挑了下眉,握着少女的手腕往她方才看的那个方向走过去,“走吧,带你去买烤红薯,去那边找找看,估计没走远。” 意挽抬眸看了眼哥哥,有点好奇哥哥是怎么知道的。 她刚才好像没有说过自己想吃的是烤红薯吧。 陈京珩边走边跟司机说了声,回头就看到意挽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怎么用那副表情看我?” 意挽眨眨眼,打字道: ——哥哥,其实我想吃的是东北正宗黏玉米。 陈京珩勾着笑瞥了她一眼:“江意挽,你哥哥不是傻子。” 好吧。又没骗成功。 意挽笑着耸了下肩。 兄妹俩走了五分钟左右,在街边重新遇到了刚才那个卖烤红薯的老婆婆。 陈京珩走上前,说:“婆婆,麻烦给我们拿两个烤红薯。” 老婆婆笑眯眯的:“好嘞,给你们挑俩个头大的,我家这烤红薯保准甜。” “行,谢谢婆婆。”陈京珩礼貌颔首,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老婆婆就把两个烤红薯装进袋里,递给了一旁安静站着的意挽。 陈京珩付完钱,牵着意挽往司机停车的地方走去。 意挽把手里的其中一个烤红薯递给了哥哥。 陈京珩又塞进意挽手里,淡声笑:“两个都是给你买的。” 意挽打字: ——哥哥,我吃不完两个,而且晚上回去还要吃饭呢,你还是跟我一起吃吧,好不好? 陈京珩于是又从小姑娘手里把其中一个烤红薯拿过来,点头应:“行,都听你的。” 正说着,两人走到车前。 上车后,兄妹俩在车后排一起吃烤红薯。 意挽先打开纸袋,用塑料勺挖了一口流着蜜油的烤红薯尝了下。 好甜。 陈京珩看着她的小表情,问:“很甜?” 意挽点点头,勺子还在口中含着,结果下一秒,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咔嚓”一声,勺子被她不小心咬了个缺口出来。 陈京珩皱着眉,立刻把那个浅黄色的塑料勺子从意挽口中拿出来,问:“划到嘴没?” 意挽摇摇头,无声说:“没有。” “没划到就好。”陈京珩把自己那个没用过的塑料勺递给她,语气自然,“那个勺子破了,你先用我这个,哥哥还没开始用。” 意挽接过来,刚想问哥哥怎么吃,就见哥哥直接用她刚才那个咬断了的勺子尝了口烤红薯。 可能是意挽怔愣的表情太明显。 陈京珩也顿了下,起先没有反应过来,只不解地挑了下眉:“怎么了?” 意挽看着他手里的勺子,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合适。 但陈京珩很快从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反应过来:“抱歉,是哥哥考虑不周。” 其实他只用了另一边,意挽吃东西总是小口小口的,勺子缺口的对面另一边她都没有碰到过,于是他就直接用了。 少年揉了揉她头发,又故意逗她:“哥哥不嫌弃你,你难不成还嫌弃哥哥?” 如果是亲兄妹的话,意挽觉得这些东西倒也无所谓。 心里那些不适感,大抵还是由于她跟哥哥不是亲生兄妹。 意挽舔了下唇,然后打字给哥哥看: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污蔑我。算了,哥哥,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你就用吧。我现在都怀疑你根本没有洁癖了。 “我有。”陈京珩有点无奈,“但也分人。” “哦。”小姑娘点点头,乖巧地坐回去。 按理说亲兄妹之间同用一个勺子好像也无妨。 可是,意挽心里就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又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总之剩下的烤红薯,她都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等回到别墅,家里阿姨已经做好了晚饭。 陈邵和江明琼不在,意挽和哥哥一起吃晚餐。 两人偶尔聊着学校里的事。 大部分是陈京珩在说,为了逗妹妹开心。 意挽就弯着眼睛听哥哥讲。 用完晚餐,意挽准备上楼回房间写作业,陈京珩忽然叫住她:“挽挽。” 意挽疑惑地看了眼陈京珩,又重新坐回去,打字问哥哥: ——怎么了? “挽挽,这周末我们回江城一趟吧,我陪你一起去看看江叔叔和万阿姨。”陈京珩说道。 意挽这下彻底愣住。 陈京珩解释:“今天下午去接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可能想爸妈了。” 他后面又在车上想了想,小姑娘那会的表情跟十三岁生日那天有点类似,应该是想爸爸妈妈了。 没考虑太久,他就决定好要带意挽回江城一趟。 意挽顾虑很多,她有点犹豫地打字: ——哥哥,可是江城离淮京很远。 少年声音听上去很温和:“没关系,我们买早班机回去,两天时间足够了。” 突如其来的情绪汹涌似海,意挽从座位上起身,一下子跑过去,紧紧抱住少年。【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4、专属于 陈京珩猝不及防被意挽扑了个满怀,他下意识伸手接住她,两条胳膊虚空揽在意挽背后,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两年仔细算起来,其实他也只是在意挽生日那天会抱一下她,但不是那种多亲密的动作。 眼下却是实打实的,紧密又亲昵的接触。 小姑娘的脑袋刚好埋在他肩膀那里,温热的呼吸就密密地洒在自己的颈侧。 没由来的,少年垂落着的手指蜷缩了下。 意挽是出于一时冲动跑过来的,但双手环住哥哥的脖颈后,她忽然就有点不想松手了。 空气里浮满了深秋的味道。 一年又一年,时光匆匆流走。 身边总是有很多人来了又走,好像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过了这么多年,哥哥依然在她的身边。 意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抱着哥哥抱了多长时间,可能只有几分钟,也可能过了很久。 直到把自己闷得透不过气,她才缓缓松开手。 小姑娘抱上来和松开手都很突然,意挽从他身上离开的时候,陈京珩喉结无意识轻滚了下。 意挽瞄了一眼哥哥,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打字: ——哥哥,我是不是抱得太紧了?你热得耳朵都红了。 “不热。”少年顿了一秒,又补充,“勒的,对,是勒的,小姑娘手劲还挺大,差点没把你哥哥勒死。” 哥哥一口气说了三个勒字。 可现在的意挽被陈京珩养得已经不会跟他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只顾着一个劲地笑。 陈京珩见她笑,也跟着笑了会儿,倒是很难得的眉梢眼角都带着笑。 笑完,又恨铁不成钢地伸出食指,戳了戳她脑袋:“出息。这么点小事就高兴成这样?” 意挽一点不生气,还用力地点了点头。 对啊。她就是很高兴。 高兴得快要疯掉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哥哥这么好的人呢。 阿姨来收拾餐桌,陈京珩牵着意挽起身,道:“先上楼吧。” 他去沙发拎过两人的书包,跟在意挽身后上楼。 兄妹俩的脚步声很同步。 意挽走着走着,忽然回头,给哥哥打字: ——哥哥,你以后能不能叫我…… 陈京珩把两只包甩到肩上,从后面稳稳扶着她,语气挺沉:“有什么事非得在楼梯上说?你摔下去怎么办?” 意挽无奈地看了哥哥一眼。 她站稳了才打字给他看的啊,怎么会摔下去呢。 她又不是什么三岁的小孩子。 不过意挽没说这些话,她只是蹭蹭迈完最后的几阶楼梯,然后继续接着之前的话打字: ——哥哥,你以后能不能叫我阿挽啊? 陈京珩没问为什么,径直点了点头:“行,你想让我怎么叫,哥哥就怎么叫你。” 意挽依然高兴得溢于言表: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陈京珩没什么意外地微微挑了下眉,“你现在不是主动告诉我了么?” 意挽: ——好吧,怎么又被你猜到了。真是的,哥哥,我都不想说了。 少年好笑地顺着她问:“行,不想说就换哥哥问你,为什么突然让我这么叫你?” 意挽这下才满意了,低下头,继续给陈京珩打字: ——哥哥,以前我爸爸妈妈就叫我阿挽,后来,是舅舅那样叫我,但我来淮京以后,已经很久都没人这么叫我了。 意挽打字速度并不快,这几句话打得尤其慢。 她只顾着措辞,没注意身前少年随着她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敲下以后,逐渐变得越来越心疼的眼神。 她再抬头的时候,看见哥哥一脸了然地说:“所以,哥哥现在在你心里是特别亲的人了?” 意挽猝不及防被陈京珩戳破心思,然后伸手拽着哥哥衣角点了点头。 “阿挽?”陈京珩试着喊了她一声。 意挽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哥哥兴师问罪道:“原来阿挽现在才把哥哥当成自己特别亲的人。” 意挽:“......” 她就知道。 “哥哥有点难过,怎么办呢?”陈京珩装模做样地深深叹口气。 意挽明知道他是装的,但还是打字说: ——可是哥哥,我都没告诉爸爸妈妈这个。 陈京珩依然不满:“他们整天不着家,照顾你什么了?一个月跟你说的话加起来还没我们一天说的话多。” 意挽撇了撇嘴,打字问: ——哥哥,你真难哄,那究竟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 少年揉揉她头发,笑了声:“很简单,阿挽答应哥哥,别再让其他人这么叫你了。” 意挽懵懂: ——爸爸妈妈也不能告诉吗?他们以后也不能叫我阿挽吗? “嗯,他们也不行。” 是有点无理取闹的要求,但意挽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打字道: ——噢,那......好吧。我不告诉其他人就是了。 陈京珩俯身跟小姑娘平视,夸道:“我们阿挽真乖。” * 兄妹俩各自回到房间后,开始忙自己的事。 陈京珩在忙这两天跟学校申请的一个项目,而意挽完成了今天学校里布置的作业之后,就去了三楼的琴房练琴。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之后,陈京珩端着温好的牛奶敲了敲琴房的门。 意挽停下来,去给哥哥开门。 陈京珩把牛奶递给她,“先喝了牛奶再练琴。” 意挽无声说了句“谢谢哥哥”,然后把温度刚刚好的牛奶喝完。 陈京珩没离开,跟着她进了琴房,询问意挽:“哥哥能在这里听你弹会儿琴吗?” 意挽: ——当然可以了,哥哥,你去坐在沙发上,不要在这里站着听。 陈京珩顺从地坐到她的草莓熊沙发上去。 他垂眼看了几秒坐着的沙发,忽然开口,问正在翻着五线谱的意挽:“阿挽,等我拿到现在做的这个项目的奖励资金,给你换个新沙发好不好?” 意挽放下手里的谱子,疑惑地看着哥哥,用眼神问为什么要给她换沙发。 这个草莓熊沙发是去年生日的时候,赵昭哥哥送给她的,她当时特别喜欢,然后就把沙发放在琴房里面了。 距离她上次生日只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沙发明明还很新的。 “你不想换吗?” 陈京珩知道意挽是真的喜欢老赵送的这张草莓熊沙发,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见这张沙发就不舒服。 意挽摇头。 “算了,不想换就留着吧,不重要。”陈京珩没再强求,“还是弹琴吧。” 意挽点点头,翻了几页琴谱,半天也没选好到底要给哥哥弹哪一首,于是干脆打字问陈京珩: ——哥哥,你想听什么曲子? “你随意弹,我都可以。”陈京珩随意地笑。 意挽又低下头,继续翻着那一沓琴谱。 这不是哥哥第一次听她弹琴,但她之前都是练自己原本在练的,可能是一首半截的曲子,甚至是音阶。 她还从来没有特意停下来,去给哥哥弹过一首完整的曲子。 想了想,意挽给少年打字: ——哥哥,我给你弹柴可夫斯基的《october(autumnsong)》吧,你想听这个吗? 这是意挽自己最爱的一首曲子。 陈京珩笑着答想听。 意挽也跟着哥哥弯了下唇,然后调整好琴凳的位置。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没由来的有些紧张,这种紧张却跟登台比赛或者演出时的紧张又全然不同,因为这首曲子她熟练到倒弹如流,完全不用担心会弹错。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哥哥还在看着,意挽不再乱想,活动了下手指,然后双手覆上琴键。 弹琴的时候,最投入的状态是什么都不要想,一旦想别的,就很容易分心弹错。 但这次意挽没有往常弹得那么沉浸,沉浸到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逝。眼下,她能感受到哥哥从沙发上站起身,然后慢慢走到了自己身后。 少女不动声色地抬眼,从光洁的琴身看了眼不远不近地站在自己身后的哥哥。 也就因为这一眼,意挽换指时不小心压到了旁边的一个琴键,导致她弹错了一个音。 她惴惴不安地继续往下弹,不敢再乱看什么,怕又弹错。 最后一个音结束,意挽不好意思地停下来,回头看向陈京珩。 没等她说什么,陈京珩就笑着晃晃手里的手机,说:“就弹错一个音而已,无伤大雅,还是很好听,哥哥用手机录下来了。” 意挽本来还觉得没什么,但知道哥哥录音之后,立刻打字说: ——哥哥,我再重新给你弹一遍吧,你都录音了,总不能录一个弹错了的曲子。 少女说完这些,有些懊恼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 明明这首曲子她那么熟练,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弹错了。 “不用,我就喜欢这个。”陈京珩俯身看着她,笑意温柔,“这个是独一无二的,只有哥哥听过。” 可能以后的许多年里,阿挽会再弹这首《october(autumnsong)》千千万万遍。 反而,弹错了的这次,于他而言是唯一的,是专属于陈京珩一个人的。【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5、想抱他 意挽练完琴,回到卧室。 洗漱完,她看了眼日子,然后照例给舅舅发消息,问舅舅在医院的康复情况。 舅舅万科年前两年开车时不小心跟另外一辆车相撞。 起因是舅妈恵英觉得既然意挽已经很久没弹过琴了,不如把那架意挽妈妈留下的三角钢琴卖掉。 意挽不同意,倔强地死死抱住妈妈留下的琴不肯让搬琴的师傅搬走。 万姝含看见两人争执,于是赶紧通知在石油公司上班的爸爸。 万科年听见电话,着急后就踩重了油门,结果出了车祸,对方重伤致死,而万科年身为全责的肇事者,需要给对方一百多万的丧葬费和死亡赔偿金。 惠英掏空了家底,又把意挽爸爸妈妈留给意挽的大部分钱都去付了赔偿金,这其中,自然包括意挽妈妈留下的那架三角钢琴。 万科年出事以后,舅舅家再也没有袒护意挽的人了,连原本视意挽比亲生妹妹还亲的万姝含也跟意挽的关系降至冰点。 而惠英由于要打好几份工给万科年赚医药费以及一家人的生活费,压根腾不出时间照顾万科年,更拿不出请护工的费用,于是单方面逼意挽辍学在医院照顾舅舅。 万科年神志再次清醒的时候,意挽已经在医院里陪了将近一个月的床。 医生检查完后,说他的情况还不稳定,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 但舅舅眼下能醒来,就是好兆头。 万科年从床上坐起来,嗓子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而嘶哑到听不清。 意挽给舅舅喂了温水。 万科年喝完,问:“阿挽,怎么是你在医院里陪床,你舅妈呢?” 意挽点点头,到底还是不想让刚好起来的舅舅担心,避重就轻地打字回答: ——舅舅,舅妈去打工了,我就先在这里照顾你。 万科年瞧见少女苍白的神色,不由捂着胸口,声音沉痛地问:“阿挽,这些天都是你一个人在医院里照顾我?你没去念书?你舅妈不让你去念书了是不是?” 意挽赶紧打字: ——舅舅,你先不要激动。 万科年深呼吸,缓和了情绪,努力平静地问:“阿挽,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跟舅舅详细说说,还有,我撞到的那个青年怎么样了?他伤得严重吗?” 意挽抿了下唇,不知道怎么跟舅舅说。 万科年也不傻,很快猜出来,他沉沉叹气道:“都是舅舅不好,总共赔偿了多少钱?阿挽,你跟舅舅说,不准骗舅舅。” 意挽蹙着眉,无声喊了句“舅舅”。 “说吧,舅舅得知道情况。” 意挽只能回答了个数字。 万科年皱着眉:“你们现在住在哪里?家里还有房贷,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你舅妈是不是把房子给卖掉了?” 见意挽沉默着摇了摇头,万科年这才有了个荒唐的猜测:“你舅妈把你爸爸妈妈留下来的钱拿去赔偿了是不是?她怎么能......” 意挽打断舅舅的话: ——舅舅,舅妈没有把钱全都拿去,而且,舅舅,你现在不要想其他的了,你能活着对我们来说就已经是万幸了。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 意挽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都去世早,爸妈离开以后,舅舅现在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就算舅妈不说,她也不可能眼睁睁地袖手旁观。 “阿挽,舅舅心里有数,是舅舅没照顾好你,你妈妈走之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托我好好照看你,但舅舅不仅没照顾好你,反而让你现在连学都上不成了……” 但万科年这次清醒只是短暂的,没多久又陷入昏迷状态。 惠英知道后,那天没干活,来医院守着,万姝含也请假来了医院。 但见万科年一整天都没有再清醒过来的迹象,她又把矛头对准了一旁的意挽,骂她:“江意挽,你可真是个扫把星,都是你把你舅舅害成了这副样子,你看看你舅舅,他现在躺在床上这副样子,你是不是满意了,满意了吗?你说啊!?啊!?” 意挽由着舅妈骂,只是瞥到另一边表姐跟舅妈如出一辙的眼神时,她身形忽然摇摇欲坠了下。 惠英干活没法耽误太久,万姝含上学也不能耽误,医院里又只留下了意挽。 万科年再次清醒,已经是五天后。 醒来后,万科年强撑着联系了妹妹妹夫生前的好友陈邵和江明琼,托他们帮忙照顾意挽。 意挽起先很矛盾,一方面知道自己必须去念书,另一方面又不愿意就这样丢下舅舅离开。 万科年这次对意挽的态度却罕见的很强硬:“阿挽,你记住,舅舅这次出事是意外,如果真论起来,也是你舅妈先要卖你妈妈留下的琴才造成的,跟你没有关系。” 说到妹妹留下的那架钢琴,万科年无奈地苦笑了声。他都不需要问意挽什么,就能知道惠英早就把那架琴卖了。 舅舅摸摸意挽的头,低声道:“阿挽,去吧,到淮京去,你陈叔叔和江阿姨他们,我之前也是见过的。早些年,你爸在淮京做法医的时候,帮忙侦破了陈家那边一个很重要的案子,之后就跟陈家一直有了联系。他们是好人,又跟你爸妈是好友,是值得托付的。我知道你不放心舅舅,阿挽,你想一想,你留在江城的话,舅舅顾不上你,也要分心在你身上。换句话说,你去淮京,也算是给舅舅减轻负担,对不对?” 意挽喉头像被一团棉花堵住,眼眶跟着红了一片。 “阿挽,是舅舅没本事,照顾不好你,你去淮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跟陈家人好好相处。在那边机会也多,你现在不学琴了,我让你陈叔叔帮忙把你转到了淮京最好的学校,舅舅知道,我们阿挽念书肯定也会很有出息的。”万科年仔细地叮嘱意挽。 但万科年也没能清醒多久,甚至还没撑到陈家来接走意挽就又认不出人了。 意挽一直记得舅舅的嘱咐,要跟陈家人离开。 而惠英知道后,对此反对强烈,说什么都不肯让陈家人带走意挽。要是他们把意挽带走了,哪有人会在医院照顾万科年? 直到陈邵说以负担万科年的医药费作为交换,惠英才堪堪松口。 好在最近,舅舅的精神状态还算稳定,只需要在医院做双腿的康复治疗。 陈家当时打给了惠英一笔钱,但这两年用在医院和日常用度上,也没剩下多少。万科年情况逐渐稳定以后,惠英就又开始出去打工赚钱。 万科年发消息说自己一切都好,让意挽不要担心。 问完情况,意挽攥着手机,慢慢打字发消息过去: ——舅舅,我今天在淮京碰到表姐了。 万科年回复:【阿挽,你碰到含含了?你没事吧?含含她……】 意挽立刻打字说: 【舅舅,你别急,不是表姐来找我的,我们只是碰巧遇到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含含去找你麻烦了。阿挽,这个事舅舅没跟你提,是含含非得想去京大附中读书,说淮京那边教学质量好,你舅妈也同意了,我拗不过她们母女俩,也没想到含含那么争气,竟然考上了京大附中。现在你舅妈得留在江城,一边照顾我一边打工。舅舅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事的,怕影响你学习和生活,没想到你们竟然碰见了,既然这样,阿挽,你稍微帮舅舅多注意点含含,这孩子又不常联系家里,我们也不清楚她在那边吃得怎么样睡得怎么样,生活得还习不习惯,阿挽,要是含含有什么情况,你就随时跟舅舅说。” strawberrybear:【舅舅,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万科年忽然记起来,问:【对了,阿挽,你是在学校里遇到含含的吗?你们艺术班跟普通班不是在不同的楼上吗?】 意挽也正有试探的意思:【不是,舅舅,我跟表姐是在附中附近的一家日料店碰上的。】 万科年说:【挺好的,含含以前不爱出去吃饭,就爱吃我给她在家里做的饭,现在去淮京了,我还怕她不适应,看来适应得还可以。】 意挽下一条消息还有没发出去,就收到舅舅的新消息说: ——阿挽,舅舅先不跟你说了,你舅妈回来了。 小姑娘安静地回了个“好”字,叹口气,放下手机。 抱着草莓熊发了会儿呆,意挽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之后,哥哥掐准时间过来帮她吹头发。 意挽明显没有晚上那会高兴了。 等哥哥给她吹完头发,意挽转过头,打字说: ——哥哥,我能再抱你一下吗? 她现在不高兴,连跟哥哥待在一起,都缓解不了她的难过了。 她想再抱抱哥哥,就像下午那样。 青年闻言一愣,几秒间没有说话。 意挽有点丧气,但还是努力笑了笑: ——算了,我说着玩的,晚安哥哥。 陈京珩无声叹口气,把小姑娘头按进自己怀里,“抱吧,没说不让你抱。今下午那会也没见你问我,哥哥难道说你什么了么?” 意挽弯着唇,抬手抱住哥哥,脑袋无意识蹭了蹭哥哥的腰腹。 几分钟后,少女松开手,埋在哥哥腰际的脑袋抬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眼睛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捂住。 意挽一怔。 她说不出话,现在也不能打字了,只能茫然地在哥哥的掌心里眨了几下眼。 柔软的睫毛一下下地扫过掌心,像轻轻扇动着翅膀的蝴蝶,带起一阵阵细小的风。 人在看不到的时候,听觉就会变得格外敏锐。 意挽在一片黑暗中,听见哥哥有点急促的呼吸声,她下意识握住陈京珩挡在自己眼前的那只手的手腕。 她拇指压在哥哥一下下跳动得很凶的脉搏上,刚想往下拉开哥哥的手,就听到陈京珩哑声说:“阿挽,听话,先别动。” 青年声线里带着些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无措、慌张、甚至是……狼狈。【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6-20 第16章 第一好 “我选择只将你放在我心里”…… 翌日, 意挽洗漱完,走出卧室发现哥哥早就起床了。 她回房间收拾好书包,下楼, 在楼梯转角,看到陈京珩坐在餐桌边,认真地在吐司上抹花生酱和牛油果酱。 哥哥不爱这样吃,所以那份只能是给她抹的。 意挽笑了笑,几步跑过去坐下。 陈京珩听到意挽跑过来的声音, 表情略微一僵,一直到抹完吐司,才抬头看了眼意挽,然后把那份吐司递给她。 意挽抿着唇接过来, 不太高兴地拿出手机, 左手拿着吐司,右手给哥哥打字: ——哥哥, 你黑眼圈好重, 到底怎么了?我感觉你在躲我。还有, 哥哥, 你昨天晚上到底为什么要捂住我的眼睛啊? 陈京珩低着眼, 掩住复杂的情绪,笑了笑:“没什么, 忙项目的事,没睡好而已,至于昨晚, 昨晚是哥哥跟你闹着玩。” 意挽像一拳打到棉花上,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担心会迟到,她只好先吃早餐。 吃完早餐, 两人坐上车。 意挽挨着哥哥,途中,一直忍不住,她时不时侧眸去看青年的侧脸。 陈京珩现在给人的感觉,正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还没有彻底褪去少年人的青涩感,但又有了成熟分明的棱角。 意挽不懂那么多,也说不清楚,但她也明显感觉到,好像哥哥最近的确比前两年更帅了。 她只顾着看哥哥,却不想对方冷不丁睁开了眼睛。 两人在后排宽敞但密闭的空间里,彼此沉默着,安静地对视了几秒。 陈京珩率先回神,好笑地问:“想说什么就说,一直看我有用么?吞吞吐吐不好,哥哥可从来没这么教过你。” 意挽犹豫了会儿,打字问: ——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陈京珩很难说清自己看到问题的那一刻想了些什么。 最后万千思绪归结为一句,他这个哥哥做得还远远不够,竟然还会让她产生这样的想法。 陈京珩没有笑,看着意挽,说:“阿挽,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妹,哥哥不会不” 说到这里,他低低的,又带着点哑意的嗓音一顿,很快,又接着道,“不会不喜欢你,永远不会,一秒钟都不会。” 没等说完最后几个字,陈京珩就错开了视线。 他更难说清,在对意挽说这些的时候,自己的心究竟还是否像把她从藏酒室背回房间的那天般纯粹。 如果说昨夜是彻底定性,那又是从哪天起开始变质的? 意挽脸上总算有了笑容,她习惯性依赖地枕上哥哥的肩。 她没有再问昨天晚上哥哥到底为什么要捂住自己的眼睛,那应该是哥哥的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就像她因为不想让哥哥担心,更不想再麻烦爸妈,所以不会把表姐到淮京读书的事情告诉哥哥和爸妈他们一样。 只要是善意的,都没有关系。 更重要的是,哥哥从来不会做对她不好的事情,她相信哥哥。 * 意挽上午上了两节数学课,一节地理课和一节政治课。 中午回家用完午餐,陈京珩监督意挽午休后才去学校。 下午课程表里有节自习课,学生可以自主分配时间,可以去练琴,也可以去学习文化课。 意挽打算趁这段时间去了附中的普通班。 本来想跟思允说一声,但思允昨晚失眠了,她从上节课开始就趴在课桌上补觉,连下课铃响了都不知道,意挽也就没再把她喊醒。 意挽在普通班没有认识的同学,就顺着楼梯间走到了最近的一班。 这会儿还正在课间,她拉住一个抱着保温杯从教室出来接水的女生,拿出起先就写好的纸条: ——同学,你认识万姝含吗? 那个女生拉过身侧的另一个女生:“你说的那个二班的英语课代表是不是就叫万姝含?” 另一个女生点头:“对,二班的英语课代表就叫万姝含。” 意挽点点头,无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走到二班教室的门口。 她从教室开着的门望进去,没有看到教室坐着的几个人里有万姝含的影子。 她站在门边等了几分钟,看到万姝含拿着水杯走来的身影。 意挽快步走上前,拉住万姝含的手,用口型说:“表姐。” 万姝含一把甩开她,想吼她又怕被其他人听见,最后把水杯掷在课桌上,扯着意挽的胳膊把她扯到了楼梯间,“江意挽,你又来找我干什么?你还嫌我不够讨厌你是不是?” 意挽权当自己是一个接收坏情绪的树洞,只是沉默着听完,然后在随身带的本子上面写: ——表姐,我昨天跟舅舅聊天,他好像不知道你在日料店打工。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江意挽,你怎么还好意思跟我爸聊天?我们家的家事你管不着,我的事情你更管不着!你不是早就去了陈家,当光鲜亮丽的大小姐去了吗?什么陈京珩随父姓,你随母姓?我真是不敢想像,那些跟在你身后恭维你讨好你的人,如果知道你根本不是陈家亲生的人,会怎么对你?他们还会喜欢你,还会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你这个哑巴身上吗?” 意挽蹙起眉: ——表姐,你说我没关系,但你不能这样说我的朋友,他们都不是这样的人。 ——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吵架的,姐,京大附中的学业这么忙,你为什么还要去兼职?有什么困难,你不想告诉舅舅和舅妈,你可以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啊。 万姝含眼神冰冷:“江意挽,你听好了,我做什么都不关你的事,你也别自作多情,我不是为了报复你才来淮京的,我是为了我自己。我必须考上一个好大学,我要摆脱你这个扫把星,摆脱我们家的厄运,我只是想让我们家好过一点,这有错吗?” 京大附中师资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是江城哪一所高中都无法企及的,她只有在这里念书,才能确保得到最好的师资。 万姝含说完就要离开,意挽抿紧唇追上去,用力拉住万姝含的校服衣角,仓促地在本子上写: ——表姐,舅妈怎么说我都没关系,真的,我都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你。姐,你忘了吗?你以前跟我说过的,不管发生什么,我们永远都是全世界第一好。 万姝含甩开意挽的手,“就当我反悔了,以前的那些事,我全都后悔了,我不应该跟你分吃一根冰棍,不应该把自己的洋娃娃送给你,不应该替你在我妈面前说好话,更不应该多管闲事拦着我妈卖掉你的琴!我就应该在一开始的时候,听我妈的话,不让我爸把你这个扫把星接到家里。” 万姝含甩的动作过大,意挽手里的钢笔连同本子被一齐甩了出去。 黑色的墨水溅在她洁白的校服上,像一朵朵在宣纸上绽开的墨梅,触目惊心。 万姝含瞥开眼,语调仍然是冷的:“你听懂了吗?” 意挽看着表姐,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了。 她没有去捡笔,安静地点了点头,又用手语比划着,补充说: ——表姐,我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 爸妈和哥哥都不知道,她在来陈家之前,其实也学过手语。 但不是跟正儿八经的老师学的,是万姝含先一点点翻着手语书学,然后再耐心地教给她。 意挽那时候学得很慢,学的速度赶不上万姝含的速度,所以最后万姝含几乎把书上面日常会用到的手语都学完了,而她才学了一星半点。 可惜最后,也没机会学完了。 小姑娘站在那里,安静得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器。 万姝含深呼吸了下,不去看她的表情,道:“好,你知道就好,以后都别来烦我。” 伴着万姝含离开的脚步声,她心脏闷得难受,在胸腔里沉闷地一下下敲着。 少女捂着心口蹲下去,拣起那支笔尖摔劈叉了的钢笔。 等她再站起来的时候,万姝含早就头都不回地进了班级里。 意挽捧着笔和本子去了卫生间,用冷水冲了冲发红的眼眶,校服外套上面的墨水没办法洗掉,她只好脱掉外套搭在肘间。 往回走的时候,碰到了急匆匆跑过来的林思允:“挽挽,你怎么在普通班这里?薛老师找你呢,赶紧跟我走。” 意挽疑惑地蹙眉。 林思允一看她的表情就懂了她的意思,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薛老师找你什么事,反正是很要紧的事,她说让我赶紧带你去办公室。” 意挽跟着思允跑到办公室。 气喘吁吁地缓了会儿,她敲敲门走进去。 薛文丽一看到意挽进来,就眉开眼笑地招了招手,“意挽,快进来。” 薛老师是他们的专业课老师,但跟意挽不是在京大附中才认识的,她是意挽在江城时钢琴老师的老师,今年已经六十多岁,在界内德高望重。 除了出席一些重要的场合,她目前基本只在京大附中做钢琴专业的指导老师。 意挽借了老师桌上的笔,赶紧在本子上问: ——老师,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第17章 想亲吗 “那样就已足够” 小姑娘的字迹清秀工整, 一看就招人喜欢。 薛文丽目光慈祥又怜爱:“意挽,一个月之后,淮京有个钢琴比赛, 老师想让你去参加试试。本来咱学校有两个名额,要在学校进行一轮预选赛,前两名才有资格去参加,但是老师帮学校多争取了一个名额,打算就把这个名额直接给你了。意挽, 你的想法呢?想不想参加这个比赛?” 旁边意挽的语文老师也是她们班里的班主任郑芳听见,走过来,笑说:“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当然是要参加了,这个比赛是很关键的赛事的, 对以后考淮音也有很大帮助, 更是一个锻炼自己的机会,是吧?意挽。” 薛文丽轻轻拍了拍意挽的手, 不赞成地看了女老师一眼:“小郑, 等孩子自己做决定。” 郑芳:“当然当然, 意挽, 我也只是建议, 决定肯定要你自己来做。” 意挽很抱歉地一笔一划在本子上写: ——对不起,老师, 我可能还是参加不了比赛。 换做从前的她,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去锻炼学习的机会。但是现在一想到那场在江城举办的凯撒堡大赛,她整个人还是会止不住的颤抖。 薛文丽喝了口茶水, 摇摇头,道:“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比赛多的是,不急在这一时, 你再回去想想,下下周一是学校预选赛的时间,你在那之前给我答覆吧。” 意挽点点头,无声用口型说了句“好,谢谢老师”。 等意挽走后,郑芳凑上来:“薛老师,意挽家里的情况我还不太了解,只是开学之前,她爸妈联系我,说孩子有失语症,让我多照顾着点。但意挽家长比较忙,具体什么情况,当时我也没细问,我看她刚才状态不太对劲,薛老师你知道什么情况吗?” 薛文丽是知道意挽家里的事的,但这又涉及了陈家,是不能细说的,于是只粗略地答:“这孩子因为钢琴比赛落下了心理阴影了,差一点就连琴也不想继续学了,当时我还去她家里开导了三四次。” 郑芳没问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关心问:“那后来是怎么又继续打算学琴的呢?” “她很喜欢弹琴的,再怎么样也不会放弃。就是比赛方面的心结,估计是一时半会难以解开了。” 两个老师在办公室里惋惜了一阵。 而与此同时,林思允牵着意挽往回走,边走边问:“对了,挽挽,你怎么去普通班那边了?” 意挽可怜兮兮地拔出钢笔给她看,表示自己现在没办法跟她交流。 “意挽,你钢笔怎么摔成这样啦?”林思允接过来看,又说,“没事没事,不用回答了,本来也不重要,我们先回教室吧,看看能不能修好。” 回到教室,里面空无一人。 林思允鼓捣了半天没弄好,帮意挽唉声叹气:“挽挽,我们班的同学都好卷啊,我本来寻思在教室休息会儿,没想到所有人都去抢琴房了。” 意挽在本子上问思允怎么不去练琴。 “我本来就不喜欢弹琴,学琴不过是因为其他地方也没什么长处,只能马马虎虎学着呗。没事,我今天刷到营销号说了,在北欧采蓝莓,一天一千多呢,要是我爸妈嫌弃我这个全职女儿的话,我就趁蓝莓季出国采蓝莓去。” 意挽被逗得弯眼笑出来,还认真思考了下,然后继续写: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去采蓝莓了,思允,到时候你带我一起去吧。 林思允上手挠她痒,“嗯?江意挽你再说这种凡尔赛的话呢?如果你都要沦落到去采蓝莓,那我要想在钢琴这行混下去不就更没希望了?” 意挽怕痒极了,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痒痒肉,边躲边讨饶。 班上陆陆续续有没抢到琴房的同学回来。 林思允不再闹下去,拉着意挽去了附中的小卖部。 这个点,大部分学生都在上课,小卖部里没多少人。 林思允轻车熟路地带着意挽去了卖糖的区域,她挑着货架上五颜六色的糖果盒,忽然语气惆怅地问:“挽挽,你有喜欢的人吗?” 意挽下意识回答: ——哥哥。 林思允看完她写的两个字,满脑子都是“没救了”,她哀叹:“挽挽,你真是个兄控,什么问题是不是都回答你哥哥啊?我说的喜欢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的是女生对男生的那种喜欢。” 意挽一怔,然后摇了摇头。 林思允并不意外意挽的回答,她指尖轻轻地,一个个点过那些漂亮的糖果盒,开口道:“这周一的时候,国旗下演讲,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一前一后上台讲话。那个女生是文化班的,那个男生则是艺术2班的,就在我们隔壁班,挽挽,你还记得吗?” 意挽回想了下。 那天升旗仪式结束后,先是一个女生上台演讲,之后是一个男生上台演讲,那个男生是艺术班的,所以她也多注意了一下。 少年应该是叫卓望,身量很高,但体态偏瘦,唇色也极淡,看上去安静寡言,带着几分忧郁的气质。 她对思允点点头,表示自己还记得。 林思允抬眸环视了下四周,看旁边没什么人,才小声继续说:“挽挽,其实我之前就认识卓望,他是我爸爸资助的一个学生,我跟他偶然见过几面。昨天,他又来我们家里了。我发现……” 林思允说到这里一停,她向来直白大胆,难得这么含糊其辞。 意挽晃了晃她的手,示意思允继续说下去。 林思允这才继续道:“挽挽,我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喜欢卓望。” 意挽也不懂,但是很耐心地听林思允絮絮地讲。 “昨天,卓望来家里跟爸爸谈事情,我那个时候正好在客厅被我妈妈逼着练琴。他进屋的时候,我碰巧有个地方弹错音了,卓望就给我指出来了,他靠过来指着琴谱,跟我说哪里弹错了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紧张得要死,我就听见我自己的心脏,在那里,咚咚咚的跳来跳去的,挽挽,怎么办呀,我真的坠入爱河了。” 意挽听到一半,脑海不自觉跟着浮现了另一副场景。 夜晚,三楼的琴房里,她坐在那架黑色三角钢琴前,哥哥就在身后听她弹琴,而她没由来紧张到心跳如擂,最后生生弹错了一个音。 直到听见思允说到喜欢卓望,意挽瞬间回神,翻出本子急匆匆地写: ——思允,在一个人面前感到紧张的话就一定是喜欢吗? 林思允奇怪地看她一眼,然后回答:“对啊,如果你不喜欢他的话,为什么会紧张呢?只有特别在意一个人的看法,才会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感到紧张,更准确来说,这种紧张是心动的表现。” 意挽慌乱地迅速垂下眼,实在不敢深想那个可能性。 她怎么能喜欢哥哥? 不会的。 她继续在本子上写,字迹少有的带了几分潦草凌乱: ——思允,怎么区分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呢?你以为的喜欢会不会只是一种欣赏、崇拜这样的感情呢? 林思允认真看完少女在本子上问的问题,晃着手里的糖盒思索了一会儿,糖盒里面的压片糖果相互碰撞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挽挽,你要是这么问的话,我只能再用另一种比较通俗易懂的方式回答你了,但是我可提前说好了啊,你不准生气,你也不能告诉京珩哥哥。” 意挽快要着急死了: ——我不会生气的,我也不会跟哥哥说的,思允,你快说呀!!! 林思允一本正经地学着历史老师清了清嗓子。 历史老师刘海玲讲课有句口头禅,这一周多的时间里,班上学生都喜欢模仿着玩,林思允也不例外:“这是一道送分题,挽挽,我给你举个例子,打比方说,我喜欢孙哥” 孙哥是班上的地理老师,毕业没多久,人又帅又幽默,几乎赢得了全班同学的青睐。 “但是,这种喜欢就是单纯的对老师的尊敬啊、欣赏啊、崇拜啊。”林思允把声音又压低了些,“我对孙哥的喜欢,跟我对卓望的喜欢不太一样,我见到卓望就会小鹿乱撞,我想凑近他,想跟他说话,甚至,我想亲他。但是,我可不想亲孙哥啊,所以,判断是不是喜欢,最简单的方法就看是不是想亲这个人就好了,如果你想亲他,这才是喜欢,如果你不想亲他,那就是单纯的崇拜了。” 她想亲哥哥吗? 答案是否定的。 意挽听完林思允头头是道的分析,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 还好,她对哥哥并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幸好,她并不喜欢哥哥。 第18章 学手语 “请不要因为我而难过”…… 林思允拿着两盒包装精美好看的糖果去前台结了账, 付完钱以后,她牵着意挽走出小卖部。 她一向眼尖,瞥见操场那头的动静, 拉了拉意挽:“挽挽,你看那边,我感觉那两个人有点不对劲诶。” 意挽循着林思允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神一顿。 那边站着一个纤瘦漂亮的女孩子和一个痞里痞气的把校服甩在肩上的男生。 那个女孩子是万姝含。 意挽看了那边几秒。 万姝含和那个男生看上去只是正常的交流,而男生虽然气质偏乖张, 但也并没有对万姝含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况且,表姐一向清醒,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 意挽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她写道:思允,应该没事的, 快要上课了, 我们先走吧。 下午放学后。 思允被林父接走,意挽打开关机了一下午的手机, 照例在附中校门口等哥哥。 大概两三分钟左右, 她接到了文昱哥哥的电话。 意挽愣了下, 接起。 刘文昱对着电话那边道:“挽挽?你哥哥学院这边临时通知篮球赛提前了, 马上要开场了, 陈京珩现在马上要入场了,让我这个点跟你说一声, 你先自己回家。” 意挽跟文昱哥哥发消息说自己知道了,刚想挂断电话,听到文昱哥哥又急匆匆地阻止道:“哎, 挽挽,你先别挂电话。你哥哥不放心,跟我说一定让我开着电话, 一直到确保你上车为止,你就听他的吧,上车后让司机跟我说一声哈,我就知道你安全上车了,不然你哥哥估计连比赛都打不下去了。” 意挽无声笑了笑,也就没挂电话,乖巧地把手机贴在耳边。 下午放学点校门口很堵,除非像林父那样早早地过来占位子,否则根本挤不进来。 张叔一般停在马路拐角处,过去要经过一条小巷子,虽然巷子平时有不少附中学生经过,但陈京珩还是不放心。 手机一直正在通话中。 耳畔飘来啦啦队喝彩和观众席的呼声,同一时间,意挽迈步走进小巷子里。 “嘟”的一声响起。 原先还好好的通话突然被挂断。 刘文昱起先没多想,立刻回拨过去,直到对面一直不接电话,刘文昱才意识到不对劲,趁篮球赛还没开始,他拍了拍头,拿着手机跑到穿着7号篮球服准备入场的少年身边:“陈京珩!挽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电话挂断了。” 陈京珩把手里的水扔到刘文昱怀里,骤然起身,只来得及跟篮球队队长道:“抱歉,我有急事,麻烦先让替补上场。” 刘文昱自觉地留下来解释。 篮球队队长悲痛不已,长吁短叹道:“很急的事吗?珩哥走了我们可怎么活啊?!” 刘文昱用力点头:“他妹妹出事了,能不急吗?妹妹简直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你们好好比赛,我也跟着找人去了。” 他刚要走,瞥见一部眼熟的、被主人遗落在座位上的手机。 心急则乱,陈京珩连手机都忘带在身上了。 他赶紧一同拿在手上,往场馆外跑去。 * 意挽跟着前面几个同样穿着附中校服的同学踏进了巷子,手机还贴在耳边。 远处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个人影,意挽都没反应过来,那人好像是一下子看到了目标,就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 万姝含来不及解释,先拿走意挽的手机,挂断电话,直接拨了110,仓促地开口:“喂,我要报警,这里有人家暴,地址在”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一个中年男人夺走她手里的手机摔到地上,嘴里不停说着些污言秽语:“臭婊.子,孙沛豪偷老子的钱给你交学费,你还敢去报警是吧?我跟你说,我打我儿子是天经地义,你他妈多管闲事是想死?!” 他察觉到别人的视线,边揪着万姝含脑后的头发,把她整个人往后扯,又恶狠狠地转向旁边的学生:“都滚开,你们敢报警试试!” 巷子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学生都跑远了,没人敢凑热闹来看这一场闹剧。 意挽看了眼万姝含,也往巷子外跑去。 她不可能硬拚上去,只能找别人来帮忙。 刚跑出巷子,意挽被恰好跑到巷子这边的陈京珩抱进怀里。 青年抱得那么用力,手背上的青筋迭起。似乎他如果不够用力的话,意挽就随时会消失一般。 感受到意挽推他的动作,陈京珩才如梦初醒地松开她,后怕地问:“怎么回事?” 意挽问哥哥要手机,想让哥哥报警。 陈京珩找了下,自己手机没有带在身上。 意挽见状,从包里迅速翻出本子和笔,但拔开笔盖才发现,她今天放学时装进书包里的笔还是那支摔坏了的钢笔。 可是她不能直接带哥哥进巷子里面,那样太危险了,她得想办法先告诉哥哥巷子里的情况。 意挽焦急地拿着钢笔用力在纸上划拉了几下,但是仍然没有划出痕迹来。 陈京珩握住意挽胳膊,让她冷静下来:“阿挽,别急,用手语跟我说。” 意挽一怔。 哥哥会手语吗? 陈京珩面对她的疑惑,又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用手语跟我说。” 意挽迅速地用手语描述了一下巷子里的情况。 哥哥并没有见过在江城的舅舅和表姐一家,意挽就没有特别说什么,只说看到了一个女生在被欺负。 正巧刘文昱也赶来了。 陈京珩让刘文昱赶紧报警,然后又道:“文昱,你帮我在这看好她,我先去巷子里看看情况。” 意挽下意识担忧地牵住哥哥的衣角。 她也担心表姐那边的情况,可私心来讲,她也不想让哥哥受一点伤,发生一点意外。 陈京珩安抚地笑笑:“放心,哥哥不会有事,我怕里面那个女孩子等不到警察来,我先进去看看。” 刘文昱陪着意挽在巷子外面等。 听见巷子里先是男人的咒骂声传来,然后是一阵不明显的打斗声。 意挽在外面快要担心死了。 刘文昱一直安慰她:“挽挽,没事的,你不用担心,警察马上就来了,而且,京珩也不是没打过架,你哥哥很厉害的。” 见意挽还是皱着眉,刘文昱继续给她讲冷笑话。 意挽笑不出来。 本来文昱哥哥讲的冷笑话就不好笑,何况又是在这么紧张危险的时刻。 好在没过几分钟,意挽就听到了警车的声音响起。 警察进巷子里面没多久,陈京珩就从巷子里面出来了。 意挽和刘文昱跟着陈京珩一起去警局里面做了笔录。 一直等坐上张叔过来接他们的车,意挽才来得及用手语问哥哥有没有事。 陈京珩摇摇头,笑得颇为没心没肺:“这么点事算什么?你哥哥分分钟就解决了。” 意挽气不过,想伸手去戳他眉峰的那道刺眼的血口。 到底是没狠下心,她只戳了下哥哥的眉骨,没碰到他的伤口。 陈京珩却捂着头痛呼了一声:“阿挽,你怎么能忍心对哥哥痛下杀手?” 意挽:“” 她连碰都没有碰到,简直是无辜至极。 小姑娘表情一脸懵,陈京珩看着她,不免笑出声来。 意挽不知道哥哥在笑什么,只是忽然问了哥哥一个问题,是用手语问的: ——哥哥,那个时候我跟爸妈说不要让你去学手语了,你是不是还是去学了手语? 当时来到陈家以后,爸妈都不知道她学过一点手语的事情,专门为她请了手语老师教她手语。 江明琼那会还说:“陈京珩,你也去跟妹妹一起学。” 但意挽知道哥哥当时在忙竞赛,常常要熬夜做竞赛题目到凌晨,本来就已经很累了,她就不想让哥哥再费心思学手语了。 陈京珩难得心虚,移开视线,摸了摸鼻子道:“我那会又没什么事,然后就随便学了点。” 那会意挽主动说不要他学之后,陈邵和江明琼竟然就真的不让他学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奇怪的心理作祟,怎么都再也说不出口要跟着意挽一起学手语之类的话,又很担心意挽,于是就自己偷偷学。 但之后意挽在他面前从来没用过手语,好像熟悉了这种用文字的交流方式,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提,索性就跟她这样用文字交流。 今天这还是第一次在意外情况下,两人用手语交流。 意挽又用手语说: ——哥哥,你哪里不忙呀。那个时候你在准备竞赛,我经常看你熬夜,你明明很忙的。 陈京珩挑了下眉,语气轻描淡写:“又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说实话,我那时候真的没学多少,还是以竞赛为主,很多手语都是竞赛结束以后才学的。” 意挽反问他: ——哥哥,你既然学了手语,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知道怎么跟你提,觉得有点丢人,而且,是哥哥太想当然了,一直以为你习惯了用手机打字。”陈京珩叹口气,“再说了,告诉你这个小哭包做什么?惹你哭吗?” 意挽抿着嘴,用手语反驳: ——我才没有哭。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真的不爱哭的,可是一在哥哥面前自己就跟泪失禁一样。 陈京珩点了下头,一本正经地开口:“嗯,你没哭,是我哭了。” 他抬起手,用指腹抹掉小姑娘眼尾隐约的湿痕,感受她的眼泪在自己指尖上融化的温度。 如果这种若即若离的接触,可以算作.爱人之间的亲吻,那就希望它能代替我,尝一尝你的眼泪是什么味道。 第19章 喜欢他 “只要与你相视” 张叔停车后, 意挽着急地下车,想进去找医药箱。 陈京珩落后她几步,先跟司机张叔低声说:“张叔, 这次我打架的事情,不要告诉爷爷他们。” 张叔起初没说话。 直到陈京珩再次请求:“张叔,事出有因,拜托了。” 张洪清虽然是老宅那边的人,但毕竟也是看着陈京珩长大的, 闻言点了点头,又说:“少爷,下次千万不能这样冲动了。” 言外之意很明显,这次可以破例, 但下次他不会再替他瞒着了。 陈京珩点点头, 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转身几步追上前面的意挽。 意挽在一楼翻出医药箱, 然后拽着哥哥上了楼。 不能让家里阿姨看到, 不然肯定得告诉爸妈, 又要让他们担心了。 陈京珩跟在小姑娘身后, 笑了笑:“阿挽, 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就一点小伤, 先吃饭吧。” 意挽比着手语,立刻皱着眉反驳他: ——不行,必须先去上药。 少年很快妥协:“行, 听你的。” 意挽这才不再继续说什么,想了想,她牵着哥哥去了自己房间。 她把哥哥按到床边坐好, 然后打开了医药箱。 家里的医药箱东西种类很全,意挽翻了半天,找出棉签和碘伏。 找到后,她忽然抬头,不经意撞进哥哥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眸光里。 陈京珩的眼神比平日要复杂得多,意挽第一次读不懂哥哥在想些什么。 几秒后,陈京珩笑着开口:“怎么?还要哥哥自己来上药啊?” 意挽回神,摇了摇头,拆开棉签和碘伏,站了起来。 她调整到合适的角度,微微弯下腰,对哥哥眨了眨眼睛,示意哥哥闭眼。 陈京珩于是顺从地闭上眼睛。 意挽用棉签蘸了蘸碘伏,凑近哥哥,认真给他抹到伤处。 少女手还在动作着,但眼神却不自觉往下落,盯着哥哥的嘴唇,有那么一瞬间的出神。 哥哥身量很高,他们之间很少有这样一站一坐的时候,意挽很少能从这个角度来看哥哥。 哥哥的唇形偏薄,但唇色并不淡。 看上去像果冻那样。 应该是很柔软的吧。 她甚至……有点想亲上去。 这一瞬间从脑海里冒出来的念头把意挽吓了一大跳,给哥哥抹碘伏的动作一下子停了。 她怎么能这么想,她怎么敢这么想? 他不是其他人。 他是她的哥哥啊。 意挽走神得太过明显,陈京珩半天没等到她下一步的动作,于是缓缓睁开眼。 小姑娘拿着棉签,就那么愣愣地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若有若无的慌乱。 少年有一瞬间的冲动,忍不住问出口:“阿挽,你在紧张吗?给哥哥抹药让你觉得紧张吗?” 意挽捏紧了手里的棉签。 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在哥哥面前暴露出一点自己的心思,于是少女飞快地摇了摇头。 陈京珩无声扯了扯唇角,嘲笑自己异想天开。 他拿过小姑娘手里的东西,帮她收拾好医药箱,然后带着她下楼,“走吧,去吃饭。” 意挽默不作声地跟着哥哥下楼。 她骗过了哥哥,但没办法把自己也骗下去。 刚才那一瞬间的念头,她不可能当作从未发生过,那种想法是那么强烈,她第一次产生想亲吻一个人的念头。 尽管意挽只是在电视剧里看过男女主角彼此嘴唇压着嘴唇的镜头,还被哥哥训斥了一顿,然后给她按了换台键,换成了动画片。 尽管她压根不明白,到底该怎么去亲吻一个人。 意挽这顿晚餐吃得没滋没味的。 陈京珩不可能视若无睹,等她放下筷子就问她怎么了,是因为被今下午的事情吓到了?还是因为手机坏掉了? 少年语气轻松:“哥哥再给你买个新的,早就想给你换了,你那手机都用了多少年了?有时候卡到都收不到消息。不用难过,这叫破财消灾,我们阿挽肯定以后都顺顺利利的。” 意挽没有笑,心脏的酸涩感更为强烈了。 哥哥总是对她这么好。 没有原因的,不求回报的。 她其实从来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就是因为不知道原因,所以才害怕,害怕有一天,哥哥对她的这份爱会忽然消失,就像曾经表姐对她的爱消失了那样。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的话,意挽不清楚自己会怎么样。 哥哥对于她的重要性,只会比表姐对于她的重要性只多不少。 像鱼需要水,向日葵需要阳光,她也需要哥哥。 意挽甚至都不清楚,自己能不能离开哥哥而在这个世界继续活下去。 这么想着,意挽忍不住用手语问: ——哥哥,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呢?是因为我是你的妹妹吗?还是因为同…… ——情我呢? 后面三个字意挽并没能表达出来,因为陈京珩眸光写满了不认同,直接上手掐了掐她的脸,以此打断她的手语,似乎是在谴责她的胡说八道。 哥哥笑得很温柔,摇着头打断了她的话,说:“都不是。” 不是因为你是我妹妹,更不是因为什么同情。 “阿挽,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因为你是你。” 只是因为你这个人而已。 晚上,意挽躺下后,不出意料地失眠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都酝酿不出睡意,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她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她喜欢哥哥。 因为愈想愈觉得,自己想亲哥哥的念头并不是因为一时冲动,而居然真的是因为喜欢。 意挽抱着草莓熊,从床上一下子翻身坐起来。 睡不着就不想再睡了,她想去楼上练会儿琴。 她在睡衣外面又添了件外套,打开卧室的门。 她听了会儿,确认对面房间里已经没有动静了。 很好,哥哥应该是睡了。 意挽转身,把自己卧室的门小心翼翼地带上。 还没彻底把门关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 意挽:“……” 她丧气地转过身面对哥哥。 走廊昏暗,只有尽头的窗户有隐约的月光洒进来。 意挽看不太清哥哥的表情,只能感受他的眸光。 很淡的,比月光还温和,却那样不容忽视,牢牢地攫住了她。 意挽几乎是完全陷在了这样静谧的、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一种氛围里面。 直到陈京珩伸手过来握住意挽的手腕,把她一把拉进了自己房间。 陈京珩抬手按开房间的顶灯。 哥哥的面容一瞬清晰起来。 意挽无意识舔了舔唇角。 陈京珩撑着胳膊,守株待兔地睨了妹妹一眼:“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出来做什么?” 意挽心虚地移开视线。 “睡不着?” 小姑娘乖巧地点了点头。 “又要熬夜去练琴?” 意挽这下没再继续点头了。 陈京珩点了点下巴,“去坐下,没让你在这儿罚站。” “前几次不是做得很好吗?有不开心的事就主动跟我说了。可是,这次,我等了一晚上,都没等到你开口。”他叹口气,在小姑娘面前半蹲下来,说:“江意挽,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真的很难哄。” 意挽有点别扭地看向哥哥。 “阿挽,你至少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不然哥哥没有办法来哄你。” 的确,这一年来,她遇到不高兴的事情,往往都会告诉哥哥。 可是这次,她怎么能告诉哥哥呢? 那么,如果真相不能说,她只能用其他的事情来掩盖。 意挽缓慢地,用手语说了比赛的事情。 陈京珩很认真地边想边说:“阿挽,你还是想参加比赛的,对吧。” 意挽点了点头。 是的,她之所以犹豫这么久,还没有给薛老师最终的回复,就是因为在心底深处,她还是想参加的。 陈京珩给小姑娘理了理碎发,低声问:“既然想去参加,那为什么还犹豫呢?” 意挽用手语说: ——哥哥,我有点怕。 陈京珩依然耐心:“告诉哥哥,你在怕什么?” ——我怕自己会在比赛时想到爸爸妈妈,我怕自己会搞砸这次比赛,我怕自己会因为这次比赛,产生更严重的心理阴影…… 她怕的事情有好多好多。 陈京珩笑了笑:“阿挽,你听哥哥说,我理解你的担忧,但是,哥哥希望你可以做一个勇敢的小姑娘,即使害怕,也要握紧自己手中的剑,勇敢地冲上前。哪怕,是知道自己一定会失败,但也要勇敢地去尝试。有哥哥在,所以不要担心,不管发生什么,哥哥永远都在你的身后,就算你半夜来找我,我也会哄你的,就跟现在一样,知道吗?” 意挽倾身轻轻地抱住哥哥。 再起身的时候,小姑娘用手语说: ——哥哥,那我去睡觉了,我已经好受多了。 想了想,她又说: ——哥哥,我不喜欢“永远”这个词,以后,你能不能不要跟我说这两个字了? 所有的“永远”,只要一说出口,就仿佛变成了一道诅咒,且永不失效。 爸妈说过永远会爱她,然后,从此消失在她的生命里;表姐也说过她们两个人永远是全世界第一好,然后,现在却连见都不愿见她了。 “好,你不喜欢,哥哥以后就不这么说了。”陈京珩答应她,又摸摸她的头,“阿挽,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知道世事的确无常,但是,哥哥会拼尽全力,让这个永远,变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 意挽第二天就到学校里找了薛老师,写字给老师看: ——老师,我决定参加这次比赛了。 薛文丽高兴地笑起来:“好啊,意挽,我还担心你想不通,真是太好了。” 意挽紧接着又补充说: ——老师,但是我还是想参加学院的预选赛,然后去获得比赛的名额,这样也更加公平,老师,可以吗? 薛文丽眼神变得更为赞赏,很快说:“当然可以了,意挽,老师很期待你的表现。不过,结果不是最重要的,从比赛中收获和学习到东西,这才是最重要的。” 意挽弯唇笑了笑: ——好,老师,我一定会努力的。谢谢老师。 这一周剩下几天就在练琴和学习中度过了。 周末,陈京珩带着意挽坐早班机回了江城。 两人刚下飞机,就打车去了墓地。 意挽想自己一个人跟爸爸妈妈待一会儿,陈京珩就在远处默默陪着她。 小姑娘把脸贴到墓碑上面,就那么待了很久。 直到有细雨丝飘过来,陈京珩缓缓走过来,把外套脱下来罩在意挽脑袋上,“阿挽,我们走吧,天气预报说半小时内小雨转大雨。” 意挽点了点头,罩着哥哥的外套站起来,鼻息间全是哥哥身上的气味。 她想跟哥哥说“谢谢你”,但是最后,她当着爸爸妈妈的面,给哥哥比手语,说:“哥哥,我爱你。” 陈京珩一怔,然后笑了笑,说:“哥哥也爱你。” 他们两个人分别站在莫比乌斯环的两端,谁也看不清谁。 这一场雨下得刚刚好。 第20章 生理期 “也会让我流出眼泪” 从江城赶回来, 周一,意挽先去了薛老师的办公室。 从办公室走出来,没多久, 她猝不及防被等在办公室外的神色焦急的万姝含拉到了楼梯间。 意挽不明所以地看着万姝含拉着自己的手。 万姝含语气染着哭腔:“对不起,阿挽,我遇上麻烦了,你能不能帮我一次?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求求你, 你帮帮我,好不好?” 意挽有点漠然地看着表姐拉着自己的那只手。 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表情。 “我知道我自己之前对你说了很重的话,但是就这一次, 阿挽, 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等这次结束后, 我就不会再来麻烦你了……” 意挽闭了闭眼。 她本来是真的打算不管了的, 所以那天替表姐报完警之后, 她没有去问表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表姐现在来找她, 她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少女用手语慢慢说: ——表姐, 我知道你没办法原谅我,这些天我的确也想通了, 可能不见面对于我们两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这次我会帮你,就当感谢你前几年对我的照顾。 万姝含擦掉眼泪, 迅速简言意赅地给意挽讲了讲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我来这里读书,一开始没有想过学费和住宿费会这么贵,我只告诉了我妈一半的费用, 我不想让我妈在照顾我爸的同时,还要去打那么多份工。但是这边学费催得很急,我没有办法,问班里一个同学借了钱,但是,我不知道他是拿的家里的钱……” 后面的事,意挽就知道了: ——表姐,你需要我怎么帮你? 万姝含仿佛一下子就有了希望:“阿挽,你能不能问你现在的家里借一点钱,我知道他们很有钱,现在陈家那么疼你,这点学费对他们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他们肯定不会在意这点小钱的,你一说,他们绝对就会帮你,还有你哥哥,他不是最疼你了吗……” 听到这里,意挽蹙着眉打断表姐的话: ——我会帮你想办法,但我不可能问他们要钱的。表姐,需要多少钱? 万姝含报出了一笔不算小的数目。 意挽拿不出这么多钱。 这些年陈邵和江明琼的确会给两个孩子很多零花钱,每年过年的压岁钱也不少,但意挽觉得自己本来衣食住行都要花家里的钱,何况还有各种学杂费需要交,因此都把那些钱存下来了,平时会用那些钱给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买礼物,但自己从来不会花那些钱。 她愁了一下午,放学后,哥哥来附中门口接她。 自从昨天出事以后,陈京珩打算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都要先把意挽接到身边来再说。 接到意挽之后,他把意挽带到淮京大学旁边的一家奶茶店,先给她点了一杯暖和和的珍珠奶茶放她手心里,然后说:“阿挽,你先喝着奶茶,哥哥去那边跟项目的人聊些事情,聊完我们就回家。” 意挽捧着温热的奶茶,对哥哥乖乖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哥哥去了另一张桌子坐下,那边有几个哥哥姐姐跟她打招呼,意挽也乖巧地对他们笑了笑。 陈京珩拍了拍其中一个男生,“说正事。” 一行人就不再闹了,开始聊正事。 意挽百无聊赖地嚼着珍珠,看着哥哥的背影,无意间注意到哥哥旁边有个姐姐的目光一直落在哥哥身上。 嘴里的珍珠都没那么好吃了,意挽现在却很清楚自己心里这种酸涩感从何而来了。她以前总是以为自己怕被别人抢走哥哥,怕有了嫂嫂之后,哥哥就不理自己了,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那是因为喜欢。 意挽看了十几秒,不再往那个方向看下去,一边吸着奶茶,一边想着应该怎么解决表姐的事。 表姐在日料店打工的钱不算多,只能支付学费的三分之一,而且现在还没到时间,不能提前结工资。 她必须也要去做兼职才行,但问题是,该怎么瞒着哥哥去做兼职,而且普通的兼职不行,她需要一份不用非得开口说话的兼职。 正头疼之际,意挽听到隔壁桌一对女大学生中的其中一个人说:“哎,我听说最近新开了一家叫做Nova Club的酒吧,趁着它开业打折呢,我们要不要晚上去玩玩?” “去酒吧还不如去唱K呢?酒吧有什么好去的?” “哎呀去嘛去嘛,说不定能碰上帅哥呢,我有个高中同学是淮京音乐学院的,她就在那里弹琴,说酒吧的环境很不错,而且老板是个大帅哥!” “好吧好吧,那就去看看吧,反正晚上本来也没事。” 意挽听见,心念一动。 Nova Club酒吧。 或许,她可以去酒吧里弹琴做兼职。这样既不用说话,而且还能赚到钱。 陈京珩聊完后就过来了,他带意挽去附近的手机店里买手机:“阿挽,哥哥的项目有奖金到账了,你看看喜欢哪个?哥哥都能给你买。” 意挽扫了一眼柜台里花花绿绿的手机,选了一部浅蓝色的,价格也比较实惠的手机。 陈京珩笑了声:“就不该让你自己选。” 他直接帮她选了部最新款的手机,买了天蓝色的,然后又带她去办了一张新卡。 晚上吃完晚餐,意挽回到房间,打开哥哥给她买的那部天蓝色的手机。 她有点替哥哥心疼钱了。 少女珍惜地摸了摸手机背面,心想这次她一定好好保护好手机。 开机连上网络以后,意挽先去搜了搜那家Nova Club酒吧,酒吧的位置很适合,就在别墅区附近,如果骑共享单车去的话只需要十几分钟,她没有办法在上课的时间出去兼职,想了想,也只有晚上可以去兼职。 意挽先从网上找到了酒吧那边的官方微信,添加好友之后,给对方发了条信息过去,表明自己不能兼职到太晚,想了想,怕对方拒绝,意挽把这些年所有比赛获奖的经历做成了一份简单的简历,连同自己失语症的状况,都一同给对方发了过去。 那边很快回复了语音过来,是一个干练的大姐姐的声音:“您好,是意挽对吧,我是代理老板,你可以叫我蒋姐,我看了你的过往经历,履历非常优秀,不过你还没有成年,恐怕我们不能招你的。” 见意挽恳求,蒋娟松口些许,说问问老板再给她回复。 翌日。 意挽在自习课去琴房练琴准备比赛,薛老师特意过来指点了她几句。 她又练了一会儿,薛老师笑着开口,语气没有责备之意,只是单纯的关心:“意挽,你刚才在想什么?有个和弦弹错音了。” 意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刚才不小心走神了,主要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收到Nova Club的回复,她觉得结果可能会有点悬。 然后她就去想有没有其他的可能的兼职,想来想去,又不免想到了哥哥。 其实薛老师和意挽在江城的小孙老师一样,对她来说都是亦师亦友亦亲人的存在。 有些事,意挽不能跟认识哥哥的人说,她就试探着问薛老师: ——老师,如果我喜欢上了一个不能喜欢的人该怎么办? 薛文丽摸摸小姑娘的头发,笑着扶了扶眼镜,稀奇道:“哎,时间真是过得快啊,想当年,我在江城跟小孙见你的时候,你才那么一小点,不知不觉间,小姑娘现在都到了为情所困的年纪了。” 意挽鼓着腮帮写: ——老师,你不要再打趣我啦! “好好好,不过,意挽,什么叫不能喜欢的人呢?” ——就是,明明知道以后不可能在一起。 薛文丽笑得很通透:“意挽,但是,你这个年纪,产生一些喜欢的情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而且,喜欢一个人本身就是你自己的事情啊,只要不会伤害别人,也别因为别人伤害你自己,老师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离开琴房以后。 意挽默默在心底想着薛老师的那番话。 她知道不能喜欢哥哥,但是如果不把这份感情告诉任何人,那么就不会造成任何不好的结果,只要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那么,就不会有她担心的任何情况出现。 这么想着,小姑娘顿时豁然开朗了。 下午放学以后,意挽迫不及待地把手机开机,发现自己今天幸运得过分,好事一桩接着一桩。 她收到了蒋姐发来的消息,意思是老板见她情况特殊,同意她可以去兼职赚钱补贴家用,但是只能在六点到八点这个时间段去弹琴,千万不能太晚。 意挽飞快同意了。 解决完找兼职的问题,接下来就是该怎么瞒过哥哥呢? 意挽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怎么跟哥哥说。 但无比幸运的是,哥哥接她坐上车以后,突然说道:“阿挽,哥哥做的那个项目需要到外地调研,下周哥哥不能在家陪你了。” 意挽瞬间眼前一亮。 虽然只有一周的时间,但是她也已经很知足了。 看见小姑娘的表情,陈京珩瞬间不爽地掐了下她的脸。 他没用多大劲,意挽甚至觉得有点痒,但还是瞪了哥哥一眼,然后拂开他的手,用手语问: ——哥哥,你干嘛又要掐我? “你刚才什么表情?听见哥哥要走就那么高兴?” 意挽有点心虚地眨了眨眼。 原来她高兴得那么明显吗? 少年冷笑了声:“江意挽,你别以为我走了,你就可以一个人为所欲为,我告诉你,就算我不在家,你也别想熬夜练琴。” 意挽:“” 这一天意挽早早地上床打算休息了,她觉得自己终于能安心睡个好觉了。 然而,睡到半夜,小腹一阵熟悉的阵痛传来,推迟了几天的生理期到了。【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20-30 第21章 被撞见 “随着时间流逝” 意挽只好又下床去卫生间处理了一下, 她属于每次都痛经的体质,这次也没好受到哪里去,没多久就开始疼得冒冷汗。 时间已是半夜, 她本来是不想去打扰哥哥的,因为知道哥哥明天要早起赶早班机。 但她疼得没走几步就捂着肚子蹲下去,连下楼倒热水也很困难。 意挽只好捂着肚子,慢慢挪到哥哥卧室,门前, 去敲哥哥的卧室门。 她疼得使不上多少力气,敲门的声音也有点轻飘飘的。 但她知道哥哥这个点一般睡觉了,而且他睡觉一向都很沉,所以没抱着他能很快给自己开门的希望。 出乎意料的是, 意挽敲了几下之后, 陈京珩就跑过来给她开门了。 意挽已经蹲在地上,看到哥哥赤着脚踩在地板上。 大概是听到她半夜敲门, 所以他直接翻身下床跑过来开门了, 连拖鞋都没顾上穿。 陈京珩见她捂着肚子, 额角布满了冷汗, 立刻反应过来:“生理期?” 意挽虚弱地点了点头。 她点头的下一秒, 少年就打横把意挽从地上抱了起来。 她人偏瘦,抱着压根不费力, 陈京珩轻松地抱着她,把人送回卧室床上。 给意挽盖好被子,陈京珩又轻车熟路地跑去衣帽间翻出来暖水袋, 迅速充好电,他把暖水袋塞进小姑娘被窝里面,低声道:“哥哥去给你煮点红糖水, 你先用暖水袋暖一下。” 意挽乖乖点头。 没多久,陈京珩就端着一碗滚烫的红糖水进来了,他按开床头的一盏暖灯,先把意挽扶起来,然后喂她喝红糖水。 意挽本来想自己拿着瓷碗。 陈京珩看到她的意图,躲开小姑娘的手,“乖,别动,我拿着喂你就行了,很烫。” 意挽喝完红糖水,比刚开始好受了一点,但还是不舒服。 她蹙着眉睡不着,可怜兮兮地看着哥哥,想让哥哥陪自己睡。 她一般都是白天来例假,除了第一次例假是晚上之外,后来好像都是在白天来。 所以这还是第一次,她要求陈京珩在夜里陪着她。 陈京珩完全拿她没辙,俯身问妹妹:“还是不舒服是不是?” 意挽委屈地点头。 “那哥哥就在这里陪你。” 意挽高兴地点点头,但见哥哥就打算在自己床边坐一夜,她拽拽哥哥的睡衣衣袖,示意哥哥到床上来。 她的床很大,是双人床的规格,睡两个人绰绰有余,何况哥哥也瘦,估计两人躺上去,中间还能隔很远的距离。 陈京珩却没说话, 意挽知道哥哥是不同意的意思,但她也没说话,就默默地看着哥哥在暖黄灯光下温和的眼睛。 兄妹俩僵持了一阵。 陈京珩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小心翼翼地挪上床,占了边边的位置。 意挽主动蹭到哥哥身边,笑得又乖又甜。 陈京珩看到她的笑容,微微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自己是在纵容妹妹,还是在纵容他自己。 意挽闭了眼,但没睡着,片刻后又睁开。 还是不舒服。 陈京珩没彻底躺下,半倚着床头,后意挽一秒,也睁开眼,问她:“还是睡不着?” 意挽点头,用手语问:——哥哥,你能给我揉揉肚子吗? 陈京珩顿了一秒,然后把手放在小姑娘小腹处,轻柔地给她慢慢地揉起来。 哥哥的体温令她安心,意挽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陈京珩是凌晨五点离开的。 怕吵醒意挽,所以他走得很小心。 没办法继续给她揉肚子,他又把暖水袋充好电,放进她被子里面。 最后,走之前,少年抬起拇指,很眷恋的,轻轻蹭了蹭意挽的侧脸。 * 下飞机后。 陈京珩的行李箱里装的东西很少。 但同行的有女同学,她们带的东西比较多。 陈京珩和另一个男生唐诗杰负责一起把几个女生的行李箱搬到没有电梯的民宿里。 陈京珩一连搬了两个行李箱之后,倚着墙甩了甩手腕。 唐诗杰打量他一眼:“珩哥,没事吧?我看你今天黑眼圈也特别重。” 陈京珩摇摇头:“没事,继续搬吧。” 另一边。 意挽醒来的时候,身侧的位置都是凉的。 哥哥大概已经走了很久了。 她起床,看到哥哥留下的便利贴,说让她别逞强,不舒服立刻请假。 意挽把那张便利贴妥帖地收好,洗漱完后下楼吃早餐。 下午放学后,张叔送意挽回家后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意挽吃完晚餐,阿姨就离开了。 现在意挽大了,也不需要阿姨来陪她。 意挽等阿姨离开后,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出了别墅区,去路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然后跟着导航骑到了那家Nova club。 小姑娘穿着一身比较适合弹琴的衣服,长袖的白色荷叶边连衣长裙,显得人更为温婉乖巧。 蒋娟看到她,莫名有种直觉:“是意挽吗?快来快来。” 意挽点了点头,跟着蒋娟走到酒吧一角的钢琴前。 蒋娟跟她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意挽乍一听见工资的时候,没忍住,打字问: ——蒋姐,工资这么高吗?可是我每天只来演奏两个小时。 蒋娟笑容爽朗:“小妹妹,你就放心吧,我们老板开这个酒吧就是开着玩的,所以不管亏不亏钱,亏多少钱,他都不在乎。” 意挽有点惊讶,不过很快就坐在钢琴前进入了演奏的状态。 一连弹了两个小时,另外一个女生替上来。 意挽去跟蒋姐道别,蒋姐把今天的工资直接结给她了。 意挽算了算,加上表姐工作的钱,她在这里打工一周就足以把欠的钱还清了。 这一周过得比意挽想像中还顺利。 工作的最后一天,也是哥哥要回家的前一天。 意挽照例扫单车去了Nova Club。 她弹琴很投入,身边手机亮起屏幕,显示有新消息提示。 但意挽完全没有注意到。 蒋娟本来在欣赏小姑娘弹琴,忽然收到刘文昱的消息,赶紧跑到门口:“老板,您怎么今天突然来酒吧了?” 刘文昱勾着陈京珩的肩膀,“我这不好说歹说,总算把这尊大佛请来咱酒吧看看。京珩,不是我说,我这酒吧真不错,你入个股多好啊,咱兄弟俩共同创业。” 陈京珩无言半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酒吧做的都是亏本的生意,居然还想拉我下水。” “嘿,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拉你下水,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我这酒吧跟旁人的那都不一样,我邀请了很多淮音的学生之类的来这儿做现场演奏,你进去一听就知道了……”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陈京珩也就跟着刘文昱进了酒吧。 刘文昱说得一点不假,Nova Club里的氛围的确很好。 钢琴声徐徐,不突兀,反而有种莫名的氛围感。 陈京珩却骤然蹙眉,大步流星地朝放着钢琴的酒吧角落走过去。 刘文昱和蒋娟不解地彼此对视了一眼,赶紧抬步跟上前面的青年。 陈京珩离那架钢琴还有一定距离就停住了脚步,到底是没上去打扰弹琴的意挽,只冷冷地瞥了刘文昱一眼,声调染着冷意:“这就是你说的淮音的学生?” 刘文昱:“???” 陈京珩又发什么疯? 他疑惑地又上前走了几步,才认出在暗处的意挽。 刘文昱大骇,恍然意识到什么,压低声音招了招手,问蒋娟:“这就是你前两天跟我说的那个要来兼职的小姑娘?” 蒋娟:“是啊老板,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然后你说可以招她进来的那个小姑娘。” 刘文昱听到青年低嗤了声。 他满头大汗,给蒋娟使眼色,“不是,你也没告诉我那小姑娘是挽挽啊?” 蒋娟也无辜得很:“老板,您当时也没问哪。” 刘文昱:“……” 他摆摆手,让蒋娟先走了,赶紧哄着陈京珩先去坐下:“珩哥,你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要是知道是挽挽,我怎么说也肯定先把这事告诉你了。” 见陈京珩冷着一张脸不说话,他想了下,补救道:“这样,珩哥,我现在就把挽挽叫下来,不过你可千万别对挽挽发火啊,挽挽肯定是有一些特殊情况,不然肯定不会来酒吧做现场演奏的。” 陈京珩拽住他,声音不喜不怒,让人听不出情绪:“她一般弹到几点?” 刘文昱这个还是知道的,他也怕出事,特意嘱咐过只让那个小姑娘在六点到八点的时间段来演奏。 他如实地回答。 “行。”陈京珩转着手腕上的表,说,“我不急,等她弹完再说。” 刘文昱也就陪陈京珩坐在这边一起等。 实话实说,刘文昱是一个很有艺术细胞的人,虽然没从事艺术行业,但平时很欣赏音乐、绘画、书法之类的艺术。 但如今坐在这里,听着动人的琴声,他完全失去了欣赏的兴趣,满脑子都是挽挽怎么还没弹完,一分一秒都被拉得格外漫长。 终于,最后一个音结束。 短暂的寂静之后,一阵不同于先前的琴声响起。 陈京珩和刘文昱几乎是同时起身,往钢琴那边走去。 意挽跟下一个来兼职的小姐姐弯唇打了个招呼,交接完以后,她打开手机,才看到哥哥发的消息: 【阿挽,我今晚回家,不过得先去见文昱一趟,估计晚点回去。】 晚点是几点? 不会现在已经回去了吧? 意挽着急又慌乱,拿着一沓琴谱转身,边走边往背包里塞。 冷不丁撞到一个人,她额头撞上对方坚硬的胸膛,手里的琴谱也都散落一地。 意挽下意识揉了揉被撞疼的额头。 小姑娘带着歉意抬眸,刚想跟对方道歉,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哥哥冷淡的眼睛。 第22章 笨不笨 “爱情也变得漫长”…… 意挽分明从哥哥的面无表情中读出了他的疑惑、愤怒、甚至是对自己的失望。 哥哥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 意挽都顾不上去拣散落一地的琴谱, 伸手去轻轻拽哥哥的衣角。 陈京珩压下情绪,怎么都没有在外面对她发火,只默不作声地弯腰去拣小姑娘掉在地上的琴谱。 意挽惴惴不安地跟她一起拣, 同时也确认,哥哥是真的生气了。 他现在连看都不看她了。 陈京珩把琴谱整理好,塞进意挽包里,又把包拿到自己手里,然后跟刘文昱打了个招呼, 牵着意挽手腕直接往回走。 没让司机来接,陈京珩叫了辆车。 兄妹俩坐在后座,谁都没有说话。 意挽看着哥哥,几次想解释, 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而且最关键的是, 她知道自己这次的确做得不对。 出租车停在别墅前。 陈京珩带意挽下车,然后说:“江意挽, 跟我在楼下聊聊。” 意挽乖乖地点了点头。 陈京珩按开客厅的灯, 率先坐在沙发上, 见意挽就在一边站着, 他又生气又无奈, 冷着声调道:“坐下,站那做什么?” 意挽坐下后, 陈京珩才开口问:“去Nova Club弹了几天琴了?” 意挽咬着唇,用手指比了个数字。 陈京珩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唇,似乎更气了:“行, 很好,江意挽,从我走的那天开始, 你就已经准备好去酒吧了是吗?” 意挽默认。 他继续问:“为什么要去酒吧兼职?到底发生什么了?” 意挽只能一五一十把表姐借钱的事情告诉他。 陈京珩几乎压抑不住怒火,不想吓到她,但还是忍不住训斥了句:“江意挽,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瞒着我?你有没有想过多危险?!” 印象中,哥哥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意挽眼圈红了,用手语说:“哥哥,你不要生气。” 陈京珩愠怒道:“我怎么可能不生气?你知不知道你一个女孩子去酒吧那种地方有多危险?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事了怎么办?!你让爸妈怎么办?你让哥哥怎么办?” 顿了几秒,他声音变低,不知道是在气意挽,还是在气自己:“阿挽,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是你心中可以依赖的人了,现在才发现,原来我什么都不是。” 意挽无声地流着眼泪,一遍遍地说“对不起”。 陈京珩抽了几张纸巾出来,塞给她,语气冷淡,听着硬邦邦的:“别说对不起,擦干眼泪,上楼睡觉。” 接下来的三天。 兄妹俩的生活还是照常进行。 陈京珩依然像从前那样照顾意挽,会在附中门口接她放学,会给她吹头发,给她温牛奶…… 但唯一变化的是,陈京珩不再跟意挽说话。 意挽也是那种骨子里很强的人,被抓包那天晚上,她认错后没得到哥哥的回应,之后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办才好了。 兄妹俩于是就这样开始了冷战。 冷战的第三天,恰好是周一。 陈京珩跟意挽冷战,刘文昱周一跟陈京珩打篮球时就看出来了。 毕竟陈京珩那张谁都欠他八百块钱的冷脸很难不被人注意到,何况这事本就是从他酒吧里捅出来的篓子。 打完篮球后,他迂回地问:“京珩?我听说挽挽今天下午要在学校里参加一个钢琴比赛的预选赛?咱俩肯定得去看啊,具体是几点?” 少年瞥他一眼,答道:“下午三点。” “你去吗?我跟你一块去。” “去。”陈京珩不冷不淡地吐出这个字。 “那不就得了!”刘文昱高兴地拍了拍球。 看来兄妹俩的冷战没他想得那么糟。 刘文昱刚这么想完,下一秒,听到陈京珩淡声道:“但是我们没和好。” “没和好你还去看?” “偷偷去,有意见?” 刘文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一针见血道:“不是,陈京珩,你至于吗?人挽挽都跟你道歉了吧,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别和女孩子计较,兄妹俩赶紧和好不行吗?好像你跟她冷战自己心里舒服一样。” 陈京珩表情更难看了些:“你以为我不想跟她和好吗?” “我知道你生气,这样吧,你生我的气好了,别生挽挽的气了,牺牲我一个人,造福你们家,你赶紧跟挽挽和好行不?” 陈京珩没好气地扔下一句话:“你以为我现在没生你的气?罪魁祸首。” 刘文昱:“……” 好的,是他冒犯了。 下午快三点。 钢琴教室里。 林思允陪意挽坐在后面的座位上候场,问:“挽挽,你哥哥今天来看你比赛吗?” 意挽安静地摇了摇头。 哥哥不会来看她比赛的。 加上今天,她跟哥哥已经冷战三天了,哥哥还在生她的气。 哥哥这三天都没跟自己说过话,她也憋着一口气,就是怎么都没办法跟哥哥主动说话。 但林思允不知道兄妹俩冷战了,下意识以为京珩哥哥是有事情所以不能过来,于是安慰道:“没关系,挽挽,还有我陪你呢,你不用紧张。” 意挽勉强提起唇角,笑了笑。 她比赛顺序排在靠后的位置。 期间,她往门口望了很多次,但都没有看到哥哥的身影。 一直等到意挽失落地上台演奏,都没等到哥哥。 而她刚坐在琴前,陈京珩才敢稍微侧了侧身子,扒着门缝打量比赛的妹妹。 刘文昱无意看到陈京珩紧攥着的手,这些年来,就算他自己去参加比赛,都没紧张成这个样子过。 他拍拍京珩肩膀,说:“京珩,你别紧张,挽挽那么厉害,肯定能顺利通过预选赛的。” 少年嘴硬:“我才没紧张。” “你没紧张?呵。”刘文昱懒得拆穿他,也凑过去看挽挽弹琴。 最后意挽弹完最后一个音,陈京珩拽着刘文昱离开附中。 刘文昱慢悠悠地跟在陈京珩背后,忽然想到什么,问:“京珩,我记得你小时候也很爱弹琴,后来你家里老爷子不让你弹了,你还反抗过一阵。后来我再问你,你也没跟我说,没想到你京大居然进了商学院。” 陈京珩淡淡地看向他,语气也说不上多遗憾:“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是每个人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意挽的比赛结果出得很快。 她获得了比赛的第一名,获得了去参加淮京比赛的名额。 得知结果的第一瞬间,她就想跟哥哥分享喜悦。 都打好了无数遍腹稿,结果放学后在附中见到哥哥,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就这么一路沉默回到了家,兄妹俩吃了一顿无比缄默的晚餐。 晚上,意挽破天荒地没去练琴。 她知道这次哥哥是真的特别生气,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愿意跟她说话。 可她也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她写完作业,就趴在书桌上发呆想着哥哥。 没多久,她听见敲门声。 几秒后,陈京珩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把牛奶放在她手边,也不说话,就那么转身要走。 意挽忽然伸手,拽住了哥哥的衣角。 陈京珩一怔,低头看向在书桌上趴着的小姑娘。 意挽没看哥哥的眼睛,看向哥哥垂在身侧的手。 她默默吸了口气,鼓起勇气,然后学着哥哥平日里牵她的模样,没用什么力气,轻轻地握住哥哥的手腕。 她纤瘦的手指搭在少年分明凸出的腕骨上,然后抬着可怜兮兮的眼睛,无声道:“哥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小姑娘微凉细腻的指腹搭上来的时候,陈京珩脉搏剧烈地跳动了下。 他有几秒,完全是没有任何反应的。 直到看到小姑娘好看的嘴唇在微动。 他努力抽回理智,去辨认出她的口型。 这是意挽第一次在冷战后先主动跟他低头。 陈京珩暗骂了自己一句混蛋。 心脏如鼓声,仿佛是命运的警钟在耳畔敲响,一字一顿地,提醒他,根本就舍不得意挽向任何人委屈求和。 他自己也不可以。 他自己更不可以。 少年反手回握住意挽,在她床边坐下来,“对不起,阿挽,哥哥不该凶你,不该跟你冷战。” 意挽见哥哥终于跟自己说话了,眯着眼睛笑起来,用手语说: ——对不起,哥哥,你不要生我的气了,以后我有什么事都会告诉你的。 陈京珩心疼得一呼一吸间都有点艰涩,他说:“阿挽,别这么说了,是哥哥还没能让你完全信赖我。” 意挽急忙道: ——不是的,哥哥,是我不想麻烦你,我已经够麻烦家里了,所以才不想再添麻烦的,而且,我平时学钢琴已经很贵了…… 陈京珩听完,总算笑了笑,语气带了点吊儿郎当:“阿挽,你知道爸妈为什么那么忙吗?” 意挽摇摇头,不太明白为什么话题突然跳到了这里。 “笨不笨?”陈京珩掐了下她的脸,说,“爸妈忙着给你赚钱啊。他们那么拚命地赚钱,总不是给我这个天天被骂的混小子花,都是为了你,等哥哥以后赚钱了,也把赚来的钱都给你花。” 第23章 没救了 “幸好也会有怨恨的时候”…… 陈京珩一口气说完, 又低声补充:“还有,我这人的性格呢,就喜欢被你麻烦, 你越麻烦哥哥,哥哥就越高兴,记住没?” 意挽点点头。 想了想,她揪着哥哥的一片衣角,委屈巴巴地问: ——哥哥, 我特别难过,你这些天怎么都不理我? “怎么理你?你都敢自己一个人去酒吧兼职了,我要是那么快就消气,你下次能做出什么事来?直接带个男朋友回来把哥哥气死?” 这话刚出口, 空气有一阵微妙的安静。 意挽仰着头, 手语也比得很慢: ——哥哥,我如果谈恋爱的话, 你会很生气吗? 陈京珩垂眸盯了她几秒, 然后笑了:“对啊, 你要是早恋, 那我就打断你的腿。” 小姑娘不怕死的继续问: ——哥哥, 你真的会打断我的腿吗? 陈京珩:“嗯,要是不信的话, 你可以试试。” 意挽:“” 那她还是不要试了吧。 “这几天赚了多少钱?”陈京珩拿起桌上的牛奶,“先喝牛奶,待会凉了。” 意挽喝着牛奶, 给哥哥比了个数字。 少年顶了顶腮:“挺好,你文昱哥哥还挺舍得出钱,我看他今年的生日礼物也不用我给他买了。” 意挽默默在心底对文昱哥哥说了声抱歉。 等意挽把牛奶喝完, 陈京珩拿着空杯子出去前,把一张卡放在了书桌一角。 小姑娘一愣,赶紧把卡重新塞回哥哥手里,焦急地说: ——哥哥,你干什么?我不要。 陈京珩难得强势,“这是哥哥这些年的奖金,都是哥哥自己赚的,本来是想给你存下来,但现在觉得,还是给你比较好,我知道你不想麻烦爸妈,也不想再用家里的钱,但是这不一样,阿挽,这是哥哥的。” 意挽指尖蜷缩了下,到底还是收下了。 “别光拿着,记着下次出现这种事就用,密码是你生日。” 意挽笑: ——哥哥,我还以为密码会是599253。 陈京珩无奈:“是599254。” 意挽: ——好吧,虽然我觉得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你说得都对。 陈京珩临走,又蓦然想到什么:“对了,我刚才看你们班主任发消息了,说下周三体测,明天开始晚上你跟我一起去锻炼。” 意挽瞬间变成苦瓜,试图逃避: ——哥哥,我还要练琴,下周五我就要去比赛了。 陈京珩没好气地拆穿她:“锻炼用不了多久,不会耽误你练琴的,平常我拉你锻炼你不去,现在临了又不去抱佛脚,到时候跑八百晕在操场上怎么办?” 意挽慢吞吞地反驳: ——哥哥,我只是跑得慢,但是我不会昏倒! “你们老师还说了,这次不及格需要补测,你想去跑两次八百吗?” 意挽:“” 很好,她不想。 “明天晚上,写完作业去找我,我带你出去跑步。” * 意挽知道哥哥喜欢逗她,但也没想过他可以这么气人。 第一天晚上出去跑步的时候,陈京珩还会照顾她的步子,刻意放慢速度等她追上来。 第二天晚上就暴露本性了,快一会儿慢一会儿,跟逗兔子似的,一见她快追上去了,立马就快跑几步。 但不得不说,陈京珩这次的锻炼对意挽来说颇有成效,最明显的成效大概在于,意挽这几天睡觉变得越来越沉。 到了体测这天,她甚至睡过了。 陈京珩下楼的时候瞥了一眼对面关着的房间,但没在意,跟他敞开着卧室门的习惯不同,意挽不管在不在卧室,都喜欢把卧室门随手带上。 他下楼才发现,意挽不在餐桌边。 宋姨忙着盛早餐,见陈京珩下来,让他帮忙去喊一下妹妹。 陈京珩于是重新上楼喊意挽。 他起先敲了敲门,见意挽一直没应,只能去衣帽间找了备用钥匙开了门。 小姑娘睡得很沉,睡相远远没有她平日里那么安静,整个人在床上躺得横七竖八又乱七八糟。 根本联系不到白天那个乖巧的小女孩。 大抵是晚上嫌热,睡衣也被她解开了两枚扣子。 陈京珩眼神一顿,把被子往上给她扯了扯,然后坐床边,试图喊她。 折腾了五分钟,总算把人喊醒。 然后没想到意挽看了眼表之后,边往洗手间跑,边无辜地控诉他: ——哥哥,真的要迟到了,你怎么不早来喊我?! 陈京珩无言几秒,“江意挽,你有点良心,哥哥来喊你五分钟了,不用急,不会迟到的,我下楼等你。” 在意挽的无声催促下,两人急匆匆应付着吃完早餐,然后上了车。 意挽上车后就开始紧张了。 尽管她没表示出什么,但是陈京珩不难看出她的心情,笑了笑:“体测而已,又不是天塌了,那么紧张做什么。” 意挽深呼吸来缓解紧张: ——哥哥,你不懂。 像他这样德智体美劳样样全能的人,是不会理解自己这种体质不好,不管是八百米还是跳远还是仰卧起坐样样全废的人的心情的。 “今上午体测对吧?” 意挽没理他。 哥哥明知故问。 “你知道你们班是几点开始吗?” 意挽摇摇头。 她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体测一般都是轮着,轮到他们班也不知道到底是几点。 陈京珩随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意挽觉得自己像是要去刑场,临下车都紧张到呼吸困难了,可怜巴巴地跟哥哥说: ——哥哥,要是我不及格怎么办? “不会不及格的,哥哥不是带你锻炼了么?相信哥哥,肯定能及格的。” 意挽: ——可是我还是好害怕,害怕死了,我好后悔,哥哥,我应该一开始就听你的,天天都跟你一起出去跑步。 “阿挽,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陈京珩揉了揉她头发,“乖,现在别想这些了,尽力去测就好,不及格哥哥再帮你想办法,一切都有我呢,别怕。” 意挽不舍地松开哥哥衣角,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进了附中。 轮到意挽班级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 原本刘文昱是跟陈京珩一起过来附中这边操场的,但后来有个课,就没继续等了。 走之前,他问:“不是,京珩,你今上午都没课?” “不是啊,今上午有节早八。”陈京珩随口回。 “那你一早就拉我过来等挽挽体测?你早八那节课逃了?” 陈京珩把水甩他怀里,没好气地回:“逃什么逃?别带坏我妹妹,我请假了,正儿八经的请假。” “行行行,你最高尚,我走了,帮我跟挽挽说声加油。” 陈京珩是先看到了一旁眉飞色舞的林思允,然后才看到了一边已经紧张到面无表情的小姑娘。 他没忍住笑出声,然后摸了摸鼻尖,认真坐操场上看意挽体测。 先是测量身高和体重,接下来一项是坐位体前屈。 这些意挽除了偏瘦以外,其他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陈京珩也不担心,就坐一旁看着她。 坐位体前屈测完以后,女生们需要去测试仰卧起坐。 陈京珩趁体育老师在那边清点体测表,拿着保温杯跑到意挽旁边,“阿挽,喝水吗?” 意挽瞪大眼睛,片刻又反应过来。 她早该知道的,哥哥今早上在车里那么问她,怕是已经想好要过来陪她体测了。 一旁的林思允见到陈京珩,惊讶得说话都磕磕绊绊了:“京珩哥哥,你你怎么在我们学校操场上?” 陈京珩边替妹妹拧开保温杯的杯盖,边回答:“我来看看阿挽,她紧张得快不行了。” 意挽正巧喝完水,闻言捶了下哥哥的胳膊。 “怎么还打人?哥哥哪儿说错了?” 意挽本来就紧张得不行,现在更是没空理陈京珩了。 而且她根本就坐不起来几个仰卧起坐,太丢人了,她根本不想让哥哥看见。 体育老师清点完体测表,意挽赶紧对哥哥说: ——哥哥,你不要在这里,我觉得特别尴尬,你不准看我。 “行,哥哥不看你,我去离你最远的那边行了吧?” 意挽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陈京珩真如他所言,去了离意挽测仰卧起坐的对角线的操场那边。 意挽是第二组,现在正在帮另一个第一组的女同学压着腿。 陈京珩站得过分偏僻,以至于翘课赶过来的刘文昱找了半天,都没找见陈京珩究竟去哪了。 最后跑了大半个操场,在角落里找见了陈京珩,“不是,你在这儿干嘛?刚才我看挽挽躺在垫子上了,准备在那测仰卧起坐了。” 陈京珩抬抬下巴,“我离她太近怕她尴尬,在这儿又不是看不见。” 刘文昱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清一色的校服,他只能看见一排排女孩子在那里坐仰卧起坐。 他也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夸赞:“您眼神真好,我啥也看不清。” 陈京珩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给他指了指意挽的位置。 刘文昱眯着眼看过去,自然地搭他肩膀上,笑着感慨:“挽挽真是长大了哈,也知道要面子了,不过仰卧起坐做不起来也确实有点尴尬,就跟我们测引体向上一样,在那挂着我也觉得尴尬,是吧?” 最后几个字声音他说得越来越小,因为刘文昱不经意转头,发现身边少年丝毫没觉得尴尬,依然满眼笑意地看着那边。 陈京珩每次被挽挽可爱到,都是这种表情。 这家伙简直没救了。 第24章 是冬天 “只要有曾经深情的你” 女生们测完仰卧起坐以后, 又去排队测了50米跑和肺活量。 最后轮到去测试800米。 别说陈京珩了,刘文昱都替意挽捏了把汗。 陈京珩在意挽起跑之前就到了操场跑道线内的草评陪着她。 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跟着意挽默默在草坪内跑动。 第一圈前半段意挽还是匀速跑着, 到了第一圈末尾的时候,她就明显放慢了速度,下意识张口呼吸了。 陈京珩低声喊她:“阿挽,别张嘴,调整呼吸, 坚持。” 意挽听见哥哥的声音,灌了铅的双腿又往前迈去。 第一圈结束后,第二圈意挽已经到了极限了。 虽然前些日子跟哥哥出去锻炼了几天,但是她跑800米依然力不从心。 意挽根本没办法支配自己的双腿, 喉咙也变得腥甜。 快要崩溃之际, 她又听到哥哥一遍遍低声喊她的名字。 意挽也不知道又是从哪里来的力气,铆足了劲冲完最后的小半圈。 最后统计完成绩, 她听到自己及格以后, 就去找等在一边的哥哥, 跟哥哥扬起唇角笑了下, 然后就要瘫坐在地上。 陈京珩见状, 扶小姑娘从地上站起来,没让她坐下, 带她先绕着操场走了一会儿。 后来见她休息得差不多了,陈京珩才把保温杯递给她,“喝点水。” 意挽喝了点, 一脸疲惫,比手语都没多少力气了: ——哥哥,我嗓子好疼。 “正常, 待会我出去给你买点板蓝根给你送到教室,你每次八百米之后基本都感冒。” 意挽很累,但想想自己及格了,其实也挺开心的: ——哥哥,幸亏你来陪我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害怕成什么样子。 顿了一秒,她笑着补充: ——哥哥,真的,这次有你陪我,我在跑道上站着等发令的枪声的时候,都一点都不害怕。 “嗯,不怕就好,哥哥就没白来,你先回教室,我去给你买药。” 意挽点点头,去找在另一个组测试的思允,两个人一起回了教室。 最令意挽头疼的体测顺利通过以后,先前通过预选赛得到名额的那个钢琴比赛都显得没那么紧张了。 意挽照常发挥了自己的实力,也没有多么期待一定能获得一个特别好的结果,毕竟是全国性质的钢琴比赛,有不少优秀的作品。 她就是安心地等结果。 但是文昱哥哥知道她比赛结束以后,又趁着心怡姐姐和赵昭哥哥为参加长辈的一个婚礼回国的间隙,组织了一场聚餐。 除了邀请林思允以外,也邀请了他和陈京珩在大学的几个共同好友一起来参加这场聚餐。 刘文昱特意选了一家生意火爆并且口碑不错的烤肉店聚餐。 郑心怡依然抢着和陈京珩照顾意挽和思允两个小姑娘。 陈京珩见怪不怪,索性任由她去。 不过这次郑心怡没能成功,虽然陈京珩没多少跟她抢的意思,但刘文昱和陈京珩带来的那几个好友也争着帮两个小妹妹烤肉和夹肉。 而且,郑心怡其实平时不会自己烤肉,她烤的肉远远没有其他人烤得火候恰当。 她用力地咬着盘里烤得有点焦的牛肉泄愤,暗暗发誓,参加完婚礼出国以后,一定要在国外让赵昭教她烤肉,她要进化成为一个优秀的烤肉。 意挽努力吃着很多哥哥们夹来的烤肉时,注意到旁边心怡姐姐的动作。 她飞快地咽完,然后试着在面前尝试了下。 郑心怡自己想得入神,没有注意到那头意挽的动作。 正想再继续烤肉时,就见小姑娘默默夹了几片火候恰好的嫩牛肉到她的盘里。 然后意挽打字给她看: ——心怡姐姐,这是我刚才自己试着烤的,你帮我尝尝烤得怎么样吧。 郑心怡的心瞬间就被小天使给暖化了。 一行人吃完烤肉后,本来刘文昱要去结账,结果去柜台的时候发现已经被结过了。 兄弟之间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但刘文昱还是问了句:“不是说好我请客的吗?本来就是我撺的局。知道你不在意这个,但是下次说是我请就我请哈,你别跟我抢。” 陈京珩奇怪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语出惊人地问:“谁说我不在意?” “你居然在意这个?” 陈京珩语气从无所谓变得认真:“当然在意了,你聚餐不是为了恭喜阿挽比赛结束吗?我是她哥哥,怎么说都应该是我来请客。” “okok,行,我不跟你抢,行了吧?” 刘文昱和郑心怡都没玩尽兴,本来商量着要去KTV唱歌,又考虑到还有意挽和林思允两个小妹妹在,于是干脆地去了郑心怡家里。 郑心怡平时就喜欢唱歌,在家里也弄了一个类似于KTV一样的房间出来。 郑心怡母亲因为心脏病的原因,一直在国外修养,平时郑父工作也忙,跟陈邵和江明琼比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因此一行人到郑家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 郑心怡对此早已习惯,熟络地招呼几人跟她一起上楼。 他们其中,最爱唱歌的就属刘文昱和郑心怡了,两人拿着麦克风就开始唱。 郑心怡倒是没蹭在意挽身边了。 陈京珩跟好友们聊了几句,蹙眉听了会儿震耳的DJ蹦迪曲子,又过来问意挽会不会有点吵,要不要回家? 意挽弯唇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让哥哥继续去聊天。 麦克风轮换了几轮,最后大家都唱累了,赵昭提议他们可以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 意挽前两年的时候也偶尔跟哥哥姐姐们玩过几次,对此倒是很熟悉。 几人智商都不低,当然不是简单地通过转瓶子来选定被惩罚的对象,而是通过一种纸牌游戏。 意挽之前跟大家一起玩过,就跟一旁的思允打字简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具体的游戏规则。 意挽和思允都挺聪明的,但是都玩不过其他几个老谋深算又久经牌场的老狐狸。 算来算去,除了几个陈京珩和刘文昱的大学好友偶尔输了几次以外,意挽和思允输的次数是最多的。 思允第一次输的时候,经过深思熟虑,选择了一个大冒险的内容。 她担心被问到是不是有喜欢的人这样的真心话,那她回答是也不好,不是也不好。 说谎话就太不道德,可是如果说真话的话,又难免不会捅到爸爸妈妈那边,到时候要是再被爸爸妈妈知道她喜欢的人是卓望的话,她简直不敢想像后果会怎么样。 所以,保险起见,还不如选择大冒险呢。 出惩罚的人则是扔瓶子决定的。 这次瓶子随机转到了刘文昱的方向。 刘文昱对林思允说熟也算不上熟,毕竟他也没跟她说过几句话,但要是说陌生的话,他这个人本身就对谁都是自来熟,倒也说不上陌生。 但毕竟是跟挽挽同辈的小妹妹,他想了想,大冒险还不能说得太过火,他就出了一个适合她们小姑娘这个年龄段的大冒险:“思允,你找一下自己q.q通讯录里的第32位好友吧,然后跟对方发消息说,我要跟你绝交,然后一个小时以内不准解释这是大冒险。” 林思允眼神瞬间亮了下,惊喜道:“谢谢文昱哥哥放我一马。” 她还以为会是那种随便找人告白之类的大冒险呢,没想到居然如此简单。 她点开q.q通讯录,刘文昱得到她的许可之后,走过来帮忙监督她。 两个人一起数到第32位,刘文昱随手指了指屏幕上面的备注,问:“思允,这人是谁啊?你怎么给ta备注叫谢谢?” 林思允脸一红,磕磕绊绊地胡诌道:“不是……不是我备注的,就是他本来就叫这个名字。” 刘文昱咧了下嘴,“哦,我随便问问,你别激动,你就给ta发吧。” 林思允心里“咯登”了下。 她忘记了,前几天好不容易去隔壁班转圜了一整个班里的人,好不容易要到的卓望的q.q号,也是她在屏幕这头指指点点好几天都没能发过去一条完整消息的那个q.q号,如今还躺在她的通讯录里面,还天杀的正巧位于第32位。 她欲哭无泪地点了几下屏幕。 可是文昱哥哥在一边看着,她又不能表现出什么,只能一板一眼地打字过去: 【我要跟你绝交。】 短短的六个字,林思允每敲下一个字都觉得自己快要吐血。 发过去之后,她几乎就是泪眼汪汪地收起了手机,不敢再看对面究竟会给她回些什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幸好她申请好友的时候,没有把自己的身份注明,否则那才是真正的走投无路。 后来林思允还不信邪了,每一局都选大冒险。 而跟林思允截然不同,意挽几乎每一次输的时候都会选真心话。 被问到了很多问题,五花八门的,什么类型的都有,比如: 赵昭问的是: ——挽挽,你最害怕什么? 意挽回答的是狗。 刘文昱问的是: ——挽挽,你觉得除了陈京珩以外,在场的几个哥哥你最喜欢哪个? 意挽回答的是文昱哥哥。 这个问题成功让陈京珩气极反笑。 然后就是郑心怡问的一个问题了: ——挽挽,如果把陈京珩比作其他事物的话,你觉得你哥哥是什么? 这个问题意挽一直没有回答。 哥哥姐姐们以为她暂时没有答案,就让她想想,待会再回答。 又玩了几局,郑心怡说要下去帮他们拿饮料。 陈京珩拦住她,说他下去拿吧。 郑心怡也就欣然坐下了。 哥哥离开房间没多久,意挽打字给大家看: ——哥哥是冬天。 第25章 流浪狗 “只要有你抱着我的那一天”…… 她喜欢冬天。 哥哥是冬天。 但是正如意挽预料中的那般, 在场没人想到其他含义。 只有刘文昱的笑声:“挽挽,我知道,你是不是想说你哥哥太冷漠了?” 赵昭也比了个“嘘”的手势, “哈哈,怪不得趁京珩下楼你才回答这个真心话,挽挽,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把这个告诉你哥哥的。” 赵昭话音刚落, 陈京珩拿着六七罐饮料从外面走了进来,闻言问:“什么不能告诉我?” 赵昭:“”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陈京珩抬眼看了下赵昭,把饮料分给他们。 他给男生拿的是冰镇的饮料,女生都拿的常温的。 最后分到意挽手里的, 是冰箱里剩下的唯一的一瓶草莓味果汁。 赵昭吞吞吐吐, 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陈京珩不傻,也没揪着继续问下去, 只是在那瓶草莓味果汁递给意挽的时候, 被易拉罐冰过的手心顺带贴上意挽略带一点婴儿肥的脸颊, 唇角带着不明显的弧度, 问:“又说哥哥什么坏话了?” 意挽还在抠着饮料盒子上的塑料吸管, 被哥哥的手冰到后,手指蓦然一顿。 哥哥骨节分明的手贴在她脸上, 还沾着若有若无的水汽,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 身体已经诚实地做出了反应,她下意识偏头蹭了蹭哥哥的手心。 这样的动作本身也并不算特别亲昵,可让意挽崩溃之处在于, 她脑袋歪的幅度没控制好,偏大了些,最后不小心用唇角亲到了哥哥濡湿的手心。 小姑娘反应过来的时候,哥哥的手依然停在半空没有拿开。 意挽只好惊慌地躲开。 她刚才都做了什么…… 她难道是疯了么? 如果有时光倒流的按钮,意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立刻按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可惜这世界上并不存在。 意挽坐的是角落。 陈京珩在她身后半圈着她。 郑心怡和刘文昱喊麦的声音有多闹腾,这一隅角落就有多安静。 这份安静里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横亘在两人间的尴尬和无措。 须臾,陈京珩神色如常地笑了笑,给她拆开吸管,“发什么呆呢?赶紧喝吧,待会我们就回家了。” 意挽接过那根吸管,跟哥哥默契地忽视掉了方才的小插曲,乖巧地点点头。 林思允没顾得上意挽那边,正在绞尽脑汁地想补救措施。 要不然干脆重开一个号,再去加卓望算了。 但新号还没开好呢,她就收到了卓望的消息。 他第一次给她发消息。 林思允捂着嘴没让自己叫出来,然后点开那条消息。 “谢谢”:【我们什么时候算朋友了?】 很冷淡的语气。 很符合他这个人作风的一句话。 林思允很委屈地瘪了瘪嘴。 是,他们是算不上朋友。 她只是他资助人家里的女儿,两个人这几年唯一说过的一句话就是他那句“这里错了。” 但是他也不能说话这么难听吧? 林思允把手机拿给意挽看。 意挽短暂地抽离了自己的思绪,认真看向手机屏幕。 她是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的,也因为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所以比林思允要清醒很多。 她打字给思允看: ——思允,可是你不是没有给卓望备注吗?他怎么知道你是谁呢?会不会是认错人了呀。 林思允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她赶紧发消息问: 【卓望,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卓望的消息是隔了几分钟才回过来的。 两个小姑娘脑袋凑到一起看着屏幕。 “谢谢”:【你不是林思允?】 思允征求了一下意挽的意见,然后颤巍巍地回复:【我是。】 那边再没说过话。 林思允欲哭无泪,好在现在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她可以解释了:【卓望,我不是故意要发给你的,我刚才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谢谢”:【哦。】 林思允盯着那个字丧气半天,剩下的时间都闷闷不乐的。 倒是刘文昱观察到了她的表情,拉着林思允过去唱歌。 林思允去唱歌以后,郑心怡跑过来跟意挽聊了会儿天。 一直聊到了聚会结束。 意挽和哥哥回到家,意挽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哥哥说声对不起。 但是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就在手机浏览器上搜索: 【如果不小心亲到哥哥怎么办?】 她看得入神,根本没有听到敲门声,更没听到哥哥走进来的声音。 意挽看见桌角的牛奶,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慌乱地藏起手机。 陈京珩只是来送牛奶的,见妹妹在滑着手机屏幕,他也没多想探询,只是把牛奶放在了她的桌角。 但见小姑娘一副慌张的模样,他这个做哥哥的就是不想问也得问了:“在看什么?” 意挽把头摇成了拨浪鼓,用手语说: ——哥哥,我什么都没看。 “江意挽,骗鬼呢?”陈京珩越想越狐疑,若是跟别人聊天,意挽从来不怕他看到。 他担心她被别人带坏,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或者是,跟男生在聊天? 想了很多可能性,最后陈京珩打算直接拿她手机过来看一眼。 意挽手机猝不及防被哥哥拿走,她着急地踮起脚去够哥哥的手。 但两人身高差太明显,她就算踮着脚也够不到手机,只能攀住哥哥的胳膊往下扯。 陈京珩低着头,少女则是仰着头,中间的距离并不算特别近,但却保持在了一种恰好的暧昧点上。 意挽下意识松了手。 陈京珩也得以看清了浏览器的搜索记录: ——如果不小心亲到哥哥怎么办? 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少年盯着那一行字,又看向面如死灰的意挽,随即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就在看这个?” 意挽恼羞成怒: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陈京珩摸了摸鼻尖,“没什么。” 意挽夺回自己的手机,咕咚咕咚把桌上的牛奶一口气喝完,然后把空杯子递给哥哥。 意图非常明显,是逐客的意思。 陈京珩接过杯子,顿了一秒,还是道:“阿挽,你不用放在心上,你可以对哥哥做任何” 说到这里,他微妙地停住话题,又重新说:“而且,那怎么就算亲了?小姑娘家懂什么叫亲吗?嗯?” 意挽:“” 她不懂,她也不想跟哥哥说话了。 陈京珩揉了揉她的头,“行了,别乱想了,不然又睡不着了。” 意挽无声地冷淡回复:“哦。” 陈京珩笑她脾气大,想到什么,他问:“阿挽,今天听你说,你怕狗,是不是?” 意挽垂着眼睛没说话。 真心话自然是不能说谎的。 陈京珩很温和地问:“是你小时候的事吗?是不是小时候被狗咬到过?” 如果是心理阴影的话,通过努力是可以克服的。 意挽挺平静地跟哥哥叙述了之前在江城发生的事情。 其实也不算是小时候的事,小时候她很喜欢小狗的,不过因为妈妈对毛发过敏,所以家里才一直没有养一只狗。 事情发生在舅舅出事的那天。 舅妈跟自己在家里关于钢琴的那场闹剧被突然打来的一通电话给彻底打断。 接到电话以后,惠英像是直接变了一个人,如果说之前她只是单纯地讨厌意挽这个拖油瓶,那么得知丈夫出事以后,她对意挽的眼神全然变成了憎恨。 她扯着意挽胳膊把她甩出了家门,流着泪吼道:“滚!扫把星!你给我滚,都是你这个扫把星,你听到了吗?!你舅舅因为你出了车祸!” 惠英就那么一路把意挽扯下楼,最后推出了单元楼门口。 万姝含已经完全呆住了,她没有劝阻什么,也没有附和什么,行尸走肉般跟着妈妈身后。 还是那个来搬钢琴的师傅看不下去,劝阻半晌,见惠英没有反应,晃了晃她说:“赶紧去医院啊,先别吵了。” 惠英如梦初醒,牵着万姝含的手,打算打车去医院。 但一时半会又打不到车,那个师傅好心地开车送她们去了医院。 而意挽被留在单元楼下,无措地流着眼泪,担心舅舅出什么意外。 可江城的市中心医院离舅舅家非常远,她身上连坐地铁或者公交的钱都没有,更不可能打车过去。 意挽试着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往医院走过去,但走到没一半,她又折返回了小区。 因为她意识到,就算她现在去了医院,舅舅应该也还在手术,去了还会惹舅妈生气,平白给她添麻烦,反倒还不利于舅舅治疗。 于是意挽又原路返回。 回到小区的时候,天早就黑透了,外面阵阵寒风袭来,一眼望去看不到人,只有家家户户亮着的灯,透过窗户折射暖意。 意挽想回舅舅家才意识到,她根本没有单元楼门的钥匙。 平时出门后回家都是跟舅舅或者表姐一起才能回去。 小姑娘无措地抱着膝盖坐在单元楼门口,打算等一下有没有人来开门。 尽管她同样没有家里的钥匙,但是在楼道里总比外面暖和安全。 只是等了很久,她不仅没有等到人,反倒是等来了一条凶狠的灰色的大只流浪狗。 意挽不敢动,怕它扑过来,只能尽量往角落里缩。 后来小姑娘跟流浪狗僵持了很久,直到有个邻居奶奶下楼扔垃圾,看到意挽,把她带回了自己家里面。 第26章 求永远 “我会记住这些不是很好吗”…… 细枝末节意挽自然不可能全部告诉陈京珩, 也没有这个必要。 她只是简言意赅地说舅舅出事那天,自己不小心被锁在家门外了,然后遇到了一只流浪狗。 陈京珩从她简单的几句话里捕风捉影:“阿挽, 你舅妈当时欺负你了对吗?” 意挽尽量避重就轻地回答: ——哥哥,没你想像得那么严重,舅妈就是想卖掉我的琴,我跟她闹了起来,然后 但哥哥比她想像中的反应还大, 她几乎没有见过哥哥特别大的情绪波动,可少年现在的眼眶染了一圈红,加深了他眼睛的钝重感。 意挽第一反应居然是笑了出来,她扯了扯哥哥的袖子: ——哥哥, 我没事的, 你不要这样,你怎么反应比我还大呀。 陈京珩没说话, 只是俯身用力抱紧了小姑娘。 意挽回抱住哥哥, 把头埋在哥哥肩膀处。 像充电一般, 她努力汲取哥哥身上的体温, 把自己干涸的心脏变得鲜活一点, 再鲜活一点。 等陈京珩松开她的时候,意挽吸了吸鼻子, 笑着跟哥哥说: ——哥哥,虽然这个世界对我很糟糕,但是, 还好有你。 命运想搞垮一个人实在太轻易,连借口都俯拾皆是。 如果不是遇到哥哥,她想自己不会产生这种觉得自己也很幸运的想法。 可是自从有了哥哥, 她就会时不时地想,自己真幸运,还有,活着真好。 * 日子一天天过着。 意挽逐渐适应了班级的生活,但她本身就不是热络的性子,又加上交流困难,在班里除了跟思允交流,跟其他人基本都不怎么说话。 所以偶尔接收到一个叫李莹的女生的恶意时,她十分茫然。 知道李莹是替在普通班的闺蜜万姝含打抱不平的时候,意挽就更茫然了。 她跟表姐自从上次的事情解决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她不知道李莹和表姐是怎么认识的,也实在不懂她到底在不平些什么。 不过意挽对此完全无所谓,她并不怎么在乎与自己无关的人的目光。 这天,陈京珩需要跟老师一起聚餐。 意挽也就主动提出不要跟哥哥一起吃饭了,她想跟思允一起出去吃饭。 思允选了一家学校旁边的自助餐,顺带拉着卓望一起来了。 意挽就那么笑着看他们肩抵着肩坐在一起。 她几乎知道两人相处的全部经过。 之前卓望一直对很多人都有极强的戒备心理,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自从思允上次拦着卓望把大提琴卖掉,拿出压岁钱来给卓望的妈妈垫付医药费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彻底发生了翻转。 强势的一方变成了思允,而卓望更像是一只对主人言听计从的,只会不顾一切地护着主人的忠犬。 林思允凶巴巴的,不自觉离卓望越来越近:“卓望,不是你说要跟我交朋友的吗?既然是朋友了,就给我多吃点,把本都吃回来,听见没!” 少年红着耳朵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多吃一点。但是我没吃过自助餐。” “没吃过很奇怪吗?上次你带我去吃的那家店我也没吃过呀。”林思允奇怪地反问,然后又补充,“你别太实心眼了,我也没让你吃太多,你别自己吃伤了身体,反正就是我吃什么,你就跟着我吃什么就好了,我吃的都是超级好吃的” 卓望话很少。 一直都是思允喋喋不休地说着不同的话题。 意挽弯唇听着的时候,又听到邻桌有人落座。 她无意间转头一看,见是李莹和万姝含,李莹身边还跟了个男生,搂着李莹的肩膀,嘴里一直甜腻地喊宝宝。 林思允认出了李莹,瞬间觉得倒胃口了,示意意挽要不要换个座位。 意挽摇了摇头,安慰道: ——没事,思允,我们吃我们的就好。 思允说好。 没多久,林思允带着卓望又去拿吃的。 这边只剩下意挽一个人。 意挽安静地吃着东西,察觉到了身侧不怀好意的一个眼神,她没理会,然后又听到李莹说:“你们不知道,我昨晚上听我爸爸说了一件事,我突然就想到了你之前跟我说的你家里的那个扫把星表妹。我爸不是是淮京公安局局长嘛,他说之前他认识一个特别厉害的法医。江医生他能从死人的尸体上侦查出好多关键的信息,神仙一样,局里好多案件都是他协助破的” 意挽放下了筷子,几近贪婪地听着。 她记不清多久没有听到过跟爸爸有关的消息了,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奢侈到她想流眼泪。 李莹:“但是他女儿却是个扫把星,我听说,江医生就是因为她女儿才死的,真是想不到,怎么能把自己爸爸都给克死呢。” 万姝含有点尴尬,刚想让她不要再继续说了,李莹又道:“而且,不仅她爸爸被她克死了,我听说她妈也是被她克死了,还有她舅舅,她舅舅好像也出事了” 万姝含阻拦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面,她瞬间噤了声,再未发一言。 李莹自顾自地说着:“不过也说不好,我爸爸还说,江医生私下跟犯人联络过,故意帮犯人隐瞒了一些犯罪经过,但是你知道的,犯人嘛,心理都很变态的,说不好又把江医生反杀了也很有可能啊,要我说,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李莹刚说完这句话,突然听到一声木椅摩擦地面发出的尖锐响声。 意挽从桌前站起来,一步步走到李莹的面前,用力地按着屏幕打字,双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过来后,万姝含先说话了,想让她回去,不要惹是生非,当没听到就好。 意挽没听,沉默执着地继续打字。 李莹的男朋友眸光像蛇信子一样在意挽身上游走片刻,然后对着李莹勾唇笑了:“宝宝,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哑巴?” 李莹不太满意了:“怎么?你一直看她做什么,看她长的好看?” “怎么会呢,宝宝最漂亮。” 意挽不为所动,只是加快了自己的打字的速度。 打完后,她把满满当当的一行字举给李莹看: ——你为什么要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随口污蔑别人,事实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子,江医生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李莹无语:“不是,江医生是你谁啊?你在这逞什么英雄,我们说话有你什么份啊?” 李莹男朋友藉着说话的功夫,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意挽:“宝宝,小哑巴和你说的那个江医生都姓江呢,会不会她就是你说的那个扫把星?” 李莹还真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探究地看向面前的少女。 意挽指尖用力掐进了手心,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地迅速摇头否认。 明面上,她只能是陈家的女儿,只能是陈京珩的妹妹。 李莹见她否认那么快,倒是没怀疑什么,只是变本加厉道:“呵,本来我还不觉得,但看你这种人来为江医生说话,那个江医生就不是什么好人。” 意挽拉住李莹胳膊,清凌凌的眼睛写满了倔强,誓要一个结果不可。 李莹不耐烦地甩开她:“不是,你他妈有病吧?” 意挽重新揪住她胳膊,让她必须道歉。 李莹受不了了,整个人躲到男朋友背后,让男朋友给自己撑腰。 李莹男朋友亲了她一口,“宝宝,你去给我拿点披萨过来,我帮你收拾她。” 李莹牵着万姝含去拿披萨。 意挽想追过去,但被李莹男朋友伸腿拦住,男生不怀好意地笑笑:“小哑巴,我也不想难为你,这样吧,你亲我一口,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意挽眼神平静,按照哥哥教过她的那样,抬手朝对方甩了个巴掌过去。 男生捂着脸,没想到表面柔弱乖巧的女孩子居然敢打人,指着她低声骂:“操,臭婊.子,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他抓住意挽,也扬起手,作势就要落下去。 他们这两桌位置在角落,还有隔板,加上动静又闹得很小,半天都没有引起其他人的关注。 男女之间体力本就差距悬殊,意挽挣脱几下没挣脱开,眼神落到桌子旁几个瓷盘上。 摔碎盘子发出的响动不会小,一定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意挽脸被打偏的同时,她那只没被禁锢的手也够到了离自己最近的盘子,她扬手,把那些盘子都一齐扫落在地上。 盘子摔碎的响动引来了服务员。 而李莹男朋友不要脸地把所有事情推到了意挽身上。 意挽沉默着打字给服务员,还没说完,自楼梯上走下来一人,声音散漫又带着压人的气势:“空口无凭就说是我妹妹的错?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会恬不知耻地在这儿欺负一个小姑娘。” 陈京珩是下楼结账的,没想到看见了意挽。 意挽没想到哥哥也在这边聚餐,赶紧用手语跟哥哥说了下大体经过。 陈京珩看清意挽脸上的巴掌印,眼神冷下来,温声说了句:“先闭眼,听话,不要看。” 然后他再没开口说一个字,转身就挥手揍到对方脸上。 意挽听到拳拳到肉的打架声,以及瓷盘碎裂的声音,闭着的眼睫轻轻颤动着。 她一直听话地闭着眼,直到哥哥过来找自己。 陈京珩只是唇角挂了彩,但对方被他打得不轻。 他往意挽这边走过来。 意挽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睁眼,没等看清状况,就见地上躺着的男生爬起来,拿着座位上的棒球棍朝哥哥后脑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了过去。 小姑娘跑过去,在陈京珩昏倒的瞬间,惊慌失措地喊出了声音:“哥哥!” * 店里的事情是刘文昱帮忙处理的。 陈京珩在医院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 醒来时,意挽就坐在床边陪着他。 另一边是从国外收到消息刚赶回来的陈邵和江明琼。 见陈京珩醒来,他们叫医生过来进行了一系列细致的检查,知道儿子没事以后都松了口气。 江明琼看向一旁的意挽:“挽挽,你哥哥现在也醒了,你听话,去跟妈妈做检查好不好?我听他们说你能说话了,怎么这几天又没办法说话了呢?” 意挽只是看着哥哥,依然不说话。 陈邵把江明琼带出病房:“先让陈京珩和挽挽待一会儿吧,估计挽挽也吓坏了,检查的事等会儿也来得及。” 两人走后,单人病房里只剩下了兄妹俩。 陈京珩坐起来,给妹妹揩拭眼泪,“哥哥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好不好,嗯?” 安慰了会儿,他哄道:“听话,先去检查检查,哥哥晕倒之前也听到你能说话了,去看看医生,说不定就恢复了。” 意挽抬起眼睛,认真地看着病床上的少年,声音哽咽地跟哥哥解释:“哥哥,我的失语症已经没事了,只是我不知道你在昏迷前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因为想让你第一个听见,所以在你睡着的这三天里,我才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少年一怔,无奈地叹口气,笑着说:“江意挽,傻不傻啊?” 几秒后,他抬起那只没挂吊瓶的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现在哥哥听到了,哥哥很高兴。” 意挽没反驳他的调侃,只是低声说道:“哥哥,我想好今年自己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了。” 陈京珩笑:“怎么哥哥刚醒来就跟我要礼物?说吧,想要什么?不会想要哥哥给你摘月亮吧?”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要是意挽真开口要了,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他也得试着给她摘一摘。 就这么一个妹妹,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 意挽眉眼低垂,眸光落在病房浮动的尘埃里,声音轻而坚定:“哥哥,我们可不可以永远永远都不要分开?” 其实依然很害怕,害怕一旦说了这两个字,就再也没有以后,可是,到了如今,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求一个永远。 “当然可以。” “可是哥哥,永远又是多远?”意挽问。 陈京珩说:“哥哥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你不再需要哥哥为止。” 意挽伸出小拇指,跟哥哥拉勾:“说好了,不许反悔。” 陈京珩抬手勾住她的小拇指:“嗯,反悔的人是小狗。” 永远。 什么叫做永远? 不论身份,不论结局,不论命运,所谓永远。 第27章 掌控者 “我选择只将你藏在我心里”……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伴随着江明琼女士不耐烦的喊声:“陈京珩,我看家里是把你惯疯了,都几点了, 你还不起床?!你郑伯父和心怡都等在楼下了!听到没有?!!” 咚咚咚 宿醉后头疼欲裂,意挽耳边还回荡着那句永远。 她被吵醒,揉着太阳穴睁开眼,入目就是天花板,房间内的格局陌生又熟悉。 这不是她的房间, 这明明是哥哥的房间。 她昨晚的衣服不见了,身上只穿着那身自己常穿的睡衣。 她躺在陈京珩的床上,再一转头,哥哥就在床的另一边, 半倚着床头, 眸光淡淡地盯着她,也不知道究竟看了多久。 意挽惊慌地跟他错开视线, 也根本来不及想昨夜发生了什么。 因为江明琼在门外喊道:“陈京珩, 你起不起, 我直接进来了!” 意挽看向一侧的哥哥。 他云淡风轻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不管到底昨夜如何, 她如今在他床上是无法指摘的事实。 来不及藏到浴室, 意挽揪住哥哥的衣角,求助说:“哥, 求你。” 陈京珩瞥她一眼,语气听不出情绪:“你也知道,妈脾气不好。” “哥, 求求你,怎么样我都可以答应你。” 她就那么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陈京珩扯了下唇角,“昨晚上的事呢?你也能跟我多做几次?” 昨晚上竟然真的发生了什么吗? 意挽不敢继续想, 可情急之下也只能答应:“好。” 绝对不能被发现,她自己无所谓,可是她不想对哥哥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陈京珩根本没想过她会说好。 他咬着牙低声吐出一个字:“行。” 门把被扭开前,陈京珩低着眉眼喊了句:“妈,你不知道你儿子喜欢裸睡吗?我现在没穿衣服,你先别进来。” 江明琼被气得七窍生烟,“砰”地摔上门,“陈京珩,你要死啊,想气死你妈是不是?赶紧穿衣服出来,我去楼下等你,三分钟你下不来就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一口气骂完,江明琼回头,看见女儿的房间门敞着,房间里空无一人,她皱了下眉,快走几步从楼梯望上望了眼琴房,里面依然没有人。 她又折回来,不放心地问陈京珩:“挽挽昨晚难道没回家吗?陈京珩,你知道妹妹现在在哪吗?” 陈京珩没回答,在房间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用气音说:“江意挽,妈问你呢,要不要告诉她,你在我房间里?” 意挽快被他气哭,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陈京珩,你有病吧?” 被小姑娘这么一骂,男人反倒愉悦地笑出来,用吊儿郎当的语气回答门外的江明琼:“不知道,我待会帮你问问。” 江明琼一听就来气:“不知道,不知道,又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过?我看你就是一问三不知,不知道整天在忙活些什么,什么都指望不上你一点。赶紧穿衣服,打扮好看点,别浪费了我跟你爸这么好的基因!” “知道了。”陈京珩懒声应。 他打开衣柜,随手挑了件黑色翻领毛衣出来,他刚想兜头脱掉T恤,蓦然想起房间里的意挽。 那姑娘呆愣地看着他的方向,眼圈微微发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京珩语气算不上多好:“还盯着我做什么?想看我换衣服?” 意挽终于回神,也不想跟陈京珩说话,她现在有很多事情需要理清,在弄明白之前,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哥哥。 她踩上床边的拖鞋就要下床。 陈京珩三两下换了衣服,在意挽彻底把门敞开前,冲过去抬手又合上门。 意挽倔强地盯着哥哥,语气却很疲惫:“哥,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你不用对我戒备到这种地步。”陈京珩寸步不让,“还有,别再叫我哥哥了,我从来都不想做你什么哥哥。” 意挽听到自己的声音轻飘飘响起:“不叫你哥哥吗?那我叫你什么?陈京珩吗?你告诉我,我怎么当着爸爸妈妈的面这么叫你?” “为什么不可以?阿挽,一切责任哥哥都会承担……” 意挽瞬间打断他:“哥!你可以,但我不可以,不要再说这件事了,你赶紧下楼,郑伯父和心怡姐姐还在楼下等你……” 她慌乱地转身开门,然而没能扭下门把,手腕就被人攥住。 陈京珩眉目凛冽:“江意挽,你又想像小时候那样,每次遇到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就逃避,就当做没发生吗?别忘记你刚才答应过我什么!” 意挽整颗心脏都在发颤,想挣脱,身体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她死死咬住唇,悲愤又羞耻:“所以呢?昨晚上我们做了什么?哥,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你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了……” 横亘在两人间的气氛凝重。 偏巧此刻,陈京珩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两人剑拔弩张的对峙。 陈京珩撇开视线,没藏住眉峰隐含的不耐。 是江明琼在客厅打电话来催,当着别人她也不好骂得太难听,声音也是刻意压低了的:“陈京珩,你换个衣服到底要换多长时间?” “马上,妈,帮我向郑伯父和心怡说声抱歉,我这边有急事要处理,再给我几分钟,马上就好。” 江明琼头疼,下意识以为是公司上的事情:“陈京珩,你要死啊……什么天大的急事非得现在就处理?!你多这几分钟能给公司赚来几百万还是几千万……” 江明琼后面声音变得更小了,她细想了想,陈京珩这几年的手段在圈子里传得人尽皆知,他要是真想赚,倒也不算什么难事。 江明琼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为了证明自己的权威,勒令陈京珩赶紧下来,顶多再给他三分钟的时间。 挂断电话后,陈京珩声音愈发冷淡,回答江意挽之前的问题:“你放心,你哥哥还没你想得那么禽.兽。” 听出哥哥话语背后的含义,意挽警惕的眼神一下子松懈很多。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他们并没有…… 什么都没发生就好,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局面。 陈京珩仿佛一眼就洞悉了意挽心中所想,勾了勾唇,笑容染了几分难得的恶劣:“但我也没说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江意挽,你昨晚上亲我了,那是我的初吻。” 意挽宛若被一道惊雷劈中,断了片的她无论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家的,更何谈回忆出陈京珩口中所说的细枝末节? 意挽被他禁锢着,大脑一片空白,只顾着嘴上喃喃道:“不可能……我没有……这不可能……” “我从来不对你撒谎,阿挽,你很清楚。” “就算我亲了,哥,是我认错人了,我喝醉了,把你认成别人了……” 陈京珩冷笑一声:“那你为什么要在吻我的时候喊我的名字?” “你可以否认昨晚上的吻,你也可以把一切归咎于酒精,甚至,你也可以说自己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但在你否认心意之前,我们的约定就还算数。”男人顿了几秒,主动开了门,下楼前,哑声提醒她,也是提醒自己,“阿挽,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回不去了,不可能回去了。” 意挽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先去浴室冲了凉水澡,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跟她设想中的全然不同,她完全没有想过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更没想过,哥哥对自己的感情也并不纯粹。 她曾经心心念念的,如今算是梦寐以求,可意挽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倒只有惊慌。 小时候的她还是太过天真,真以为只要两个人彼此喜欢就能打败一切,就能永远在一起。 可是现实永远不是童话。 现在,她宁愿哥哥只是哥哥。 至少这样,他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 意挽双手捂住眼睛,有晶莹的液体自她纤细的手指间流出。 哥哥忽然变得那么咄咄逼人,那么寸步不让,那么让她无法招架…… 他完全成了两人关系之中的强势的一方。 而她不再是主导者和掌控者。 不,不是。 意挽否决了自己的念头。 其实陈京珩本身就是那样子的人。 他只是在自己面前扔掉了那些强势。 意挽哭累了,躺在床上,又混沌地想了很多,最后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但还没等她理出思绪,下一个麻烦又接踵而来。 被泪痕洇湿的枕头边,手机“叮咚”地响了一声。 意挽划开锁屏,是哥哥发来的微信消息。 哥哥:【爸妈让我问你,你现在在哪?】 意挽蹙眉盯着屏幕上的这行字。 下一秒,手机又收到新消息: 陈京珩解释:【上条是他们看着我发的。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爸妈让我喊你回家,一起跟郑伯父和心怡在家里吃个饭,你要怎么从楼上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来,然后装作刚从外面回家?】 意挽理解完消息,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她现在在二楼,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她从窗户跳下去也未尝不可。 还没等走到窗户边,又是一条新消息:【别想着跳窗,出事谁也担不起。哦,对了,妈刚才凶我了,说我对你的态度不好。所以,商量一下吧,接下来怎么办呢?妹妹。】 第28章 小动作 “我选择只将你放在我心里”…… 意挽是一个非常好脾气的人, 从小就是,她几乎不会生气,但前提是, 没有被陈京珩这样故意捉弄。 她手指用力地戳着屏幕: ——你不要管我,我愿意怎样就怎样。 意挽瞥了眼楼下的院子,用力拉开窗,估量着距离。 “叮咚。” 她做了会儿心理准备,咬着牙准备跳下去之前, 陈京珩又发来消息: 【下来,我们现在都在后花园。】 意挽一怔。片刻很快反应过来。 他怎么能那么可恶。 明明都安排好一切了,还非要逗她。 难道很好玩吗? 一行人从后花园回来的时候,江明琼率先走过来, 握住意挽冰凉的手心, 嗔怪道:“挽挽,怎么才回家。” 意挽乖巧地笑笑, 没吭声。 为了离哥哥远一些, 她刻意没坐在妈妈身边, 去了沙发的另一边坐好。 为了表达心意, 今夜家里没有阿姨在, 是江明琼亲自下厨。 江明琼笑眯眯的:“心怡,自从你出国念书, 都好多年没来过家里吃饭了,今晚上阿姨给你做我的拿手好菜。” 郑心怡也跟着进了厨房,嘴甜地问, “江姨,是要做糖醋排骨吗?” “你这丫头怎么猜到的?”江明琼讶异。 “记得小时候,我爸妈都不怎么在家, 我时不时就来蹭饭,江姨做的糖醋排骨我记了很多年的,在国外这几年我也是一直都念念不忘呢。” 江明琼被哄得高兴,把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摘了套进郑心怡手上。 意挽在另一边帮忙备菜,她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不知道应该插什么话题进去。 其实很多时候,她都很讨厌自己这样的性格,永远都学不会怎样谈天,永远融不进去别人,永远不合时宜地存在着。 她很羡慕心怡姐姐,她不像自己这般沉闷,漂亮又明媚大方,工作能力还强。 如果哥哥真的跟心怡姐姐结婚了的话,一定会生活得很幸福吧。 意挽帮忙备完菜,跟江明琼说了一声,出厨房透气。 但也不想去院子里,因为要绕过客厅,就要碰到在客厅里的哥哥。 她去了一楼的书房。 书架上有很多书,包括她在高中时期的许多复习资料以及哥哥念大学时候的学习资料。 她抬手,轻轻抚过那些属于哥哥的一本本资料的书脊。 脑海不受控地忍不住去想,她是在高一那年喜欢上的哥哥,那么哥哥呢? 意挽随手抽出其中的一本拿在手心里。 翻开封面,第一页就是哥哥的字。 哥哥小时候是在老宅那边,跟着爷爷长大的,字也是从小就练,笔力遒劲又洒脱,自成一番风骨。 下一秒。 熟悉的脚步声在一道极轻的落锁声后响起。 意挽只来得及合上书,没能把它放回书架原位置。 陈京珩反锁了书房的门,朝站在书架前的意挽一步步走过来。 意挽企图把书藏在背后,回头,对上哥哥的眼睛,表情瞬间变得有些讳莫如深,她移开眼,听到哥哥淡声问:“在看什么?” 意挽无声吸了口气,回答:“什么都没看。” 陈京珩没多废话,直接攥着人手腕把书夺出来。 他淡淡瞥了眼书的封面,说:“怎么看这本?” 意挽不解地见他抽出了书架上的另一本专业课的书,掀开封面,然后递给她。 她接过来,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自己的名字。 意挽心惊,不可置信地抬眼。 陈京珩语气平静:“我不是因为成瑜才发现自己的心意的,江意挽,我喜欢你很久了,从大二那年开始,如果不是你昨晚叫了我的名字,这辈子,我都不会跟你主动提这件事。阿挽,为什么不承认你对我的感情?明明你也” 意挽打断他,慌乱地阻止他说下去:“我没有!哥,我只是把你当哥哥。” 陈京珩也没说话,只是盯着她,又上前走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压得密不透风,鼻尖几乎相抵。 男人作势要吻下来,而意挽避无可避。 双手被压制,她只能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开口制止他的动作,妄图唤醒他的良知:“哥!” 陈京珩本来也没想真的强迫她做什么,但也承认刚才确实有点失控,他堪堪停在将吻不吻的距离,弯了弯唇,“江意挽,你难道现在还认为我是你哥哥吗?” 他声音愈发温和,一步步引导她,教她:“如果我是哥哥,他的角色就只能保护你,哥哥不会这样对你,只有陈京珩会这样。所以,阿挽,你看清楚,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想吻你的人不是哥哥,是陈京珩。” 意挽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兄妹俩无言地对视了片刻。 陈京珩后退两步,垂眼看着她,仿佛可以洞悉她所有的情绪,“阿挽,别否定自己,郑心怡有她的优点,你也有自己的优点。” 他好像突然变回那个自己熟悉的哥哥了。 意挽抿了下嘴唇,不自觉卸掉了身上那层防备,对他的态度也亲近许多:“哥哥,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看你不高兴。” “那你现在是陈京珩还是哥哥?”意挽偏头问他。 陈京珩把问题又扔了回去:“那你更希望我是哪个?陈京珩还是哥哥?” 意挽诚实地回答:“我希望你是哥哥。” 陈京珩不意外她的答案,低声纠正:“但我不是,阿挽,刚才我也不是哥哥,摊牌以后,我就没想继续再做你的哥哥。今天跟郑伯父和心怡见面,我没来得及推掉,阿挽,我会朝你走九十九步,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解决,你不用害怕爸妈的想法,也不用担心爷爷那边,可是,阿挽,你能不能向我迈一步?我只是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如果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那我就不会逼你做什么。” 意挽不是不动容,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想承认自己的心意。 只是在将要开口之前,书房的门被人敲响。 是陈邵的声音:“阿珩,挽挽?是你们在书房吗?出来吃饭了。” 意挽立刻抽回理智,没有犹豫地回应爸爸。 她刚迈出一步,就被身侧人拉住手腕。 陈京珩攥着她的力道很紧:“江意挽,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意挽冷静地看着哥哥:“哥哥,我不喜欢你,真的不喜欢,之前想要和你疏远也是真的,我确实……喜欢成瑜。昨晚上的事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喝那么多酒,然后把你认成成瑜,哥哥,你今天说的话,我都会当做没听见过,希望你也能忘记昨晚上的意外,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好吗?我们赶紧出去吧,爸就在外面,郑伯父和心怡姐姐也都在等我们……” 她转身往外走,“卡哒”一声按开锁。 与此同时,听到陈京珩哑着嗓子的声音:“我不信。” 意挽顿了一秒,转开门把,走出去。 餐桌边。 陈邵和江明琼以及郑伯父和心怡姐姐已经落座。 意挽想了想,把心怡姐姐旁边的座位空了出来留给哥哥,自己去坐在另一边角落的位置。 哥哥和心怡姐姐才是今夜的主角。 陈京珩稍晚一步过来,几乎没有犹豫地,坐在了意挽身边。 意挽喝水的动作顿住。 她不动声色地暗示哥哥,但对方完全没反应,反倒笑着跟郑伯父聊起最近的生意。 意挽一口气不上不下,就那么堵在那里。 一张晚餐下来,意挽偶尔微笑着点头附和长辈们的话,其余时间,都安静地吃着东西,再没主动说过话。 当着爸妈以及郑伯父和心怡姐姐的面,她总是不自觉想起哥哥说的那些扰乱她心神的话,此刻又跟他挨在一起简直是如坐针毡。 陈京珩面色如常,动作也自然,时不时还给意挽夹菜。 郑伯父往兄妹俩这边看了两眼。 当时兄妹俩两个人都恰好心思各异地想着事情,拇指都下意识摩挲着杯沿。 这动作一开始只是陈京珩思考时会做的一个小动作,但不知道何时开始,意挽也染上了这样的习惯。 最先发现两人越来越像的人是刘文昱,当时还感慨陈京珩和意挽不愧是兄妹,连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意挽当时面上不显,但内心暗自雀跃了很久。 而陈京珩没好气地掐了下旁边坐着的妹妹的脸,“好的不学,怎么净跟我学些坏习惯?” …… 郑伯父看着他们,说:“阿珩和挽挽兄妹俩感情真好,两个人在那里看着真像,动作都一模一样。” 江明琼听见就高兴,笑着回:“那可是,陈京珩别的不说,对妹妹倒是没得挑,毕竟也算是是他带大的,挽挽跟他像倒也正常。” 意挽看了眼妈妈和郑伯父,然后又低下头去。 这个话题没聊多久,很快就揭过。 只是陈京珩瞥了眼身侧的姑娘,觉得她有点不对劲。 吃完晚餐,意挽借口第二天学校有早八课,很快就上楼了。 如果说下午哥哥的话让她短暂地动摇了,那么妈妈和郑伯父的眼神就让自己瞬间清醒了。 如果跟陈京珩真的在一起了,他们会怎么看哥哥? 哥哥会被多少人指点和不理解? 不可以的。 哥哥发来消息: 【阿挽,睡了吗?我能进来吗?】 下一秒,像约好了似的,成瑜也发来消息: 【意挽,我们明天一起吃午餐吧?】 第29章 给机会 “那样就已足够” 意挽看着哥哥和成瑜几乎是同时发来的消息, 头疼地退出微信,点进音乐软件,来回翻着歌单, 又退出去,点进小红书和抖音平台索然无味地刷了几个视频,最后又切回微信。 她叹了口气,没有回复哥哥,回了成瑜的消息:【好, 成瑜,我明天正巧也有事情想跟你当面说。】 成瑜:【好,明天见,晚安。】 意挽回复他晚安。 她一直没有回复哥哥, 因为怕他知道自己没有睡。 但是意挽又怕他在门外等下去。 她趿上拖鞋, 走到门边,握上门把的最后一秒, 却又松开了, 只敢伸手一点点触摸着门上凹进去的花纹。 默默陪了哥哥很久, 久到意挽觉得陈京珩早就应该离开回房间了, 她又多在门后站了一个多小时, 才上床休息。 陈京珩不会知道意挽在这扇门的另一侧陪过他。 就像意挽也不会知道,哥哥这一夜一直没有离开。 翌日意挽起得很早, 如愿避开了哥哥,直接去了淮音。 林思允笑眯眯地说着昨晚跟卓望一起去看电影的趣事,说到最后, 她认真道:“挽挽,我打算等年底,就跟爸妈坦白了。” 意挽有点惊讶:“怎么突然想要跟叔叔阿姨坦白呢?” 林思允说:“我自己倒是没什么, 我就是觉得我跟卓望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他带我去见过好多次他妈妈,而我连谈男朋友都瞒着家里,对卓望太不公平了,我还是觉得跟爸妈坦白比较好,你放心,即使我爸妈不同意,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的。而且,我们两个都跟对方保证过了,不管遇到什么阻拦,我们都永远不会放开彼此的手。” 意挽笑着道:“好啊,思允,你们一定可以一辈子都这么超级幸福的。” 到了中午。 思允去找卓望,意挽跟成瑜一起去了学校餐厅吃午餐。 但吃完这顿午餐以后,意挽跟成瑜把餐盘放到回收处,想了想,还是很抱歉地开口:“成瑜,对不起啊,我回去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样对你很不公平。” 她现在依然喜欢哥哥,带着对另一个人的喜欢,跟成瑜相处,这样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 成瑜笑笑:“意挽,你知道的,对我来说没关系的。” 意挽不太认同地蹙眉,说:“成瑜,你不能这样,在喜欢别人之前,你应该好好爱自己,再说了,你这么优秀,一定有很多优秀的女孩子喜欢你……” 成瑜温和地打断她的话:“或许真的像你说的一样,可是,意挽,她们都不是你。” “成瑜,这样对你真的太不公平了,而且,我也做没有办法做到。你知道吗,在跟你一起的时候,我依然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去……想他,然后再看向你的时候,我就会更愧疚,我真的没办法继续这样跟你相处下去……” 成瑜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尽量压下心底的失落,表现得十分轻松,“意挽,那你还打算继续喜欢他吗?毕竟他马上就要联姻了。” 意挽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逃开了这个话题,只是对成瑜说:“我会永远陪在哥哥身边。” 她永远都会陪着他,直到,哥哥不再需要她这个妹妹为止。 意挽跟成瑜分开以后,独自去了提前预约好的琴房。 但没等她练多久,琴房被人突然从外面打开。 熟悉的脚步声沉沉响起,流畅的琴声猝然卡壳。 陈京珩是唯一一个可以在自己弹琴的时候分走她注意力的人。 意挽知道自己没办法忽略哥哥的存在去专心练琴,以前就做不到,现在更做不到。 意挽索性合上琴盖,若无其事地从琴凳上站起来,回头看向哥哥,问:“哥哥,你怎么来淮音了?今天公司不忙吗?” “很忙,我是抽空来学校找你的。”陈京珩毫不留情面地回绝她的客套话。 意挽被噎了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去接他的话,就干巴巴地问了句:“你吃过饭了吗?哥哥。” 陈京珩扯了下唇,面无表情地回答:“没有,但我刚才一直在餐厅,我看到你跟成瑜了。” 意挽懵在原地,“你去餐厅了吗?” 她在餐厅完全都没有发现哥哥的身影。 “从你下课后我就一直跟着你,你今中午总共就吃了九颗馄饨,碗里面还放了香菜,你自己偷偷挑出来,那小子一点没察觉,江意挽,你喜欢的人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意挽忍不住辩解道:“哥哥,我和成瑜之前没怎么吃过饭,他不知道我不吃香菜,是我自己忘记说了。” “所以你到底喜欢成瑜什么?他会弹钢琴?还是长得好看?还是成绩好?” 意挽哑然。 陈京珩看着她,继续追问:“如果是喜欢他弹钢琴厉害,哥哥以前也学过钢琴,长相比起他来说,我应该也不差吧?你如果喜欢他,那为什么不能试着喜欢喜欢我?” “哥!你疯了吗!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意挽不欲听下去,忙不迭打断陈京珩的话。 陈京珩低头笑了声:“是,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 边说着,边朝着意挽走过去。 意挽被他逼得一直往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腰际即将抵上坚硬的琴身的前一秒,被男人伸手护住。 陈京珩揽着意挽的腰往自己身前带了带,抬手摩挲着小姑娘的唇瓣,嗓音很低,听着略微虚哑:“喜欢他?” 意挽强忍着对成瑜的歉意,点了下头。 “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意挽毫不犹豫地迅速点头。 陈京珩蓦然松开压在她唇畔的手指,扯唇笑出来:“行,没关系,只要你们没结婚,我就能跟他公平竞争。” “哥!你还有跟心怡姐姐的联姻,你不能这样……” “联姻我会退掉。”陈京珩淡声道。 “不可以!哥,你怎么能退掉,那心怡姐姐怎么办?!”意挽原本还算平静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慌乱。 陈京珩似乎有所察觉,看了她几秒。 意挽有些心慌,瞬间噤声,躲开他的视线。 陈京珩反问:“江意挽,我怎么觉得,比起知道哥哥喜欢你这件事,你更害怕我会退掉那场连八字都没一撇的联姻?” 意挽看着哥哥,无声叹了口气:“哥,我不该害怕吗?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你谁都可以喜欢,就是不能喜欢我,我也谁都可以喜欢,就是不能喜欢你,如果被爸爸妈妈知道,不,这种事绝对不能被爸爸妈妈知道……” 陈京珩意识到什么:“阿挽,你这么抗拒跟我试一试,是不是害怕和担心爸妈对你生气或者失望?对吗?” 意挽没否认。 但其实不是。 比起害怕爸爸妈妈对我失望,哥哥,我最担心的从来都是你。 “阿挽,我会退掉跟郑心怡的联姻,也会处理好爸妈那边,反正你本来也不喜欢我,一切都是哥哥先开始的,这样的话,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给我一个跟其他人公平竞争的机会,好不好?” 第30章 修琴房 “请不要因为我而难过”…… 陈京珩离开的时候, 意挽跑到窗边,默然地看着哥哥的背影。 她一直知道,哥哥从来都是嘴上逞凶, 从来没舍得逼过她什么。 就像那天在他房间里,她答应哥哥也不止是出于情急之下的冲动,更多是因为潜意识里吃定了哥哥不会真的对她做什么。 她好像的确太贪心了,现在偶尔会想,如果她不是陈京珩的妹妹就好了, 那样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地答应他了呢? 可又回到最初的假设,如果她不是他的妹妹,又怎么会遇到他? 这从一开始就是一道完全无解的命题。 而一墙之隔,另一间琴房里。 成瑜也站在窗边, 目视男人离开。 他今天发现陈京珩比意挽早得多, 在他帮意挽点那碗特意多加了香菜的馄饨之前,他就已经在餐厅看到陈京珩的身影了。 成瑜也并非不清楚意挽的喜好, 虽然高中时期他大概在意挽的回忆里出场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他这个追随着主人的影子, 不会连意挽不吃香菜这一点都不清楚。 他是故意为之, 想最后再帮她一把。 * 哥哥说会让意挽考虑清楚, 不再逼她,后面果然没再追着她。 意挽晚上回家的时候, 爸妈说哥哥今晚要忙应酬,不回家了。 意挽心知肚明,哥哥是主动给她留了空间。 她陪爸妈吃完晚餐, 去三楼琴房练琴。 江明琼还记得儿子的嘱托,上楼给挽挽送牛奶。 哥哥给她送牛奶她已经习惯了,但妈妈来送意挽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接过来,“妈,我都这么大了,以后还是我自己去热牛奶吧。” 哥哥偶尔出差的时候,她也是自己热牛奶的,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只有哥哥在家,她才会扔掉这些事情不管。 江明琼不赞同地嗔怪道:“你再大在爸爸妈妈心里也是小孩子,挽挽,你就让妈妈来给你送吧,这几天好不容易我们在家,一直都没时间照顾你们,这样照顾你,妈妈求之不得呢。” 等意挽喝完牛奶,江明琼也坐在草莓熊沙发上听意挽弹琴。 意挽知道江明琼对于钢琴不是很了解,妈妈最喜欢的钢琴曲也就只有一首《梁祝》,自己练的很多古典钢琴曲其实都不在妈妈的欣赏范围之内,妈妈来这里只是为了陪她而已。 意挽练完自己本来在练的那首悲壮又平静柔美的《Valse Sentimentable No.2》后,给江明琼弹了一首《梁祝》。 不用找琴谱,她弹过也表演过很多次这首曲子,琴谱早就镌刻在了肌肉记忆里。 《梁祝》是一首非常美的曲子。 琴键在意挽手中仿佛有了生命,随着琴键跳跃,无数只蝴蝶从少女的指尖翩翩起舞。 意挽弹琴一直很有灵气,比起纯熟的技巧,她更打动人的是将情感诉诸于琴声的这样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听者很容易被代入进去。 江明琼不知不觉就什么都不再想了,沉浸在女儿的琴声之中。 一曲结束,意挽合上琴盖,去草莓熊沙发那边找江明琼,“妈妈?我们下楼吧?” “是特意给妈妈弹的吧,谢谢挽挽。”江明琼从来不会扫女儿的兴,“真不愧是妈妈的女儿,弹得真棒,听着又进步了,比以前还要有感情了。” 意挽笑着拉起江明琼的手,“妈妈你喜欢的话,以后每天在家里我都给你弹。” “那敢情好哦。”江明琼细细打量了一下琴房,“挽挽,改天我再找人帮你把琴房重新装修一下吧,这都有好多年没有修整了。” “不用了,妈妈,这样就挺好的。”意挽摇摇头,“妈妈,谢谢当时你和爸爸给我修了这间琴房。” 对于陈邵和江明琼,她除了感谢还是感谢。 “你看你这傻孩子,本来就是一家人,你学琴没有琴房怎么行呢?当时谢就算了,现在还这么客气,妈妈生气了啊?” 意挽撒娇地笑了笑。 江明琼想到什么,开口说:“不过,挽挽,虽然妈妈有时候看不惯那小子,但在给你修琴房这件事上面,你不应该谢我和你爸,应该谢谢你哥哥。当初,是陈京珩说要给你在家里修一间琴房出来的。” 意挽爸爸妈妈出事的那一年,也是陈京珩迫于老爷子压力放弃钢琴的那一年。 因为陈京珩的缘故,家里没人敢提钢琴两个字,钢琴在陈家几乎成了一种禁忌。 然后意挽被接来陈家。 陈邵和江明琼并不担心两个孩子会相处不好,作为父母,毕竟都了解自家儿子面冷心热的性子。 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陈京珩会因为意挽恰巧也学琴而导致心里不舒服。 但幸好并没有发生这样的情况,两个小孩间相处融洽得简直出乎他们的意料。 而且,陈京珩对挽挽也罕见地会比别人多出几分耐心。 只是关于琴房这件事,陈邵和江明琼本就对于陈京珩内心有愧,尽管在意挽刚到陈家,两人就动了给意挽在家里修一个琴房的念头,但夫妻俩明里暗里找了很多机会,愣是谁都没好意思跟陈京珩提出要在家里给挽挽修一间琴房的事。 毕竟家里属于陈京珩的那间琴房刚刚拆掉没有多久。 而令陈邵和江明琼夫妻俩更没有想到的是,在意挽快要十四岁生日的时候,陈京珩找到他们,声音平静地提出想在家里给意挽修一间琴房的请求。 要说那会陈京珩跟意挽的感情有很深吗? 实话说也并没有。 再说,陈京珩也并不是会随便到处施舍善心和可怜别人的性格,只是那几天,少年无意间在客厅撞见的一幕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意挽应该不知道还有人在家,因为没有钢琴弹,对淮京也不熟悉,不知道去哪里找附近的琴房,却又因为至少现在没人拦着她学琴了,所以可以肆意地在客厅里拿着厚厚的琴谱一页页地翻。 洋娃娃般精致可爱的小姑娘用手比作话筒,很正式地对着面前超大的落地窗,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说:“咳咳,下面有请表演者江意挽来为大家演奏一首她最喜欢的钢琴曲——著名钢琴家柴可夫斯基的《October(Autumn song)》。” 说完以后,意挽理了理裙摆,挺直腰板在地毯上坐好,想像着面前有一架钢琴,傻兮兮地进行了一场长达五分钟的沉浸式表演。 陈京珩现在依然还记得,这天的天气很好,是一个安静又普通的午后,有大片的阳光自落地窗投射进来。 就在客厅的这一方小小角落里。 没有观众,没有掌声,也没有鲜花,甚至连一架正儿八经的钢琴都没有,唯有一个小姑娘在无比认真地弹着自己最爱的曲子,一双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牙。 傻里傻气,但是好像也挺……可爱的。 * 意挽闻言,彻底愣了几秒,下意识喃喃地重复问道:“这间琴房是哥哥说要给我修的吗?” 江明琼:“对呀,是陈京珩那臭小子说的,虽然他平时浑,不过到正事上面,倒也不算太差劲。” 偶然得知事实以后,意挽的心脏就像是被人揪起了一角,不痛,却酸涩得让人无法忽视。 原来哥哥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对她这样好了。 本来坚定的内心开始变得踌躇起来。 意挽刚回房间没多久,思允的电话打进来。 她接起电话:“喂,思允?” 女孩子带着浓重鼻音的哭腔从电话那头传来:“挽挽,你在家吗?我能去你家里住一晚吗?我现在在马路边上,身份证也没带” 意挽穿着拖鞋,跑下楼换鞋,边跑边问:“思允,你发个位置给我,我去接你。” 她跟陈邵和江明琼说了一声,司机送她去接了思允。 意挽见到蹲在马路边抽噎的林思允,心疼地抱住鼻尖冻得通红的女孩子,把身上的羽绒服披到她身上。 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意挽先把人带到车上。 等林思允情绪缓和下来,意挽轻声问:“思允,你怎么大晚上的从家里跑出来了?怎么回事啊?” 林思允很委屈地看着意挽:“挽挽,怎么办,卓望跟我分手了。” 意挽跟着蹙起眉,“怎么会呢?你们感情一直这么好,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突然分手呢?是不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林思允摇摇头,因为哭过,嗓子很哑:“挽挽,我不知道我爸爸妈妈怎么会发现的,明明我们瞒得很小心了,明明这么多年都好好的,可是他们就是突然发现了我跟卓望在一起的事情。而且,我爸爸好像今下午去找过卓望了,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跟卓望说了些什么,等到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卓望已经把我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挽挽,怎么办?我找不到他了我去了所有我们去过的地方,我还去了他们系里,才知道卓望已经被退学了,我也去他妈妈住的医院里了,医生告诉我他妈妈已经出院了。明明我们今天中午还坐在一起吃饭的,可是,可是现在我怎么都找不到他了” 说着说着,她没忍住又哭起来。 思允一直很少哭,她跟意挽有点悲观的性格不太一样,她一直很积极乐观。 可现在却哭得像是一个丢了最心爱的糖果的孩子。 林思允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想要躲起来是这么简单,任凭她如何努力都找不到一点他的影子。 又或许,是卓望太了解她。【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30-40 第31章 答应他 “只要与你相视” 意挽抱着思允, 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先安抚她的情绪。 她把思允带回了自己的屋里。 陈邵和江明琼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给两个小姑娘煮了甜甜的梨水送上楼, 叮嘱他们早点休息。 林思允捧着温热的梨水,央求江明琼:“江姨,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爸妈我来找挽挽了啊?” 江明琼自然点头:“你这丫头还不相信你江姨吗?你江姨哪是那种出卖你们的人呀?” 林思允这才放下心来,在意挽的浴室里洗了澡,换上意挽找出来的一件睡衣。 意挽把思允安顿好, 自己也去洗了个澡。 两个小姑娘在一张床上面对面躺下来。 意挽见思允情绪好了很多,才问:“思允,那林叔知道卓望去哪里了吗?” “我也不知道我爸到底知不知道,但我爸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我回家求了他很久, 他理都不理我” 后面的事情意挽不问也大概能猜到了,按照思允的脾气和性格, 大抵没有忍住, 跟家里吵了一架, 然后就从家里面出来了。 她像哄小孩子那样, 轻轻地一下下拍着思允的背。 林思允没忍住, 短暂地笑了下:“挽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怎么还这么哄我啊?” 意挽也弯了弯唇:“我难受的时候,哥哥就会这么哄我。” “唉,挽挽, 如果卓望一辈子都不肯见我,怎么办呢?”林思允又笑不出来了。 可是意挽也给不出什么很好的建议,她自己的事都依然一地鸡毛, 无从下手。 林思允跟意挽抱怨了很久父母,然后不死心地换着号码去联系卓望。 她给卓望发了很多条消息。 【卓望,你凭什么不告而别?】 【卓望,我告诉你,这段恋爱是我追的你,要说结束也应该是我提分手,你没有资格提分手】 【你到底去哪里了?】 【我们不是说好了一直在一起吗?你怎么能丢下我就这么走了,混蛋!】 【卓望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我们不是约定了要一起努力获得我爸妈的认可不是吗?】 【我爸是不是找你说了很难听的话?】 【卓望,至少你要把小趴菜留下,那是我们两个一起养的,不是你一个人的。】 【你真的要丢下我吗?】 【我好想你。】 短信的另一边。 “咳咳……” 卓母剧烈的一阵咳嗽声唤回了卓望的思绪,他倒了杯温水过去,“妈,等我过两天找到医院,我们立刻就去住院,你再忍几天。” 卓母喝完杯子里的水,柔声问:“小望,你跟妈妈说,是不是咱家遇到什么麻烦了?妈妈不住院也没什么,本来妈妈就住够了,只是你,小望,你这几天都没去学校,我也没见你练过琴……” “妈,能有什么事?没事的,你别乱想,好好顾好你自己的身体就行了。” “小望,妈还能不了解你吗?你是不是跟小允吵架了?我一看你就不对劲,刚才吃饭的时候也一直在看手机。小允是个好孩子,妈能看出来,她对你是真心的,你赶紧去跟她道歉,妈有经验,小情侣的矛盾要是隔夜就更难处理了,快去快去。” 这是卓母当年在淮京郊区的一所拆迁房,自从卓望上大学,加上卓母常年住院,这房子就没人来住过。 屋外北风呼啸,门窗透风,屋内温度很低。 卓望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嘴唇在微弱的白炽灯光下显得更苍白了些。 少年笑了笑:“妈,你别多想,我跟思允好好的,没有闹矛盾。” 卓母不太放心,又问了遍:“你别骗妈妈,你跟小允真的没闹矛盾?” “嗯。”卓望喉结轻滚了下,“我也不舍得跟她闹矛盾。” “那就好,看你们俩相处的好,妈比什么都高兴。对了,小望,你之前跟我说过,小允家父母是自己做小生意的对吧?” 卓望勉强地笑着“嗯”了声。 “我想着,等你们工作都稳定下来,我们两家就可以见个面,商量着把你们的事给定下来了,毕竟都这么多年了,再不定下来,显得我们家里不尊重小允。当然,妈没有逼你们这么早就结婚的意思,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呀,都恐婚恐育,没几个愿意早结婚的,咳咳咳咳咳”卓母如涓涓细流的轻语被咳嗽打断。 卓望立刻起身拍着母亲的背,然后又去倒了一杯温水回来。 卓母停止了咳嗽,继续接着没说完的话,说道:“反正结婚都要看小允的意思,你不准逼小允什么,但是妈觉得订婚是可以的。唉,小望,妈每次想到关于你的这些事,都觉得是吗拖累了你,要不是我,你哪会这么辛苦呢?你小时候,就跟个萝卜头一样,你说,你那么小的年纪,就知道跟在你姥姥身后懂事地帮着捡各种塑料瓶子卖钱,后来你姥姥走了,就剩下咱娘俩,担子全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了,多亏了你林叔资助你啊。你这孩子从小日子就过的苦,也没什么童年,连笑都很少见,是跟小允在一起之后啊,你才像个这个年纪的孩子似的,会笑了,也会哭了,妈高兴,真的,妈特别高兴” * 林思允等累了,都没有收到回复。 她扔掉手机,钻到意挽怀里,“挽挽,卓望还是没回我短信。” 意挽抱着她,问:“你今天把你们去过的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吗?” 林思允掰着指头数,声音听上去极为低落:“对啊,我跟他常去的地方,我都去了一遍,包括医院里,他系里,他常去的琴房还有上课的教室,他以前住的宿舍,还有我们两个经常去吃的那家兰州拉面店,所有认识他的人我都问了一遍,不止我联系不到他了,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他了。” “思允,那你能联系上卓望的妈妈吗?” 林思允摇了摇头:“我没有卓望妈妈的手机号码,我们只在医院里见过。” 意挽说:“思允,卓望应该还在淮京,不会这么快就处理好所有的事情,然后离开这里的,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是没去找过的?” 林思允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没有了呀。” 意挽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特别好的方法,两人都安静地思索着。 几分钟后,林思允尖叫着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啊啊啊啊,挽挽,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地方,我今天没有去找过,卓望肯定在那里!” “太好了,是哪里啊?”意挽也跟着坐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来,卓望以前跟我提过一次,他们家在郊区有一个房子,我隐约记得那个地方的地址,等明天一早,我就打车过去找。” 意挽点点头:“好,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林思允有了希望,没那么难受了,捣捣意挽,问:“本来今天下午就想问你的,没想到我这边突然出了这种事。” 意挽侧眸,“嗯?要问我什么?” “你跟成瑜相处得还行吗?看你们今中午在餐厅聊得还挺高兴的。”林思允关心问。 “唉。”意挽叹了口气,“我一开始确实是想跟成瑜多接触接触的,只是思允,你还记得高一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吗?” “我当然记得了,我怎么会不记得,我当时差点没被你给吓死好吧?谁跟你那么语出惊人呀,一上来都没有一点铺垫,直接跟我说你有一个喜欢的人。”林思允想到当时的场景还戚戚然。 意挽也回忆起来当时的场景,弯了弯唇:“我那是直抒胸臆,开门见山。” “行了,所以呢?我跟你在这儿聊你跟成瑜的事,你干嘛给我扯到高一的时候啊。”林思允吸了吸鼻子,忽然福至心灵,“挽挽,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现在还喜欢那个人吧??!” 意挽看着目瞪口呆的思允,然后点了点头。 “不是,我的天,你真的现在还喜欢那个人啊?怪不得我这些年明里暗里给你介绍多帅哥你都不为所动,我居然没想过这一茬!” 不过林思允没有再追问意挽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想当年,她可真是问过无数次这个问题了,起初意挽还跟她搪塞搪塞,到后来直接演变成了充耳不闻,死活都不告诉她那个人究竟是谁。 后来她也就渐渐不问了,久而久之甚至都觉得意挽喜欢的那个人根本不存在于现实世界。 两个小姑娘聊累了,又都躺回被窝里。 面对着面,意挽眨了下眼,轻声开口:“思允,我问你个事。” “问吧。”林思允很痛快。 她顺便拿过意挽手机智能关掉了房间的顶灯,只留下了床头的灯。 意挽斟酌着说:“就是,我有一个朋友” 如此熟悉的开场白。 林思允拉长音道:“哦——你有一个朋友,然后呢?” 意挽不理会她的调侃,认真问:“我这个朋友,她暗恋了一个人,然后,最近,那个暗恋的对象忽然跟她表白了,我就是想问你” “行了,不用问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就直接回答你吧。”林思允挑了下眉,直截了当地拍手道,“答应他。在一起。” 第32章 在一起 “也会让我流出眼泪” 意挽不自然地低声反驳道:“思允!你回答我做什么?我都说了是我的朋友了。” 林思允挑了下眉:“朋友?什么朋友啊, 我还不知道你,你在淮京什么时候有别的朋友了?我可是你的嫡长闺,我能不知道么?说吧, 喜欢谁了,直接上,我支持你。” “算了,我承认好了。”意挽继续问,“思允, 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还没有说完,就是,这个人吧, 我虽然暗恋他, 可是,我是不能喜欢他的。” “哪有什么能喜欢不能喜欢啊?” 意挽秀气的眉拧到一起, “就是不能喜欢。” 林思允:“挽挽, 你这么一副如临大赦的模样, 你要是再不跟我说那小子到底是谁, 我会以为你喜欢的是你哥哥。” 意挽:“” 认识这么多年了, 林思允怎么可能猜不到意挽的想法,她大惊失色:“挽挽, 你不要告诉我,我猜对了。” 意挽戳戳她眉心:“思允,你怎么敢猜的?我都没来得及告诉你, 我其实是被家里收养长大的。” 有重磅消息在前,林思允现在对什么都不惊讶了:“也就是说,挽挽, 你喜欢的人真的是京珩哥?” 意挽默认。 又听意挽讲了讲自己寄住到陈家的前因后果,林思允表示自己会帮忙保守秘密:“不过,挽挽,既然你跟京珩哥不是亲生兄妹,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那你有什么不能喜欢他的呢?” 意挽说:“思允,爸妈一直是把我当亲生女儿养的,我怕他们接受不了,而且,外界都以为我的确跟哥哥是亲生兄妹,如果我和哥哥在一起的话,就算最后澄清了,但难免还是会生出很多谣言,我怕对哥哥造成不好的影响,也不想因为自己的自私伤害到哥哥和爸妈” 林思允认真地问:“挽挽,可是陈叔和江姨都对你那么好,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们一定就会反对呢?你刚才不是还跟我说,说京珩哥跟你告白了吗?这说明你们两个互相喜欢呀,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遇见就很难得了,何况能找到互相喜欢的人,京珩哥不是冲动的人,既然他都跟你告白了,说明他早就已经想过所有的可能性了。” “思允,我不是没有想过答应哥哥,你知道吗,哥哥说喜欢的时候,尽管也知道自己那么想很不对,可我第一反应真的是高兴,高兴得快疯掉了。”意挽第一次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表达出来,“但是我不能这样,思允,如果我答应了,就彻底不能回头了,就永远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林思允:“我理解你是为了京珩哥好,只是,挽挽,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才是真正地为他好呢?从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或许京珩哥从始至终只是想陪在你身边而已。挽挽,你也可以勇敢一点,遵从自己的心意。” 见意挽慢慢想通了,决心试一试了,林思允八卦地评价说:“说起来,你喜欢京珩哥我是真没看出来,但京珩哥对你的感情,我是能看出点苗头来的,之前我还觉得奇怪呢,知道你们的关系以后,一切都说的通了。” 意挽没忍住笑出来,无奈地说她是个马后炮。 林思允立马道:“什么马后炮?我那是不敢乱说好不好,我也不知道你们俩不是亲生兄妹呀,要是我随便乱说的话,让京珩哥知道不得一刀解决了我呀?” 意挽问她从哪里看出来的。 林思允回忆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大一的时候,院里举办篮球赛,我们俩去当了拉拉队?” 意挽点点头。 她当时是被迫选上的,自己本身不想去做拉拉队,但被班长磨了很久,最后还是去了。 “我们那个拉拉队裙子超短你还记得不?你穿上超漂亮,当时好多男生都问你要微信,京珩哥来学校找你正好碰上,当时你哥哥那个脸快黑成煤炭了,你都不知道他当时看你的眼神多富有侵略性,又多么克制” 林思允说到兴头上,然后打哈欠的功夫,意挽无意瞥了眼手机。 然后她突然发现哥哥半小时发来的消息:【我听爸妈说思允来家里了?有需要帮忙就跟哥哥说。】 在意挽回应之前,陈京珩真的只乖乖地做哥哥的身份。 意挽示意思允先不要继续说了,立刻就回复了哥哥:【哥哥,我有话想找你,你在房间吗?】 只是一时半会没有得到回复。 见意挽一直翻着聊天页面着急等哥哥的回应,林思允恨铁不成钢地开口:“京珩哥这么说肯定就是早回家了,你直接去找他就行了呀,在这费什么劲?” 意挽想想也是:“那我走啦?” 林思允也挺想去的:“挽挽,你介不介意我去见证一下你们的爱情?” “思允!你别去,我自己去!”意挽阻止她下床。 林思允收回一条腿,重新进了被窝:“行行,我们挽挽脸皮薄,我不去了,我就在这等你,给你暖被窝,等你凯旋归来,去吧去吧。” 意挽很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刻,她情绪一直偏稳定,但此刻心脏砰砰地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 哥哥跟她不一样,哥哥很少反锁门,她恨不得立刻见到哥哥,连门都没有敲,弯唇推门进了。 房间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男人的喘息声在这一方空间内显得格外旖旎。 意挽眼神不受控制地落在敞开的床头柜抽屉里,以及,半倚着床的男人身上。 哥哥摘了那枚尾戒,指根干干净净,手指微弯,动作间指骨有力。 敞开的抽屉间,意挽隐约瞥到了自己的一张照片。 她窘迫地呆愣在原地。 陈京珩过了几秒才发现意挽的存在。 他扯过一角被子,眸色深邃地盯着妹妹,声音粘稠:“看到了?” “没有。”两个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意挽回答得很艰难。 不知道是在震惊哥哥在做的事,还是震惊于哥哥用她的照片做那种事。 陈京珩笑笑,懒得拆穿她蹩脚的谎言,直接问:“找我有事?” 意挽装作什么都没看到,镇定自若又很乖地点了点头。 潜意识里面,即便撞见如此一幕,陈京珩依然是哥哥。 “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不让你文昱哥过来吗?现在知道了?” 意挽意识到什么,脸瞬间红透。 “下次找我先敲门,别直接进屋。” 意挽羞窘地咬了下嘴唇,然后听见哥哥低声道:“过来。” 意挽摇摇头,垂眼看着哥哥,无声跟陈京珩抗拒。 想到被子底下的光景,她本能地有点怕,现在一点都不想过去找他。 陈京珩笑了下:“不是你找我有事,现在又不过来?那不然我过去?” 意挽见他要掀开被子,反应更快:“你别动,我过去!” 陈京珩懒散笑着看她,一时之间竟然不舍得打破什么。 自从他戳破那层窗户纸以后,意挽在他面前一直抗拒又生分,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动过了。 意挽垂着眼,哪里都不敢乱看,慢慢地一步步挪了过去。 陈京珩见状,没忍住调侃了句:“什么事?小蜗牛,再慢点哥哥就要睡了。” 意挽瞪他一眼:“我找你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陈京珩一直仰着眼安静地看着妹妹。 意挽知道哥哥的意思是示意她尽管说,他会洗耳恭听。 但他的眸光太过炽烈直白,意挽打好的腹稿都成了空白。 陈京珩也不说话,就等着意挽先开口。 只是不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窗外月明星稀,偶尔有汽车的鸣笛声响起。 是一个温和而沉静的良夜。 不知道过了多久。 意挽给自己打了无数次气后,紧张地揪着衣角,垂眼开口,声线带着颤抖,但无比认真而坚定:“哥哥,我们……试一试吧。” 陈京珩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有想过意挽来找他是为了林思允的事情,唯独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男人声音哑意很重:“你说什么?” 说出口才发现,跟哥哥承认自己的心意这件事远远没有她以前想象的那么困难。 她很勇敢地又认真说了一遍:“哥哥,我们试一试吧。” “什么意思?”陈京珩又确认了一遍,怕误解了她的意思,也是给她一次撤回的机会。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在一起吧。哥哥,我说的有这么难理解吗?”意挽不太好意思,但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陈京珩好看的眉眼里全是笑意,他“哦”了一声,然后懒着调子说:“哥哥耳朵不好,你声音太小了,我没太听清,你再说一遍吧。” 意挽又不是听不出来他什么时候是真的在问,什么时候只是故意逗她。 小姑娘的羞赧变成了气结:“爱听到没听到,没听到就算了。” “我家姑娘脾气这么大啊?”陈京珩伸手把她拉到床边坐下,笑着问。 意挽软声反驳他:“我哪里脾气大了?” “行,不大。离我这么远做什么?过来点,我抱抱。” 意挽有点纠结,磨蹭着不想过去:“哥,我不想……” 男人不欲多说,直接把小姑娘扯到怀里坐着。 隔着一层被子,意挽一动也不敢动,低声埋怨道:“哥哥,你干嘛?我都说不想了……” 她话音越来越轻,敏锐地察觉到男人眸光一直定在自己的唇上。 意挽难免紧张,不自觉闭了眼睛。 下一秒,她被人笑着搂进怀里。 陈京珩笑意明显:“阿挽想接吻啊?” 哥哥怎么可以这样! 他怎么能这么坏? 意挽不想被他抱了,挣扎着想从他怀里出来。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陈京珩低哑的嗓音里含了几分脆弱、小心翼翼,甚至还有跟他这个人很违和的委屈,“江意挽,你知不知道,哥哥这几天都要怕死了。” 第33章 陈京珩 “也许我们会再次偶然相遇”…… 陈京珩吻了吻意挽头发, “刚刚有没有吓到?” 意挽:“……” 她顿了两秒,反应过来哥哥说的是什么,声音埋在他怀里闷闷的:“你做都做了, 还怕别人看见么……” “我只是在意你的想法。”陈京珩说,“会讨厌我吗?看到我在用着你的照片,做这么恶心卑劣的事。” 意挽伸手攥住哥哥的手腕,认真给他开脱:“哥哥,你别这么说自己。再说了, 我又不是没上过生理课,这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不是吗?” 以及,她没好意思跟哥哥说的是, 其实发现哥哥在用自己的照片做这种事, 她有种隐秘的高兴。 陈京珩掐了下自家姑娘的脸,然后反手握住她的手。 小姑娘的手柔软纤细, 握在手里像没有骨头似的。 陈京珩手指抵入她指间, 密不透风地紧紧握住, 开口时语调含着种得了便宜卖乖的喟叹:“江意挽, 以后别叫我哥哥了。” 意挽在他怀里眨眨眼。 是的, 的确不应该再继续这么喊了。 他们都已经确认关系了。 她有点不太好意思,但还是认真征询哥哥的意见:“那……你想让我喊你什么?” 陈京珩低眼看她, 装模作样地认真思考了几秒,用那把好听的嗓子拖腔带调地喊:“宝宝?” 意挽耳尖都染上一层粉,憋了半天, 摇了摇头:“不要……” “那就喊我名字。”陈京珩丝毫不意外她的答案,“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意挽点点头。 哥哥的眸光很耐心,充满了十足的诱哄味道。 她不自觉沉溺进去, 启唇试探地喊了一声:“陈京珩?” “真乖,再叫一遍。” “陈京珩。” “在。” “陈京珩。” “在。” “陈京珩。” “我在。” “陈京珩。” “在呢。” 意挽起初在清醒时分这样喊哥哥还觉得有点羞耻,但一遍遍被男人哄着喊出口以后,发现好像也渐渐脱敏了,喊得越来越顺口,甚至于有些乐此不疲。 不知道喊了多少次以后,陈京珩忽然不应了。 意挽不满意地抬眸,眸光里全是谴责。 陈京珩笑笑:“阿挽,哥哥的名字不是白叫的。” “那你以后也别喊我的名字了,我的名字也不是白叫的。”意挽气呼呼地坐直了身子,瞪他一眼,问,“陈京珩,你要怎么样?难道要问我收钱吗?” 她又不是不了解陈京珩的脾气,就跟那次让他帮忙修自己浴室花洒一样,要是自己真给了,他就不乐意了。 “不跟你谈钱,我不要你的钱,再说,本来哥哥的钱也都是你的。”陈京珩笑了笑,眸光落在意挽唇上,暗示得很明显,“哥哥跟你收点别的。” 厚重的窗帘掩盖了窗外浓重的夜色。 意挽不自觉舔了下嘴唇,她说不清自己到底想不想。 但是内心也确实有点茫然,潜意识第一反应依然是问哥哥:“可是,我们不是刚刚在一起吗,现在这么快就要接吻吗?是不是进度有点太快了?” 陈京珩很尊重小姑娘的意愿:“阿挽,你不想哥哥就不会这样做,等你什么时候想了,我们再继续下一步。” 意挽很贪恋他的照顾,自然默认了哥哥所有做法。 只是陈京珩这人总要逗她,最后又吊儿郎当地笑着说了一句:“阿挽这么保守啊?那天喝醉了亲我的时候,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意挽的确什么都记不清了,但哥哥从来不会骗她。 尽管心虚,她还是虚张声势地否认:“我才没有亲你。” “想赖账啊?”陈京珩饶有兴致地接上她的话茬。 意挽心一横,低声含糊地说:“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了,不就是接吻吗?我不怕。” 而且,本来就是正经男女朋友关系,做什么都可以不是吗? 小姑娘给自己打起,边这样想着,边双手攀住哥哥的肩膀,闭着眼睛,胡乱又毫无章法地把自己的嘴唇印了上去。 上次到底有没有亲陈京珩,意挽都找不回脑海里的记忆,更无从回忆两个人亲吻的细节。 这次,她却无比清醒,清醒到,能清晰深刻地感知到男人唇上的温度。 他的唇比自己想像中要柔软很多,像果冻一样。 本来意挽只是想亲一下就离开的,但是身体比大脑更诚实,她停留得有点久了,直到哥哥掌心托上自己的后脑勺,她才蓦然反应过来,骤然退开。 只是陈京珩托着她的脑袋,意挽退也没能退开多少的距离。 两个人依然挨得很近,呼吸可闻。 意挽有下意识地屏轻自己的呼吸,但是陈京珩完全不在乎这些,或者说是故意为之。 她能听到他呼吸声变重了些。 陈京珩无奈地笑着:“不是嫌进度快吗?怎么又主动亲上来了?” “你怎么能倒打一耙?还不是因为你逗我吗?”意挽反驳。 “哥哥逗你的次数还少吗?听不出来我是逗你玩儿么?还是,阿挽,你也想亲?” 意挽一怔。 她还真没这么想过,哥哥这么点出来,她不由得也深想了下。 哥哥很了解自己,他说得也都对,她不是不知道哥哥是在故意逗她,自己也不是那种会被激将的人,那她刚才冲动地亲上去,好像除了她也想跟陈京珩接吻一种解释之外,没有其他的原因了。 见她不说话,陈京珩又凑近了点,“我说对了?” 意挽不想理他了。 陈京珩很有耐心,一点点教她正视这些东西:“阿挽,这没有什么不对的,每个人都有正常的欲望,你如果对我有这种想法,那我只会觉得高兴,知道吗?” 意挽点了下头。 “不过……” 听哥哥又换了一副截然不同的语气,意挽不解地看向哥哥:“不过什么?” “刚才那不算接吻。”这句话他那天夜里就想说了。 “不算吗?”意挽很茫然。 她从小除了钢琴,什么都不关心,对于男女之事也并不了解。 陈京珩把人往自己身前带了带,不再回答她,很重地低头吻了下去。 意挽脑海里“嗡”了下。 男人亲得很凶,好像要把这几天压抑的东西尽数都还给她一样。 但他自己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还嫌弃她不会接吻,实则他也没多少经验,吻得虽然很凶,可是动作却很青涩。是连意挽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都能感受到的那种青涩。 只是男人对于这种事情大概都是无师自通,没多久之后,意挽脑袋晕乎乎的,不受控制地呜咽出声。 但陈京珩顾念着意挽的情绪,到底也没更进一步,只是安分地亲着她唇瓣。 意挽被放开之后,脸颊早已红透,第一次连晚安都没跟哥哥说,迅速跑过了自己房间。 只是她忘了,房间里还有思允这个定时炸弹在。 林思允早已经是过来人,一见她微红的嘴唇,立刻秒懂,打了个响指,问她:“接吻的感觉怎么样?” 意挽没忍住,捶了下思允的手臂,“思允!你别说了!” “好好好,我不问你这个了。”林思允搂住她,“在一起啦?” 意挽弯唇点点头。 “有男朋友什么感觉?” 意挽想了想:“可能我还是没太适应身份的转变,有那么几个瞬间,还是会忘记我们是男女朋友,习惯性以为他还是哥哥。” “正常正常,情侣之间都有尴尬期,再过一段时间习惯就好啦。”林思允拍拍她,感慨说,“挽挽,刚才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一直特别紧张,害怕你什么都没说就回来了。但是,你比我想像得勇敢多了,京珩哥也是,我以为他这么冷静理智的人不会被情感控制,没想到居然是先戳破窗户纸的那个。总而言之,挽挽,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两个小姑娘在被窝里说了一会儿话,后来都眼眶红红的。 两人明天还要早起,也没继续聊下去,说要监督彼此好好睡觉。 但没多久,她们又都默契地睁了眼,笑闹了会儿,两个小姑娘都沉沉睡着了。 翌日一早。 林思允和意挽一起下楼。 阿姨已经做好了丰盛的早餐。 时间还早,陈邵和江明琼都还没有过来用早餐。 但意挽和林思允不打算吃东西了,怕去晚了找不到人,所以打算直接出门。 还没走出餐厅,陈京珩也自楼上下来了。 林思允拉住跟自己一样着急的意挽,主动跟陈京珩打了个招呼:“京珩哥好。昨晚睡得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挽挽跟京珩哥转变关系之后,她好像也没那么怕京珩哥了。 可能这就是身为娘家人,意挽给她的底气叭。 林思允对着意挽挑了挑眉,彼此心照不宣,什么都没有说。 陈京珩点头回应:“特别好,好久没睡这么好过了。” 他没劝她们留下来吃早餐,只是从冰箱里拿出来了两个一次性包装袋,分装了两个三明治进去。 意挽不用他说也明了了,笑着接过来,“谢谢哥哥,那我跟思允先走了。” 陈京珩不太满意地“啧”了声。 意挽心知肚明他的意思,有点无奈地提醒他:“哥,阿姨就在厨房里。” “她听不到,这么远。” 意挽跟哥哥示意还有思允在呢。 林思允非常有眼力见:“我先出去叫车啊挽挽。” 陈京珩笑着挑了下眉,看向她。 意挽迅速又小声道:“陈京珩,我走啦?中午见。” 说完,她鼓起勇气,趁没人注意这边,踮起脚飞快地亲了下男人的侧脸。 第34章 对不起 “请装作不知道” 两个小姑娘根据林思允脑海中的印象, 打车去了淮京郊区一处破败的拆迁房区。 林思允记不清具体的位置,只能跟意挽一起挨家挨户地找。 第一户敲了很久都没人回应。 第二户人家有个粗犷的男音吼了句“滚!” 两人没再继续上前,去了下一家。 大多数人都急着去务工, 对思允和意挽的态度都一般,甚至连林思允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有几个人就不耐烦地挥挥手或者是推搡开她们。 有几户人家态度还不错,只是这里的居民都早出晚归,彼此之间也没多少感情可言, 也没听说过卓望这号人物。 林思允和意挽一路问了很多户人家,才总算在一户老婆婆家里打听到了一点消息:“哦,你们说小望啊。小望可真是我见过最懂事的孩子了,他爸爸死的早, 妈妈又得了重病, 他那么小的孩子连灶台都够不到呢,就踩着板凳给家里做饭了, 别提命多苦了。不过你们来这里找小望做什么?他跟他妈妈都很多年没在这里住过啰, 你们要找人可就找错地方了。” 林思允礼貌地又问了一遍:“没关系的老婆婆, 我联系不上他了, 我本来也就是想来这里碰碰运气。婆婆, 麻烦您就告诉我他住在哪一户吧。” “就在右拐,直走的第三户。” 林思允用力点头, 意挽替她道谢。 两个人很快找了过去。 这家明显比周围的房子冷清很多,也少了很多烟火气。基本这里的每家每户的大门上都有去年贴上的仍然还算鲜艳的春联和福字,唯有这户的门上空空荡荡。 林思允吸了吸鼻子, 一向怕虫子的人也不顾结在门上的蜘蛛网上面停留的蜘蛛了,只是一个劲地敲门。 意挽也帮着一起。 只是敲了半天都无人应答。 林思允先停下来,眼眶极力兜着失望的眼泪, “挽挽,我们回去吧,可能是我记错了,也可能卓望早就走了。” 意挽笑笑:“思允,你不用管我,我就是来陪你的,我们可以在这多等一会儿的,说不定待会卓望就回来了。反正今上午不讲新课了,可以请假的。” “那好吧,谢谢挽挽。”林思允感动地说,然后又继续敲门。 这里的房子有点偏几十年前的那种老式房子,门也很旧,林思允一个没注意,手上被门环的倒刺勾住,划破了道口子。 但她都没注意到,还是意挽看见了,连忙拽住她流血的的手,“思允,不行,你得先去处理伤口,都流血了。” 林思允没多在意:“我没事的,挽挽,主要好不容易来这边,我要是现在走有点可惜。” 意挽不赞同,见思允又跟没事人似的去敲门,她刚想开口,有人大步流星从远处几步走了过来。 青年神色倦怠,下巴有淡青色的胡茬。 他拉下林思允流血的那只手,跟意挽礼貌说了声:“待会我会送她回去,你先走吧。” 意挽看了眼思允,思允还有点没回神,但也点了点头,说:“挽挽,你先回学校吧,如果我回不去,你就帮我跟老师请个假。” 意挽:“思允,那你有事随时联系我,给我发消息。” “好。”林思允对她摆摆手。 意挽点了下头,就坐车回了学校。 卓望一言未发,把人带到屋里面,拿了医药箱给林思允。 林思允还下意识等着卓望帮自己处理,但很久他都没有动,她才恍然,两人现在是分手了。 卓母在另一间房里面休息,卓望去看了一眼,她没有被吵醒。 回来后,他坐到林思允对面,见她笨手笨脚地把伤口处理得乱七八糟,却也没有动作,只是顿了两秒,然后不容拒绝地开口:“待会我叫个车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卓望,你没有要跟我解释的吗?”林思允扔掉手里的棉签,再没心思处理伤口,“卓望,难道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要给我的结局就是一场毫无征兆的断崖式分手吗?” 她接受不了,也不想接受。 “抱歉,是我对不起你。” “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你明明还对我有感情,不然你就一直躲着啊?为什么要带我进来处理我手上的伤?不是要跟我分手吗?那我伤了还是死了跟你有关系吗?” “林思允。”卓望脸色愈发难看,制止了她的话。 他还从来没有对自己语气如此差过。 林思允不免一愣,然后又听到他继续开口说:“我给你拿医药箱是出于礼貌,不是关心,你不要误会,我说分手就是分手,之所以让你进来,是想彻底跟你说清楚,不让你继续敲我家的门了,怕你把我妈吵醒,林思允,你有时候总是很自以为是,你以为全世界都围着你转吗?我妈本来就睡不好,晚上几乎整宿失眠,你在外面敲门的时候,有考虑过别人吗?” 林思允动了动嘴唇,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算了,没什么好跟我说对不起的,你走吧,我叫车送你回去,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苦笑了声,拽住青年的手:“卓望,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我爸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他是不是逼着你跟我分手了?” 卓望推开她的手:“思允,是我自己想跟你分手的,跟你爸无关。” “你骗人,我不相信,你明明也很喜欢我,我不是傻子,卓望,我能感受到别人对我的真心”林思允声线发抖。 “没有人会不喜欢你,思允,你有钱,性格又大方,跟你谈恋爱很爽。” “别再说了!”林思允颤抖着打断他,不可置信地红了眼:“不,我不信,卓望!你不是那种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你的表白吗?”卓望冷淡地笑了下,“因为那你跟我表白的那段时间,你爸有放弃资助我的想法,我之所以答应跟你在一起,是想让你说服你爸继续资助我完成学业。或许你感受过我的真心,可我这样的人,本身就没几分真心。你今天挨家挨户问我的地址的时候,感受到了吧?这里的人,跟你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跟你也不是。我们这样的人,整天脑子里想的都是温饱,每天害怕的都是下一顿饭该怎么解决。林思允,跟你去外面吃的一顿饭钱,抵得上我们一周的生活费,跟你在一起我早就后悔了,真的,这次你爸来找我,也算是给了我一个提分手的契机,所以,就这样吧。” 林思允已经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了。 她好像问了卓望说的都是真的吗? 对方说都是真的。 她觉得自己也没有再挽留的必要了,抹掉脸上的泪痕,尽量平静地开口:“是我太天真,我居然真的以为你是喜欢我,这些年给你和阿姨带来的困扰,是我抱歉,不过你也给了我这次的断崖式分手,就当我们彼此抵消,谁也不欠谁的。但我有权利跟你商量一下小趴菜的事情,这是我们两个人共同养的猫,你没有权利带走它。” “谁跟你说我把它带走了?都分手了,留着它有什么用?你要是想养,去京大旁边的避风港救助站找回来吧。” 卓母的咳嗽声不明显地传来。 卓望没再管林思允,拿着温水走过去。 * 而在意挽和林思允去郊区找卓望的同时,陈京珩改了会议时间,去了Nova Club。 刘文昱诧异他这个点过来:“怎么现在来了?最近是行情不好,但你们陈家公司不至于受影响啊?” “放心,你这酒吧倒闭了我们公司都不会有一点事。” “闭上你的乌鸦嘴。”刘文昱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拳。 到底没用多大力气,不过他眼尖地发现陈京珩嘴角破了道口子。 对方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他想都没有往其他的方面想,随口问道:“你嘴怎么回事?怎么破了道口子?撞门上了?” 陈京珩气笑了:“你撞一个出来我看看?” 刘文昱放下酒,正色几分:“那你怎么搞的?你终于想开了,去跟别人谈恋爱了?谁啊谁啊,哪家的姑娘,我认识吗?” “别多想,没别人。” 没别人 刘文昱毕竟是真把挽挽当半个妹妹的,他反应极大,从椅子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操,你他妈跟挽挽在一起了?你强迫的她!?陈京珩,你还是不是人了?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戳破这层窗户纸吗?你当初怎么说的?” “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你今天必须说清楚。”刘文昱严肃问。 陈京珩淡声开口:“有天我喝醉了,不小心亲了她。” 刘文昱实在气不过,把人拉到二楼的私人休息室,一拳招呼上去,“你他妈酒后乱性还是不是人啊?你亲了就算了,当成意外不好吗?你非得跟挽挽说清楚做什么?然后仗着挽挽从小就对你有依恋,从小就喜欢你,然后跟你在一块?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你是不是疯了?!你们两个要是被发现,先不说陈叔和江姨会怎么样,会不会打断你的腿,光是你家老爷子那一关,挽挽就不会好过,你也会没了半条命!” 他不仅仅是气他对挽挽做了什么,更气的是他明知道前路是死路还硬要去往里闯着去送死。 陈京珩抬手揩掉嘴角的血丝,倒是还笑了下。 “你是真疯了不成?我说得很好笑?你知不知道我说的形式多严峻?!” 他淡淡点了下头,拍了拍刘文昱的肩,说:“谢了,文昱,你今天没让我失望。” 两人兄弟这么多年,插科打诨的次数数不清,但语气正式的时候屈指可数。 刘文昱看向他。 “我把她的哥哥抢走了,我也知道,这条路不能回头。”陈京珩顿了下,继续开口道,“记住你跟我说过的,你是挽挽的半个哥哥。不管我以后怎么样,不管我以后做什么,请你务必要站在她那边。” 第35章 摩天轮 “和我擦肩而过吧” 林思允抱着小趴菜从救助站出来时, 好巧不巧的,忽然下了大雨。 附近也没有什么便利店, 她抱着小猫跑到旁边的公交站牌躲雨。 林思允自己倒是还好, 就是小趴菜刚才跟她一样淋了雨,身上的白花相间的毛都一绺绺地粘在了一起,夹杂着雨丝的冷风一吹过来,小趴菜在林思允腿上冻得瑟瑟发抖。 林思允立马脱了自己的牛仔外套,把小趴菜用外套一圈圈包裹起来。 一切弄好后, 她悠悠叹了口气,跟意挽常做的那样,伸手戳了戳小趴菜的脑袋,好笑地道:“本来觉得我自己就够可怜的了, 现在看上去, 你好像比我还要可怜一点。” 打车软件迟迟没有应答。 她把小趴菜又抱紧了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 下一秒, 肩头一重。 林思允吸着鼻子抬头, 惊喜的眼神变成诧异。 刘文昱哼笑了声:“怎么?你以为是谁?” 林思允讪笑了下:“没有, 我没以为是谁。我就是太惊讶了, 好巧啊, 文昱哥,你怎么在这边?” 刘文昱逗了逗她怀里的猫, “我还想问呢,你怎么在这儿?你这丫头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可怜?” 毕竟是类似长辈一样的哥哥。 林思允虽然不怕刘文昱,但是不代表就跟他关系有很亲近, 冷不丁被他撞见自己这幅鬼样子,林思允还是有点尴尬的。 只是,在这里等车真的很冷, 虽说文昱哥在她印象中不太会管她们小孩的事情,但此情此景能碰见他也挺幸运的。 林思允试探问:“文昱哥,你现在忙吗?” 刘文昱:“直说吧,想干嘛?” “你带我去附近的酒店行不?我想去换个衣服。”林思允请求。 刘文昱把手里的伞扔给她,“行啊,自己上车,抱好你怀里那只猫,我这车上是刚换的真皮坐垫,可贵了,千万别给我弄脏了,听见没?不行你把我外套垫在底下……” 林思允听见他在身后一直絮絮叨叨,实在没忍住抱怨了句:“知道了知道了,文昱哥,你简直比我妈还要絮叨,难道你的外套就不贵吗?弄脏了不还是要我赔吗……” “我什么时候说让你赔了?我可没这么说啊。”刘文昱绕到另一边上车,回头看了眼跟小猫坐在后排的林思允,“还真把我当司机了?” “文昱哥,我不是怕坐前面抱着小趴菜不方便吗?” “小趴菜?”刘文昱乐了,“我看比起它来,你更适合叫这个吧?” 林思允:“……” 一路开到最近的酒店。 两人都带着身份证,本来也不是来住酒店的,索性林思允就用身份证开了一间房。 她本来先打算给小趴菜洗个澡,刘文昱看了眼她身上也几乎都湿透了,无奈地主动抱过那只猫来,“行了,你进去洗澡,小趴菜我来照顾。” 林思允道了声谢,进去冲了个澡,本来想用吹风机把身上那身衣服烘干,但她吹了一会儿,浴室门被人敲了下。 林思允关掉吹风,“文昱哥?怎么了?” 外面是道好听的女声:“是林小姐吗?我们老板让我给你送套衣服过来。” 林思允穿着浴袍开了门,对方递来一整套衣服,连同里面穿的内衣都有。 她也没扭捏,笑着接过来。 换好衣服出来,小趴菜在沙发上睡着了。 林思允纠结小趴菜之后应该怎么办。 她妈妈对猫毛过敏,以前小趴菜是养在卓望在医院附近租的房子那里,但现在显然不可能再去那边。 挽挽怕狗,对宠物都不太感冒。 刘文昱见林思允眼珠骨碌碌转了半晌,“说吧,又憋着什么坏心思呢?” 林思允唉声叹气:“文昱哥?你对猫毛过敏吗?” “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是不是有点晚了?我刚才抱它那么久你怎么不问我?” “不是,文昱哥,我的意思是,你家里缺个宠物吗?我能不能把小趴菜养在你家里一段时间啊,等我想到办法,就把它立刻从你家里接走。文昱哥,小趴菜很乖的,而且我跟你保证,它的一切费用我都承担,绝对不花你一分钱。” 刘文昱示意蒋娟把猫抱走。 林思允没抱多大期望,见状惊喜地问:“文昱哥?你同意啦?” “不然呢?你有给我拒绝的权利吗?”刘文昱瘫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开口,“算了,我这人比较善良,帮都帮了,不如送佛送到西。” “我就知道文昱哥人帅心善,不愧是这么年轻就把酒吧做到风生水起的男人!” 刘文昱要笑不笑地看了她一眼,“走。” “啊?去哪?” “淮京新开了一家密室逃脱,两个人打五折,你跟我一起去玩儿。” “文昱哥,我现在心情不好,你能不能找别人跟你去啊?” 文昱哥简直小气死了,明明那么有钱,怎么还这样扣扣搜搜的。 “不能,赶紧跟我走。” 文昱哥跟卓望一点都不一样,卓望以前只会乖乖听自己的话。 “好吧。”林思允在刘文昱背后无声挥了挥拳头。 小趴菜还在他手上,她只能忍辱负重了。 * 意挽替思允请了假,上午的课结束后,她收到哥哥掐点发来的消息:【下课了吗?我在外面等你。】 意挽收拾书包的速度变快很多,一路跑出校门。 很想扑进哥哥怀里,但是想到外面有很多人在,难保不会被认识的人看到,她最后就跑到哥哥面前笑了笑:“你怎么来接我了?” 陈京珩开了车门,俯身给她系好安全带,“男朋友来接女朋友不是天经地义吗?” 意挽弯了下唇:“那我们去吃什么?哥哥,你有想吃的吗?” 她对于吃东西总是有选择困难症。 “选了家你爱吃的。” 意挽就很放心地不再问了。 用完午餐后,陈京珩问意挽:“下午有其他安排吗?” 意挽摇了摇头。 本来她打算去找思允的,但是思允说她那边有事。 “那下午我带你出去。” 意挽笑着问:“出去玩吗?” 她很久没跟哥哥一起出去了。 “带你去约会。” 约会。 意挽脸颊微红,但是又不可避免地涌上期待和高兴,“怎么突然要跟我去约会啊?” “这好像是谈恋爱的正常程序,江意挽,你不能因为我跟你认识时间久了,就什么步骤都跳过吧?” “我又没说不跟你去,我们要去哪里约会?” “想去游乐园吗?” “好啊,我要玩摩天轮,还有过山车,还有旋转木马!” 每次去游乐园,她必玩的项目就是这三项。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出餐厅。 陈京珩去牵她的手,意挽被握住的那一秒,下意识挣开,“哥,在外面我们还是不要牵手了吧。” “好,听你的。”他说,“阿挽,我这两天一直在处理公司跟郑家的很多合作,晚上我约了郑伯父和郑心怡,打算跟他们说清楚,退掉联姻。” 意挽揪着陈京珩的衣袖,“哥哥,我有点害怕,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如果你退掉联姻,爸爸妈妈会知道我们的事吧……” “安慰安慰,迟早要告诉爸妈的,哥哥不是说了吗?我会处理好一切的,相信我好吗?” “哥哥,可是……” 陈京珩妥协一步:“好,可以先不告诉爸妈,等你做好心理准备后,我们再和他们坦白,但是联姻我一定会尽快退掉,否则你夹在中间算什么?” 意挽没再反对,只是很担心:“哥哥,如果郑伯父和心怡姐姐不同意呢?” “我跟郑心怡一开始就谈清楚了,我们是商业联姻,只是领张结婚证应付家里,不会干涉彼此的感情。她有喜欢的人,我也有喜欢的人。” 意挽微微放下心来,又听见哥哥酸味极重的声音:“那你跟成瑜呢?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撒过一个慌,注定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意挽仰头盯着他,卖乖道:“哥哥,我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我答应你了,就不会再喜欢他了。” “那你为什么选我?你觉得我哪里比成瑜好?”陈京珩颇有种不依不饶的架势。 意挽:“……哥,这有什么好比的?” “当然有必要,万一有一天你又发现他比我好了,要抛弃我怎么办?我去哪儿说理去?”陈京珩一字一顿地问。 意挽无奈:“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不会抛弃你的。” “你保证。” 意挽举手发誓:“我发誓。” “这还差不多。”陈京珩控制着力道,掐了下小姑娘的脸,“你以前喜欢谁我不管,反正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喜欢我一个。” “好好好,我只喜欢你一个。”意挽哄小孩似的,笑着答应。 “也只能……” “只能什么?”意挽很好脾气地问。 “也只能跟我接吻。”陈京珩勾着唇,语气却带了点不容置喙的偏执。 “陈京珩!”意挽瞬间炸毛,捶了下他胳膊,“你不许再说了。” “行,我不说了。”陈京珩笑着讨饶,给她拉开车门,调整好座椅,又塞了抱枕给她安顿好,“你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意挽点点头,很安心地闭眼休息。 到了游乐园,她心稍稍安定些许。 两人先去了没什么人的摩天轮,坐进去之后,意挽主动挨哥哥近了些。 她对陈京珩大概是那种他们常说的生理性的喜欢,跟他在一起,就总想着要离得近一些,再近一些。 想一直挨着他,想牵手,想抱,也想亲。 以前陈京珩是哥哥,意挽从来不敢想这些,总觉得那是一种对他的亵渎,但现在他是可以任自己予取予求的男朋友了。 陈京珩忽然伸手,准确地握住她的。 意挽抿唇笑了笑:“哥哥,你好像越来越黏我了。” 陈京珩下巴抵着女孩子的发顶,耐心纠正她:“不对,江意挽,我一直这样,只是之前是不敢,现在是不藏了。” 意挽拉着哥哥去看摩天轮外的风景。 兄妹俩没有说话,安静地依偎着彼此。 摩天轮越升越高,直到快要升到最顶点。 意挽忽然清了清嗓子,很正式地开口,说:“陈京珩,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我听好多人说过,当摩天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如果情侣接吻的话,就能一辈子不分开。所以,你准备一下……我要亲你了。” 第36章 公主抱 “即使我会像心脏撕裂般的在内…… 陈京珩意外地一怔, 然后下一秒,意挽揪着他衣领往下拽。 她的力道轻得近乎于无,陈京珩笑了声, 顺从地低了头,靠近她。 意挽还没继续使力把他往下再拽一点,哥哥已经忽然低了头。 她心跳就那么生生漏了一拍。 “不是说要亲?发什么呆?”陈京珩眸光绕在她脸上,“哥哥长得好看吗?” 意挽没理他,琢磨着角度, 直接抬头把唇撞上去。 她还是不怎么会,只会生涩地吮着他的唇。 陈京珩没闭眼,笑意很深。 直到意挽不怎么亲了,他还是那么悠悠地等着, 完全没有下一步动作, 也没有反客为主的意思。 这跟意挽想象得一点都不一样,她以为自己就是开个头, 剩下的就是哥哥继续来, 可他现在完全一动不动。 她羞窘地退开, 蚊子哼哼似的控诉他:“哥哥, 你怎么不亲?” “哥哥多听你的话, 你怎么还不满意?”陈京珩抬手用拇指揉了揉她红透的耳垂,好笑地说, “不是你说的,要我准备好就成吗?” 意挽无声瞪着他,小声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可是……我不会……” “那我教你。”陈京珩笑了笑, 提前跟她说好,“哥哥教的话,那就是我想怎么亲就怎么亲了, 行吗?” 意挽极小声地“嗯”了下。 “不舒服的话就推开我,不要忍,知道吗?” “好。”意挽答应完,然后主动闭了眼,等着他来亲。 乖得要命。 陈京珩手指插入她发间,低头寻到小姑娘的唇。 起先给了她适应的时间,只是浅尝辄止,后来见她逐渐放松,安抚地哄着她张唇。 意挽从来不会拒绝哥哥。 何况她被抵在摩天轮的座位中间,早就浑身发软,头脑也不甚清醒,完全沉溺在他的气息里。 男人带着滚烫的气息搅进来的时候,意挽整个人无意识地抖了下。 然后她听到哥哥的一声轻笑。 原来这才叫接吻。 哥哥说得一点都没错。 自己那些蜻蜓点水的接触跟这比起来,压根算不上什么亲吻。 她失神地陷入这种铺天盖地撒下来的情网,压根不知道摩天轮是什么时候停下的。 最后哥哥不再继续的时候,她意识到周围一片寂静。 意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摩天轮里出来的,她几乎是埋在陈京珩怀里不敢抬头。 到了没人的地方,意挽才气道:“你怎么不停下来,都被人看到了!” 陈京珩全应下来:“行,都是哥哥的错,只顾着亲你,没注意到摩天轮停了。下次不会了,别生哥哥气了,好不好?” 他叹息了声:“阿挽,哥哥真的不是故意的。” 意挽红着脸让他别再说了。 “那你别生我的气。” 意挽摇摇头,应允道:“行,我不生气了。可是,哥哥,下次你不要再在外面亲我了,被别人看到好尴尬。” 陈京珩不轻不重地抬手掐了下她的脸:“你这姑娘怎么能倒打一耙?我们好好掰扯掰扯,这次到底是谁先亲的谁?” 意挽哑口无言:“我是是我先亲的那我以后也不会在外面亲你了啊。” “行。”陈京珩好笑地点了下头,“那以后都在家里亲,好不好?” 意挽刚要点头,恍然意识到自己又差点陷入了哥哥的陷阱里。 什么嘛? 她要是说好,按他的性子,还不得时时刻刻都要拉着她去亲吗? 她干脆没说话,拉着哥哥去排旋转木马的队。 陈京珩笑着十指嵌入她指间,“啧,小姑娘长大了都不好骗了。” “我很聪明的,你不要想着骗我,你骗我我都能看出来了。” “我们阿挽当然聪明了,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陈京珩满眼笑意。 意挽给哥哥扔下两个字:“自恋!” 然后没忍住,低着头笑出声。 这边排队的人不算多,大多是小孩子,但也得等一会儿。 排队间隙,陈京珩握着意挽的手紧了紧,知道小姑娘脸皮薄,他凑到意挽耳边,语气比方才认真许多:“刚才亲得舒服吗?你没推开我,还是你推了,因为我亲得太入迷,所以没感受到?” 意挽被他的厚脸皮震惊到了:“哥!你能不能不要问我这些你怎么问出口的” “你脸皮薄,哥哥这不是跟你正好互补吗?所以到底舒不舒服?” 他问得那么认真,比起男朋友,好像更像是以哥哥的身份关心她的感受。 意挽尽管害羞得快要爆炸,但内心也涌上几丝甜蜜,她不好意思回答他,但是伸手在哥哥掌心轻轻点了一下。 陈京珩一直低眼看着妹妹,忽然感受到她在掌心里的小动作,很快明了她的意思,莞尔回应:“行,哥哥知道了。以后就这么问你。” 本来意挽是想自己去坐的。 她知道哥哥并不喜欢坐旋转木马,以前两个人来游乐场玩的时候,她也没让哥哥陪她坐过,只是让哥哥帮她拍照。 虽然两个人现在在一起了,但她也不想哥哥为了迁就她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所以意挽把手机递给哥哥。 但陈京珩没接,笑着说待会跟她一起去坐。 意挽一怔,然后认真道:“哥哥,你不用陪我一起的,你又不喜欢坐旋转木马。”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就是以前觉得男人坐这个有点幼稚而已。”陈京珩坦言道。 意挽弯了弯眼,说:“可是,哥哥,你本来就有点幼稚啊。” “我哪里幼稚了?嗯?你再说一遍?”陈京珩作势要挠她痒。 “你现在就很幼稚啊。”意挽浑身痒痒肉,有几个特别厉害的地方,陈京珩偏偏找准了那几个地方挠她痒。 意挽笑出眼泪,跟他求饶,“我错了,哥哥,你一点都不幼稚,我幼稚我幼稚。” 陈京珩放开她,“这还差不多。” 意挽退后了一步,双手攥住哥哥两只手,防止他作乱,然后才继续问:“那你现在不觉得坐这个幼稚了吗?怎么突然要陪我了?” “现在觉得以前错过了很多和你待在一起的机会。阿挽,只要是跟你一起,做什么哥哥都喜欢。”陈京珩摸摸她头发。 两人牵着手坐完了一次旋转木马,然后去坐过山车。 都玩过一遍后,陈京珩问意挽还有没有想玩的。 其实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意挽明显还意犹未尽。 正巧两人走到了游乐场里的蹦床公园。 意挽多看了一眼。 陈京珩笑了下,牵着她走进去。 蹦床公园是室内的蹦床,里面搭建了很多个小型蹦床。 里面人不算多,两人走了会儿,找到了一个空闲的没人在玩的小蹦床。 意挽进去蹦了几下,然后对哥哥招手:“哥哥,你也来玩啊,别在外面站着。” 陈京珩依言走进去。 意挽玩心大起,让陈京珩躺下,“哥哥,你躺下,我看看能不能用蹦床让你飞起来。” “能让我飞起来啊?我很重的。”陈京珩侧躺着,被她逗笑,还刻意加重了那个“飞”的读音。 “没关系,我试试嘛。”意挽坐在他身边,不自觉撒娇。 “那要不然我们打个赌?”陈京珩也坐起来,笑着问。 “行啊,要是我赢了的话,你就再陪我来游乐场玩一次。”意挽说。 特意看了眼,四周无人。 陈京珩凑过去,亲了下她唇角,很耐心地说:“傻不傻?换个有难度的,带你来游乐场这种事不需要你许愿。” 意挽被他偷袭亲了下,赶紧回头看了看四周。 见四处无人才松了口气。 她黏糊地抱住哥哥,蹭了蹭他的颈窝,弯唇问:“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吗?” “嗯。” “要是我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呢?”意挽声音轻软。 “虽然可能给你摘不下来,但哥哥还是会给你想办法。所以你只负责许愿就好,知道吗?” 意挽双臂搂着哥哥,沉吟半晌,小声地哼唧,道:“哥哥,我要是想要你呢?” 陈京珩顿了两秒,气笑了:“江意挽,你说什么?” 意挽没勇气再重复一遍。 “不可以,你再换个赌注。” “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是你说的换个有难度的?反正都是成年人了,哥哥你怎么这么输不起?” “嗯,哥哥又不怕你说,随便怎么说我输不起都行。再说,江意挽,我亲你的时候你倒是觉得进度快,现在又想直接到最后一步?疯了?”陈京珩没好气地呼噜了下她脑袋。 “我就是说说而已,而且你不是本来就觉得我不可能成功的吗?” “万一呢?万分之一的概率都不行,江意挽,这事儿,在我们订婚前,你想都别想。” 意挽不太服气地争辩:“那为什么你能亲我,不能跟我……那什么……” “那什么?”陈京珩要笑不笑地看着她,又压低声线,“做.爱?连说都不敢说,难道还敢跟我真做什么?” “算了算了,我不要这个了。”意挽瞬间红透了脸,跳过这个话题,一时冲动之下,没多思考就脱口而出,“如果我赌赢了,我想让你弹琴给我听” 说完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有点担心地打量哥哥的脸色。 除了那次在图书馆,她还从来没有听过哥哥弹琴,知道琴是哥哥的伤疤,她也不敢触碰什么,生怕伤到他。 “行。”陈京珩却应得痛快,“这么小心翼翼做什么?我这个人都是你的了,还怕我不答应给你弹琴?” “可是,你已经好久没弹过了,哥哥,真的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哥哥的手又不是金子做的。”陈京珩懒声应,“怎么?怕哥哥弹得不好听?”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意挽放下心,立马站起来,然后兴奋地说,“哥哥,你可别反悔,你赶快躺下。” 陈京珩闻言,在蹦床中间躺好。 意挽活动了下,准备好以后,卯足了劲一蹦。 很好,哥哥在那里躺得好好的,纹丝未动。 陈京珩不想打击她,但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哥哥笑得很抓耳好听。 尽管知道他不是嘲笑的意思,可意挽第一次没被哥哥声音硬控住,而是被他这一笑激起了斗志。 她不信邪,又蓄力崩了一次。 然后 没有然后了。 哥哥依然躺得好好的一动不动。 意挽没再傻乎乎地继续尝试,跟着躺下来,倒也没有那么丧气,“好吧,不玩了,我输了。” 输了也不错,哥哥不用给她弹琴了。 陈京珩偏头,笑:“这就不想玩了?” “我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哥哥,我不可能做到的。”意挽清醒得很。 “那换我来,我也跟你打个赌。” 意挽有点警惕地瞪圆眼睛,不知道他会不会提很过分的要求:“哥哥,你也要玩这个吗?可是你本来力气就大,我又比你轻,这样好不公平,如果你要玩的话,就得上升点难度,你蹦一下之后,得顺便把飞起来的我公主抱,抱住我才算成功,这样玩才公平。” 陈京珩闻言,颇有几分势在必得地笑了笑。 他喉结轻轻滚了下,声线浅淡又勾人:“行,那我要是赢了的话,能不能在这儿跟你亲一会儿?” 第37章 海洋球 “也会假装擦肩而过”…… 意挽无言片刻, 有点小小的埋怨:“陈京珩,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只想着这种事!” 陈京珩笑着,伸出小拇指暧昧地勾了勾意挽的小拇指, “我确实是总想着亲你,可哥哥也没只想着这种事,阿挽,难道你不想吗?” 意挽不吱声了。 她确实也很贪恋和哥哥的亲近。 以前觉得要避嫌,总是下意识忽视这一点, 现在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他身上,仿佛这样才能填满内心的某一处空缺,变成一个圆满的她。 陈京珩点到即止,没惹她生气, 只让意挽乖乖躺好。 意挽不太清楚哥哥能不能做到, 乖乖躺好。 她以为哥哥或许能一次成功,但事实上陈京珩试了三次, 都没能把她抱起来。 这三次里, 他还总是护着她, 宁愿和她一起跌下去, 都不愿意中途松手。 意挽主动说:“哥哥, 要不我们别试了吧,这个好像本来就挺难的, 你已经很厉害了,我怕你会受伤。” 意挽见他挺丧气的模样,正想再继续安慰哥哥, 下一秒,男人却忽然使力。 意挽腾空而起,然后稳稳地被哥哥打横抱住。 意挽瞬间反应过来:“陈京珩!你刚才不是还说你不行吗?” “骗你的, 哥哥什么时候不行过?” 腾空的感觉并不算太好,意挽在他怀里蹬了两下腿,“哥哥,你赶紧先放我下来。” 这次倒是出乎意挽的意料,陈京珩居然没有继续逗她,很快把她平稳地放到了原地。 意挽双脚沾地还不足两秒,没等松口气,手腕就被男人攥住,然后整个人被一边护着一边压进了旁边的海洋球池里。 跟漫天的黄色和白色的海洋球一起涌过来的是男人炽烈的吻。 他比起自己来已经娴熟得多,不再是第一次跟她接吻时那种青涩的乱咬,现在轻轻松松就能把她亲得七荤八素。 意挽红着脸被陈京珩从海洋球池里面抱出来,然后朝哥哥扔了几个海洋球过去。 陈京珩笑着从意挽背后抱住她,把她一下抱离地面。 两人笑闹了会儿,彼此都有点累了,然后宣告停战。 转头的那一秒,意挽看到后面的人影,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 * 林思允在心底骂骂咧咧了一路,被刘文昱几乎是生拉硬拽到了那家新开的密室逃脱里面。 她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文昱哥,其实密室逃脱一点都不好玩,要不然我们回家各自睡一觉?” “你上个月还发了条说这辈子都离不开密室逃脱,密室逃脱yyds的朋友圈。”刘文昱就差没给她把那条朋友圈从手机里找出来了。 林思允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文昱哥,你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过,你看看,你想玩哪个主题?我今天舍命陪君子,一定陪你玩到爽!玩个够!” 刘文昱状似冷静地选了一个最难的还带着恐怖元素的密室逃脱。 “嘿?”林思允拍了拍刘文昱肩膀,不可思议地说,“真没想到啊,文昱哥你这么深藏不露,居然跟我一样喜欢玩高难度的密室逃脱,走走,我们两个今天一定能称霸整个密室,让那些NPC都刮目相看!” 两个人被蒙上眼睛,一前一后被带进了密室里面。 刚开始,密室里面灯火通明。 林思允还兴高采烈地拉着刘文昱在密室里面跑来跑去。 两人努力寻找各种线索。 直到第一个NPC出场。 那个满头是血的白衣女子扑过来时,刘文昱“啊”地一下叫出声,尖叫声好比能掀破天花板那种级别的男高音。 林思允感觉耳朵都被震聋了,顿时瞠目结舌,大概是没想过一个大男人能被密室里的NPC吓成这幅模样。 “文昱哥,你早说你怕鬼不就好了吗?干嘛还非得来密室玩啊?不就是打五折吗?你也不差这个钱啊?”她无奈地拍拍刘文昱的胳膊,“算了算了,文昱哥,你跟在我后面吧,我保护你好啦。你放心,就算是看在你帮我照顾小趴菜的份上。我今天遇鬼杀鬼,绝对不会让他们碰你一根手指头。” 说完,她挡在刘文昱身前,冷静地抓住NPC的袖子,扯过来,还很有礼貌地问:“您好,能带我们去有线索的地方吗?” NPC:“……” 她说:“好吧?” 然后带了这个大胆的姑娘和躲在她身后紧闭双眼的男人去了藏着线索的一间屋子。 而且本来她的任务就是要引他们去那间屋子的。 两人被带到屋子里面之后,刘文昱擦了擦额头的汗,松了口气。 然后“卡哒”一声,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林思允耸了下肩,一副“我早就料到会如此的表情”。 刘文昱安慰自己,说:“没事,我觉得被关在这里也挺好的,至少不会有NPC冒出来,里面就我们两个。” “文昱哥,你别废话了,赶紧找线索。”林思允发誓自己真的没想对他那么没礼貌,但反应过来之后早就为时已晚。 刘文昱大声哀叹时过境迁:“行啊行啊,不是我好心帮你照顾小趴菜的时候了。” “好了,文昱哥,我错了我错了,我求求你赶紧帮我找线索,找东西这方面我是没什么作用,我不擅长找东西,以前都是卓……”林思允微妙地顿了下,缓了几秒才接上,“文昱哥,你要是再不好好找的话,咱俩一时半会就出不去了。” 刘文昱点头,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随口应:“行。” 两人在屋子里翻了各种角落。 林思允没什么耐心地把地毯一把掀开,见里面没有一点线索失望地哀叹一声。 下一秒,屋子的灯尽数灭掉。 角落里的刘文昱瞬间弹跳起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准确无误地跑到林思允身边,胡乱地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指着头顶,大喊:“开灯!开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哪有让密室开灯的啊。”林思允弯腰笑了足足几分钟才停下,“不是,文昱哥,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太好笑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你别笑了,我怕黑,怎么开灯啊,我给他多付一倍钱怎么样?”刘文昱闭着眼都不敢睁开。 “哈哈哈哈哈哈。”林思允听见这话,没忍住笑得更欢了。 只是一旦没灯以后,林思允的胆量也不太好发挥了。她有夜盲症,在黑暗的情况下很难看清楚东西。 她之前之所以喜欢密室,以及刚才对文昱哥百般推辞不想来密室,不过都是因为卓望而已。 她努力眨着眼,寻思摸索着去找线索,被身旁的人按住,“老实待着吧,你不是有夜盲症?” “文昱哥,你居然知道我有夜盲症?我太受宠若惊了。怪不得你人缘这么好,像你这么会关心朋友的人,肯定有很多朋友。” “我也不是会关心每个人。”刘文昱开玩笑似的。 林思允听见了,有一秒钟愣了下,只是那道念头转瞬即逝,她没多想,只一边碎碎念一边跟在刘文昱旁边找线索。 最后林思允藉着窗户外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在刘文昱一开始找线索的地方找到了一个谜题,“文昱哥!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她只兴奋地分享线索,但是没好意思怪他,毕竟那个线索还挺显眼的,他没看到的话实在很不认真。 不过倒是也能理解,文昱哥一个怕黑又怕鬼的人,根本就不喜欢密室,所以肯定是为了那个五折的优惠活动来玩的,玩起来肯定不如自己沉浸。 两人出了屋子,然后林思允一路过关斩将,顺利把刘文昱带出了密室。 出来以后,林思允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回到了现实世界里,一想到卓望,她嘴角一下又耷拉下去了。 不过念着刘文昱还在,她没有表现得特别明显。 刘文昱什么都没说,拍了拍她脑袋,“累了?” “没有,我精力旺盛着呢。”林思允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卓望。 本来就是她一厢情愿的事,所以一切后果她应该承担。 又想到卓望说的,他本来就有想跟自己分手的念头,她心头一痛。 怪不得她爸那么生气,说她识人不清。 不过,虽然爸爸不会再资助卓望,但也说了,卓望最后同意了给母亲转院和出国留学的事。 起初她还不相信,觉得卓望那么有傲气,答应资助已经是退无可退,怎么会答应这些东西? 事实证明,她错了。 可是,扪心自问,即使两人分手闹得很不体面,毕竟是真心喜欢过的人,林思允还是希望他能过得好一点。 起码,不要再去各种店里面打工了。 “喂,林思允。” “干嘛?”林思允被唤回思绪。 “今天我闲得没事干,玩密室省下的钱,我请你喝酒,去不去?” 林思允被唤回思绪:“文昱哥,什么请不请的,那本来就是你自己的酒吧好不好?” “是我自己的酒吧,但酒也不是免费的好吗?”刘文昱没被她气个半死,“你到底去不去?不去就算了,不去我还能省点儿。” 第38章 樱粉色 “让我能短暂地看到你”…… “我去我去, 铁公鸡拔毛的事万年一遇,我当然要去了。”相处久了,林思允没再那么跟刘文昱注意界限, 几乎是有什么说什么。 她注意力被刘文昱转移到要去点什么酒上,短暂从卓望身上抽离出来。 林思允也就没有注意到,密室逃脱旁边的一家火锅店里,有个年轻的服务员在抬头擦汗的间隙里看着他们的身影愣了很久。 “干什么?发什么呆?!不好好干就给我滚蛋走人!” 卓望头颅深深低下去,低声下气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刚才有汗流进眼里了。我马上就去干活。” 他从淮音退学后,接大提琴的商演也变得困难了。 只能先做些卖苦力的兼职给母亲赚医药费。 而把林思允带回到Nova Club后,刘文昱被拉去处理酒吧的紧急情况。 他先拜托蒋娟照顾思允。 等回来以后,结果就发现林思允在原地醉得不省人事。 蒋娟守在一旁, 为难得很:“老板, 我劝了,没劝住, 林小姐非得喝。” 刘文昱头疼地掐了掐眉心, 然后把林思允抱回自己车上, 直接送她回了林家。 * 蹦床公园。 陈京珩也跟着妹妹侧过眼, 见到人, 他弯腰跟妹妹平视,安抚地笑了笑, “别怕,哥哥会处理好的,相信我。我去跟你心怡姐姐聊一聊, 你要在这儿等我,还是跟我一起过去?” 意挽抿了下嘴唇,很坚定地主动去握哥哥的手, “我跟你一起。” 郑心怡来了很久了。 从两人在海洋球池里面缠绵着接吻开始,再到那个暧昧又温柔的背后抱。 她没见过陈京珩这么幼稚的一面,也很少见他这么开心的模样。 他从来不对别人这样,但对方是挽挽,一切又都不奇怪了。 陈京珩牵着意挽走了过去,态度熟稔,对郑心怡说:“现在有时间吗?我们去聊聊。” “行啊。”郑心怡抬了抬下巴,“我陪我表弟来的,他在外面跟人玩跳楼机。我寻思自己一个人进这儿清静清静,没想到碰见你们。怎么?陈京珩,今晚上本来找我就是为了聊这事儿?” 陈京珩没有避讳,点了点头。 郑心怡撑着手,若有所思地看了意挽一眼,说:“挽挽,心怡姐姐能跟你哥哥单独聊一聊吗?” 意挽没有理由拒绝,她点了点头,打算给两人留出交谈的空间。 她伸手点了点哥哥的掌心,笑着说:“哥哥,我去刚才我们路过的那个奶茶店买杯奶茶,就在店里等你。” 陈京珩应:“好,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哥哥。”意挽拿走哥哥替她拿了一路的包包,又礼貌地跟心怡姐姐点头示意。 郑心怡跟陈京珩随意在蹦床公园里找了个地方面对面坐下。 郑心怡盯了对面八风不动的男人几眼,“所以,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个喜欢的人就是挽挽?挽挽居然不是你的亲妹妹?” 陈京珩语气比平日认真很多:“心怡,这件事请帮我保密。” “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郑心怡给表弟发了条消息说明情况,“陈京珩,要我说,你跟挽挽你们俩挺好玩的,我说真的。挽挽吧,她这个小姑娘对谁都乖,就只会对你闹点小脾气,你这个人呢,又对谁都冷,偏偏对挽挽有说不尽的耐心” 陈京珩眉眼染了点笑,又正色道:“虽然被你碰见了,你今晚还是带伯父到我们家一趟吧,该谈的还是要正式谈。” 郑心怡想了下,也不难猜到陈京珩打算做什么,她大方地摇摇头:“本来这场联姻就是两家父母定下来的,黄了就黄了,你也不需要赔偿我们郑家什么。” 见陈京珩不认同,郑心怡耐下性子重述:“陈京珩,你别搞的像是我被抛弃了一样,而且,我跟我爸说不比从你那边退掉联姻容易?都是生意人,搞那么复杂做什么?” 认识这么多年了,跟郑心怡的情谊不比跟刘文昱的差,陈京珩也没强求,“行,谢了,以后有需要随时找我。” “我是那种会吃亏的人吗?你准备好被我薅羊毛的准备吧。”郑心怡顿了一秒,又直言道,“还有,陈京珩,我们两个之前约定好的,不会因为我知道了你跟挽挽的事情就不作数了,这个约定一直都在,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不管是从你朋友的角度,还是站在郑家的角度上,你跟挽挽都很难修成正果,你爸妈不会同意的,陈爷爷更不可能同意。如果我们结婚的话,还是像之前说的那样,我跟你做一对表面夫妻,平时应付应付家里足以,陈爷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不会干涉你和挽挽之间的事,你们可以一辈子安稳地在一起。比起之后你可能会被家里逼着跟各种会对你纠缠不清的女人结婚,跟我联姻是个不错的提议。” 陈京珩静了瞬,低头笑了下:“或许是个不错的提议,可如果我们真的结婚了,挽挽又算什么?小三么?要是真到了这种地步,我宁愿放她走。” “真是很难想象,有一天在你身上会见到这种情感胜过理智的时刻。” 陈京珩淡淡笑着:“你不也是吗?连跟我商业联姻都能接受。说起来,文昱和你喜欢的人我现在都没想到是谁,我认识吗?” “不告诉你,你猜?”郑心怡没正面回答,站起来,理了理外套,“行了,赶紧去找挽挽吧,我也得走了。” 陈京珩送她出去,然后去奶茶店找意挽。 小姑娘依然点了杯最常点的芋泥啵啵奶茶,放在手里暖着手。 她旁边坐了个年轻男生,正在跟她搭讪。 意挽表情看上去有点为难,似乎是在思虑着怎么拒绝对方。 陈京珩无言冷笑了声,几步走过去,亲昵地搭住意挽的肩膀。 意挽感受到肩上的重量,抬眸看到哥哥:“哥哥,你这么快就过来了?你跟心怡姐姐聊完了?” “怎么?嫌我来得快,打扰了你们?”陈京珩语气带了点阴阳怪气。 “哥……” 男生倒是很有眼力见,起身跟着喊了句“哥哥好”。 陈京珩看向意挽,眼神里全是谴责,“哥哥?阿挽,你平时这么叫我就算了,可以当做……” “爱称”两个字陈京珩没能说出口,意挽仿佛预料到他要说什么,眼疾手快地踮脚伸手捂住了哥哥的嘴。 她对着男生抱歉地笑笑:“班长,这次元旦晚会我真的不打算参加,我们班还有好多优秀的同学,你可以动员他们参加呀。” 陈京珩一怔。 原来不是来找意挽要微信的,是来聊正事的。 “可是咱班里你一出手绝无仅有啊,你忘了去年,你一曲火遍了全校,在学校论坛上整整霸占了好几天的主页,只有你才能确保我们系的节目得第一,不找你实在说不过去啊。” “班长,去年我们系节目得了第一,可能是我运气好了点。再说了,百花齐放才好,没有必要每年都是我一个人参加。”意挽声音温和。 “百花齐放,百花齐放……”班长拍了拍自己脑袋,“意挽,我感觉自己好像要长脑子了,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了,我好好想想啊,我先走了,拜拜。” 意挽伸手跟他拜拜。 等班长走了,她才意识到自己手还捂着哥哥的嘴,刚想撤走,手心传来一阵濡湿温热的触感。 意挽从脸颊到耳尖都漫上了一层漂亮的樱粉色。 她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只能红着脸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然后凶道:“哥哥!那是我班长,你以为是谁?要不是我刚才反应快,你就全都说漏嘴了。” “谁让我们阿挽这么招人喜欢,有点风吹草动哥哥就害怕了。” 意挽抿唇弯了弯唇:“哥哥,你刚才是吃醋了吗?” “怎么?这么霸道?还不允许我吃醋啊?” 陈京珩给她拿上没喝完的那杯芋泥啵啵奶茶,牵着她上了车。 意挽坐在副驾驶,她问哥哥要手机,想在车上的歌单里加首曲子。 陈京珩照例把手机递过去,让她自己加。 见意挽要输密码,他特意没发动车子,安静地看她勉勉强强输对了六位数的密码,然后才提醒道:“阿挽?你以前说要跟哥哥避嫌,现在不用避嫌了吧。” 意挽想到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不免有点心虚地点了点头。 好在陈京珩忙着开车,没注意到她的心虚,只是说:“那就把你的ID面容识别重新再录回去。” 车子发动起来,很快驶离了游乐场。 意挽点点头,认真把自己的面容ID重新录了回去。 陈京珩忽然笑了笑,主动为她解疑答惑:“阿挽,你不是以前问过我,我的密码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意挽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嗯”了一声。 “你可以用我的手机试试。”陈京珩用余光看着妹妹,勾了下唇。 意挽随便点开了哥哥跟自己的微信聊天页面。 然后试着输入那六个数字。 哥哥这么多年了依然在用九键的键盘。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没有直接点开数字键盘,而是在九键的拼音键盘里,慢慢地敲下那六个数字: 5、9、9、2、5、4。 江、意、挽、陈、京、珩。 是她和哥哥。 第39章 小蜗牛 “我选择只在心里默默留恋你” 林家。 林父林母都在家。 林思允今天一天都没联系他们, 本来这么晚了,女儿不回家他们很担心。 好在林父收到了刘文昱的消息,说是思允在自己那, 让林父不要担心。 林父下楼接林思允的时候,林思允神志不清,正跟个八爪鱼一样扒在刘文昱身上,不肯下来。 林父有些尴尬地试图把女儿往下拽,反倒被女儿一下拂开手, 含糊不清地嘟哝:“谁啊谁啊,烦死了,起开,不要碰我。” 林父:“……” 刘文昱憋住笑, 礼貌地颔首, 然后就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把思允抱回了她的卧室里。 把人放下后, 林母给女儿又是脱鞋子, 又是擦脸, 紧接着去煮解酒汤, 照顾得无微不至。 林父则把刘文昱拉到了一旁:“文昱啊, 允允她……” 刘文昱把今天在公交车站牌偶然碰到林思允,然后带她去散心等一系列经过告诉了林父。 林父在林思允面前也只是一个父亲, 再没有生意场上的杀伐果断,他搓搓手,“虽然不知道这样做对允允究竟是好是坏, 文昱,叔叔还是想谢谢你,多亏你告诉我允允恋爱的事, 我们家就允允一个女儿,要不是你们像照顾妹妹一样关心着允允,估计得等那孩子不懂事地跟人在外面偷偷把证扯了我跟她妈都不知道呢。她就是从小被我们宠大了,小卓那孩子虽人品信得过,可她不明白,过日子哪有那么简单,再相爱又有什么用?家庭背景千差万别,她在家里吃的用的都是进口,但要是真嫁过去呢?早有一天,生活会磨灭他们所谓的爱情。允允不理解也好,恨我也罢,趁早断掉最好,越久对她伤害越大。” 刘文昱礼貌地颔首道别。 上车后,他点了支烟,猛吸了几口,深深入肺,然后重吐出去。 跟陈京珩只把点烟当消遣不同,他是真的离不开烟。 抽完一支烟的功夫,林思允在那边应该是清醒了些,给他发了条消息过来:【文昱哥,谢谢你啊,你可真是大好人中的大好人,从今天开始,你将是我唯一的哥!】 刘文昱哂笑了声,摁灭了烟头。 好人?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坏到连喜欢林思允,都是在她念大学跟卓望交往之后。 明明之前那么多年,他从未对她有过任何绮念,可偏偏,她跟卓望在一起后,那股要命的想把她据为己有的念头疯狂滋长。 没有人不想靠近太阳。 她能不能也那么爱他?像爱卓望那样。 她能不能也给他施舍一点身上的光和热?他快被这个操蛋的世界冻死了。 手机屏幕蓦然亮起。 刘文昱回神,看到林思允发来的新消息: 【熊猫180度鞠躬表情包。】 【我买了一罐盐,什么盐,爱你无需多言。】 刘文昱:? 林思允去洗漱完回来,由于又在卫生间哭了一场,耽误了点时间。 看到自己刚才发过去的消息,她顿时满脸黑线,脑瓜子裂开。 靠。 靠靠靠靠靠靠。 她迟钝地去点撤回,发现已经过了时间,没办法撤回了。 她明明只想发个“谢谢你”的表情包,怎么发成了“我爱你”?! 这简直是天差地别的三个字!!! 她现在去死一死还来得及吗? 林思允哀嚎一声,红肿着一双眼睛趴倒在床上。 刘文昱在安静一方狭小空间内突兀地笑出了声: 【爱我啊,那也不用这么直白吧?】 林思允一脸土色地回:【文昱哥,你就当没看见吧,我这些年闹的乌龙也不差这一个了。】 刘文昱还笑着,【是啊,谁没干点糗事呢。】 【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啊,你夸我还不如自夸。】 奥利奥:【我当然是好人啦,我可是天底下无敌善良又美丽的大好人,跟你一样啊,文昱哥。】 * 到家后。 别墅内空无一人。 今晚本该在别墅的张阿姨临时家里出了点事,联系陈京珩说让其他阿姨去替她一晚。 陈京珩问意挽的意见:“今晚哥哥给你做晚餐,要不要?” 意挽用力点头:“要!哥哥,你最近都好忙,我好久没吃过你做的菜了。” “想吃不会跟我说?嘴长来是干嘛用的?”陈京珩没好气地掐了下她的脸,“你想要什么哥哥没给过你?一顿饭而已,我还能不给你做么?” “哥哥,你从小就掐我的脸,一直掐一直掐,万一给我掐得变形了怎么办?”意挽倒没觉得疼,只是如今也开始在意起形象来,忧虑地问陈京珩。 “放心,不会变形的,我都记着呢,上次掐的你右脸,这次我掐的是左脸。” “陈京珩你真的无聊到爆炸了。”意挽哑口无言。 “嗯,我无聊就无聊吧,我女朋友有趣就行了。”陈京珩笑得很好看,“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意挽心心念念好久了,不免语气也激动了些。 “行,那就给你做糖醋排骨。今晚你除了米饭和青菜以外,最少要吃五块排骨。”陈京珩偏头揽过她。 “好,五块就五块。”意挽窝在哥哥怀里。 两人第一次在沙发上没有顾虑地温存。 很久后,意挽肚子咕噜噜地叫了几声。 意挽有点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埋进去。 陈京珩越看越想亲,低头轻轻吻了吻她唇角,含着笑意低叹:“阿挽,你怎么这么可爱啊?这么可爱是想要你男朋友的命吗?” “陈京珩!你在乱说什么!我才不想要你的命呢,你赶紧呸呸呸乌鸦嘴。”意挽又羞又急。 “好好好,呸呸呸乌鸦嘴。”陈京珩玩着她手指,“你这姑娘怎么这么不懂情调,男朋友跟你调情呢,知不知道?” 意挽被他几句不着调的话弄得心如擂鼓,不敢跟哥哥对视,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但是还认真地问:“哥哥,什么是调情” “就比如刚才哥哥那么问你,你不应该那样回答。” “那我应该怎么回答?”意挽转回头去问。 陈京珩教她:“你应该说,如果我真的要你的命呢?” 意挽羞耻地复述,声音小到像蚊子哼哼:“如果如果我真的要呢?” “哥哥愿意给你啊,什么都给你。”陈京珩低头瞧着她,温柔得很,“我的命都是你的了,你就不能跟我分开了,一辈子都不能。” “一辈子都不能吗” 他温和的语气里藏着一点难言的恶劣和强势:“嗯,不能,要是你离开哥哥,哥哥就活不下去了,你舍得看到我去死吗?” 意挽立刻拽住他的手:“哥,当然不要。” “不舍得对不对?那就永远乖乖待在哥哥身边,我们一直这样在一起,然后结婚,直到慢慢变老好不好?” “好。”意挽扣紧了哥哥的手指,“那你也要这样,不能离开我。” “嗯,除非我死。” 意挽抬眼瞪他,“陈京珩,你不要一直说这么不吉利的事情。” “好,知道了,刚才不就饿了么?我去给你做饭。”陈京珩扯过毛毯给她盖好,又洗了草莓和拿了她爱吃的饼干过来,让她先吃点水果和饼干垫垫肚子。 意挽窝在沙发上看最新的综艺,偶尔被电视机里艺人时不时冒出的梗给逗笑。 厨房里的抽油烟机的轰鸣声持续响着,那声音并不会让她觉得吵或是厌烦,反而令她觉得安心和温暖。 晚餐做好后。 意挽还没看完那期综艺,想边看边吃晚餐。 陈京珩口吻转而严厉:“吃饭的时候不许看综艺,不利于消化。” 意挽撇了下嘴:“陈京珩,我发现你在男朋友和哥哥之间身份转换得特别自如。刚才还亲我,现在又要管我了。” “阿挽,这两个称呼本来就是可以换着来的,你每次下意识叫我哥哥的时候,我都是当情哥哥来听的。” 意挽瞠目结舌:“我才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单纯地叫你哥哥。” “嗯,你习惯怎么喊我是你的事,我愿意怎么理解是我的事。”陈京珩牵着她去洗手,把洗手液搓成泡沫后,仔细地抹到意挽纤细白皙的指间,调整到温度恰好后,握着她挤满泡沫的手到水龙头下,和缓的水流涌到两人交叠的手间,“对不起,刚才哥哥对你态度凶了点,但是还是不可以边吃饭边看综艺,对你身体不好。” “噢。”意挽一边乖乖地应,一边忍不住偷偷瞄两人亲昵交叠在一起的手。 就这洗手的几分钟里,她的两只手里里外外都被他有力的手摸了个透。 他连给她洗手的动作都染着点情色和色气。 她今晚胃口还不错,完成了跟哥哥之前的约定。 难得没被陈京珩盯着让她多吃点。 晚餐后,意挽很想去洗碗,但刚走进厨房,就被哥哥扯到厨房外面。 意挽只好安静地倚在厨房门边陪他,她看着水池前哥哥清隽的侧影。 男人长身而立,深灰色宽松家居服挽到肘间,柔和的浅橘色光影模糊了他的轮廓。 他褪去了所有带着棱角的外壳,像只小蜗牛,只把最柔软又最本真的自己留给了她。 她一定会用力去爱哥哥,把所有的爱都不竭余力地给哥哥。 她会守护好他的柔软。 第40章 我爱你 “我选择只在心里默默吻你”…… 两个人吃饭总共没几个碗, 陈京珩没用洗碗机,干净利落地很快洗完碗筷,整齐地收进橱柜里面, 擦干手出了厨房,“走吧,上楼。” 意挽很认真地跟他讨论:“哥哥,我觉得我完全可以洗碗的,如果以后……家里只有我们两个, 总不能我什么家务都不做,全扔给你的话会很累的。而且,我做饭那么难吃,还是你来做饭, 我来洗碗比较好。再说了, 哪有人什么都不干的呀,要是人家知道了我, 肯定会说我懒的……” 陈京珩偏头笑了声, “谁敢说你试试看, 我自己愿意宠, 他们有什么资格说你。” 停顿几秒, 他散漫的语气认真许多:“阿挽,我知道你也想帮我分担, 但这些事情我来做就好了,万一伤到你的手怎么办?你的手很珍贵,天生就是来弹琴的, 不需要做这些,我也不舍得让你来做这些。知道吗?你要是心疼我,那就用实际行动奖励我, 比如说亲我下。” 意挽捶了陈京珩胳膊一下:“你这人讲两句就又不正经了。” 两人走到二楼,意挽没停,想去三楼琴房练琴。 陈京珩跟在她后面,也进了琴房。 意挽以为他是要来听自己弹琴的,刚想问哥哥想听什么,就见哥哥先自己一步在琴凳上面坐下来。 意挽一怔:“哥哥……” 陈京珩牵着她的手,示意让她也在琴凳上面坐下来。 兄妹俩肩抵着肩,亲密地依偎着。 陈京珩低头问:“想听什么?” “哥哥,你是要给我弹琴吗?不用的,而且本来我今天打赌就输了呀。” “阿挽,哥哥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你想听的话,哥哥很高兴给你弹。想听什么?”陈京珩问意挽。 意挽极为认真地想了想,良久,雀跃地开口:“哥哥,我想听你给我弹唱《我爱你》,可以吗?” “还要唱啊?你这姑娘要求还挺高。”陈京珩作势为难。 意挽心知肚明,飞快偏头亲了下他唇角。 “行,阿挽想听哥哥就弹唱。”陈京珩瞬间同意了。 “哥哥,你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意挽小声吐槽。 陈京珩唇角明显带了上翘的弧度,低声哼了一句歌词:“哪首《我爱你》?那首‘电影里的配乐,好像你的双眼’?” 他说的是卢广仲的那首《我爱你》。 意挽自然也听过。 实话说,意挽如今歌单里的大部分的歌都是跟陈京珩重叠的。 意挽来陈家的那会,并没有到喜欢听歌的年纪,脑子里除了弹琴就是弹琴,但哥哥那个年龄正是沉迷于各种流行音乐的年龄,意挽还见他跟文昱哥哥一起在电视机前追过那年风靡全国的好声音。 小姑娘小小一个,窝在哥哥身边,有点不懂:“哥哥,你为什么喜欢听歌呀?看电视或者看书不好吗?” 少年摸摸她头,很温柔地暂停了电视节目,跟她讲话:“阿挽,你还没到哥哥这个年龄,等到了,你也会喜欢上听歌的。” 后来果真如此,青春期的少女也开始学着用mp3,往里面一首首录自己爱听的歌。 意挽会常常在哥哥和文昱哥哥以及赵昭哥哥他们天南海北的聊天里、哥哥打球哼歌的时候、或者是故意借来他的mp3,以此捕捉出他爱听的歌,把那些歌名默默记在心里,然后自己再一遍遍听。 听哥哥爱听的歌,意挽觉得自己好像跟他通过音乐有了种隐形却紧密的连结。 哦,这是哥哥爱听的歌,也是她爱听的歌。 她熟悉陈京珩的听歌喜好,陈京珩也熟悉她的。 所以意挽才生气:“不是这个,陈京珩,你就是故意的,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哪首。” 陈京珩已经在网上搜到了现成的谱子,不再逗她:“好,给你弹你喜欢的那首。” 意挽喜欢的那首歌是S.H.E的《我爱你》。 她依偎在哥哥身边,安静地听哥哥弹琴唱歌。 哥哥唱歌很好听,咬字有自己的味道,音准也好,最好听的是他的声音。 可惜他很少唱歌。 陈京珩虽然很多年没有练琴了,但原本的视奏水平还在,除了偶尔个别的小卡顿,整体都弹得很流畅。 十几秒的前奏之后。 男人低而苏的声线伴着清润温和的琴声响起,像片慵懒的橘子海: “从你眼睛看着自己/ 最幸福的倒影/ …… 在天堂拥抱/ 或荒野流离/ 我爱你我敢去/ 未知的任何命运/ 我爱你我愿意/ 准你来跋扈地决定/ …… 我爱你让我听/ 你的疲惫和恐惧/ 我爱你我想亲/ 你倔强到极限的心/ 我撑起所有爱围成风雨的禁地/ …… 哪里都一起去/ 一起仰望星星/ …… 我爱你/ 我不要没有你/ 我不能没有你/ 绝不能没有你/” 意挽弯着唇听他唱完,然后听他有点委屈地拖腔带调:“你这姑娘怎么还故意占我便宜啊?故意让我说这么多我爱你是不是?” 意挽很有底气地反驳:“哥哥,你明明唱得也很高兴,难道你不愿意跟我说这三个字吗?” “行,进步了,哥哥现在说不过你了。”陈京珩嘴上这么说,眼里却全都是对自己亲手养大的玫瑰的欣赏,“阿挽,哥哥给你又弹又唱的,你不打算给我点奖励么?” 意挽早就有所准备,“我知道,所以啊,我打算也给你弹一首歌。” “我不能自己点吗?”陈京珩声音缱绻。 “不能,你没有这个权利。”意挽很坚决。 “行,那你唱,我好好听着。”陈京珩偏头看着意挽,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意挽实在没有办法忽视男人灼热的目光,她抿唇想弹,又把手从琴键上放下来,“哥哥,你能不能……别一直盯着我看……” “怎么这么害羞?我以前难道没看过你?”陈京珩抬手触了下小姑娘红彤彤的耳垂。 “你以前虽然也是看,但是……但是你不是这样看我……”意挽有点无奈。 她没好意思说,他用这种眸光看她的时候,她每次都感觉他下一秒都要亲过来。 “那我不看你了,我看琴,行不行?” 他果真去低头去看琴键了。 意挽没那么紧张了,调整了下坐姿,开始弹琴。 她确实是故意让哥哥唱的那首《我爱你》。 既然如此,就应该礼尚往来。 她打算给哥哥唱张信哲的那首《信仰》。 陈京珩不知道她会唱什么,但一开始就准备好录了音。 小姑娘唱歌的调子又轻又软,像云朵一样缠绵。 唱歌时,她微微启唇,神情认真到可爱。 “…… 如果当时吻你/ 当时抱你/ 也许结局难讲/ 我那么多遗憾/ 那么多期盼/ 你知道吗/ 我爱你是多么清楚/ 多么坚固的信仰/ 我爱你是多么温暖/ 多么勇敢的力量/ ……” 陈京珩听她唱到这里,心早就已经软得一塌糊涂。 意挽认认真真地弹完最后一个音,转头看哥哥的时候,却发现哥哥漆黑好看的眼睛蕴了弯温热的泉水。 她有点慌乱,又有点好笑地说:“哥哥,你怎么哭了啊?难道是被我感动到了吗?” “江意挽。” “嗯?我在呢。”意挽倾身抱住哥哥。 “谢谢你。” “谢我什么?”意挽不解地问。 “谢谢你喜欢我,阿挽,我很幸运。” 原来是这样。 意挽弯了弯眼,她埋在哥哥肩窝,贪恋地汲取他身上的气息,说:“哥哥,可是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有点无趣,你不觉得吗?我好像只会弹琴,也没有什么兴趣爱好,跟我在一起,你会无聊吗?” “怎么会?阿挽,别再否定自己了,哥哥说过多少次了?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最可爱的最有趣的小姑娘,跟你在一起,是我赚了,比买到几个亿的彩票还赚。” 哪有人这样比喻的。 意挽没忍住,在哥哥怀里笑开。 他总是这样,每次她被别人否定,或者是自己否定自己的时候,哥哥总是会加倍肯定回来。 男人听见意挽笑,把她往上提了提,让意挽顺势坐到自己腿上。 他一手揽到意挽腰后隔开钢琴,另一手抬了抬意挽下巴,喉结轻滚了下,“阿挽,能亲吗?” “今天你都在游乐场亲我好多次了,怎么……怎么又想亲啊?”意挽躲开他汹涌的眸光,不好意思地轻声问。 “刚才就想亲了,在你唱歌的时候。” “一首歌也叫很久吗?你就是吃定了我会心软。”意挽一字一顿,道。 “哥哥真的忍了很久的,真的不给亲吗?嗯?” 意挽没办法不对他心软,乖乖地闭了眼睛。 在钢琴这边亲了会儿,察觉到她不舒服,陈京珩又抱意挽去了草莓熊沙发上。 他抵着她吻得很凶,只是动作从不逾矩,一手托在小姑娘脑后,另一只手很规矩地放在意挽腰后扶着。 或许是被意挽唱的那首歌给刺激到了,又或许是被她无意间溢出的轻吟和那双愈发潋滟的眼睛刺激到了,总之这个吻比起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格外漫长。 情难自已。 越吻下去,越无法自抑。 意挽感受到什么下意识想睁眼的时候,眼睛被人先一步轻柔地捂住。 她听到哥哥力道忍耐的吞咽,溃败无奈的叹息,后退的脚步声。 他似乎是很怕吓到她,还在温柔地哄:“阿挽,你先练琴,哥哥去洗个澡,然后就去给你温牛奶,好不好?” 意挽却不肯放他走,她咬着唇,用了几分力,拉下哥哥捂着自己眼睛的手。 她指尖压着哥哥手腕,他的脉搏跳得很凶,咚咚咚咚,一下下地。 很像是豆大的雨滴,敲击在她的心脏,荡起一片又一片的涟漪,经久不息。 意挽觉得自己也糊涂了,否则怎么会抬着方才被他吻得湿漉漉的眼睛,那么大胆又直白地问:“哥哥,你是……起反.应了么?”【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40-50 第41章 素尾戒 “不要对不起” 陈京珩倒也没多慌, 还神神在在地弯眼笑了声,坦荡地应她:“嗯,是啊。” 泼出去的话就像收回去的水, 尽管这些年意挽在陈京珩面前一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兄妹俩从来没有超过某一个约定俗成的界限。 意挽如今彻底打破了这个界限。 她完全不敢往下看,磕磕巴巴地问哥哥:“那……应该怎么办?” “江意挽,你有时候胆子那么小,有时候胆子又大到让我都招架不住。”陈京珩指节干燥, 掐着妹妹的脸,“谁教你跟男人说这些的?还敢问我怎么办?你说能怎么办。嗯?” 意挽装傻:“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哥哥,我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小姑娘怎么还骗人啊?”陈京珩不吃她这一套, 眸光在她脸上绕来绕去, “不是那天见过的吗?在哥哥房间里。还记得吗?” 意挽怎么可能不记得。 哥哥天生冷白色的皮肤和深灰色睡袍映衬出的冲击力极大,他整个人像在漩涡中心, 轻而易举就把她扯到风暴里。 她又是第一次见别人做那种事, 何况对像还是她一直视若神祇的哥哥, 她根本就是想忘也忘不掉。 想到那一幕, 意挽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看来是还记得。”陈京珩摸了摸她红透的耳垂, “知道当时哥哥在做什么吗?” 意挽虽然并不完全懂男女情事,可也并非对这种事一窍不通。 至少她明白哥哥当时在自我抒解。 陈京珩跟她一来二去聊到这里, 最后也没逼她一定要说出口,只揉了揉她脑袋,“行了, 哥哥再这样下去真的不行了,我先去冲个澡,乖。” 意挽脸红得像要滴血, 她再一次牵住哥哥的手,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说:“哥哥,你别走了。” 陈京珩脚步一顿,回头看过去。 意挽干脆说得再明白些:“哥哥,我帮你吧。” 她恐怕是要把他彻底逼疯才作数。 陈京珩有点头疼地掐了掐眉心,还是停下来耐心地哄她:“阿挽,你听我说,哥哥不想你这样,很……脏的。” 意挽却很倔强:“我没觉得脏,哥哥,你难道不想我帮你吗?” 陈京珩没说话,看向她的眼眸好似流动了斑斓夜色。 “哥哥,我想帮你,你教我,可不可以?”意挽声音温软,继续征询哥哥的意见。 陈京珩没说好或者不好,只是低低笑了声,抬手按灭了琴房的灯。 然后在黑暗中,他坐回意挽旁边,懒声应:“好啊,你帮我。” 他带着意挽纤细的手指往下,也不急,跟逗猫似的。 意挽只是紧张,但并不后悔,更多的反而是一种隐秘的期待。 她学着撞见哥哥那天自己做的那样,认真地帮他。 意挽三四岁上第一节 钢琴课时,老师先教了她弹琴的手型:手腕放平,虎口要张开,手掌要撑住半圆的弧形,盖起一座小房子。 一如现在,只是她指掌下并非触感冰凉的琴键。 滚烫的温度通过她的指尖传递到四肢百骸,她连头皮都开始发麻。 她不懂,动作也不连贯,一停,一停。上一秒还快些,下一秒又不上不下了。只能从哥哥偶尔急促难抑的喘息中判断他是否喜欢。 幸好由于常年练琴,自己的指甲很短,圆润干净,不会剐蹭到他。 她弄了会儿,有点抱歉地跟哥哥说:“陈京珩,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光线极暗,陈京珩什么都看不清,他无需担心会吓到她。 他摸索了会儿,轻轻抚上小姑娘的眉眼,声音微喘,轻飘飘在她耳边:“哥哥爽.得快死了,怎么这么问,是我喘得还不够?” 他姑娘的确懵懂,可她也没办法明白,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单单坐在那里就足以让他全身的细胞都喧嚣沸腾。 第一次听他说这种露骨的话,意挽瞬间红着脸噤了声。 良久,她歪头蹭到哥哥怀里,极小声地问:“哥哥,你现在好没好?” “你觉得呢?”陈京珩低笑。 “噢。” 那就是没好的意思。 陈京珩听得出来:“累了?” “有一点。”意挽抱怨,“哥哥,我不知道要这么久。”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嘴上这么说,却开始带着她的手,动作是可见的温柔。 又过了很久。 他总算结束。 开灯后,陈京珩一边给意挽揉着手,一边清理了沙发。 意挽还茫然状态,被哥哥抱出琴房,仔细清理指间的粘腻。 她掌心微微泛红,意挽自己没觉得有什么,陈京珩却在灯光下看了又看。 意挽好笑地说:“哥哥,我没事的,一点都不疼,就是有点累。” 他嘴上不饶人:“下次再招我试试看,喊累我也不会管你。” “噢,不管就不管,没关系,反正我也有经验了,下次哥哥肯定会更舒服。”意挽仰着头,一脸认真地说。 陈京珩被她一噎,须臾,扯唇道:“有来有回,哥哥很讲礼貌,明天轮到我伺候你,好不好?” 意挽不知道他说的伺候是怎么伺候,但本能地觉得那很危险,她有点纠结,可是又很贪恋跟他亲近:“哥哥,还是……不要了吧?” 说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要还是不要。 “到底要还是不要?”陈京珩低头认真问她。 意挽恨不得把头埋进他怀里,语气闷闷的:“陈京珩!你不许再问了!” 陈京珩关掉水龙头,拿毛巾来给她擦手,“好,哥哥不问了,那明天跟哥哥试试好不好?不舒服就说停。” 意挽闷闷地又有点期待地应了声“好”。 陈京珩吻了吻她唇,浅尝辄止,夸道:“阿挽好乖。” 意挽又注意到哥哥干净的手,她问了前几天就想问的问题:“哥哥,你小拇指上的戒指呢?怎么不继续戴了?” 陈京珩闻言,往下拽了拽衣领,扯出颈上的一条银色蛇骨链,解下来,递给妹妹。 意挽伸手接过哥哥手里那条晃动的长链,链子坠着颗铂金指环,她一眼认出,是哥哥以前常年戴过的那枚尾戒。 她指尖轻轻捏起那枚素戒,莹莹灯光下,她忽而发现那枚素戒里面好像刻了字。 意挽正要去看,陈京珩眼疾手快地含笑抢过来,举高手,“想看哥哥的秘密啊?” 意挽知道他是故意逗她,不理他,只一味地踮脚去够。 最后被人放了一个太平洋的水之后,她成功抢回那条链子。 指环内刻了一圈小字: 江意挽岁岁平安。 意挽一怔。 她以为会是她和哥哥的名字,但完全没有想过会是只关于她自己。 陈京珩说:“阿挽,一开始哥哥真的没想过跟你坦白,戴着这枚尾戒,是想告诉所有人,我不打算谈恋爱,只是后来,我高估了自己……” 意挽笑了笑,晃晃手里的那枚素戒,好奇问:“所以,哥哥怎么会去刻这句话?” “大一那年,我去寺庙里求过愿,住持问我想求什么,我想了很多,最后只求了一个愿,世事无常,我只希望你能岁岁平安。后来兜兜转转,买了这枚尾戒,想起主持说过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就托人把求过的愿刻在了尾戒里,这样我常惦念着,你就能岁岁平安了。” 意挽让哥哥弯腰,重新给他戴上蛇骨链,趴在哥哥耳边,认真说:“哥哥,我会岁岁平安的,你也要岁岁平安。” 两人清理完出来,时间还不晚。 意挽又上楼练琴,陈京珩也去处理工作。 到夜里十点多。 陈京珩处理完工作,差人把几天前准备好的东西送来别墅,然后拿着这些东西去了琴房。 意挽本来只是自己揉着手,但见哥哥来,她有点委屈和娇气地伸手,让哥哥帮忙揉:“哥哥,都怪你,我现在手好酸。” “刚才不是还逞强说没事?”陈京珩好笑地问。 “现在有事了。” 陈京珩抱她去沙发那边,给她耐心地揉着手。 意挽才想起来问:“哥哥,你是不是拿了一束花进来?是要给我的吗?” “不然还能给谁?我送鬼么?”陈京珩抬眼看她,“不急,等会再说,先照顾你。” 意挽安静地枕着哥哥的肩,余光盯着钢琴边的那束鲜花。 没有人不喜欢收到花,意挽也不例外。 除了参加比赛得奖后庆祝的花束以外,这还是她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束花。 意挽努力辨认着,花束里好像有: 白色的洋桔梗、 粉红色的郁金香、 零星的茉莉花 还有…… 忽然,陈京珩不太爽地开口:“江意挽。” 意挽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不解地问:“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把这个破沙发扔掉?都多少年了?” 意挽默默心算了下。 的确有很多年了。 可是还是没忍住,说:“哥哥,你刚才用的时候怎么没说扔掉?” 陈京珩气笑了,帮她揉手的动作没停,但嘴上气不过:“赵昭送的这沙发到底哪里好了?你就这么喜欢?” 他这股酸酸的语气跟很多年前的一幕隐隐约约重叠。 意挽恍然大悟,意识到了什么,试探问:“哥哥,你不会是吃醋了吧?你在吃赵昭哥哥的醋吗?” “我吃我女朋友的醋还不行?” 意挽听他这毫无道理的吃醋,弯了下唇,伸手指戳戳他的掌心,问:“哥哥,你知道我喜欢草莓熊吧?” “我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有资格当你男朋友吗?”陈京珩抬头,道。 意挽点了点头,继续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草莓熊吗?” 第42章 第八年 “反正都是我的责任” “为什么?”陈京珩太熟悉她, 直觉跟自己有关,但想了很久,没有想出答案。 意挽不太高兴地低着头, 说:“哥哥,原来你真的都忘了啊。我十四岁生日的那天晚上,你从国外赶回家给我过生日,买的蛋糕就是草莓熊的蛋糕。” 陈京珩是真的不记得。 他当时只顾着哄哭得停不下来的她了,哪里还顾得上注意那个生日蛋糕。 “对不起, 哥哥当时没注意。” “算了,我原谅你了。”意挽倒也没有真的生气,顿了一秒,她主动坦白, “哥哥, 其实我今天也吃你的醋了。” “今天吗?”陈京珩愣了下。 “嗯,今天你跟心怡姐姐单独聊天的时候, 实话实说, 我有点不高兴。我知道你们之间没有什么, 我也觉得自己这样太自私了, 可是我就是不开心。”意挽通通说出来。 陈京珩笑了下。 “我吃醋你怎么还笑?”意挽气结。 “哥哥特别高兴, 你吃醋说明你很在乎我。”陈京珩眼里全是笑,“下一次再遇到这种情况, 我会让你跟我一起,不再让你自己一个人了,好不好?” 意挽点点头, 答应他:“好。” 陈京珩给意挽揉了很久,直到见意挽打了个哈欠,他起身, 过去把那束花捧来。 意挽揉完眼睛,睁眼就看到了花,她眨眨眼,“哥哥,怎么突然要送我这个?” “这不是谈恋爱应该送的吗?”陈京珩反问她。 “这样啊,哥哥,我没谈过恋爱,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谈。”意挽不太好意思地接过花,说。 “哥哥也没谈过,我们两个就互相谅解一下吧。就像今晚上那样,你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都要及时跟我说,哥哥会马上改的,好不好?” 意挽笑开,然后听见哥哥说:“那天跟你冲动说开了,一点都不正式,别人有的,我们阿挽也得有。所以,江意挽,你准备一下,我打算跟你正式表个白。” 意挽一怔,握着花束的手无意识收紧了些。 陈京珩也显而易见地有些紧张。 他很正式地清了清嗓子,像当年见意挽在客厅自娱自乐地过家家表演那样,然后一字一顿,道:“江意挽,我很喜欢你,不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是想跟你在一起的男人对女人的喜欢。这句话我从来没对别人说过,你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这阿挽,是我们认识的第八个年头,有时候我常常会觉得,你比我自己更要了解我,他们说人体换掉所有细胞的时间是七年,所以,我们现在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是在彼此陪伴下生长出来的,都刻了彼此的影子。江意挽,你对我来说,更像是上天给我的一份礼物,最珍贵的礼物。” “阿挽,你在十六岁那年曾经跟我许过一个生日愿望,你说,想让我永远陪在你身边,很抱歉,哥哥食言了,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去喜欢别人,也没办法以哥哥的身份永远陪在你身边。这些天来,我一直在后怕,后怕你会后悔接受我,却也忍不住庆幸,庆幸你对我也有不一样的感情。现在,我想再正式问你一次,做我女朋友吧,好不好?” 意挽点了点头,又带着哭腔有点无奈地喃喃抱怨:“陈京珩,你亲我都亲了那么多次了……” 陈京珩也笑,从花里拿出来一条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蛇骨链,链尾也挂着一枚素戒,不过是女款的,更细也更精致一些。 意挽头发很长,垂到腰际,陈京珩仔细把她微卷的长发拨到另一边,然后给她戴好那条蛇骨链。 意挽则迫不及待去看那枚素戒。 如她所料,戒指里也刻了一圈小字: 江意挽岁岁平安。 意挽回头问:“哥哥,你怎么还是刻了这句话?我戴的戒指,不应该写你岁岁平安吗?” “你平安就好,你平安了,哥哥才会平安。”陈京珩给她理顺微乱的长发,耐心回答。 意挽突然有种冲动,抬头靠近哥哥。 陈京珩察觉到她的意图,也没说什么,只是含笑等她主动凑上前。 将要吻上的前一秒,敲门声响起。 隐隐约约能听到江明琼在外面的喊声:“挽挽,是你在琴房练琴吗?不对啊,怎么没听到琴声呢。挽挽?陈京珩?” 江明琼压下门把手。 意挽瞬间止在将吻不吻的地方,紧张地攥紧哥哥的衣袖,压低声音慌乱问:“哥哥,怎么办?” 爸妈明明已经离开了,昨天还给他们发了一张在飞机上的照片。 “我锁门了,江意挽。”陈京珩叹了口气,“怕什么呢?一切有哥哥担着。” “我就是因为不想让你担着才这么害怕,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怎么能自己一个人担着?”意挽蹙眉,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拽着哥哥从沙发上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凑出头去看。 外面没有人,意挽找准时机把哥哥推了出去,小声道:“哥哥,你先下楼,这边好了我就去找你。” 陈京珩偏头,声音浅淡:“阿挽,你这样会让我以为我们在偷.情。” “哥哥,你先下去,待会我再跟你说,好不好?”意挽握着哥哥手腕恳求道。 陈京珩深深看了妹妹一眼,什么都没说,还是顺从地转身下了楼。 在楼梯转角碰见江明琼,他喊了声就要回房。 江明琼一见陈京珩玩世不恭的那副死样子就来气:“我发现你这几年是越来越没礼貌了啊,见了妈妈就不问一句就走?” 陈京珩停下脚步,问:“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爸呢?” “你爸去你郑伯父家了。”江明琼无语至极,直接上手,“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回来?不都是你整出的幺蛾子吗?你说说你,心怡那么好的一个姑娘,爸妈都给你商议好了,这么好的机会你都没抓住,你怎么惹着心怡了?” 陈京珩见她打得挺开心,也没躲,在原地轻笑了声:“妈,在你心里你儿子就这么差劲?” “不然呢?连我到嘴的儿媳妇都能被你给搞黄了,你说说你还能做什么?” “妈,这件事的确是我不对。” “你倒是给我个理由。”江明琼平时跟他玩归玩闹归闹,该严肃时从来不会心软。 “我有喜欢的人了,除了她以外,我不会跟任何人结婚,而且,联姻对心怡来说也不公平。” 江明琼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什么?你再说一遍?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陈京珩懒得再重复一遍。 “不是,咱家祖坟冒青烟了啊?”江明琼没再骂他,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我儿子居然有生之年能有喜欢的姑娘,哪家的哪家的?能告诉妈妈不?长什么样子,漂亮吗?比你大还是比你小?现在进展如何?追到了吗?妈跟你说,不管你喜欢的是哪家的姑娘,妈妈都豁出命去帮你追。” 陈京珩唇角微勾:“妈,你这样早晚把人吓跑了。” “你怎么说话呢?不是,你就不能给你亲爱的妈妈稍微透露一下?不然我直接去问你那几个狐朋狗友,他们总知道的吧?” 听她还在碎碎念,陈京珩皱眉提醒了句:“妈,你上来是为了找我的?” “陈京珩,你哪里来的脸?你爸你妈可没你这么厚脸皮。我当然是来找挽挽的,给你们兄妹俩打电话,一个都没人接,去卧室敲门也没人应,琴房倒是开着灯,我敲半天门也没人应。你在楼上干嘛呢?知道你妹妹去哪了吗?” 陈京珩但笑不语。 “问你也是白问。”江明琼正想继续上楼,听见脚步声,转头一看,意挽从楼上下来了。 意挽没想到在这里撞见江明琼和陈京珩在一起。 她预料中哥哥应该早就回到自己房间里了。 她快步走到江明琼身边,“妈妈。” “诶,挽挽,你在琴房吗?妈妈去敲门你怎么没说话呀?给你发消息也没回复,妈妈还担心你出什么事了。” 意挽抿唇含糊道:“妈妈,我不小心在琴房里面睡着了,没看到你的消息。妈妈,你怎么回来了?” “还不都是你哥整出的幺蛾子,说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挽挽,他跟你说过没,你见过吗?是哪家的女孩子啊?妈妈认不认识?” 意挽呼吸一滞。 陈京珩姿态随意,走过来几步,不动声色隔开两人,对江明琼道:“妈,你别问阿挽了,她什么都不知道,我的事你不问我还能问谁?” 江明琼亲热地挽住女儿的胳膊,白了陈京珩一眼:“我才懒得问你,你爱说不说,别到时候追不上人小姑娘,还得来求我和你爸爸帮你。” 陈京珩扯了下唇,懒得反驳什么。 江明琼拉着意挽,把她送回卧室,说今晚要跟女儿一起睡。 意挽没办法拒绝,跟江明琼一起睡下。 本来想等妈妈睡着以后去找陈京珩,结果躺下后一个不小心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意挽趿上棉拖鞋,轻声出了卧室,先去三楼琴房把没来得及放好的哥哥送的花抱下来。 她没有打算去找哥哥,毕竟这么晚了,怕打扰他休息。 只是花总不能放回自己房间,她在自己房间门口踌躇之际,忽然,对面的房间门一下被人拉开。 第43章 看初雪 “不管是爱还是抱歉”…… 意挽小巧的下巴藏在花束后面, 她走上前,用气音问:“哥哥,你还没睡啊?我以为你都睡了。” 陈京珩伸手把她拉进房间里, “本来应该睡了的,这不是在等你么?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意挽后背抵着门,面前就是哥哥。 月色流转在兄妹两人之间,他淡淡地望着意挽,不说话。 意挽抱着花, 舔了舔唇角,轻声问:“哥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嗯,给你找了一晚上的理由, 还是很生气, 所以,你这次必须得好好哄我。”他淡声这么说着, 手却很诚实地不由自主去接过妹妹手里的花, 替她好好放在一边, “抱着不嫌沉?笨蛋。” “你才笨呢。”意挽仰头, 说, “哥哥,妈妈刚才跟我说, 在我过生日之前,她最近都会在家里,我今晚上想了很久, 等我过生日那天,爸爸也会回来,我们就告诉爸爸妈妈吧, 好吗?” 陈京珩却没意挽想象中开心,平静的声音含着并不明显的一点愠怒:“前几天不是还没有准备好吗?怎么突然要跟他们坦白?为了哄我?” 意挽认真摇了摇头,“不是为了哄你,哥哥,是我自己想坦白的,我不想再逃避了,我想跟你一起面对。” 意挽知道自己是一个很胆小,甚至是很懦弱的人,她总是习惯性地逃避一切冲突,遇到事情宁愿躲起来也不愿意面对。 可是,只要一想到哥哥,她好像也可以变得勇敢起来。 陈京珩短促地笑了声:“江意挽,如果他们不同意呢?你有想过怎么办么?你会站在爸妈那边,还是站在哥哥这边?你会抛弃我么?” 意挽语气坚定:“哥哥,我会站在你这边。如果爸妈不同意,我也不会轻易放弃的,我会想办法……” 陈京珩抬了下眉,笑着打断她:“表现不错,我消气了。” “啊?”意挽一怔。 “我之前不是说过么?不需要你考虑这些,爸妈同意当然很好,不同意也罢,我会想办法说服他们的。”陈京珩勾了勾意挽手指,“不过呢,哥哥要夸你一句,阿挽现在越来越勇敢了,真棒。” 意挽跟陈京珩在房间里又说了一会儿话。 她喜欢碎碎念,常常聊很多 陈京珩没让她继续留太久,“回去睡觉,明天你还有早八。” “陈京珩,你又要管我了,我还没跟你说够呢。”意挽抱怨着,有点不情愿地下了床。 “以后有的是时间,不急在这一晚上。是谁天天跟我说熬夜伤身体的?” “我那是说你,哥哥,你要有自知之明,毕竟你年纪大了。” 陈京珩被她气笑:“江意挽,我只比你大了四岁而已。” “准确来说,是四岁零三个月。哥哥,这个年龄差已经很大了,我读高一的时候,你都在读大二了。” “怎么,嫌我老?”陈京珩语气变凉了许多。 “那倒是没有,哥哥,就算你比我大四岁,你在我心里依然很年轻。”意挽见好就收,“好吧好吧,我去睡了,哥哥,你也早点睡,晚安。” 意挽压下门把手,要推开门之前,看见陈京珩抬手指了指自己唇角,暗示意味明显。 意挽装作没看见,推开门就要走,被男人一把拉回来。 陈京珩又耐心指了下自己唇角。 意挽憋着笑,故意问:“怎么了?哥哥。” “问你要个晚安吻,可以吗?”陈京珩低头,看着她,问。 意挽绷着一口劲,挺坚决地摇了摇头。 “真的不可以?” “不要……”意挽语气轻软。 陈京珩叹了口气,知道她是故意的,捧着她脸轻轻吻下来。 陈京珩最后也没有吻得很重,一直都用了很轻的力道吮着她的唇,带着无法克制的怜惜和温柔。 可意挽好像觉得要更加心动了,她红着脸回到卧室。 推开门之后,她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见江明琼睡得很熟,她才蹑手蹑脚地上了床。 意挽躺好后,揪过被子盖好,又侧过身,看了眼床头柜的手机。 思允总算给她回了消息,说自己没事,就是太累了,明天她就满血复活了。 只是具体发生什么,思允没有跟自己说,只说等明天去学校再细聊。 意挽也就没有再细问,让她也赶紧休息,照顾身体最重要。 回完思允的消息,意挽点进去跟哥哥的聊天页面,发了句晚安过去。 陈京珩秒回:【明天见。】 意挽弯唇回复:【好。】 她伸手摸了摸藏在睡衣领里面的那条哥哥给她亲手戴上的蛇骨链,心满意足地闭眼睡觉。 而另一边。 陈京珩跟妹妹说完晚安后,继续处理晚上录下的那段音频。 剪辑完毕,重新命名保存以后,他给刘文昱发了过去。 对面迟迟没有回音。 陈京珩划了下屏幕,最终还是拨了个电话过去。 刘文昱一般作息颠倒,不熬到凌晨不会去睡觉的。 这样的情况他很少遇到。 第一遍电话没打通。 陈京珩又重新拨了一次。 这次响了几声之后,对面语气不善地接了:“喂,谁啊?大半夜不睡觉还给人打电话,缺不缺德啊?” “没你缺德。”陈京珩语气极淡,不客气地回怼,“刘老板真是狠起来连自己都骂进去了,你平时这个点什么时候睡过觉?” “那我也没见你这个点给我打过电话啊?你今天吃错药了?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做什么?难不成是想你兄弟我了?”刘文昱清醒了几分,往上薅了把自己睡炸毛的头发。 陈京珩一句都不想答,只勾着唇,极为罕见地,很好脾气地跟他说:“文昱,你去看看我给你发的消息。” 刘文昱现在想鲨人放火的念头都有了:“消息?什么消息?你最好告诉我有天大的消息,或者是笔大生意也成。否则你等着点吧,我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大半夜扰人清梦!” 陈京珩催他:“墨迹什么?看了没?” “行,行,我知道了,催什么,我马上就去看。”刘文昱愤恨地点进未读消息,看到是条无趣的音频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快爆炸了,起床气冲到了顶峰,“不是,陈京珩,你是不是有点儿毛病,就是段录音而已,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也值得你大半夜夺命连环call把我叫起来?” 他吐槽归吐槽,倒还的确挺好奇。毕竟他确实也没见陈京珩录音过。 陈京珩这人吧,是那种向来崇尚享受当下的人,更不喜欢记录生活,不管是见到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风景还是去听一票难求的演唱会,自己在疯狂拍照留念的时候,就从没见他掏手机拍过照,更别提还特地去录音。 刘文昱挂断电话,诚实地去听那段录音。 先前是一男一女极为小声的背景音,刘文昱一开始没听出来。 直到听了十几秒之后,有钢琴声响起,他恍然大悟。 接着他也认出了意挽温软柔和的声线,唱的是张信哲的《信仰》。 刚听完第一句,刘文昱又收到了陈京珩发来的消息。 他那刻意而做作的礼貌语气让刘文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陈京珩:【兄弟,打扰了,其实找你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让你听一下,我女朋友给我唱的歌,信仰你应该听过吧?】 陈京珩:【不用羡慕,毕竟不是谁的女朋友都会弹钢琴,就算你脱单了,可能也找不到给你弹钢琴和唱信仰的女朋友。】 陈京珩:【行了,睡了。】 刘文昱:“……” 草。 他气得没了睡意,敲了几百字的小作文发给陈京珩,斥责他没良心,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兄弟。 * 翌日。 江明琼早上亲自下厨,给兄妹俩做了自己最拿手的番茄牛腩面,兴致勃勃地问兄妹俩:“我的两个大宝贝,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 陈京珩本来没想多说,听江明琼问,才淡淡评价了句:“不够鲜。” 江明琼:“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挽挽,好吃吗?” 意挽真心实意地评价:“我觉得超好吃。” “看吧,臭小子,还是挽挽嘴甜。就你挑食,就你毛病多,我做什么挽挽都说好吃,多乖啊。” 陈京珩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妈,你不知道我们阿挽……” 很难养么? 意挽在桌下默默踢了哥哥一脚,示意他别乱说。 陈京珩安静了一秒,然后偷偷在桌下勾住意挽的左手小拇指。 江明琼没察觉到桌底下的暗流涌动,只是笑着又给意挽添了点汤,“乖,挽挽,好吃就多吃点。” 陈京珩用左手拿过意挽的碗,没让江明琼继续往里添:“妈,差不多就行了,她胃就那么点大,还能吃多少?” “也是也是,行了,你们赶快吃。”江明琼看着两个孩子,越看越喜欢。 两人用完早餐,陈京珩送意挽去学校。 意挽坐在副驾驶,低头看着手机。 陈京珩藉着等红绿灯的间隙,打量了她一眼,笑着问:“在看什么?” 意挽弯了下唇,回答说:“我在看天气预报。” “想看雪了?”陈京珩问。 意挽点头:“嗯,都快十二月了,今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雪。” “应该快了,去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意挽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说:“哥哥,你知道吗?我听说过一个传言。” 陈京珩好笑道:“从哪里听说了那么多传言?什么传言?” “我听说,一起看过初雪的人就能永远在一起,所以,哥哥,今年我们一起去看雪吧。” 第44章 坦白局 “我都是始终如一的” 刘文昱被迫熬了一夜, 再醒来已是下午一点。 他从酒吧出来后,漫无目的地出去觅食,不知怎么, 就走到了那天跟林思允来玩的密室逃脱。 他站在门口静静发了会儿呆,看到旁边火锅店的酬宾活动,然后走了进去。 手机扫码点单。 刘文昱看了眼菜单,非辣锅的预算最少,菌汤和三鲜的话, 他更喜欢点菌汤。 然后,他又在手机下单了几个荤菜和素菜。 最后想点面,结果没办法下单。 刘文昱叫了个服务员过来,想问问情况:“服务员, 你们家的面怎么没办法下单?” “这个面下个月才会供应, 您可以点其他的,我们店也有免费的米饭供应。” 两人的嗓音对彼此来说都不陌生。 刘文昱顿了一秒, 反应过来, 认出了面前的青年, “小卓?你怎么在这儿?你没有出国吗?” “刘哥。”卓望愣了下, 回道。 卓望还在工作时间, 两人也不能多聊什么。 刘文昱安静地一个人吃完这顿火锅,然后等卓望下班。 卓望兜头脱下店里的工作服, 走向等在一边的刘文昱。 刘文昱掐了烟,“小卓,我不是来找你的, 我不知道你在这儿打工。” “我知道。”卓望说。 刘文昱开门见山道:“小卓,我知道你答应了林叔要离开淮京,你确实也从淮音退了学, 让你母亲出了院。然后呢?你没有出国留学,我猜你母亲应该也没有转院。你就算不为你的未来着想,你也得为你母亲着想……” 卓望颔首,礼貌道:“刘哥,我不会一直在火锅店打工的,等过段时间,我会去乐团拉琴,至于医院,我前几天已经找好了。”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想保护思允,表面上接受林叔说的条件,想借此把思允推开,实际上根本没有答应,你觉得自己愧对林家,你也不想因为这些,跟思允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 卓望没有说话,听见他继续说:“我可以帮你,你不需要用林家的一分钱,你可以把你母亲转到国外好一点的医院,然后也依然可以去留学,起码得把学业完成吧。” “什么条件?” 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 卓望问出口的瞬间,心底同时涌上了一股强烈的预感。 刘文昱看着他,说:“你留学结束以前,不能联系林思允。” 卓望攥紧了身侧的拳,咬了咬牙,问:“你喜欢思允?” “是,我喜欢她。”刘文昱承认,“我帮你,也是为了争取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如果她依然不接受我,你回国以后,自然可以跟她解释一切前因后果。” * 意挽生日前一天,江明琼去临市给意挽取生日礼物。 而之前意挽看好的天气预报又发生了变化。 本来预报显示的是意挽生日的后一天会下雪,到下午五点以后,预报变成了今夜会有雪。 哥哥今晚在公司有要急的事务处理。 意挽在家里一边等初雪,一边等着哥哥回家。 她给哥哥发了条消息,问他吃饭了没有。 但迟迟没有回音。 意挽等着等着,就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意挽是被一个陌生的保镖给叫醒的。 她起先以为是哥哥,但没睁眼时,身体和心理的异样反应都告诉了她,那不是哥哥。 意挽睁开眼,保镖礼貌地开口:“江小姐。” 意挽敛眸,很快反应过来。 是老宅那边爷爷的人。 他们从来都客气生疏地称呼她为“江小姐”,因为自己从未被爷爷承认过是陈家人,也不被允许上陈家的户口,所以,连每次除夕时,她也不能回老宅过年。 保镖继续说道:“烦请您跟我们去老宅一趟,陈老先生想见您。还请您不要告诉少爷,这是陈老先生特意嘱咐的。” 意挽摸手机的手停住。 她仅有的几次去老宅的时候,就算爸妈不在,也至少会有哥哥陪在身边。 但意挽不能不去,或者说,她根本没有选择。 保镖来请是其一,最主要的是,陈家老爷子是爸妈都不能忤逆半分的存在,她没有权利说什么。 隐隐的直觉告诉她,爷爷请她这一趟,或许跟哥哥和她之间的事情有关。 意挽惴惴不安地坐在后座,司机开车驶往老宅。 她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眼,两个小时前,她给哥哥发的消息依然没有回信。 一路驶入陈家祖宅,祖宅偏远,并无半分温馨之意,只觉幽深森然。 意挽在保镖的带领下进入宅内。 陈怀年精神矍铄地坐在书房里,旁边蹲坐着他养了十年左右的一只体型巨大的藏獒。 意挽克制住发抖的声音,避开藏獒看过来的视线,低着头礼貌喊了声:“爷爷。” 陈怀年敲了敲拐杖,拐杖头接触地面震出“咚咚”的声响,老爷子嗓音粗犷,中气十足:“别叫我爷爷,我没你这么个孙女。这些年,我看在你爸妈和阿珩的面子上,收留你在陈家至今,现如今,你看看你都做出了什么好事!” 陈怀年甩出来一大沓照片。 锋利的相纸擦过意挽白皙细腻的脸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意挽早就有所预料,此刻还算冷静地抬指,捡起来地上被扔得四零八散的那些照片。 她跟哥哥已经很小心了,但是没有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不是被爸妈发现,还是被爷爷发现了。 照片无一不是偷拍的角度拍摄的,角度刁钻又隐秘日期都是最近几天的。 有哥哥跟自己在图书馆的无人处的角落拥抱的照片;有两人包场的看电影的照片,还有她跟陈京珩在摩天轮上接吻的照片…… 一张又一张,皆是光天化日之下的罪证。 意挽指节用力攥紧那些照片,在一人一狗的强势威压下,压抑又紧张得有点呼吸困难,喘不上气。 陈怀年无动于衷,厉声问:“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证据就摆在这里!你知道你的身份吗?遑论你在外人眼里看来是阿珩的亲生妹妹,就算你只是他的养妹,你们这段关系也照样会被人唾弃,也永远见不得人,永远见不得光!总之,我今天见你就是为了让你跟阿珩断掉这段关系,立刻断掉,这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陈怀年话一句比一句重,藏獒喷洒的鼻息也离意挽愈来愈近。 意挽低着眼,声音却很倔强和坚定:“我可以离开陈家,我不再做陈家的女儿,我也不会向陈家索要任何东西,但我不会和陈京珩分开。” 她骨子里的执拗倔强的那股劲,让陈怀年恍惚中看见了当年不愿意学商,想一辈子弹琴的那个少年。 怎么让一个人屈服? 最快的方法就是找准他的弱点,一击即中。 陈怀年也算是圈子里的传奇人物,只是孩孙中佼佼者并不多。 他唯一能看入眼的是大儿子所出的陈京珩,但偏偏陈京珩无心从商。 苦劝多年无果,陈怀年只好以自己这个老爷子的命相逼,赌那孩子的心软,让陈京珩放弃了钢琴。 但那孩子也是个骨头硬的,虽然再没碰过钢琴,再不提钢琴的事,但好说歹说都不肯答应为将来接手家族做准备。 只是后来…… 陈怀年苍浊的目光扫向眼前的意挽。 唯一的变局出现了。 意挽被接过来之后,陈邵和江明琼都把她完全地当做亲生女儿,也想为她上户口在自己的名下。 陈邵和江明琼当时在陈家还站不住脚,陈京珩跟着他们主动找上跟自己关系变得势若水火的爷爷,恳求陈怀年帮忙,让他动用淮京的人脉,让意挽成为自己的亲生妹妹,起码不至于再因为不能说话而受其他人的冷眼和欺负。 陈怀年想都没想,干脆拒绝了。 他没有那么多闲心和时间,去管一个跟自己毫无半点血缘关系,也不能为自己带来一点利益的小女孩儿。 是陈京珩主动提出自己以后会接管家里的公司,陈怀年才堪堪松口。 他早该想到的。 陈怀年布满皱纹的手指点着漆黑的拐杖,眯了眯眼睛。 早该想到,那个小女孩以后会成为阿珩的弱点。 他可以为她妥协一次,以后就可以为她妥协第二次第三次…… 他缓缓开口,徐徐图之:“你们年轻人向来如此,阿珩也是,一个两个都是强得很。要不是我派人盯你们盯得紧,还真没发现,阿珩居然硬生生在我这个老爷子的眼皮子底下,把公司几乎都掏空成了躯壳。” 陈怀年摸摸藏獒的毛发,“但他再怎么优秀,也是我亲手教出来的,我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孙子,我既然能把他培养出来,也就能再亲手毁掉他,我有的是法子。今晚上,公司资金链出现的问题只是一个开始罢了,至于结局如何,完全都在于你。” 淮京各个家族盘根错节,各有各的黑暗和秘辛。 意挽从前没有接触过这些,现在也不想牵涉过多,可她不能忍受别人伤害到哥哥。 意挽挺直脊背,不卑不亢,声音平静地接上陈怀年的话:“我相信哥哥能解决好公司的问题,而且在我看来,哥哥也并不是完全由您一手培养出来的,他本身就足够优秀。更重要的是,哥哥首先是他自己,然后才是您赚钱的工具,您不能也没有权利毁掉原本属于他的人生。” 陈怀年被拂了面子,脸色愈发难看:“你不肯跟阿珩分手?” 意挽点头。 她不会跟哥哥分开的。 永远不会。 陈怀年淡然地站起来,叫保镖扶自己回卧室,“行,既然你不肯,那我就替陈邵和明琼管教下你。” 他把藏獒跟意挽单独留在书房里面,对保镖吩咐道:“看好她,别闹出人命,直到她松口为止。” “是。”保镖依言把意挽身上的手机搜走。 陈怀年离开书房后,藏獒失去了管制就一改温顺,变得异常凶残。 意挽本身就对狗有阴影,况且是像这种攻击力极强的藏獒。 藏獒凑过来撕咬意挽身上的外套,她忍着害怕,敲打书房门,“开门,你们不怕出人命吗!” “江小姐,陈老先生嘱咐了,您只要松口,我们立刻开门。” 意挽嘲弄地扯了扯唇。 在他们这种家族里,什么感情,什么人命,全都比不过钱和权重要。 越是这样,她越不能松口。 而此时,藏獒似乎判定了意挽手无缚鸡之力,再次冲过来撕扯她的衣服。 意挽大力被甩到它身下。 她拚命抵抗着,护着自己的头,把外套顺势脱给藏獒。 然后找准机会,看向书桌上的奖杯,很多写着哥哥的名字。 意挽略过那些,找到一个写着其他人名字的奖杯,蓦地砸向窗户。 窗户被砸开了个大豁口,足以一人通过。 意挽奋力爬向被砸开的窗户。 那只藏獒扑了过去。 意挽在极度紧张下失了力气,行动的速度变缓,身上仅剩的一层白色毛衣再次被咬住。 与此同时。 伴随着保镖们想拦又不敢拦的低声劝阻,书房的门被人大力用身体撞开。 陈京珩没有缓冲,迅速冲进来,挡在意挽身前。 得到保镖消息的陈怀年正巧拄着拐杖走到书房,藏獒认主,在陈怀年出现以后,慢慢停下了攻击的动作。 陈京珩没时间理论,不发一言,抱起意挽径直离开。 他向来知道,当下对他来说究竟什么最重要。 保镖上前,询问是否要拦住他们。 陈怀年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笑了笑:“跟年轻人硬碰多了也无益,有时候还会适得其反。” * 淮京一家私人医院里。 意挽躺在病床上,神色安静温和。 陈京珩在病床边守着,不敢分神片刻。 医生处理完意挽擦伤的胳膊,又给她做了个初步的检查,定论道:“没什么大碍,只是皮外伤,情绪太过紧张,加上受了点惊吓才导致的晕厥,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家属不必担心。” 医生说完这些,却见病床旁边的年轻男人脸色未缓和半分,仍然一动不动地望着病床。 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意挽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陈京珩再次按下呼叫医生的呼叫铃。 眉眼间尽是焦躁和不安,全然不见今夜在公司处理资金链问题时的稳定情绪。 李特助从不远处走过来,安慰他:“陈总,您别太担心,肯定不会有事的,医生检查也没有任何问题,再说了,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很快应该就能苏醒过来。” 医生赶过来,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正说着没什么问题的时候,意挽缓缓睁开眼睛,彻底清醒过来。 医生笑着说:“我就说没什么大事,现在总算醒过来了。” 陈京珩却半点都放不下心来,声音哑的不像话:“阿挽,你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除了胳膊,身上别的地方有没有被咬到?” 意挽说着自己真的只是在胳膊肘间擦了些皮外伤,其他地方并没有受伤。 但陈京珩在确认她没有其他地方的皮外伤之后,还是很坚持地带意挽做完了详细的身体检查。 男人冷着脸,偏偏动作和声音又格外温和,显得有些违和了。 意挽做完ct出来后,看见哥哥在跟人发消息,神色更冷了些,看到她才敛了敛表情。 意挽走上前,没受伤的手戳戳陈京珩的掌心,玩笑道:“哥哥,你现在的模样好吓人啊。” “你什么时候真的怕过我?”陈京珩唇角勉强上提几分,又拉过她胳膊来看,“还疼不疼?” “不疼啊,哥哥,我真的没你想的那么娇气的。”意挽失笑。 “还笑得出来?”陈京珩没好气地凶了意挽一句,“他是不是强迫我们分手?” 他连称呼都不愿叫,一笔带过。 意挽顿了一秒,不意外哥哥猜出来:“嗯,爷爷说让我们分开。” “别叫他爷爷,他不配做你爷爷。江意挽,如果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先保护好你自己最要紧,知道吗?不要硬扛,扛下去只会让你自己受伤。” “那我难道能说要跟你分手吗?哥哥,你听了不会难过吗?”意挽撇了下嘴。 “会,但比起你受伤来说,简直让我好受得多。”陈京珩牵着意挽走进电梯,“你说想分手算什么,就算真的要跟我分手也没关系,哥哥自己会受着,阿挽,你不用这么考虑我的心情,本来也是我主动勾的你,不是么?如果你跟成瑜在一起,就不会……” 他说到最后,嗓音越来越轻,若有若无,喉间溢出些不易察觉的苦涩。 “没有如果,哥哥,你以后不许这么说了,我都没有后悔,哪有你这个表白的人后悔的道理?”意挽听见他最后的话,忍不住打断他。 “叮”的一声。 电梯到达楼层,电梯门开启。 两人同步地迈出电梯。 意挽牵住哥哥,安静又执着地问:“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会真的后悔了吧?” 陈京珩叹了声气:“没有后悔,再来一万次,我还是会忍不住跟你表白。” 意挽歪头笑了,故意逗他:“哦,就算知道我有喜欢的人?” 陈京珩难得一哽,摇头笑了笑,语气总算没那么严肃:“你们又没有在一起,别人都能公平竞争,哥哥照顾你这么多年,你还不能给哥哥一个撬墙角的机会了?” 意挽见他好多了,也轻松下来,笑着说:“哥哥,那你好有自信,你也不怕撬失败。” “谁说我不怕?”陈京珩偏头望过去,“哥哥只是在赌,赌我这些年对你是否足够了解。” 幸运的是,他赌对了。 意挽在这一刻,很突然地冒出一个念头。 她好像没有必要瞒着哥哥什么了,她也不想瞒着了。 她握紧哥哥的手,温软又坚定地说:“哥哥,是我太胆小了,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没有喜欢过成瑜。” 陈京珩定定地看着她,一动不动,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 意挽有点紧张,继续讲:“哥哥,我不是在你跟我说那些之后,才去考虑对你的感情到底该怎么定义,我是在那之前,就已经喜欢上你了,但是,我怕你发现这件事,怕你觉得我奇怪,更怕你讨厌我,所以……” 所以在他问她是不是喜欢成瑜的时候,她才没有否认。 后面就算她不说,陈京珩也都懂了。 幽昧的心绪蓦地乍破天光,心脏被灌满了蜜浆的同时,却也像被人凿开了一道深深的裂口,疼得难以呼吸,难以思考,难以行动。 良久,男人才艰涩地,说道:“阿挽,哥哥从来没有想过……” 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更不敢往这方面去想。 “我知道,哥哥,就像我也没有想过,你会喜欢我一样。”意挽十分了然他现在的心境,善解人意地歪头笑了笑。 “江意挽。”他忽然叫她大名。 意挽不解地抬眸,应了声:“嗯?” “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陈京珩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我才不会后悔呢。”意挽认真地反驳哥哥。 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她自己选择的,那么自己都不会后悔。 “不管是谁反对我们在一起,这辈子我都不会跟你分开。” 意挽故意有点为难地开口问哥哥:“哥哥,我反对也不行吗?那要是我以后喜欢上别人了,自己想要跟你分手呢?” “你也不行。”陈京珩扯了下唇,声音很冷:“你敢喜新厌旧一个试试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哥哥,你怎么这么强势,其他人谈恋爱也不是这样子的呀,哪有一下子就剥夺别人跟你提分手的权利的。”意挽一边碎碎念着,一边跟哥哥走回病房。 李特助去停车场开车。 陈京珩让意挽在病床坐下,自己去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过来,然后递给她,回答道:“嗯,就我自己这样,而且一经签收概不退换。” 意挽正在喝水,闻言一下被呛到,咳嗽了两声。 陈京珩接过她手里的水,给她帮忙顺背,“江意挽,你怎么回事?喝个水还能被呛到?” “谁让你乱说话的,我哪里签收你了?”意挽瞪他一眼,埋怨道。 男人揶揄地笑了下:“我说的是亲,你难道没亲过我?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意挽:“……” 她欲盖弥彰地岔开了话题。 然后没说几句,意挽停住了。 “嗯?怎么不继续说了?”陈京珩问。 “哥哥,爷爷会不会把我们在一起的事情告诉爸妈?”意挽难免紧张。 陈邵和江明琼跟陈怀年不一样,他们两个人都对她特别好,都把她真心当做亲生女儿。 意挽也是打心底把陈邵和江明琼两个人当成自己的父母来对待的。 她决定好要跟爸妈坦白是一回事,要是被别人告知了,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陈京珩摸摸她头,“不用担心,老爷子还不会这么快就告诉他们,就算他出其不意地真的跟爸妈他们说了,我也已经给他们打过预防针了。” “哥哥,你说,明天爸爸妈妈知道了以后,会像爷爷一样生气吗?” 陈京珩知道她乖,倒也没有继续纠正她对陈怀年的称呼。 只是安慰她说:“不会的,他们对你的爱不比我少。天塌下来也有哥哥帮你顶着,不怕。” 意挽点点头。 陈京珩避开意挽擦伤的那只胳膊,把她轻轻拥进怀里,低声说:“对不起,阿挽,是哥哥太自负了,我没有保护好你。” “没关系,哥哥,我真的不疼。”意挽笑着,说,“哥哥,我厉不厉害?我把书房的窗户打破了,我本来想从窗户那里爬出去的。哥哥,你知道我是用什么东西打破的窗户吗?” 陈京珩耐心地陪她猜:“花瓶?” “不是。”意挽笑着摇摇头。 “电脑?” “也不是。”意挽继续摇头。 “还有什么?哥哥你知道他书房里有什么,真的猜不出来了。” 意挽:“好吧,是书房里的奖杯。” 陈京珩了然:“所以是用了我的奖杯砸破的窗户么?” 意挽笑出声:“才不是,我怎么会用你的奖杯,我用的是其他人的。不过,哥哥,书房里好多都是你的奖杯啊,上面都写了你的名字,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其他人的奖杯。我不舍得用你的奖杯,我怕给你砸坏了,砸坏了可不行。”意挽像个守护哥哥奖杯的小战士。 “哥哥谢谢阿挽。”陈京珩夸她厉害,只是几秒后,仍然是心疼的语气,“是哥哥来晚了,哥哥应该早点回你的消息,早点察觉到不对劲,早点赶过去的……阿挽,很害怕对不对?有没有被吓到?” 意挽诚实地点了点头:“有一点害怕,但是也不是那么害怕,哥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所以我不怕。” 这次跟她自己一个人面对流浪狗的那天晚上不一样,那天舅舅还在昏迷,表姐也站在舅妈那一边,她清楚的知道,没有人会管她的死活。 但是这次她更无比确信,哥哥一定会过来找她的。 她只要坚持到哥哥过来,就可以彻底放松。 所以,她真的不怕。 翌日,意挽的生日恰巧是周日。 陈京珩没去公司,在家陪着意挽。 江明琼也从临市赶了回来。 她语气很正常,还关心问了好几句意挽胳膊上面的伤是怎么弄的,严不严重,最后严厉地责备陈京珩没有照顾好意挽。 陈京珩态度极其良好,没有反驳江明琼一句,全然应下所有的批评。 江明琼觉得十分不对劲,追问陈京珩到底要跟她说什么:“陈京珩,你不会背着我跟你爸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情吧?你搞怎么严肃做什么?你犯法了?” 陈京珩忍了一晚上的脾气,此刻还是没忍住,气笑了:“妈,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么?” 江明琼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对嘛,这才是我儿子,就是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才对。” “妈,你别开玩笑了,我跟阿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和爸说。” 江明琼看向一旁的意挽,意挽也是一副很认真的表情。 江明琼于是点了点头,虽然隐隐有种猜测,但但是也没多说什么,也挺认真地说:“好,那等你爸回来,我们一家人好好聊一聊。” 江明琼回来没多久,陈邵也从机场直接回了家。 陈邵原本习惯到家后直接去洗澡,但提前接到了儿子的微信,所以这次也没有去洗澡,而是跟江明琼坐到了意挽跟陈京珩的对面。 陈邵惯来严肃,此刻更甚:“阿珩,说吧,你要跟我和你妈说什么?” 意挽在桌下握了握哥哥的手,打算先哥哥一步开口。 但陈京珩比她还要快,不知道在心底里打了多少遍腹稿,一口气说完长长的一段话:“爸妈,我喜欢阿挽,我们刚刚在一起没有多久,本来是不打算这么早告诉你们的,但是阿挽一直害怕你们反对,所以还是决定先把这件事告诉你们。还有,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是我先开始喜欢的,也是我先表白的。” 陈邵和江明琼不知道愣了多久,才反应过来自家儿子到底说了些什么。 陈邵忍了又忍,才没一巴掌拍在儿子脸上,而是大力拍在了桌子上,“陈京珩,你说什么?” 陈京珩很坚定:“我说我喜欢意挽。” 陈邵闭了闭眼,扬手就要落下去。 陈京珩半点都没有躲避的意思,他早就想过爸妈的无数种反应。 陈邵和江明琼会打他,他自己一点都不意外,只要不迁怒意挽,他都无所谓,他也乐意受着。 江明琼连忙拉住陈邵的手,“你冷静点,聊就好好聊,你打孩子做什么!” 意挽则是在陈邵扬起手的下一秒,就挡在了哥哥面前,“爸,不是哥哥一个人的错,我也喜欢哥哥,你们不要只责怪哥哥一个人,我也有错。” 陈邵把手堪堪收了回去。 江明琼看了看丈夫、儿子和女儿,让他们三个人都坐下。 意挽抿了抿嘴唇,跟着哥哥坐下来。 陈邵沉声问:“陈京珩,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给挽挽带来多么大的影响?挽挽以前的事,你不是不知道!她为什么来到我们陈家,一是因为挽挽的舅舅在电话里面恳求我们,让我们务必把她带来照顾,二是因为挽挽父母都出了意外,我们把她养在家里,是想保护她,给她提供一个好的生活条件,我跟你妈妈是真的把挽挽当做亲生女儿的,你这么做,是把她再次推进了火坑里面!你要再告诉所有人,挽挽不是陈家的亲生女儿吗?你有没有想过,外面的人会怎么对待她?” “爸,你说的这些,我都有考虑过,我并不是你跟妈想的那样,因为一时冲动才做出的决定,我是真的喜欢挽挽,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了,这么多年,我也一直说服自己,说服自己只是把她当成妹妹,说服自己那不是真正的喜欢,可是我都失败了。爸妈,你们要打我骂我,我都乐意受着,我只希望你们可以给我和挽挽一个机会。” 江明琼倒没有陈邵那么生气,只是心细地问意挽:“挽挽,你跟妈妈说,你是真的喜欢这小子?你可千万不要被他的皮相给迷惑了,长得帅的人,妈妈也认识很多,都可以给你介绍的……” “妈。”陈京珩皱眉。 “你看看他这个脾气,挽挽,你是真的喜欢这混小子吗?”江明琼认真询问。 意挽毫不犹豫地点头:“妈妈,我是真的喜欢他。” 喜欢两个字后面,意挽顿了一秒,她没办法再在后面连上“哥哥”的称呼,当着爸爸妈妈的面,她也很难直接称呼哥哥的大名,只好含糊地带过。 出乎意料地,江明琼不仅没有反对,反而一脸高兴:“行了,你们俩孩子别哭丧着脸了,今天还是挽挽的生日,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做什么?你们两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既然你们彼此喜欢,又走到了这一步,那妈妈没有理由不支持你们,反正挽挽还是我的女儿,至于陈京珩嘛,我可以勉为其难的把你当成我女婿。” 第45章 旧钢琴 “请笑的开朗一些” 陈邵对妻子向来言听计从, 但这次也难得皱了皱眉,道:“你这当家长的哪有当家长的样子?我们是来照顾挽挽的,结果现在照顾着照顾着, 自家儿子把人家女儿给拐跑了,我们还哪有颜面去面对挽挽的父母?” “陈邵,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两个小孩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的,被你都说成什么样子了。阿珩和挽挽都很懂事,外面的人对他们的反对已经够多了, 难道我们自家人也要反对他们吗?孩子们得多寒心?反正你支不支持无所谓,我是绝对支持他们的。”江明琼道。 陈邵拗不过妻子,想了很久,也到底是没有为难小辈:“算了, 你妈妈说得也没错。我虽然做不到支持你们, 但我也不反对你们。你们自己的人生,我跟你妈都无权过问, 既然是你们选的路, 你们自己走下去吧, 是对是错, 你们也自己承担。” 他拍了拍陈京珩的肩, 起身去浴室里面洗澡。 江明琼笑了笑,对两个孩子说道:“行了, 你爸他就那样,放心吧,这就是同意的意思。” 意挽实在没有想到事情进展会如此的顺利, 比起震惊,更多的是感动。 她压低眼睫,试图藏住眼泪。 自己向来如此, 面对责难时势不屈服倔强得很,但旁人的理解和支持偏偏总会让自己忍不住落泪。 陈京珩扯了张纸巾过来,江明琼夺了下来,给挽挽擦眼泪,警告陈京珩:“你别总想着动手动脚的,虽然挽挽说喜欢你,但保不齐是你花招太多,跟你爸一样。” 江明琼抱了抱意挽:“挽挽,哭什么?真是妈妈的傻孩子。” 意挽哭腔更凶了点:“谢谢妈……我以为你们会生气。” “怎么会生气呢?你们又没有做错什么。再说了,你爸被老爷子那个老古板影响得倒是有可能不同意,你妈妈这么开明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同意呢,你和陈京珩两个人又没有血缘关系,叫声哥哥妹妹而已,又不是真的兄妹。”江明琼摸摸意挽的头,“不用怕,你爸爸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要是你们两个真遇到麻烦了,他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妈,我们现在就遇到了麻烦。”陈京珩在旁边听着,扬了扬眉。 “陈京珩,你真傻还是装傻?我跟你客气客气你还真好意思说啊。我看你不把你妈气死就不罢休。”江明琼伸手,拍了儿子一掌。 “嘶。”陈京珩敏捷躲开江明琼的下一巴掌。 意挽听见,瞬间看了过去,“哥,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陈京珩,我看你在挽挽面前也没少用苦肉计。我又没用劲,你别碰我瓷,也别叫我妈,我不是你妈。”江明琼懒得管他,问意挽,“挽挽,你跟妈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意挽收回视线,刚想回答江明琼。 陈京珩已经言简意赅又添油加醋地说完了今天的经过。 江明琼一开始还骂陈京珩混小子,别对爷爷那么没礼貌,到后面听完,态度调转了180度:“怎么样啊?挽挽,你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啊?你们兄妹俩怎么回事,都受欺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也不跟爸妈说?” “他明知道挽挽怕狗,养的那只藏獒又见人就乱咬,糟老头子就是利欲熏心,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意挽扯扯江明琼衣袖,小声提醒:“妈,浴室里面水声停了,爸好像洗完澡了。” “放心,他听见也没事。”江明琼安慰着意挽,朝浴室喊道,“陈邵,你管不管?” 陈邵恰好从浴室走出来,听江明琼讲完经过,表情也变得极为难看。 不过,江明琼和陈邵默契地没先揪着这事讨论,眼神示意对方先给挽挽过生日比较要紧。 江明琼率先起身去拿给挽挽的生日礼物,“挽挽,你看看喜不喜欢,妈妈特意去给你定制的一套高定礼服,前些年你年纪小,妈妈给你定做的都是比较可爱的颜色和款式,现在你长大了,妈妈给你定做了一套正红色的长裙礼服,超大方超漂亮,还有点小sexy。” 陈邵也不甘示弱去把自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拿出来,是一套翡翠项链。 这是他前几个月在法国拍卖到的,价值千万不止。 江明琼和陈京珩互相争宠般送完生日礼物,一齐都看向陈京珩。 江明琼好奇问:“陈京珩,你送了挽挽什么?” 陈京珩发了条消息,敲门声响起。 工人搬了架黑色三角钢琴进屋。 江明琼出乎意料:“你送给挽挽的是钢琴啊?琴房不是有架钢琴吗?你怎么又搬回来一架?” 她打量了几眼,这钢琴还不是新琴,有着较为明显的使用痕迹,似乎是二手琴。 意挽起先不可置信,后来渐渐走上前去,指尖微微颤抖着抚摸上那架三角钢琴。 陈京珩走到她身后,莞尔道:“看来哥哥没送错礼物,这么喜欢啊?” “哥哥,你是怎么找到的?”意挽眼眶通红地问。 “哥哥这么厉害,只要你想要,我什么都能给你找到。”陈京珩语气轻松随意。 骗人,他肯定用了很多年,废了很多力气才找到的。 意挽咬着嘴唇,试图掩藏汹涌的眼泪,不想在爸妈面前太失态。 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落。 这架钢琴自从被舅妈卖掉以后,意挽不是没有试图去寻找过它的踪迹。 可是本来就是二手钢琴,一经转手再转手,意挽找到第二个买家的时候,对方告诉她,那架钢琴他们也卖出去了,还联系不上买家。 线索就此断掉。 意挽不知道陈京珩究竟是如何找到这架钢琴的。 这是妈妈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更是她这二十多年觉得最遗憾的一件事。 而在她生日的这一天,哥哥一点点,耐心又温柔地,把她的遗憾全部填补圆满。 陈邵和江明琼虽然不懂得事情的原委,可也渐渐明白过来。 彼此相视一眼,皆是感叹。 生日蛋糕是陈京珩提前一个月就订好的,他亲手设计的款式。 一款独一无二的专属于江意挽的钢琴蛋糕。 蛋糕底是素白的胚,表面是各种音符的图案,蛋糕顶放置着一架逼真的黑色三角钢琴,琴架上面立着一张琴谱。 意挽凑近了些,辨认出那一行黄豆粒大小的音符,是柴可夫斯基的《October(Autumn song)》里的最后一句。 而在钢琴前面的琴凳上面,坐着一个约莫十几岁的小姑娘。 她身上穿的不是意挽在任何一个舞台上面的演出礼服,而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粉色卫衣,点缀成了蛋糕上面的唯一一抹亮色。 意挽认真想了想,还是没能想出来这件卫衣以及场景的由来。 她的确有那么一件粉色的卫衣,可是她有穿过那件卫衣在哥哥面前弹琴吗? 印象中好像是没有的。 意挽思考的时候,那边陈邵和江明琼争相争着谁给意挽在生日蛋糕上插蜡烛,谁给意挽拍照片。 给意挽戴生日帽这件事他们没得争,每一年都是陈京珩自己来。 但两人都想给意挽拍照留念。 夫妻俩互不相让的同时,陈京珩只是安静地看着意挽蹙眉思考的神情,眉眼带笑。 他没有出声打扰她,不忍心破坏这么美好的一幕。 只是意挽想了很久,末了,还是抬眸看向身边的哥哥。 “忘了?”男人挑眉一笑。 意挽从中听出几分莫名的谴责意味。 她有点心虚地点点头。 陈京珩掐了下她的脸,顺手揩掉意挽方才没擦干净的一点泪痕,叹了口气,道:“记性好差。” “你才记性差,我从来没有穿过这件粉色卫衣在你面前弹过琴,一定是你记错了。”意挽气结。 “行,那我帮你回忆回忆。” 意挽点点头:“好,我洗耳恭听。” 陈京珩忽然笑了下。 紧张的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减许多。 意挽被他笑得脸红:“哥,你笑什么?” 陈京珩娓娓道来:“刚开始你来家里的那个星期,爸妈也忙,基本都是家里阿姨照顾你。” 意挽点点头,她也记得这些,毕竟是全然陌生的环境,虽然陈邵和江明琼待她极好,可她也免不了小心翼翼。 而且,那时候的她还没有过十四岁的生日,依然觉得陈京珩这个哥哥很凶,对他有种天然的畏惧。 尽管他好像没有凶过她什么。 “我那时候也没怎么在意你,觉得无非是家里吃饭多双筷子的事,我一向对人没什么耐心,何况有阿姨照顾你。”陈京珩坦言道。 意挽弯唇笑了笑,问:“然后呢?” “第一次对你有印象,就是你穿着这件粉色卫衣的时候。” 意挽也是第一次听陈京珩讲他的视角里的自己。 原来她以为的十四岁生日,并不是哥哥关照自己的开始。 陈京珩说到这里,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和意挽都不由自主被陈邵和江明琼的动静吸引过去。 江明琼气势压人:“我今年给挽挽攒了上亿的珠宝。” 陈邵不输她:“我给挽挽赚的钱比你多。” 江明琼:“女儿更亲妈妈。” 陈邵:“胡说,女儿明明是爸爸的小棉袄。” …… 最后,陈邵和江明琼用最幼稚最原始的方法,石头剪刀布决定了最终的胜者: ——江明琼来为意挽拍照留念。 陈邵不苟言笑的脸上带着幽怨,对江明琼说:“你吃定了我会出剪刀。” 江明琼美滋滋地一手拿着拍立得,一手拿着相机,头也不回地说:“这不是二十年前你跟我约定好的?但凡剪刀石头布你就出剪刀,输赢由我定吗?怎么,现在过了大半辈子你要反悔不成?” “我可没这个意思。你拍照你拍照。” 意挽在一旁几乎快要笑倒。 她总算知道陈京珩为什么那么幼稚了。 然后,陈京珩继续对意挽道:“那天你在客厅角落里,一个人弹琴,一本正经的介绍自己,然后开始表演……” 第46章 乖乖等 “请别为我担心” 陈京珩说到这儿, 陈邵和江明琼也都恰好听到,两人都笑了。 江明琼:“挽挽小时候怎么这么可爱,妈妈快被你萌化了。” “现在也可爱。”陈邵补充。 意挽尽管脑海里全无印象, 但这确实像是自己会做出来的事情。 她尴尬地捶了下哥哥的胳膊:“哥哥,你怎么能当着爸妈的面笑话我啊?” “谁说我笑话你了?这怎么能算笑话?”陈京珩无辜至极,“我也觉得你可爱。” 江明琼一脸姨母笑地看着他们身旁的粉红泡泡蔓延。 陈邵恰好插完蜡烛,不识风趣地说:“蜡烛插完了,我们现在给挽挽点蜡烛, 唱生日歌怎么样?” 氛围一下被打破。 江明琼没好气地瞥了陈邵一眼。 插蜡烛插蜡烛,就你会插蜡烛。 留下陈邵一个人百思不得其解。 老婆怎么又生气了? 陈京珩跟意挽相视笑出声,看破不说破。 陈京珩拿出打火机给意挽点上蜡烛。 陈邵则是起身去关掉了灯。 关掉灯以后,三个人认真给意挽唱生日快乐歌:“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意挽闭着眼睛许愿。 一句话, 很短暂的愿望。 许好后, 她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璀璨温馨的烛光下, 陈京珩偷偷问她许了什么愿。 意挽不语, 笑得很甜:“不能告诉你, 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切了蛋糕,分给爸妈和哥哥。 陈京珩大部分性格爱好都随江明琼, 但有一点随陈邵,那就是父子俩都不爱吃甜食。 但意挽生日这天,两人都会吃完意挽切给他们的平均大小的蛋糕。 四人温馨地聊了很久, 又不可避免地提及陈怀年。 陈京珩皱了下眉,又不着痕迹地松开,率先道:“阿挽, 你先去上去练琴,过两天不是快比赛了吗?现在就去,等会别熬夜。” 江明琼闻言,也催促意挽现在就上楼练琴。 意挽笑着点点头,依言上楼去了琴房,给爸妈和哥哥留出了谈话的空间。 约莫两个小时后,意挽停下来。 她活动着疲累的手腕,正想休息一会儿,陈京珩敲门后,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进了琴房。 意挽有点惊讶:“好巧,哥哥,我刚练完琴。” 陈京珩没多言。 其实他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了,牛奶也下去重新温过一次,怕打断她练琴,才一直没有敲门。 他只笑了笑,问她:“练得怎么样?” 意挽歪着头,语气很谦虚:“应该还可以。” “那就是很不错的意思。”陈京珩把牛奶递给意挽。 意挽喝完牛奶,不自觉看着角落里那架今晚工人搬上来的钢琴发呆。 陈京珩把杯子从意挽手里拿过来,弯眼看着她,“发什么呆呢?” 意挽回神,也笑了笑,“哥哥,我有点想他们了。” “那等你比赛完,哥哥带你回江城。” “好。”意挽应,然后起身走到那架钢琴边,指腹一个个划过那些黑白琴键。 直到停到最后一个琴键,她叹了口气:“哥哥,我很后悔,如果我当时没有让爸爸回来看我的比赛就好了,那样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 陈京珩走到她身边,托着意挽的后脑按进自己怀里,低声说:“阿挽,不论当时你做了什么选择,发生的事都是注定会发生的,所以这不怪你,更跟你无关。” 意挽抬手回抱住陈京珩,安静地点了点头。 许久,她忽而想起什么,在他怀里仰头,道:“好可惜,哥哥,今年我们都没有一起看到初雪。” 昨晚她在医院检查的期间,初雪毫无征兆地飘落了一阵。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雪早就停了。 “我知道,我昨晚搜了去北海道的机票,初雪大概在下周,你专心比赛,等结束后我们就去看。” 意挽立马开心了,趁陈京珩不注意,她踮脚亲在男人唇边,笑盈盈地开口,道:“奖励。” * 比赛的地点在栎市,统一坐飞机去往比赛现场。 林思允原先也在参加比赛的名单之内,但由于最近受了凉,加之熬夜和情绪波动过大,患了肺炎,在医院挂吊瓶。 意挽去栎市的前一天,淮音没什么课,她又去医院看思允。 林思允都没睁眼都知道是她来了,“挽挽,你说你这马上都要比赛了,不忙着练琴天天俩看我做什么?” “练琴归练琴,来看你归来看你。”意挽认真打量了思允一眼,“思允,你今天看上去比前两天好多了。” “嗯,今天没那么难受了。” 意挽微微放下心,这才跟她大体说了下这几天发生的事。 林思允听见陈叔叔和江阿姨不反对的时候倒是没多惊讶,然后听到陈爷爷反对,那就更不惊讶了:“陈爷爷就是那种很古板的人,挽挽,你不要太放心里去。不过,如果陈爷爷一直不同意,你有想过怎么办吗?” 意挽摇摇头,片刻,又坚定地说:“我不会分手的。” “啧,这也不是你想分手就分手的。”林思允一针见血地说,“按照京珩哥那个性子,怎么可能放你走啊?你没看过那种短剧吗?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林家请了专门的阿姨来照顾思允。 意挽陪思允吃完午饭就回了淮音继续练琴。 翌日一早,意挽跟随学校前往栎市。 这是意挽近一年来参加的在国内居于top级别的钢琴比赛,不管是学校,亦或者是她本人,都对这个比赛极其重视。 恰巧陈京珩这天并不忙,就跟意挽买了同一班航班,但位置跟他们这一行人不在一起。 意挽在飞机上时不时微微起身回头张望的时候,坐在她身边的成瑜就注意到了。 坐在意挽另一边的是第一次代表学校参加这种钢琴比赛的大一师弟张辉。 他难免紧张,一直问意挽许多问题。 意挽耐心跟他解答比赛流程,安慰他不要紧张。 成瑜忽然拉住意挽,不动声色地解围,主动跟张辉继续聊下去,“意挽,你去后面跟人换位置坐吧,这边有我。” 意挽一怔,然后跟他认真道了句谢。 成瑜温和地笑了笑,说:“不客气。” 意挽跟哥哥旁边的一个中年大叔换了位置。 陈京珩本身在补觉,隐约听到意挽的声音后强迫自己醒过来,一把摘下眼罩,声音透着没睡醒的哑意:“怎么过来了?不是说想跟同学坐在一起吗?” 意挽在哥哥身边坐下,又把眼罩给他拿过来,“哥,你继续睡吧,我就是想过来陪陪你。” “哥哥睡好了,陪你聊一会儿天。紧张吗?” “本来有一点,但跟学弟比起来,我发现我好多了。” “那个一直找你聊天的学弟?”陈京珩轻飘飘地问。 “哥,你看到了啊?我们就是普通聊天。” 陈京珩没好气地掐了下她的脸:“我知道自己没道理吃醋,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睡觉?眼不见心不烦。” 意挽眨了眨眼睛,岔开话题:“哥哥,你说我们是先回江城还是先去北海道看雪?” 陈京珩没拆穿她,回答:“先回江城吧,你想先去哪?” 意挽:“我也想先回江城。” “嗯,那就先回江城。但你这几天连轴转,比赛完休息一两天再回去。”陈京珩说。 “好。”意挽应着,在飞机微微的颠簸中,不自觉生出了困意,跟陈京珩一边聊着,一边歪着头睡着了。 陈京珩笑了笑,把手里的眼罩给意挽戴好,也往后靠了靠,闭眼养神。 兄妹俩相互头靠头枕着彼此。 下飞机后,意挽嘱咐哥哥回去一路小心:“哥哥,你先回去忙工作吧,我比赛完就回去了,你在家乖乖等我。” 陈京珩闻言,眉梢轻轻佻了下,好笑地重复:“让哥哥乖乖等你啊?” 他刻意强调了乖乖这两个字的重音。 “怎么了?不行吗?”意挽有点心虚地反问。 “行,怎么不行?那说好了,哥哥在家乖乖等你,你可得快点回家,不准在外边跟这个学弟又是那个学弟的乱说话。” 什么嘛? 总共就一个学弟,她哪来那么多学弟? “知道啦,哥哥拜拜。”意挽笑他乱吃飞醋。 陈京珩不走,眼神示意她给自己来个告别吻。 “哥哥,机场人好多。我回家再补给你,好不好?”意挽试图挣扎。 “不行。”陈京珩语气不容商量,“三天都见不到你。” “可是人真的好多。”意挽松动些许,不过还是有些犹疑。 男人无奈地抬眸,扫了眼四处汹涌的人海,握着意挽手腕,把人带到了消防通道里,扣着她脑袋吻下去。 * 比赛前两天是初赛。 最后一天则是决赛。 带队的老师是一位比较年轻的女老师,姓辛。 她私心希望所有人都能通过初赛,但实际上,她能百分百确定通过初赛的只有成瑜和意挽两人。 一行人坐大巴车来到比赛地点。 入场的时候,意挽却忽然被告知她没有资格参加这次比赛。 她蹙眉问了好几遍,比赛负责人也很为难地直言说这次比赛的赞助商点名道姓不许江意挽参加这次比赛。 第47章 想回家 “我现在也这么笑着不是吗”…… 意挽起初还愣了下, 不过很快就跟成瑜一同反应过来。 辛老师还在跟负责人据理力争:“当初比赛报名的时候你们没有说不能参加比赛,现在凭什么突然不能参加了?” 负责人渐渐没有耐心:“你们自己得罪了上面的人,我们也是突然收到了通知,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意挽从一开始的茫然无措,到这会儿已经自己冷静下来,“老师,你先带其他同学入场,我自己努力看看能不能进场。” 时间快来不及了, 辛老师也就没有再多犹豫,赶紧带着其他人先入了场。 意挽先试着给哥哥打了电话,但电话是李特助接的,说陈总正在开会。 她没有再打扰哥哥, 试着联系江明琼。 幸好江明琼很快回了, 一下就想到是老爷子搞的鬼:“挽挽,你别担心, 妈妈去帮你联系。” 意挽挂掉电话, 没几秒钟, 突然又有电话打了进来, 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意挽猜测是陈怀年那边打来的电话, 她立刻接起。 对方是道年轻的男声,估计是爷爷身边的助理。 助理言简意赅说明了陈老先生的意图, 如果意挽执意要跟陈京珩继续在一起,那么陈老先生将不遗余力剔除意挽现在在钢琴界拥有的一切资源,无论是师资还是她从小到大获得的所有荣誉。 他说得很明白, 不论是陈京珩还是陈邵或者江明琼,有些事情不是单单用钱就能解决的。 但令助理非常意外的是,他听见那边只安静了两三秒的时间, 然后就是年轻的女孩子掷地有声的回答:“我不会同意分手的。” “就算是搭上你的职业生涯你也不怕?你这是在爱情和前途之间放弃了前途?江小姐,你还是太年轻了,不懂得前途的重要性,尤其是你这么有天赋的钢琴生。” “我没有放弃。”意挽否认,“我也不会放弃。” 她不会为了哥哥放弃热爱的钢琴,也不会为了钢琴放弃哥哥。 她不害怕将要面对多少坎坷,从小到大自己也从来就不是一帆风顺的人,不管是爸妈还是哥哥,都教会了她一个道理,所以她坚信,只要人活着,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好吧,我们尊重你的选择,可是,江小姐,不要忘了,自古以来,鱼和熊掌都不可兼得。” 那边说完后就立刻挂断了电话。 意挽握着被挂断的电话,被工作人员驱出了会场,在冷风中,她穿着一袭薄纱长裙,尽管拢紧了身上的外套,还是冻得鼻尖发红,整个人瑟瑟发抖。 而几分钟之后,江明琼也告知她因为被通知得太晚,她没办法让意挽进场参加比赛。 意挽摇头笑说没关系,就是一场比赛而已。 江明琼安慰了意挽很久,又说派人去接意挽回家。 意挽自己拒绝了:“没事,妈妈,我还是跟同学一起回去吧。” 江明琼听出她被冻得发抖的声线:“挽挽,你先打车去最近的酒店吧,现在外面这么冷,千万别冻感冒了。至于你爷爷那个死老头的事情,等你回来,妈妈和爸爸给你想办法解决,别担心,还有陈京珩那小子在呢。你就回酒店休息休息,看会儿喜欢的综艺,乖。” “嗯,我知道了,谢谢妈妈。”意挽很乖地答应。 只是挂断电话后,意挽吸了吸鼻子,还是走到了场馆外,找到一个角落待着。 在外面也能很清晰地听到琴声,她也算不虚此行,没有白来一趟。 参加比赛固然重要,如果不能参加,那么能从中有所收获也是极好的。 意挽展了展宽大蓬松的礼服裙摆,找了一处干净的台阶,依然十分淑女地坐了下去。 她听了半个多小时后,已然沉浸在琴声中,连手机震动铃声响起都没有听见。 直到陈京珩的第二次电话打进来,意挽才听到,愣了一秒,清了清嗓子,然后才接起来:“喂,哥哥?” “对不起,哥哥没能接到你的电话。”陈京珩难免焦急,“阿挽,你现在在哪?我马上去接你。别害怕。” 意挽低着眼睛,对手机笑了笑,语气尽量轻松地说:“哥哥,你别担心,我没事的,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我超级坚强的好不好?” 陈京珩气笑了:“江意挽,你跟我逞什么强?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真没事还是假没事么?” 意挽本来真觉得没有什么,真论起来,也顶多就是有点失落而已。 可现在听到哥哥熟悉的声音和语气,自己独自一个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忽然就忍不住委屈地哽咽了起来。 听见她隐约压抑的哭声,陈京珩在那边瞬间慌了神:“阿挽?江意挽?” “哥哥,我好想你好想你”意挽攥紧手机,一遍遍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女孩子哽咽的声音飘散在凛冽刺骨的寒风中,“哥哥你来接我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陈京珩心脏似乎被人用力扯开了一道口子,他让李特助再加快车速,然后低声哄意挽:“我订上最近的一趟航班了,很快就到栎市了,你再哭下去,哥哥就快心疼死了,听话,别哭了,好不好?” “嗯。”意挽听着哥哥的声音,情绪逐渐冷静了下来。 陈京珩又继续问她在哪里。 意挽有点心虚地说:“哥哥,我在酒店。” “江意挽,你跟我说说,栎市哪家酒店条件那么差劲,能把你冻成这样?”陈京珩舌尖顶了下腮,“把酒店名字告诉我,我投诉他们。” 意挽:“” 明明她哭腔那么明显,也不知道他怎么听出来她被冻到了的。 她试图转圜,磕磕绊绊地说:“哥哥,不好吧,哪能哪能动不动就投诉别人呢?” “我就这么一个女朋友,宝贝着呢。”陈京珩用了短短这一两分钟已然猜出,“阿挽,你在比赛场馆外面吗?” “嗯。”意挽从鼻尖溢出一声很轻的回应。 陈京珩没再凶她,叹了口气,默默派人去接意挽,让人带意挽去附近陈家名下那家酒店里他来栎市会住的那间顶奢套间。 然后估摸着时间,又给意挽点了她最爱的小馄饨和芋泥啵啵奶茶。 意挽很久没听到哥哥那边的动静,开口喊他:“陈京珩?” “在呢。”男人立刻应。 “你怎么不说话了?” 陈京珩懒散笑:“在忙着给我们大小姐点奶茶和馄饨。” 意挽很依赖哥哥妥帖的照顾,跟哥哥聊着天的功夫,有辆车准确地找到她的位置,在自己面前停下来。 车上下来了一个干练的穿着一身黑色职业装的年轻女生,她走向意挽,语气恭敬:“江小姐,陈总让我来接您去酒店。” 她先是递给意挽一件厚实的长款羽绒服,然后立马把人带上车。 车里空调早已调好了合适的温度。 意挽很快被送进酒店房间,外卖也恰巧送了过来。 她冻僵的手指握着温热的奶茶逐渐回暖,一边吸着奶茶里面的啵啵,一边跟哥哥聊着天:“哥哥,你快到机场了吗?” “刚才堵车,现在好多了,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到了。”陈京珩叮嘱她待会先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意挽点点头,无奈地说:“我知道,陈京珩,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馄饨都要吃完。”陈京珩说。 意挽用汤匙轻轻搅动着馄饨里面的热汤,香气飘飘,她自知理亏:“好,我肯定会吃得一干二净。” “嗯,阿挽真棒。” 意挽尝了个小馄饨,有点意外地挑眉,“哥哥,这家的小馄饨好好吃。” “你喜欢就好。” “等你到酒店,我也给你点一份吧。好不好?” “好。”男人耐心地回答。 意挽弯着唇角,左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继续去舀下一个馄饨。 她吹凉馄饨的时候,忽然听到左耳旁的手机听筒里传来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以及玻璃碎裂声。 汤匙里的小馄饨掉进汤碗,溅起了滚烫的汤水,有几滴飞溅到了女孩子的脸上。 意挽却仿佛无知无觉,上扬着的嘴角就那么僵硬在了原处。 她试图证明方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错觉,不管不顾地一下从椅子上“蹭”地站了起来。 起身时,她不小心打翻了桌面上的汤碗,浅褐色的汤汁在桌角汇聚,滴滴答答顺着流下来,在瓷砖上面粘稠地流了一地。 意挽无心理会,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双手攥着手机,似乎把那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不停地问对面,祈求听到回音:“哥哥?陈京珩?陈京珩” 可惜她再没能听见熟悉的回答。 * 意挽赶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到了淮京。 她最爱的那个人如今躺在icu冰冷的手术台上。 意挽整个人像失去了灵魂,拖着一口气赶到医院的时候,icu门前只有陈怀年和助理两个人。 陈邵和江明琼还没赶到。 她跑过去问哥哥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陈怀年拄着拐杖,形容枯槁,被助理搀扶着,扬起那根黑色的拐杖狠狠打在意挽纤瘦的脊背上。 意挽痛得一下跪了地。 陈怀年甩起拐杖,又一下打了下去,却仍是不解气,指着地上的姑娘,边咳嗽边斥骂:“扫把星!你怎么还有脸问阿珩现在怎么样了?!” 意挽跪坐在地,双手撑在医院冰凉刺骨的瓷砖上,低嘲地摇头笑出声。 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她真的是个扫把星。 她把爱的人一个个都亲手送进了医院里,爸妈是因为她出了车祸,舅舅也是,现在,连哥哥还是。 为什么偏偏她自己还在这儿好好的? 为什么出事的不是她? 第48章 改签票 “因为我无法忘记” 陈怀年气得咳嗽:“当年, 我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不同意陈邵和明琼他们把你接到家里养着,要是实在真可怜你, 给你生活费已经仁至义尽了,千不该万不该,把你接到家里面,现在好了,我孙子被你害成这个样子, 生死未卜……” 意挽麻木到不会流泪了,也全然忘记反抗,沉默地生生被老爷子一下下用拐杖打在纤瘦的脊背上面。 直到陈邵和江明琼赶来医院。 江明琼把意挽从地上扶起来,心疼得不行。 陈邵则是把母女俩护在了身后, “爸, 你这是做什么?你看看挽挽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那我孙子又成什么样子了?!你们好好看看,她都把我孙子害成这样了!在手术室里面生死未卜!”陈怀年拄着拐杖, 突然晕厥过去。 一旁的助理赶紧叫医生, 陈邵也跟着过去了。 医生检查后, 说:“没事, 老人家身体没问题, 就是情绪波动过大了。” 陈邵留下助理照顾陈怀年。 病房门被带上后,病床上的陈怀年目光清明地睁开眼。 助理上前把他扶起来, 不太放心地问:“陈董,您说我们是不是太明显了?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怕什么?”陈怀年先是铿锵有力地反问,又缓缓道, “就算怀疑,他们也找不到证据,而且, 别人再怎么怀疑也没关系,我只要那丫头相信这场车祸是意外就够了。” “那我是否需要在敲打下她?” 陈怀年摇头:“不需要打草惊蛇,那丫头聪慧得很,我们要是露出马脚,她必定有所察觉。” * 另一边,江明琼不放心意挽,要带她去处理身上的伤。 可意挽执意留在icu前面不肯走,要等哥哥手术结束。 江明琼也没了办法,一边心疼女儿,一边又担心儿子。 她抱着意挽,一遍遍重复:“挽挽,不是你的错,你别乖自己,知道吗?” 恰巧此时,接到消息的刘文昱赶到了医院。 刘文昱见状,也跟着江明琼劝意挽:“挽挽,你先走吧,这儿有江姨在呢,正好,思允今天也出院,我带你去看看思允,好吗?” 江明琼伸手抹掉意挽眼角的泪痕,也赶紧说:“挽挽,你放心,这儿有妈妈在呢,一旦有消息,我就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乖,听话。” 意挽点点头,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添乱。 她扶着刘文昱从地上起来,先去处理了背上的伤。 倒是没有出血,但是也严重得让人看了心惊,青一块紫一块的。 林思允办完出院手续后就过来陪意挽了,一边看着意挽处理伤口,一边对着刘文昱吐槽陈老爷子。 刘文昱拍拍她脑袋:“行了,别骂了,早晚让人听见。” 林思允瞬间噤声:“不会真被人听见了吧?” 她连京珩哥都怕,更别说陈家老爷子了。 “没有也快了。”刘文昱好笑地摇摇头,“你在这儿陪挽挽,有事叫我,我去江姨那边。” 林思允一边点头,一边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过去扶弄好伤口的意挽,心疼道:“挽挽,没事吧?你疼不疼啊?” 意挽摇摇头,对林思允笑了笑:“没事,思允,你别担心我,我一点都不疼,只是,我哥哥他……” 林思允拉过意挽的手来,心疼地安慰道:“挽挽,那是一场意外而已,不能怪你的,你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呀。” 意挽垂着眼,苦笑了一声:“思允,你知道吗?当年,如果不是我非要让我爸回来看我的比赛,我爸妈也不会出车祸;还有,如果不是我和舅妈起冲突,我舅舅也不会因为心急出车祸;到了现在,因为我让哥哥来栎市接我回家,哥哥又出了车祸思允,我没办法安慰自己只是巧合,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从小到大,好多人都说我是扫把星,是哥哥一次次地告诉我,我不是扫把星,好像命运就不允许我拥有快乐幸福的人生。” “挽挽”林思允想让意挽不要这么想,可是话到嘴边,又无从解释这一系列的巧合。 如果是巧合,这听上去,未免太巧了吧。 发生了连续三次意外就算了,居然还都是因为车祸。 “思允,一次两次的话可以是巧合,可是都这么多次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为自己开脱。我好害怕,思允,我好怕哥哥出事,我好怕他醒不过来” 林思允很少见意挽哭,从意挽跟她相识以来,她输过很重要的钢琴比赛,她状态不好被老师训过几个小时,她压力大到茶饭不思,那么多时刻她都很少红眼眶,此刻她在自己的怀里泣不成声。 但又能理解,京珩哥和挽挽关系那么好。 林思允也只能不停地安慰她:“挽挽,京珩哥肯定会没事的,现在的医疗技术那么发达,一定能醒过来的,别哭了,你要是哭出什么事来,到时候京珩哥一醒,见你这个样子,他得多担心啊。” 意挽用力擦掉眼泪,不允许自己再哭。 也恰好此时江明琼打过电话来,说陈京珩手术结束了。 意挽甚至都不敢问结果,只匆忙说了句“我们马上过去”,就带林思允一起赶了过去。 陈京珩的手术非常顺利,目前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下来了。 他没有特别严重的外伤,只是在车祸中发生了脑震荡,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苏醒过来,医生让家属多跟病人交流,或许能加快病人的恢复。 一周后。 陈京珩的状态没有变差,但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意挽在医院陪哥哥聊完天以后,又赶到淮音上课。 成瑜也听说了陈家发生的意外,在课间过来问意挽情况。 意挽叹着气,把情况如实相告。 成瑜认真地安慰意挽,安静了几秒后,他转身,问身边比以前更缄默了几分的女孩子:“意挽,你真的觉得你哥哥的这场意外是因为你吗?” 他知道意挽在江城发生的所有事,也了解意挽一定这么想过。 意挽一怔,然后诚实地回答:“成瑜,是或不是,有时候没有那么重要。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不是因为我身上这种迷信的谣言。” 这一周过去,她的情绪也冷静了很多,不再一个劲地把所有的罪名都往自己身上安。 只是一切都没有证据,警方排查后断定为意外。 意挽没有继续往下说,她心里有种隐约的猜测。 毕竟时间太过巧合,她前脚刚拒绝陈怀年,后脚哥哥就出了事。 但这种想法也只能止于猜测。 即使陈怀年再多么不希望自己和陈京珩在一起,但也只能从自己这里入手,怎么可能伤害陈京珩呢? 成瑜似乎看出意挽的顾虑,没有多问,又开启了另一个话题:“意挽,最近学校去曼哈顿交换留学的项目你有考虑吗?” 意挽摇摇头:“没有,我没来得及考虑这件事,我哥哥情况还不稳定,我没办法放心离开淮京。” “这个机会很珍贵。”成瑜顿了一秒,说,“当然,我是作为朋友的身份劝说你,选择权还在你自己。” 意挽笑了下:“我知道,去曼哈顿交流的机会当然很珍贵,所以,你可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我也是作为朋友,祝福你。” *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淮音钢琴系决定去曼哈顿交流的人员名单也越来越近。 林思允也报名了,想出去散散心,知道意挽不想报名,也觉得可惜。 而意挽一向敏感,察觉出这几天陈邵对她的态度变得有些微妙,特别是当江明琼不在场的时候。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陈京珩的情况好转了许多。 虽然没有真正苏醒,但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即将醒过来。 这天下午,意挽没有课,她去医院里面陪哥哥。 意挽用棉棒蘸了温水,仔细地润湿哥哥的嘴唇。 做好一切后,她握着哥哥的手,语气轻轻的:“哥哥,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我好想你,真的很想。” 晚上,江明琼来替意挽,让意挽回家休息。 意挽到家以后,意外地发现陈邵也在,“爸,你吃晚饭了吗?” 陈邵点点头,问:“吃过了,挽挽,你呢?” 意挽在医院吃过了,就如实回答陈邵。 陈邵顿了几秒,还是没有忍住,道:“挽挽,跟爸爸来趟书房,好吗?” 意挽似有所感,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她揪着一片衣角,就那么看着陈邵,眼睛里的情绪很复杂。 陈邵偏开视线,继续问:“挽挽,爸爸想跟你聊一聊,好吗?” 意挽没办法再拒绝他。 两人先后进了书房里。 陈邵让意挽坐下,自己则站在一边。 他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请求意挽:“挽挽,是爸爸食言了,但是,为了你和阿珩的未来,我仍然要跟你说明白,现在你和阿珩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对你们俩都好。” 意挽抬眼看着陈邵,语调苦涩:“爸……你也跟爷爷一样觉得这场车祸是因为我吗?” 陈邵什么都没说,只是递给意挽了几份采访稿,“挽挽,这些天很多家媒体都过来采访我们阿珩受伤的事情,那些记者虽然都来自不同的媒体,但都无一例外地旁敲侧击问我和你妈妈,说听闻我们女儿是专克家里人的克星,是否认为儿子的这场车祸跟女儿有关。我跟你妈都一一回绝了这些采访,我们更不会相信那些莫须有的谣言。对方的意图很明显,一定是想让我们对你心生间隙。但我跟你妈妈现在还没能找到幕后之人,唯一确定的是对方比我们强大,我们护不住你和阿珩。” 见意挽看完那些白纸黑字的采访稿,陈邵扶着意挽的肩膀,继续道:“之前,是我受了你妈妈的影响,说尊重你们的选择,可现在事实已然证明,你跟陈京珩并没有能力去面对这些接踵而来的挑战。但挽挽,你要知道,我跟你妈妈年纪都大了,承受不起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的打击。你们没有办法保证,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发生第二次,或者是第三次,第四次……如果再发生下一次,那又会是什么?是阿珩再出一次意外,还是你会出现意外?我跟你妈妈真的受不起了。你看看这些日子,你妈妈整日往医院里跑,晚上也总是失眠,每天都睡不好觉,茶饭不思。挽挽,我不希望因为你和陈京珩两个人的关系,影响到你妈妈,让你妈妈为此神伤。在爸妈有能力护住你们之前,我希望你跟阿珩还是分开为好。你能明白爸爸的想法。对吗?” 他话到为止,把那沓稿子从意挽手里拿了出来,然后递给了意挽一张前往江城的已然改签了很多次的车票。 第49章 划火柴 “只要我一个人记得就好”…… “还有, 挽挽,我最近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觉得有必要告诉你。当年, 你哥哥迫于无奈放弃了钢琴,但他骨子里倔,说什么都不肯接手家里的公司。” 意挽还在看手中的前往江城的车票。 上面被改签了许多次,足以看出陈邵的犹豫不决。 陈邵说到这里。 意挽猛然抬头,心底似乎有某种预料, 她指尖攥紧了那张车票。 陈邵继续开口说:“挽挽,阿珩之所以跟你爷爷松口,把自己作为了交换的条件,是为了保护你。” 意挽听完, 沉默几秒, 最后攥着陈邵塞给她的车票,说:“爸, 你说得对, 不管这场车祸是巧合还是人为, 我的确都没有办法跟你保证类似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我会尽快离开的, 在你们处理好以前, 我不会再联系哥哥。还有,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没有说自己的猜测, 她能想到陈怀年,那么陈邵也能想到。 是或者不是,答案在此刻早就变得无足轻重。 夜更深了些。 意挽站起来, 弯唇笑了笑:“爸,谢谢你跟妈妈这些年对我的照顾,意挽感激不尽。” 陈邵目光不忍, 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看着意挽转身离开了书房。 意挽出了书房以后,没有立刻回到卧室,而是先去了三楼的琴房。 在书房接下车票的那一刻,她就差不多规划好了想要带走的东西。 只是这两架钢琴,她不方便带走它们。 意挽按开琴房的灯,在钢琴前面坐下。 她在这里安静地弹了会儿钢琴,不远处沙发上隐约浮现出男人的身影。 那么鲜活的,仿若就在昨日。 意挽眨了眨眼睛,那抹身影却又消失了。 她叹口气,把琴盖合上,打开手机,报名前往了曼哈顿交流,并跟学院请了一段时间的假。 一切结束后,意挽又回到卧室。 她默默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包括常穿的一些衣物以及日用品。 衣柜里还剩下了很多衣服,都是这些年江明琼给意挽买来的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穿的衣物。 意挽没有把这些都带走,却没有一点犹豫,把跟哥哥两人之间所有的回忆全都打包带走了。 比如她自己身上的那枚尾戒,以及哥哥房间里她送的各种少女心的小物件,包括哥哥床头柜上的那个粉红色的陶瓷杯。 收拾好一切后,她趁江明琼还没有回家,跟陈邵简单告别后,连夜乘坐了陈邵提前为她买好的回江城的高铁票。 列车迤迤,意挽头靠在冰凉的车窗上,心想自己的离开或许对陈京珩和江明琼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起码他们会平平安安,不再需要担惊受怕。 高铁在温和的夜色里穿梭,平稳地运行着,除了偶尔一闪而过的昏黄灯光,整个世界一片安静。 意挽不知不觉,靠着车窗睡了过去。 在梦里。 意挽捡到了三根可以回到过去的火柴。 她拿起那三根火柴,划亮了第一根,回到了自己十四岁生日的那天晚上。 意挽一个人躲在藏酒室里偷偷流泪,身侧的手机亮了起来,是陈京珩打来的视频电话。 意挽这次没有接,只是给哥哥发了条消息,说自己睡不着,只是出去逛了逛,马上就回睡觉,让他不要担心。 意挽发完消息,出了藏酒室,跟家里阿姨说清原因后就回到了卧室。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阿姨推开门的声音,还有隐约的谈话声,是哥哥的声音:“宋姨,别喊醒她了。” 宋姨退后一步,有些犹豫:“那你这买的蛋糕不就浪费了吗?” “没事,刚好我没吃东西。”陈京珩压低声音,答。 意挽逼自己强制性开机,从被窝一骨碌爬起来,声音还软糯着,又带着些刚睡醒时的懵懂:“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陈京珩拎着蛋糕,收回想离开的脚步,“江意挽?” 意挽根本没有想到,就算自己做出了跟之前完全不一样的选择,哥哥却还是回来了。 她本来就是不想让陈京珩凌晨周转航班回家,才没有接他的视频电话的。 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哥哥居然还是回来了。 见小姑娘迟迟没应声,陈京珩又低声喊了她一次,“醒了?” 意挽这才回神,赶紧回应道:“哥哥,我醒了。” “要来吃蛋糕吗?还是想继续睡?”陈京珩没什么跟小孩子相处的经验,只能尽可能平等地征求妹妹的意见。 意挽抬起头,清脆且大声地回答:“要!” 不止陈京珩惊讶,连宋姨听到她熟稔的语气也很吃惊,笑着感慨:“果真还是兄妹俩亲近,小姐在家里跟我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这样跟我们说过话呢。” 陈京珩见宋姨要开灯,快走几步过去。 他从小就在陈怀年的监督下,经过了各种方面的可以说是事无钜细的训练,在黑夜中视物的程度也比普通人要强一些。 少年把手里拎了一路的蛋糕先放在了床边的书桌上面,然后不假思索地,伸手挡住了床上意挽扑闪着纤长睫毛的一双眼睛。 意挽一怔,在哥哥温热的掌心下轻轻眨了下眼睛。 片刻后,意挽逐渐适应了光线,挡在眼前的那双手也被拿开。 少年时期的哥哥脸型要比现在青涩很多。 意挽不自觉出神盯了他许久,直到陈京珩疑惑地挑了下眉。 意挽迅速移开自己的视线,看向桌子上的草莓熊蛋糕,莞尔道:“哥哥,谢谢你给我特意买的蛋糕。” 陈京珩帮她拆开蛋糕盒,说不客气。 意挽想了想,又道:“哥哥,我以后会很喜欢草莓熊的。” 陈京珩不明所以地看了过来:“嗯?说什么呢?” 意挽想到后面发生的种种,此刻不免觉得好笑,很认真地跟陈京珩解释:“哥哥,我说,我以后会很喜欢草莓熊的,因为你今天晚上给我买的蛋糕是草莓熊的。” 陈京珩起初疑惑,但见小姑娘一脸认真的表情,也忍俊不禁地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意挽忍不住叮嘱他:“哥哥,你一定要记住。” 不然到后面,他还得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 意挽非常有远见地,想。 “知道了知道了。”少年连声应,语气虽然听上去有点敷衍,可眼神却不自知带了些纵容。 第一根火柴熄灭。 紧接着,意挽划亮了第二根火柴。 她回到了哥哥从老宅回到家后,把自己闷在房间里的那天。 意挽没有像上次那样,默默在门口守着哥哥,而是上前轻轻敲了几下门。 但她没有报很大的期望,因为自己也不确定哥哥现在对她的感情究竟如何。 她只记得,这个时候的哥哥连爸妈想进他的房间都不允许。 果然,意挽敲门后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也没敢继续敲,怕打扰到陈京珩。 但意挽正准备待在外面默默陪哥哥的时候,房间里面的人似乎意识到了敲门的人是谁,过来开门的脚步声有些乱。 陈京珩见到眼前的小姑娘,说了句:“进来吧。” 尽管语气还硬邦邦的, 但他都没察觉到,在见到她的同时,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意挽亦步亦趋,跟在陈京珩身后进了哥哥的房间。 陈京珩把她按在床边,自己随意坐着椅子上,问:“找我什么事?” 意挽凑近他,张开肩膀,努力把哥哥抱进自己小小的怀里。 少年一愣,随着她的动作下意识顺从地弯了弯腰,问意挽:“怎么了?” “哥哥,我都知道了,你能不能再去跟爷爷说一下?我不想你勉强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少年诧异地挑了下眉,好笑地说:“谁跟你说我勉强了?” “哥,这不重要,你赶紧去跟爷爷说呀。”意挽很着急。 “哥哥一点都不勉强,没人不喜欢赚钱,我也是,等哥哥赚钱了,就跟爸妈一样,都给我们阿挽花,好不好?” “我才不要花你的钱。”意挽声音闷闷的。 陈京珩边笑边说:“那我就给你攒起来,到时候规定你一个月必须花够多少钱,怎么样?” “你好……腐败。”意挽措辞好久,这样形容道。 小姑娘很无奈,“哪有你这样的?” “这就叫腐败么?女孩子可是要富养。” “那也没有你这样富养的!” …… 第二根火柴熄灭以后,意挽划亮了最后一根火柴。 这一次,她回到了哥哥为了她不小心受伤住院的那个冬天。 意挽正趴在哥哥病床边。 为了能让陈京珩做第一个听到她声音的人,在等待他苏醒的这段无比漫长的时间里,无论陈邵和江明琼怎么哄她说话,意挽都抿紧嘴唇不肯开口。 江明琼很心急,想带意挽再去详细检查一番,还是陈邵劝阻了她:“没事,不急于这一时,先等阿珩醒过来再说。” 等陈京珩醒来后,陈邵和江明琼叫来医生,给陈京珩检查完身体各项指标后,主动给兄妹俩留出了空间。 意挽很骄傲地告诉哥哥她一个字都没有跟别人说过。 少年听她温软的语气,恨铁不成钢地说她傻。 最后却没忍住,自己先笑了。 意挽跟着他一起笑,然后依然像以前那样,开口说:“哥哥,我想好自己今年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了。” 陈京珩问她想要什么。 意挽抬眸,弯起一双好看的笑眼,屏住呼吸,有点紧张地说:“哥哥,其实” “其实什么?” “哥,我喜欢你。”意挽在梦里大胆得不像是她自己。 她说完以后,就不敢抬头去看陈京珩的表情了。 只是她想像中该出现在哥哥脸上类似于震惊或者不解这样的神情都没有出现。 陈京珩只是笑着,抬起没挂吊瓶的那只手,掐了下她的脸。 意挽一点都没觉得痛,哥哥掐的力道总是轻飘飘的,从来就没真正用过力。 可是心脏却很痛,痛得她想哭。 很奇怪,在梦里,也仍然这样疼。 少年收回手,漫不经心地笑了声,然后很是无奈地说:“江意挽,把三根火柴都用在我身上,你就不觉得浪费么?” …… 意挽醒来的时候,高铁停在了江城站。 她刚刚睡醒,还有点迷茫,拉着行李箱走在夜色中,抹掉眼角源源不断流出的眼泪。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意挽摸出手机,低头看去,屏幕上赫然是一串自己烂熟于心的号码。 第50章 北海道 “我不会忘记的” 是江明琼的号码。 意挽下意识要接, 可是拇指抵上屏幕的一刹那,福至心灵般,意挽猛然意识到, 对面的人应该并非是江明琼,应该是,陈京珩。 没有任何原因地,她却非常笃定。 意挽思绪几乎是瞬间就变得混乱。 一边高兴哥哥终于醒了过来,一边担忧哥哥现在的状况到底如何, 是否已经平稳,也一边害怕,自己的离开是否会影响到哥哥…… 可是,她不敢接。 她也不能接。 任由电话铃声撕心裂肺地响彻在深夜, 意挽只是安静地擦掉眼泪。 等待最后一声结束, 电话自动挂断后。 天将亮未亮,意挽估摸着时间, 想联系陈怀年。 但自己的手机是不敢再去用的, 怕陈京珩察觉到自己并非手机静音, 而是故意没有接。 意挽去附近的便利店借了手机, 给陈怀年打了个电话。 对方一开始没接, 后来是陈怀年的助理又打了回来,问:“江小姐, 您有什么事吗?陈老先生现在还在休息。” 意挽语气认真:“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老先生商量,麻烦你帮我传达一下。” 女孩子的语气过分郑重,助理也不敢拖延, 上楼去跟陈怀年传达。 没几分钟,电话那头变成了陈怀年。 意挽先是听到一阵咳嗽声,然后是老人家沙哑的嗓音:“找我有事?想来质问我这个老爷子?” 意挽眉眼低敛, 觉得好笑,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否认:“不是,陈老先生,我是想和您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陈怀年目光精烁,倒是有了几分兴趣。 “我想让您帮我联系您认识的所有人脉和媒体,就像当年那样。然后帮我对外澄清,我只是在陈家寄住。” “你可知当年陈邵和明琼为何那么执着地要求我帮你做假身份?” “我知道,当年我爸妈的死不一定是偶然,他们是怕对方或许会蓄意报复。” 陈怀年声音一贯威严,带着不耐地截断意挽的话:“江丫头,谈判要有谈判的资本,你说的这些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澄清之后岂不是给了你和阿珩在一起的机会,岂不是帮你们铲平了道路?对我百害而无一利,这桩买卖可不好。” 意挽似乎早就有所预料,语气格外平静:“我会离开三年,这三年里,我不会跟所有人联系,包括爸妈,也包括哥哥。” 曾几何时,哥哥告诉过她,谈判绝非易事。 况且,她现在筹码太少。 她只能尽可能地,放长线钓大鱼。 意挽说完,对面几秒钟都没有反应。 她以为那边没有听到,下意识又要再重述一次。 陈怀年此时开口,不知是感叹还是随口一说:“你刚才还真是有几分阿珩那孩子的影子。” 意挽心脏一颤,面上却不语,只是静静地等他继续往下说。 “你真的决定好了?” 意挽:“嗯,但我也有条件。” 陈怀年看了身侧助理一眼,问她:“什么条件?” “我不想再看到哥哥受伤,不管这次车祸到底是以外还是人为,我没有证据,我也没办法推测什么,只是,无论如何,我认为您有能力保他平安顺遂。” 陈怀年欣然应允:“你放心,我当然会保我孙子平安。” “还有,您不能干涉我在国外的发展。”意挽说。 “好。只要你做到你承诺的那样,陈家不仅不会阻拦你,还可以为你提供你想要的一切资源。” 意挽拒了。 她没有这样的打算。 陈怀年也不强求,呷了口刚才让人送来的茶,“行,你真不后悔?你就没有想过,三年后早已物是人非,阿珩或许都早已娶妻生子……” “我怎么可能没想过……”意挽掌心沁了滑腻的汗,半阖的眼睑挡住路灯昏黄的光线,“三年太长了,可如果我说的是两年,甚至是两年半,您大概率都不会接受。如果三年以后,真的如您所说,哥哥能走到结婚这一步,那他幸福就好,我也不会再回淮京。但是,这三年里,我希望您对哥哥像以前一样,像我没来淮京时的那样,不要逼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丫头,你离开以后,一切都会回归正轨的。” 挂断电话后,意挽擦干净手心的汗,把手机还给店员,认真道谢。 自己的手机里,赫然躺着让店员帮忙取出手机里的SIM卡,然后安静地将其掰折。 现在时间还早,她想找个地方休息。 但是在江城,除了舅舅家她早已无处可去。 只是,舅舅家也并不是她的容身之处,说不定,临了还会让舅舅担心。 略作思考之后,意挽找了附近的一家普通酒店,至少她知道这家并不是陈家名下的产业。 办理了一晚的入住以后,她用自己这些年比赛攒下来的奖金买了一张去北海道的机票。 * 另一边。 陈京珩垂眼看着自动挂断的提示,默不作声地继续重拨。 连续三次没接之后,陈京珩一把掀开薄被,想要下床。 被江明琼眼疾手快地拦住,“陈京珩!你疯了?!腿不想要了是不是?你腿伤得最严重,医生说你这几个月都不能下床活动!” “阿挽呢?” 江明琼不免好笑:“要不是我拦着,你连检查都不做,就要找挽挽。你这小子怎么这么黏人?你都不让挽挽休息休息吗?这些日子她忙前忙后地照顾你,人都瘦了一圈,我这个当妈的看着都心疼。再说了,挽挽下午还在医院陪你的,这么晚了,我就让她先回家休息了,手机肯定是静音了,所以没听见电话。” 陈京珩却摇了下头,“她不会静音的。” 他出事这么多天,现在才醒过来,那姑娘估计都担心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恨不得24小时都握着手机等消息。 江明琼对于意挽的了解程度在自己儿子面前也只能自惭形愧,她愣了秒,然后说:“你别急,我给你爸打电话问问,应该不会有事,在自己家里能出什么事。” 结果陈邵也没接电话。 江明琼这下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她拿好包,让陈京珩待好,打算自己回家看看情况。 陈京珩到底没有再乱动,但给意挽发的消息未曾停过。 而比江明琼那边消息更快的,是陈京珩手机上一封新邮件的提醒。 来信人:江意挽。 意挽发给陈京珩的那封邮件的篇幅比较长,陈京珩来不及细细揣摩,先迅速扫了一眼: 哥哥,思来想去,我觉得离开淮京对我们两个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我不想看到你那么累地周转生意,更不想看到你受伤,哪怕是因为我多想,这次的车祸只是意外,可我也真的承担不起了。 但我选择离开,不单单是因为你这次受伤,也因为我想以自己的身份而不是以陈家女儿的身份,去自己闯一闯。哥哥,你因为我们的事情,承担了太多,我不想只能待在你身后被你保护,像一只失去了翅膀的小鸟,想为你做些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滋味很不好受。 这些年,我知道自己对你一直太过依恋,我也想看看离开你之后的江意挽是什么模样。 哥哥,你还记得你教过我的吗?时间会治愈一切伤痛,我们要相信,只要活下去,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哥,给我们彼此三年时间吧,或许三年以后,我们都已经开始了一段崭新的生活。 这些年,你在努力地教会我如何爱自己,可是你把我教会了以后,自己却忘记了。 你一定要记得,我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你幸福。 我不在你身边的这三年,请你好好爱自己。 …… 陈京珩还是回了家。 家里,灯火彻夜长明。 江明琼和陈邵扶着赶回来的陈京珩,让他赶紧回医院。 陈京珩环视四周,偌大的房子却找不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他眼眸里的温度比往常还冷淡,寒意几乎是从头到脚弥漫开来,他问:“阿挽呢?” 江明琼和陈邵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京珩忽然扯了扯唇,“原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这样欺负她。” 他什么都不欲多谈,执意想要上楼。 江明琼拗不过他,推着轮椅进了电梯,把他带到楼上。 陈京珩先去了意挽的卧室。 卧室除了精致的家具以外已空空如也。 她带走了卧室里所有的东西,残忍地不给他留下一点回忆。 陈京珩自己的卧室同样也被意挽收拾过了,包括她送他的所有,以及他床头柜上的那个粉红色的陶瓷杯。 她留下的只有琴房里的那两架搬不走的钢琴。 陈京珩自己推着轮椅进了琴房。 心脏像被刀尖插进去,一下一下剜得生疼。 他掀开琴盖,指腹慢慢划过那些琴键,琴上似乎还遗留着她的温度。 浅浅的,不着痕迹的,就像意挽这个人本身。 阿挽。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但我记得特别清楚。 在你十六岁生日那年,你曾经问过我,什么是永远。 哥哥曾经跟你说过,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天为止。 你说,说谎的人是小狗。 结果,是你先食言。 可是阿挽,你怎么会觉得哥哥没有你以后还能活得下去呢。【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曼哈顿 “请你要笑着” 北海道的雪纷纷扬扬, 并没有因为一场失约的承诺而改变。 意挽来到北海道的第三天,偶然认识了一个在这里留学的中国女孩子。 女孩子叫陈静婉,是南方人, 出生在安徽。 但她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不太符合自己温婉的姓名,她是个鬼灵精怪到意挽有些招架不住的女孩子。 陈静婉静静地听完意挽的故事,偏着脑袋,问:“可是, 既然你跟你哥哥计划要来北海道看雪,你不怕再碰到他吗?” “静婉,世界这么大,其实两个人之间的缘分微不足道的。而且, 我的哥哥很了解我。” 或许单单一个“很”字还完全不足以承担这种沉甸甸的份量。 “我懂了, 你是想反向操作,你哥哥肯定以为你不会来北海道, 但是你来了, 所以他肯定想不到。”陈静婉拍了下手掌。 意挽笑着摇了摇头, 回答她:“不是, 是因为我知道, 哥哥一定能猜到我会来北海道看雪的,所以他才不会来。” 她想离开, 所以他不会来见她。 他会尊重并支持她的所有决定,一如往昔。 意挽伸手接住落下来的雪,喃喃自语:“其实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经历过离别, 我的爸爸妈妈因为一场意外离开了我,那是真正的生离死别。我以为这次至少不会比那次更痛苦,至少不管怎样, 我和哥哥还能再见到。可是,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还是会这么难过,明明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明明一切都在我控制的范围之内。” 只是她忘了,心从来就不受她自己控制。 意挽在这个雪天想。 要是十六岁那年,她没有跟哥哥说永远就好了。 她一直知道的,永远永远都这样短暂。 * 三年后,曼哈顿。 雨雾漫漫,笼罩在这座金碧辉煌、灯红酒绿的城市。 意挽练完琴以后,看着外面纷飞不绝的雨幕,迈出去的一只脚堪堪收回,开始在琴房门口踌躇。 雨好像一时半会都没有消停的意思,她犹豫着是该去打车还是坐地铁。 意挽正想打车时,听到一阵登登登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抬眸,一把透明伞下,熟悉的眉眼映入自己眼帘。 意挽瞬间眉开眼笑:“姐!你怎么来啦!” 万姝含打着伞走过去,没几分好气道:“江意挽!我真的服了你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记得带伞?江城是不怎么下雨,可你都来这边三年了,还记不住吗?我可跟你提前说好,下次我不会再来接你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忙?” “行行行,我们鼎鼎有名的万大律师,我当然知道你很忙了。”意挽钻进姐姐的伞下,“姐,我练了一下午的琴,真的饿得头晕眼花了,今晚上我们吃什么?” 万姝含故意偏头过去不看意挽,说话的语气有点不自然:“今天我案子结束了,反正闲着也是没事,我做点好吃的,你别误会,我也不是为了你做的,我只是想庆祝自己打赢了官司。” 意挽一向知道万姝含的嘴硬心软,忍不住笑出声:“哦,我知道。” 她是在来曼哈顿交流一年以后,无意间遇到的遇表姐。 起先,万姝含借口因为省房租钱,让意挽住进了自己家里。 慢慢地,她开始不自觉像小时候那样照顾意挽。 可能是都在异乡,她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像小时候那样。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抱歉,彼此默契地揭过了那段不愉快的回忆。 但意挽也很清楚,两人关系之所以能得到缓和,主要的原因是舅舅前两年逐渐恢复得与常人无异。 见意挽一直不说话,万姝含作势去敲意挽的头,“又发呆?想什么呢?” 意挽迅速躲开,扬起个好看的笑:“我当然在想今晚吃什么啊,我想吃的有好多呢。姐,你不知道,你去打官司的这段时间,我只能吃白人饭,感觉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她不是没学过做饭,以前在淮京的时候也被人按头学过,为的是不希望在阿姨不在的情况下,她总是点外卖。 只是意挽大概天生没有做饭的天赋,明明是按照步骤一步步认真做的,该什么时候调味就什么时候调味,该加多少调味料就加多少调味料。 只是每每做好以后都让她大失所望。 “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还有酸辣柠檬虾,还有牛肉面,哦对了,我也特别想吃你卤的鸡腿……” 说着说着,这姑娘的声音逐渐小下去。 万姝含侧头一看,就见这姑娘无意间踩到了一个井盖,正小心翼翼地从井盖上挪下去,然后开始在原地蹦跶。 万姝含早已对意挽偶尔的迷信见怪不怪,默默在心底数着。 一下,两下,三下…… 她没有就此停下,依然蹦了六下。 万姝含不自觉回忆起意挽刚跟她一起租房的那段日子。 一开始她并不懂意挽这些迷信,意挽还教过她,“姐,你不要不信,踩到井盖真的会让人倒霉,但是你只要原地蹦三下,这个诅咒就会消失了。” 万姝含冷静地“哦”了一声,没往心里去,反问道:“可你刚刚不是跳了六下吗?” 意挽神情很明显地顿了下。 良久,女孩子才低声说:“因为他不会跳。” 那是万姝含第一次在曼哈顿听意挽提到陈京珩,也是唯一一次。 想到这里,万姝含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催她走快些:“跳完了就快点走,家里冰箱肯定都空了,先去补补货,不然怎么做饭?” 两人租的房子离意挽学校不远,附近还有一家生活超市,买东西很方便。 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回到房子里,万姝含去做饭,意挽跟着帮忙。 意挽备好菜后就被赶出厨房了。 她笑着耸耸肩,知道万姝含是好心,转头去整理屋子,把今天在路上买回来的花插进花瓶里。 等忙完一切后,万姝含也把饭做好了。 意挽笑着去帮忙端菜,万姝含出来看到餐桌上面橙蓝相间的花,眼神也变得柔软许多。 餐桌是白色长方形的,两人坐在临边的位置。 意挽笑眯眯地问她:“姐,你这次的案子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呀?” “劳务纠纷都大差不差。”万姝含边回答她,边给她挑了一块成色最好的糖醋排骨夹到碗里。 “我问的是你和江律师好不好?你好没情调。”意挽没忍住,吐槽她。 万姝含没好气地笑了声:“江意挽,你别这么没良心,谁给你做的晚饭?” “好吧,我不问了还不行吗?我就是想了解下你最近怎么样而已。”意挽道歉积极。 “别关心这些有的没的,有这时间你还不如睡会觉,别天天熬夜练琴,到最后把身体都搞坏了。”万姝含说完,瞥见年轻女孩子有点勉强的唇角,不知道是哪里又惹到她不高兴了。 后面意挽聊天也都兴致缺缺。 万姝含问她怎么了。 意挽摇摇头,说:“姐,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那你赶紧吃完上去休息,今天我来收拾。”万姝含难免担心,“都说了别让你那么拚命地练琴,现在好了吧?你别不听我的,你这样早晚得出事。” 意挽笑了笑,“姐,我就是有点累,你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吧。” 见她还想收拾,万姝含冷脸催她上楼休息。 自己把厨房收拾干净以后,她又热了杯牛奶端上去。 意挽半倚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看样子是在不停地切换各种软件,脸色看着还没有太好。 万姝含把牛奶递给她,“给,喝了早点睡。” 意挽接过牛奶道谢,跟着万姝含把眼神移到了房间角落的那架二手钢琴上。 她目前没有很多积蓄,再加上要在这里生活,买这架二手钢琴也已经很奢侈了,本来她想买一架成色更旧的,但是万姝含没同意,拿了自己的卡给她添了一万块,换了这架成色比较新的钢琴。 意挽捧着温热的牛奶,听着万姝含又嘱咐道:“今晚上千万别熬夜练琴了,听见没?” 意挽没忍住笑了:“姐,我又不傻,就我们这间房子的隔音效果,我要是还练琴的话,你不得冲过来揍我吗?” “你知道就好。”万姝含还算满意,又想到什么,蹭蹭蹭跑下楼。 意挽好奇地在后边追着问:“姐?你干嘛去?” 没有反应,意挽又直接叫:“万姝含?” 万姝含抱着一条编织毯子上了楼。 听见意挽叫自己名字,她把毯子扔进意挽怀里,“江意挽?你居然叫我大名?你信不信我告诉你舅舅。” “舅舅还不一定向着谁呢。再说了,叫大名又怎么样?你不也经常叫我大名吗?”意挽完全没在意,把杯子放到一边,拿起腿上的那条编织毯子打量。 意挽看了几眼,有点不可思议,抬眸问:“姐,这毯子难不成是你给我织的?” 万姝含没说话,权当默认,然后又拿过那条圆形毯子来,揪起毯子中间又塞进意挽怀里。 意挽眼睁睁看到自己怀里出现了一束紫色的花。 她惊喜地笑出来:“姐,原来这是束花呀。我还以为只是单纯的装饰。” 万姝含眼神有点复杂地附和她笑了笑:“对,是束紫色的花。” 意挽伸手戳了戳那束紫色的编织小花,又抬头问:“姐,你那么忙还给我织这个做什么?” 万姝含不说话。 “姐,你真的好别扭,不就是为了哄我开心吗?说出来有这么难吗?” 意挽无奈地问完,可预料之中的口是心非的反驳并没有出现。 万姝含轻轻地说:“挽挽,就是为了哄你开心的。” 这是这个花束毛毯存在的意义本身。 …… 意挽没有把这个毛毯盖在身上,而是维持着花束的姿势搂在怀里睡了一夜。 她这一夜睡得久违地沉。 第二天早上,意挽起得很早,练完琴以后,本来想下楼帮忙做个简易早餐,没想到正好碰上万姝含出门。 意挽拢着脑后长发,问早:“姐,你怎么今天起得这么早?” 万姝含今天要去见一个委托人,所以需要早起。 她打量了意挽的眼皮,“昨晚怎么了?眼睛都肿了。” 意挽眨了下眼睛,“有吗?我也不知道,可能睡多了。” 万姝含没多怀疑,下楼去做早餐。 意挽本来想跟她一起,万姝含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她:“行了,你做的早餐除了三明治还是三明治,而且,除了你以外,我就没见过有人做三明治还能忙活一早上的,我煮个面条吧,很快的。” 正巧万姝含的合伙人江再赫开车到了。 意挽本身没什么,当着外人难免脸皮有点薄,很小声地抱怨:“姐,哪有你这么说的?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我哪里说错了?再说了,江律师也不是什么老古板,现在谁还要求女生一定要会做饭?”万姝含动作麻利地盛出面条,加上昨夜卤好的牛肉,先递给江再赫,“你也一起吃点吧,还得麻烦你今天捎我过去。” 江再赫连忙说:“不麻烦,本身我也是顺路。” 意挽自己盛好了面条,从厨房里走出来,笑吟吟地看着两人,看破不说破。 等到三个人吃完早餐,把碗筷收拾好以后,万姝含上楼去拿自己的公文包。 江再赫在楼下等万姝含,意挽在给鲜花换水。 万姝含没下来时,江再赫看见意挽,主动提出也送意挽去学校。 意挽赶紧摆摆手拒绝了,“没事的,江律师,我自己去就可以了,麻烦你带我姐姐一程就好了。” 她不想在两个人之间当电灯泡,趁着万姝含还没有下楼,就拿着书包去了学校。 到校以后,意挽意外发现成瑜参加比赛回来了。 这次比赛学校选了成瑜去参加,意挽那段时间状态不太好,有点遗憾地落选了。 这次比赛是在淮京举办的。 意挽知道这一点,也没有怎么联系成瑜。 算上来回路程和赛程的时间,她跟成瑜也有半个月左右没见面了。 第52章 好想她 “请笑的开朗一点” 意挽错开眼神, 问:“思允现在怎么样?她跟文昱哥还好吗?” 就连输入法都已经遗忘了他们的姓名,更别提这样亲口念出他们的名字。 太生涩了。 那些在淮京的日子,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意挽胸腔轻轻起伏着, 迟钝地觉出痛意。 两年半前,她给所有人留下了一封信,然后就不告而别了。 后来每天都很后悔,想要联系又不敢联系,怕打扰他们在淮京平静的生活, 更怕因为自己偷偷联系他们,让他们受到伤害。 这两年多以来,她只听说过一次哥哥的消息,还是在一个高中同学的朋友圈里面。 至于朋友圈的内容, 是在十一月份, 看到陈京珩跟文昱哥他们在马场,哥哥的状态很好, 眉眼都染着几分笑意。 是一张live图, 她点开, 久违地听到哥哥的声音, 他在祝文昱哥生日快乐 成瑜没有回答意挽, 反倒是问她:“意挽,思允拜托我问你, 你来曼哈顿以后开心吗?” 意挽一愣,然后顿了几秒,诚实地说:“我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曼哈顿是没有他的曼哈顿。 两人沉默之际, 上课铃打响。 成瑜看着她,也没有再说话,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 上完课, 意挽头脑不太清醒,或许是昨天晚上哭过头了。 下午本来也没有课,她跟成瑜道别。 成瑜听完,问:“那我自己去琴房了?” 意挽点点头:“嗯,我回家休息一会儿,然后在家里练也可以。” 虽然家里的那架琴总归比不上去的琴房里的,但也不算太差,这两年多的磨合,意挽也差不多熟悉了那架钢琴。 意挽把书塞进帆布包里,正想转身时,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声。 那道声音压着怒意,也带着明显的哭腔:“江意挽!” 四周都是含笑的外文腔调,那道带着哭腔的中文于是更明显地穿过幢幢人影。 意挽平静的心湖被掷下一枚石子,不大,但荡起来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整个人一下顿在原地,忽然不敢回头。 成瑜看了眼那边跑来的刘文昱和林思允,没说什么,贴心地先行一步。 刘文昱拽着林思允,语调不似以往,听着甚至略带严肃:“思允,别激动。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出去再说。” 林思允挣开他的手,逆着人潮跑上前,一把抓住停滞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意挽出了学校。 往外走的过程中,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出了校门,意挽微微叹了口气,试图去牵林思允的手,然后低声道:“思允,文昱哥,去我家吧。” 林思允甩开意挽的手腕,眼眶憋了太久的泪,被染得通红,她哽咽着骂:“江意挽!你怎么这么混蛋!你简直是个坏女人!你凭什么一声不吭,自己想出国就出国,自己想断掉联系就断掉联系?!你把我们这八年的感情当成什么?你凭什么把我也当成你用来谈判的筹码?” “思允” “别这么叫我!你说让我这三年不要联系你,我知道你那会难过,我真的听话地没有联系你,但是我真的忍不下去了,这两年多以来,我身边连一个可以随心所欲说话的对象都没有,江意挽,我还要担心你一个人在曼哈顿过得好不好。你知道你最可恨的是什么吗?是我们每个人明明知道你在哪里,甚至知道你在哪里开的第一场个人演奏会!但是”林思允语不成调,“但是,我明明知道你在哪里,我也不能来找你,你有想过我有多难受吗?” 意挽低着头,很难过很难过,“思允,对不起” 眼泪被风干,意挽也不知道自己除了对不起还能说些什么。 林思允哭着打断她的道歉:“你最应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我,毕竟我也没能做到你信里说的那样。你最应该道歉的,是京珩哥。你根本不知道,刚开始陈爷爷说你是为了资源离开的,京珩哥听完以后,说你根本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他还说,就算后来陈爷爷拿出了录音,京珩哥也只是笑着说你做得好,说本来那就是他教你的” 眼前忽然浮现昨夜的那个花束毛毯。 这两年多,她收到过很多礼物,有的是表姐送的,有的却不是。她每一样都分得很清楚。 意挽没有辩解,她像一片随时会消散的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后来,后来,京珩哥他甚至” 林思允没能说完,被刘文昱一下子打断。 意挽仓惶地握住林思允的手,“思允,我哥他怎么了?” 赶在林思允之前,刘文昱已经率先开口说道:“挽挽,京珩他没事,你别担心,思允她就是太激动了,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她也是因为太在乎你,所以才会口不择言,挽挽,我们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意挽慢慢松开林思允的手腕。 她好久都没听过有人叫她挽挽了。 她甚至不太理解原因,为什么文昱哥好像对她一点都不生气,明明他是哥哥最好的朋友。 林思允最后看了一眼意挽,跑到另一边去缓和情绪。 被刘文昱叫停以后,她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了。 尽管她也对意挽有怨言,但更多的还是心疼,心疼她这几年自己一个人在曼哈顿,跟所有人都断掉了联系。 意挽看着林思允跑到另一边,眉眼之间不免有些担心。 刘文昱去安慰了会儿林思允,给林思允一个人空间,然后又走了回来。 男人笑了笑,摸摸意挽的头,他比前两年来说,更像一个大哥哥了。 刘文昱跟意挽解释:“挽挽,其实这趟来曼哈顿,思允是跟我来出差的,她并不是故意来找你的,只是前些天碰到了成瑜,她就想来你的学校看一看,也没想到碰巧能见到你,见到你之后,她就一时之间没有控制好情绪。你放心,挽挽,我们两个来这边,陈家都不知道。” 讲到这里,他看了意挽一眼,才继续说:“京珩他也不知道。” 意挽呼吸屏住,很不解,哑声问:“文昱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刘文昱道。 “文昱哥,你为什么要站在我这边?” 明明是她做错了,明明是她伤害了他们。 “这有什么好问为什么的?挽挽,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再怎么样,你也是我的半个妹妹。” 刘文昱毫不犹豫地,按照两年半前那个傻子跟自己说的话,几乎是一模一样地回答意挽。 刘文昱还清晰地记得,当时陈京珩来找自己。他说他把挽挽的哥哥抢走了,拜托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站在意挽这一边。 后来意挽离开,陈京珩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像个机器人一样,他把陈家旁支打散,又重组,在陈家彻底站稳脚跟。 至于陈家老爷子,他一开始还好脾气地不停给陈京珩介绍各种联姻对象,见陈京珩一个接一个地拒绝,陈老爷子也没什么好脸色了,迳直往他身边塞各种女人。 陈京珩跟家里闹翻后就搬出去了。 刘文昱那会见他最多的地方就是Nova Club。 想跟他说句话,他偏偏又什么都不说。 有时候喝醉了,也只是一个劲地用指腹来回交替抚摸自己手指的指根,但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次,也就那么一次。 刘文昱听到醉了的他低声叫意挽的名字。 然后说,好想她。 再后来,陈京珩得了抑郁症。 是很严重的抑郁,导致他晚上一直失眠,根本难以入眠,只能靠安眠药才能睡着。 但就算是这样,陈京珩依然在白天不要命似的工作。 刘文昱那次去公司,跟陈京珩发了好大一通火,甚至提到了意挽,尽管知道那是在戳陈京珩的伤疤。 见对方不为所动,刘文昱说他要去曼哈顿,不论如何他要把意挽带回来。 陈京珩这才有所反应,“文昱,你不能这样做。” “我兄弟都快死了,我还管什么?!”刘文昱吼道。 “是我的错,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是我先迈出了那一步,但后来我却没能保护好她,甚至让她不得已去了曼哈顿。如果这三年,我不能在陈家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我不能把那些人脉和资源掌握到自己手里,我不能铲除所有的潜在隐患,我就没有办法去见她,你明白吗?” 刘文昱怎么可能对意挽不生气? 他为陈京珩打抱不平,甚至想过,如果当时意挽没有来淮京就好了。 那陈京珩也不会成为现在的这幅模样 可是直到两年半以后的今天,在看到意挽的这会儿,刘文昱才恍然意识到陈京珩当时话里的含义。 原来是这个意思。 当年那个可以躲在哥哥背后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他得时时刻刻毫无芥蒂地站在意挽这边,像一个真正的哥哥那样。 第53章 不重要 “我只有满满的感谢” 意挽完全没有想过, 文昱哥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他为什么不骂她,他应该骂她的。 意挽捂着眼睛,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刘文昱很轻地拍了拍她的头, “挽挽,我们支持你做的所有决定,我们也相信你不是别人口中那样的人,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吧,一辈子这场, 谁还没犯点错呢?你说是吧。” 意挽抹掉眼泪,问:“文昱哥,你刚才说,我哥哥他到底怎么了?” 刘文昱无奈地笑了笑。 他们兄妹俩有些时候倒真是如出一辙, 在面对彼此的事情上格外敏锐, 蛛丝马迹都不放过。 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挽挽,你真的想知道吗?关于这两年半, 你哥哥的事。” 意挽点点头:“文昱哥, 我了解思允, 如果不是我哥哥有什么事的话, 她不会说出那样的话的, 你一定要告诉我,哥哥到底怎么了。” 如果他过得不好, 如果他这两年半过得不好…… 意挽不知道自己当初做的选择还有什么意义。 她明明只是想让他更好的。 刘文昱看她几秒,本来想言简意赅地告诉她,却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你哥哥他这两年多以来, 几乎每天都很累。他觉得对不起你,让你一个人承受了太多。他更是个胆小鬼,也不敢来找你, 怕见到你以后失控,让你做的一切努力都功亏一篑前功尽弃。他更心疼你,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过得不好,担心你不开心,害怕你受欺负……总之,他的状态一直不太好,我觉得你应该回去看一看他,挽挽,我大概能猜到你当年为什么离开,我也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只是,你可能还是低估了你自己对于陈京珩的意义。我觉得吧,很多东西都不是他想要的,不管是陈家的继承权,还是公司的股份,还是那种一辈子安安稳稳平平安安的日子,又或者是别人口中的自由、快乐,那些在他眼里都不重要,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不能没有你。” 意挽怔然,整个人仿佛被抽干,毫无力气了:“文昱哥,你说,哥哥会不会不愿意见我了。” 是她抛弃了他。 “你这丫头傻不傻呀。他怎么可能会不愿意见你呢,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会毫无保留地站在你这一边。” 当年的离开也好,突然的回去也好。 他那个人,一定都愿意妥协的。 送意挽回家之后,刘文昱先带林思允回了酒店。 由于工作原因,他需要在曼哈顿驻留两个星期左右。 林思允本来打算是想趁机溜出来玩一玩,顺便去看一看意挽的学校,但撞见意挽以后,她就舍不得回国了。 回到酒店以后,林思允整张脸都哭红了,哭得缺氧,整个人头晕恶心。 刘文昱让她去泡个澡,跟前台叫了餐。 林思允泡完澡出来,餐食已经摆在了桌上。 她也的确饿了,大快朵颐地吃了会儿,有了力气之后,她又忍不住想到意挽。 刘文昱见她停了,还以为是饭菜不合她胃口,没想到听见对面的姑娘劈头盖脸的指责:“刘文昱,你今天怎么不向着我,你居然向着江意挽,你简直把我气死了。” 她嘴上这么说,心底倒是也没多生气,只是找个发泄情绪的借口罢了。 刘文昱觉得自己可太无辜了:“姑奶奶,你讲点道理,挽挽今天一个人站那多可怜啊,而且我们都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先不说别人,难道你见她孤苦伶仃站那你不心疼?再说,我为了谁啊,谁不知道你今天是情绪上头,你比谁都看重挽挽,我就问你,要是我和挽挽两个人掉水里,你先救谁?” 林思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喂,哪有人这么比的。” “你就没打算先救我。”刘文昱哼了一声。 林思允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你别污蔑我,我很客观的,你本来就会游泳,但是挽挽不会呀,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刘文昱没什么好气地打击她:“你是抛弃我了,要是你跟京珩掉水里,挽挽可不一定来救你。” 林思允微笑:“是的,挽挽不一定来救我,但是我知道,要是你跟挽挽掉水里,京珩哥一定不会先救你。” 刘文昱瞠目结舌:“……” 而且毫无反驳之力,这还真是陈京珩那狗东西能干出来的事儿。 下午林思允情绪低迷,但总归歇过来了,拉住要去见客户的刘文昱,用身体发泄了场情绪。 不多不少,就做了一次,刘文昱被她整得不上不下,也没尽兴,临了还要被她娇嗔地埋怨:“你今天怎么回事啊……” 刘文昱正收拾着文件,闻言眉心一跳,听见她直勾勾地抱怨:“我都没有到,我觉得你下次的时候可以换换……” 尽管旁边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什么都没有,但是刘文昱还是听得青筋直跳。 “林思允,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注意言辞,害不害臊?”刘文昱简直想捂住她的嘴。 “这是情侣之间的必经话题好不好,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要及时说出来呀,这样两个人才能走得长久。”林思允认认真真地提建议。 “所以,你刚才……是真的不舒服?”刘文昱硬着头皮问她。 林思允憋不住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舒服了,我只是觉得你可以再进步一点,有时候不用太考虑我的感受,男人在这方面呢,有时候需要强势一点……” 她话音未落,却察觉到刘文昱有些不太对劲,林思允堪堪止住话声,“你别不开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当然知道你们男生在这方面的自尊心都比较强,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刘文昱走过来晃了晃她脑袋:“行了,打住,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在酒店休息,晚上我再来跟你学习进步。” 林思允脸红了,还没忘记问他:“那你刚才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 刘文昱一顿,状似不经意地问:“思允,你是真的觉得挽挽做错了吗?” 林思允舔了下唇角,“唉,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很生气,气她就这样走了,可是换做是我,我不一定能做出比她更好的选择,我也没有走过她走过的路,这种事情,旁人不好评判的。” 刘文昱笑了:“你还是向着挽挽的。” “可能是吧,今天看见她哭,我就什么都气不起来了。”林思允耸了耸肩。 “如果今天的对象换成我呢?” 林思允没听懂:“什么意思?” “如果做错事情的是我呢?你会不会站在我这边?” 林思允想不到他能做错什么事情:“你不会背着我找小三了吧?喂,你别说得这么严肃,我会多想的,你简直在赤裸.裸.地破坏我们两个人的革命感情!” “行了,开玩笑的,我哪敢啊,有你一个还不够我头疼的吗?我哪有那个精力去外面再找一个,那我真是吃饱了闲的没事干。” 林思允不高兴了,跟刘文昱拌了几句嘴,把他轰出门外,气呼呼地回床上坐好。 没多久,酒店送来下午茶,说是刘先生点来的。 林思允一边骂一边吃完了下午茶,然后房门再被敲响。 她以为还是刘文昱叫来的餐食,没多想就打开门了,往外一看,才发现门外站着的是江意挽。 林思允完全没想到是意挽,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意挽呢,也害怕自己忍不住又说出一些冷言冷语伤害到对方,于是下意识就想关门。 结果没想到意挽抓着门框压根就没有松手。 她关门的力道又没有控制,直接把意挽的手挤得发白。 林思允瞬间慌了,连忙把门推开,“江意挽!你疯了!你不要命了啊!” 她拽着意挽手腕进了房间,在房间来回翻找医药箱,抓紧给意挽处理。 意挽微笑地看着她帮自己处理,没有说话,好像完全没觉得痛。 林思允气呼呼地扔掉棉棒,没什么好气地骂:“江意挽,你真是个傻子。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怎么就跟你做朋友了呢。” 意挽小心地拉过林思允的手,“思允,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两年前是我做的不对,我不应该扔下你们就离开。今天文昱哥说得对,那都是我以为对你们好的方式,可是你们不一定觉得开心。我自以为保护了你们,实际上,是我自以为是地扔下了你们。思允,你干脆再骂我一顿,或者打我一顿出气吧,不过说好了,你骂完打完就不许生我的气了。” 林思允绷着脸,冷淡地开口:“江意挽,你怎么这么厚脸皮呀,凭什么你让我骂你我就骂你,你让我打你我就得打你,还原谅你,真是的,下辈子吧。” 说着说着,她没忍住哭出来,然后一拳打在意挽肩膀上,“江意挽!你个大混蛋,我告诉你,你要是下次再这样,我就是死都不会原谅你了!我不管你跟京珩哥之间发生什么,你记好了,男人和姐妹是不一样的,你们之间怎么样我不管,你反正不能把我丢下!你发誓!” 第54章 独奏会 “永远有着和你的回忆不是吗”…… 意挽破涕为笑, 立刻举起右手来想要发誓。 林思允咬着唇按下她的手,没忍住,骂她一句傻子:“让你发誓你还真发誓啊?你也不怕要是有什么意外情况, 你真遭报应了怎么办?” 意挽摇摇头,“思允,以前我做的确实不够成熟,我不会再这样了,不管发生什么, 我都会跟你们一起面对。” 林思允一把搂过意挽,作势要把眼泪全糊在她身上。 意挽依然很好脾气地全盘接收,然后陪着思允默默流眼泪。 两个姑娘抱着哭了一会儿,意挽先缓好了自己的情绪, 安静地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思允。 她真的很想她, 在曼哈顿,她除了成瑜以外, 并没有朋友。 很久没有这么哭过了。 来到曼哈顿, 意挽很少允许自己掉眼泪。 除了偶尔会在梦里不自觉地哭, 她在白天没有流过眼泪, 更没有过这种放肆的哭泣。 彼此情绪安静下来后, 林思允吸了吸鼻子,“挽挽, 你这两年在曼哈顿过得好吗?” 意挽摇摇头,第一次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不好。” “我也不好,挽挽, 你当初为什么要来曼哈顿呢?我收到你邮件后的第二天,京珩哥就醒了。” 意挽显而易见地呼吸停滞了下。 比起林思允,比起江明琼他们, 她最最没有办法面对的人就是哥哥。 她真的是个很不负责的女朋友,随随便便就留下一封邮件跟人分手,还心安理得地觉得哥哥会过得很好,然后享受着他这两年以来时不时的照顾与体贴。 她叹了口气,把自己和陈怀年的约定如数告诉林思允。 林思允跟着她叹了口气:“怪不得这两年陈爷爷对京珩哥的控制那么强,连京珩哥出差都要派一大堆人跟着,他肯定怕京珩哥偷偷来见你。挽挽,其实我们都不站在陈爷爷那边的,你都不知道,你不在淮京的这两年,陈爷爷一开始就绞尽脑汁地想给京珩哥介绍各种联姻,我们最觉得生气的是,他介绍的那些人里面,都有你的几分影子,他还特意都找的会弹钢琴的一些女孩子,当时真的差点没把我和刘文昱给气疯……” 后面的事,林思允也是听刘文昱提过一嘴,她自己听完都觉得恶心,就没跟意挽说了,怕意挽听完接受不了。 自从京珩哥不厌其烦地拒绝过无数次联姻以后,陈爷爷也不耐烦了,直接往京珩哥的房间里塞了个女人,那个女人长得跟挽挽有七八成像,她说自己不要名分,也不需要跟京珩哥交往,只是来帮他解决生理欲望。 林思允想到这里就一阵恶寒。 别说京珩哥了,她听完都觉得恶心,那个女人顶着跟挽挽那么像的一张脸,心性却完全跟挽挽截然相反。 意挽唇角抿紧几分,没问那些女孩子的事情,只是继续问:“然后呢?我哥哥怎么样了?” “京珩哥后来就从陈家搬出去了,他自己在外面买了一套离家很远的新房子,我听刘文昱说,他这两年跟陈叔叔也很少联系了。挽挽,京珩哥知道你是为了他的安全才离开的话,一定不会怪你的,你不要担心。” 意挽忽然开始掉眼泪:“思允,我以为我出国以后,哥哥会好过一点的,我以为他们不会再为难他的……” 林思允心疼得不行:“挽挽,你别哭了,这不怪你的,我们都知道。” 意挽低着头,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到自己的鞋尖。 她的手被林思允紧紧握着,只是一个劲地重复着:“思允,他们怎么能反悔呢?明明说好的,只要我离开,一切都会变好的……都是因为我太胆小了,我害怕自己一联系你们,就不舍得断掉了……我不知道哥哥过得一点都不好……” “唉,挽挽,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刘文昱一星期后就回国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林思允循循善诱,劝说意挽跟自己回去,“我们肯定会瞒好的,也不会影响陈家那边。回去以后,我们偷偷安排你跟京珩哥见一面。” 意挽抬起头,看着林思允的眼睛,出口的语气是哽咽的,却很坚定:“思允,不行。” 林思允正思虑着该怎么劝她,又听见面前泪眼汪汪的女孩子没有丝毫犹豫地说:“思允,对不起,我不能跟你和文昱哥一起回去了,我一天都没有办法等下去了,我要回去找他。” 林思允真的很意外,意外过后,又笑出来:“挽挽,你跟以前好像没什么不一样,但又很不一样了,你比以前更好了,我说真的。既然你都决定好啦,那我就只能自己在曼哈顿逛一逛了,本来还想让你陪我逛街的。现在看来只好我自己去逛了。” 意挽第一次觉得在曼哈顿也可以这么放松,也可能是因为决定好要回去。 她也说不清,弯着眼睛对林思允道:“思允,我也就能请几天的假,我们过几天要开演奏会。我回学校准备演奏会的时候,你跟文昱哥应该还没有走,我再跟你一起逛街。” “哼,行吧,你一向重色轻友,我早都习惯了。不过就算你明天就要走,今晚上你也得好好招待一下我吧,我要吃这里最贵的餐厅,我要吃日料!你请我去吃。” “好。”意挽尽数答应,然后在手机上问成瑜有没有吃过哪里的日料比较推荐。 林思允看到她在聊微信问哪里的日料比较推荐,这才忽然想起什么。 这两年来,江阿姨联系过她好几次,想让她帮忙给意挽的卡里转账,怕意挽一个人在国外过不好。 但她自己那会也联系不上意挽。 如果是这样的话,挽挽这两年在国外都是靠自己赚钱的,她天天练琴,再加上各种学杂费,哪还能剩下什么钱呢? 一顿日料在国内也不便宜,在国外美金换到rmb大概得三四千,对于意挽来说真的不便宜。 林思允不是什么内耗的人,走到意挽身侧拿走她手机,“算了,挽挽,我忽然不想吃日料了,你能带我去吃你在曼哈顿常吃的东西吗?我想多了解了解,填补一下我们彼此这两年多的空白。” 意挽看了眼被拿走的手机,倒也没有避讳什么:“思允,我在曼哈顿其实不常出去吃,我跟表姐住在一起,我们一般会在周三去超市买些蔬菜水果,然后在家里做饭。” “好啊好啊,我们今晚就去你家里吃吧,我也好想见见你表姐呢。她今晚有空吗?我们可以回去帮她一起做。” “嗯,表姐这几天都没有出差,等到下班就回家了。你想吃什么?我们可以一起去超市买些食材回去。”意挽说完,还是不太放心,“思允,我表姐做饭是江城那边的口味,我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要不然我还是请你和表姐去吃日料吧。” 林思允揽着意挽的肩往外走,“哎呀好啦,我吃的惯,哪有那么娇贵呀。走吧走吧,我们赶紧回去先准备,然后等你表姐下班。” 她跟刘文昱说了一声,然后跟意挽一起回了家。 去完超市后,两个女孩子都不娇气,拎着满满两大袋东西回了家。 路上遇到一个小花市,意挽习惯性地顺手选了束小花回去。 到家后,意挽给林思允找了一双拖鞋换上。 幸好万姝含在曼哈顿的同事朋友比较多,也会时不时来家里做客,所以家里一直有备用的干净拖鞋。 林思允换好鞋子以后,在意挽的家里走了圈。 意挽在曼哈顿租的房子的确不大,胜在温馨整洁,能看出来是被好好打理过一番的。 林思允在打量房子的同时,意挽也换好鞋子走了进来,对林思允笑了笑,语气虽然有一点不确定,但还是轻松的:“思允,你会不会觉得我们之间差距有点大?” 毕竟思允和文昱哥他们从小都住惯了淮京里寸土寸金地段像陈家那样的大房子,别说出来租房子住了,他们看中什么楼宅完全都有随手买下来的能力。 但她不是,虽然爸妈小时候也极尽全力给她最好的,但毕竟只是普通家庭,跟思允的差距还是很大。 林思允听完这话,的确是有点生气的,但转念一想,意挽这个人本身就容易多想,不跟自己一样大条,她也就没有用很重的语气,只是装凶道:“江意挽,你以为我当年和你交朋友是看中了你是江阿姨和陈叔叔的孩子,是看中了你这个陈家女儿的身份,是看中了你的钱吗?我跟你说,我林思允可没有那么肤浅,我只是看中了你这个人而已,想跟江意挽交朋友而已,不管你生活在哪里,不管你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们之间的友情永远都不会变。只要是我林思允选择的,我就永远都不会后悔。” 意挽笑着哄她,把人哄得差不多以后,赶紧转移话题:“思允,等我去看完哥哥回来,你会去看我的演奏会吗?你们都没有去过呢,我希望这次在我表演的时候,你可以坐在台下。” 意挽问完,一脸期待地看着思允。 而林思允站在原地没什么反应,一时之间只是笑而不语。 虽然这么久没见,可是思允在意挽眼里,除了剪了短发以外,性格和习惯都没有丝毫变化。 她很熟悉思允的各种小表情。 看到思允这幅模样,意挽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低声问:“思允,我两年前在伦敦举办的第一场独奏会,你……是不是去听了?” 第55章 相信我 “我会好好珍藏着” 林思允换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唉, 江意挽小姐,你对自己真的很没有自信好嘛?你觉得你人生中第一场个人独奏会,这么重要的场合, 作为你身边最亲的人,我们就真的能放任不管,真的不去参加吗?” 意挽被震惊到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知道思允不是开玩笑:“可是……可是……那天在伦敦,我没有看到你们……” 她不是没抱有过幻想, 幻想哥哥和思允他们没有生自己的气,幻想他们依然会按照约定的那样来听自己的第一场个人独奏会。 所以,上台鞠躬后,弹奏的前几秒的空白里, 她容许自己放肆了眸光, 扫过台下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她没有看到他们。 没有看到哥哥, 也没有看到思允…… 一个她期盼的人都没有出现。 林思允伸手摆了摆自己的短发, “挽挽, 我那段时间刚剪了短发, 别说你认不出来, 就是我妈都认不出来了。而且,我们担心会影响你表演的情绪, 所以为了防止你认出我来,我那天打扮得非常严实,戴了口罩和帽子, 你没看到我真是太正常了。至于刘文昱,你本来就不对他不熟悉,没认出来也很正常。” 意挽听完林思允的话, 逃避了眸光,轻声说:“文昱哥居然也去了,我记得他好像特别不喜欢这种演奏会。” 她以前听哥哥提过一次,哥哥说小时候还练琴的时候,每次拉着文昱哥去听演奏会都费老半天功夫。 林思允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他确实不喜欢,但是刘文昱不是为了京珩哥才去的,也不是为 了陪我。挽挽,你也很重要的,刘文昱家里就他一个人,他一直把你当成妹妹的。” 意挽默认,她自己也没能想到,文昱哥会做到这种地步,会在哥哥和她之间,选择站在她这边。 想到哥哥,意挽安静了几秒,还是忍不住问了林思允:“思允,那我哥哥呢?他当时……也去听了吗?” 明明知道没有这种可能,她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了。 因为那天,她的的确确没有在台下看到陈京珩。 林思允挑了下眉,反问她:“挽挽,你觉得呢?京珩哥会去听吗?” 意挽当然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可是她也没有怀疑自己的眼睛:“当时……我确实没有看到哥哥在台下。” 如果说思允剪了短发,只露出眉眼,隐在万人的台下,她有可能会忽略而认不出来,那么哥哥再怎么藏,她都能一眼认出来的。 除非,哥哥那天真的没有来。 林思允笑着解释:“对啊,我们都知道你能认出京珩哥,毕竟你们每天从早到晚几乎都在一起,看个背影都能认识,不管京珩哥怎么戴帽子戴口罩遮得严严实实的,恐怕你还是能够一眼就认出来。本来我和刘文昱的意思是不让京珩哥去了,他工作也忙,又不能进场见你,来一趟意义似乎也不是很大,我们可以给他拍一些照片,但是……” 说到这里,林思允叹了口气,又看向意挽,才继续说:“但是,京珩哥还是跟我们一起来了。只是,他没有进场馆,他……在场馆外听了一夜。” 意挽忽然有些呼吸不上来。凄厉的痛楚像冰水一样泼向她。 那天伦敦夜里很冷,她一直记得的。 而她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晰,是因为那天她执意要穿哥哥曾经送给她的那套成人礼的礼裙。 老师提醒她冷空气袭来,成瑜也劝她多穿一点,但她只是摇摇头笑着说自己没事的,她不怕冷。 但事实上,她穿着那件无袖纱裙,即使在场馆内,也仍然冻得瑟瑟发抖。 在表演前没有看到哥哥的瞬间,意挽甚至有那么一刻是庆幸的。因为如果哥哥见她穿得这么少,一定会冷着脸凶她。 可是那他呢? 他总是那么不在乎自己。 明明那么忙,来了又看不见她,为什么还要在外面吹一晚上的冷风? 傻子。 林思允默默抽了张纸巾,抬手轻轻贴到意挽眼窝,“挽挽,别哭了,你没有错,我们都知道的,你已经尽力了。京珩哥和刘文昱都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我……” 林思允歪头笑了笑,眼神很坦诚:“我虽然生气,但也只是气你什么都告诉我,不是气你出国。” “思允……”意挽眼尾通红,不想哭了又忍不住,觉得自己这一天流的眼泪比来曼哈顿几年流的都多。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从小到大就有个毛病,哪怕流一滴眼泪,第二天眼睛也肿得跟俩核桃似的,你明天想那样回国吗?京珩哥见你这样不得难受死了?” 意挽点点头,刚整理好情绪,开门声响起。 万姝含早收到意挽的消息,知道家里来了客人,回来时带了小蛋糕。 林思允虽然不认识万姝含,但也知道这几年多亏她的照顾,所以对万姝含很热情,一直吆喝着要帮忙。 万姝含拗不过她们,三个人一起挤在小小的厨房里张罗。 切菜时,瞥到意挽红肿的眼眶,她洗了洗刀,语气听着不怎么好:“江意挽,帮我去冰箱里拿个西红柿过来。” 意挽放下手里剥的豌豆,先递给了一旁的林思允,“哦,行。” 她跑去冰箱里找了半天也没找见,朝厨房问了句:“姐,西红柿在哪啊?冰箱里没有啊。” 万姝含放下手里的刀走出厨房,装作认真地在冰箱里找了找。 意挽起先没多想,一”两分钟后见万姝含别扭的模样,忽然笑出来,用手肘碰了碰万姝含:“姐,你是不是担心我啊?” 万姝含更别扭了,吸了口气转身想走,但犹豫一秒,还是在冰箱隐约的嗡嗡运作声中,压低再压低声音问:“有人欺负你了?” 意挽很无辜地叹了口气:“姐,我哪有那么容易被欺负啊,我没事,放心吧。” “那你眼睛红成那样?”万姝含一点都不相信,“你还不容易被欺负?你看你平时受委屈的时候还少吗?” “真的没事,姐,我就是决定……想回国看看。”意挽起先还有点犹豫,说到后半句话,声音就已然果断起来。 “你想回国发展?那你在曼哈顿这边的学业怎么办?”万姝含认真问。 意挽摇摇头,“姐,我就是想回去看看他,等看完以后,我还要继续回来的。” 万姝含沉吟了下,还是觉得很突然:“怎么做决定做得这么突然?是因为你的那个朋友?” “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思允。” 万姝含扬了下眉,没打算继续问下去,“嗯,你决定了就好。” 顿了两秒,纠结又别扭地开口说:“回国就别管曼哈顿这边的事了,反正这边我在,不过你得尽快回来,学业这方面可不能耽误,回去得注意安全……” 意挽双眼弯起来,笑吟吟地问:“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啊。” “发现什么?” “没发现你居然也会这么唠叨,你简直比舅舅还要唠叨。” “江意挽!”万姝含不满地拧起眉头,作势要去拧她胳膊,“你再说我唠叨呢?”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走吧走吧姐,我们回厨房继续做饭。”意挽挽着万姝含走回厨房。 林思允在厨房里把菜基本都备好了,看见万姝含回来,凑过去想跟她学做菜。 万姝含毫不吝啬地教她做梅干菜红烧肉,教她调料的配方是什么,还夸林思允比意挽有天赋多了。 意挽:“???” 她顿时笑出来:“我还没走呢好不好,你们就是这样当面说别人坏话的吗?” 三个女孩子一起吃了晚餐,有林思允在的地方永远不会冷场。再加上万姝含的确做菜好吃,这一餐的氛围很好。 万姝含这样总是一直不苟言笑的人也被林思允逗笑好几次。 见都吃得差不多了以后,万姝含有工作要去忙,就先上楼了。 楼下就留下林思允和意挽两个人,两人收拾完厨房,一起回了意挽的卧室。 林思允踌躇几秒,问身边帮自己找新的牙刷和毛巾的意挽:“挽挽,我要不要跟你一起回去?反正我在这也没什么事,刘文昱过两天忙完也就回国了,你买的明天几点的机票?” “凌晨五点多,没事的,我自己可以,你在这陪文昱哥就好了。” “挽挽,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林思允很不放心。 “思允,你放心就好了,真的,有些事情是我必须要一个人去经历的,我不能一辈子都依赖你们呀,我希望你们可以相信我,我可以的。而且,我从来从来,就没想过要放弃过这段感情。” 夜里十一点,意挽不舍得睡也要睡了,不然明天一定醒不来,凌晨四点半,枕边闹铃响了几秒,意挽迅速关掉,怕吵到思允,她没踩拖鞋,赤脚进了卫生间洗漱,然后小心翼翼地拖着行李箱打车去了机场。 在纽约机场里,收到飞机延误一小时的消息。 意挽困得直打呵欠,内心不安又焦灼,她不满陈怀年的反悔,可是,也的确担心自己这一趟贸然前去,万一陈怀年对哥哥不利又该怎么办? 那她只能偷偷地去看看哥哥,不要被陈怀年发现。 困意越来越重,意挽订了个闹铃,头靠在候车室的冰凉座椅上,打算先眯一会儿。 因为姿势不太舒服,意挽睡着后脑袋越来越歪。 即将磕到旁边的柱子之前,她的头被一只温热有力的手轻轻扶起。 第56章 最重要 “独自一个人回忆着” 意挽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 来到曼哈顿生活以后, 她睡觉更浅了,有一点动静就能把她吵醒。 按理来说,机场人来人往, 她不会睡得这么熟才对。 比她的思绪和意识更先清醒过来的,是她的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在反应过来之前,她的眼泪已经啪嗒啪嗒往下掉,沾湿了自己枕着的那处肩膀。 “醒了?再多睡会吧。”陈京珩没有睡, 也不敢睡,怕闭上眼她会消失,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维持自然,自然到像彼此这分离的三年不复存在。 然后听到她在哭, 他有几秒只是在感受, 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想证明她真的在。 听了几秒, 还是听不下去, 陈京珩伸手把意挽脑袋托起来, “江意挽, 别哭了, 嗯?你知道的,见你哭我就没办法了。” 她十四岁的时候他是这样, 现在亦然。 “哥,你怎么来了?”意挽想抬手,又落下去, 她能看出他眉眼间尽力掩藏的疲惫,“你最近是不是没好好睡觉,你看着好累。” 陈京珩注意到她的动作, 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然后伸手握住她的手。 然后反问意挽:“你觉得我来这儿做什么?难不成来跟刘文昱一起出差?” 问完,又怕她真能点头,那样他真会被气死,陈京珩还是接了话茬,自顾自说:“你文昱哥有思允陪着,我去岂不是自找没趣?” “哥哥,我知道你是来看我的。”意挽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忍住抿唇笑了下。 这笑容很短暂,然后意挽隔着半个座椅的距离抱住了哥哥,“陈京珩,对不起。” “我没有生气,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陈京珩语气稀松平常,把意挽嵌进自己怀里,“要说生气,我也只是对自己生气,是我太自负,没保护好你,也没保护好我自己。真的,阿挽,哥哥没有生过你的气。” 意挽有点喘不上气了,但还是固执地揪着陈京珩的衣服不松手,她一点都不想隐瞒他什么了:“哥,可是我后悔了,我不应该走的,我好后悔。” “人这一辈子谁能不做后悔的事呢?谁能保证自己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正确的?”陈京珩笑了下,“江意挽,你在曼哈顿的这几年,我也常常在后悔。” “哥,你是不是后悔……”意挽后半句话还是没说出口,她担心听见他说后悔跟自己在一起,后悔冲动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你以为我后悔什么?”陈京珩掐了掐她的脸,“这你都敢想?” “哥,那你说的是什么?”意挽第一次没有拂开哥哥的手,这种感觉太久违了,她甚至希望陈京珩掐得再痛一些,让她知道这一切并不是自己的梦境,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后悔我当初没逼着你学会做饭。知道你到曼哈顿以后,我一直在担心,你吃不习惯国外的东西,又不会自己做饭,怎么生活下去都成问题。”陈京珩看着意挽的眼睛,回答说。 意挽不太服气,低声反驳:“什么嘛?我也不是完全不会做饭啊,只是做的没你好吃而已,再说了,我做的东西也没那么难吃吧。” “是,不难吃。”他学她一本正经的语气,又把话题拖到正轨,“这次比赛怎么就你一个人去?你的同学们呢?” 意挽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犹豫了几秒,才回答说:“陈京珩,其实,我来机场不是飞去比赛的。” 男人眉眼难得怔忪,良久,他哑声开口:“你是要回国?” 意挽毫不犹豫地点头。 “回国看我?”陈京珩又继续问。 意挽没忍住笑了:“那不然呢?现在思允在国外,表姐也在国外,我还能回去看谁?” “但现在还没到你当初约定下的三年。”陈京珩提醒她。 “因为他们对你不好,哥哥,他们居然还逼着你相亲,我以为我走了你能轻松一点,可是你很不开心。” “你不在我身边,我怎么开心得起来?我可不是某个小没良心的。”陈京珩歪头看已经坐回原位置的意挽,怎么都看不够似的,“所以呢?你现在打算为了哥哥单方面背弃约定?” 这正是意挽纠结的点:“哥哥,其实回国看你我是一时冲动。” “所以呢?”陈京珩眉梢微挑,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意挽见他大有一副自己要是敢说出来会再次离开这几个字就生气的架势,赶紧哄人:“我可没说我还要走,陈京珩,你别多想。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担心如果被发现我们在联络的话,如果他们对你更差劲该怎么办?我不想你因为我们的关系变得那么辛苦。我害怕的只是这个,但是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决定我不会离开了,以前的我确实做事很不成熟,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不会再留下你一个人。” 陈京珩牵过意挽的手,低声循循善诱,像从小教她各种为人处事一样的那个还纯粹的兄长身份:“阿挽,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办,那就听我的?我能想到两个选择。” “哪两个选择?”意挽依然依赖哥哥,很认真地问。 “第一个选择,你跟我回国,我们去江城定居,但免不了遇见你讨厌的人,同样,也很难摆脱陈家的掌控和其他人的流言蜚语;如果你担心那些,那我们就在曼哈顿定居,好不好?” 意挽彻底愣住:“曼哈顿?可是国内怎么办?” 国内的一切,江阿姨和陈叔叔,包括陈家,包括公司…… 她觉得太荒谬了:“不行,陈京珩,你怎么可以扔下国内的一切跟我来曼哈顿?” “阿挽,别急,你听我说完再决定。”陈京珩安抚着她激动的情绪,等她平静下来,才再次开口,“其实,哥哥没有遵守与你的约定,江意挽,你留下的那封邮件里说的话,我并没有做到。在你到曼哈顿的第二个月,我就开始筹备要来这里找你了,只是,我那时候还不能做到跟陈家的其他人抗衡,所以怕被他们阻止,我只能慢慢来,直到两周以前,我才终于把陈家的产业全部扔给了大伯一家。” 意挽细细咀嚼他话里的意思,彻底愣了,不可置信地跟他确认:“哥,你的意思是,你在公司这么多年的心血,你都亲手交给别人了吗?” “也不算是什么心血,毕竟很多资产我都转移到国外了,至于其他的,我本来也不在乎。阿挽,那些都没有你重要。” 远远没有。 他一直知道,什么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他可以没有所有的一切,但他不能没有江意挽。 “可是,哥,那……”意挽犹豫半晌,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称呼江明琼和陈邵。 “爸妈很支持,他们从来没有反对过我来曼哈顿。” 意挽眼神躲了下,没再继续聊下去,最后拿起哥哥和自己的行李,主动开口:“哥,你等我去退票,然后我们先回曼哈顿。” 陈京珩从她手里拿过行李,乖乖跟在意挽身后,看她轻车熟路地退票,然后两人一起打了一辆出租车。 意挽坐上车以后想了想,跟司机师傅用流畅的英文说了一个酒店的名字。 说完以后,她就不敢再直视陈京珩的眼睛了。 其实不光是因为表姐也住在家里,带陈京珩回去会不方便,意挽决定跟他一起去酒店,也有自己的私心,她想和他单独两个人多待一会,在哪里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 陈京珩偏头看着意挽坐得笔直的身影,难得没说什么逗她的话,只是笑着看她。 一路缄默,到了酒店以后,两人去办入住。 服务员问几间房,赶在陈京珩说话之前,意挽抢先打断他:“一间。” 察觉到陈京珩明显一顿,在他偏头望过来之前,意挽拿着房卡跑远,赶紧先按了电梯。 她进电梯的时候,陈京珩快步也拉着行李箱跟了进来。 狭小的空间顿时只有两人清浅起伏的呼吸声。 意挽站在离电梯门比较近的位置,陈京珩则是习惯性地站在她身后。 意挽深呼吸了下,也没等到陈京珩询问什么,于是有点不安地回头问:“哥,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带你来住酒店?” 陈京珩好整以暇地看她,语气很轻松:“我就算不问,你早晚不都会自己告诉我吗?从小到大,你哪次不是这样?” “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意挽觉得不平衡,一张房卡被她捏在满是汗意的手心里,都快被她捏碎了。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紧张?”陈京珩带着笑意问,问完,看到电梯反射出的自己的神情。 他都记不清自己多久没这样笑过了。 “你看上去就不像紧张的样子。”意挽很快反驳。 “我怎么会不紧张?第一次跟你出来住这种地方。” 男人语气很淡,内容却暧昧。 意挽按捺住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脏,理智地反问:“怎么会?陈京珩,你以前又不是没有跟我一起在外面住过酒店,我们以前一起出去旅游过。” 陈京珩忽然低头看她一眼,一副全然看穿她把戏的表情。 意挽有点慌乱地撇开视线,听见他意味不明地“哦”了声,然后是他压低又缓慢的声线:“以前是以前,那个时候我只是你哥哥,但现在不一样,江意挽,我现在是你男朋友。” “没想过吗?带男朋友来住酒店意味着什么?” 第57章 要礼物 “在想你的时候” 下一秒, 电梯门开了。 逼仄窄小的环境瞬间涌进外面的风。 意挽抬头看了哥哥一眼,也没说话,率先捏着手里的那张房卡出了电梯。 陈京珩在她身后摇头笑了笑, 也跟着出了电梯。 心里想着还是得慢慢来,毕竟的的确确这么久没见面了,日日夜夜相隔两地的间隙做不得假。 意挽定的酒店算不上多么高档,毕竟她手里也没多少钱,但酒店的环境胜在干净整洁。 陈京珩放下行李箱, 看意挽订了两人餐准备送到房间,他转身从行李箱拿出来一块干净的毛巾,用温水打湿以后,拧到半干的状态, 拿过去给意挽敷眼睛。 湿润的毛巾贴到眼角的时候, 意挽愣了愣,下意识要去接。 不过陈京珩没有松手, 执意要帮她按着, 意挽拗不过他, 只能先继续点餐。 等到午餐送上来, 意挽眼睛也敷得差不多了, 两人就先用餐。 其实跟三年前比起来,两人都没有多大的差别, 意挽看陈京珩是这样,陈京珩看意挽也是这样。 如果硬要说一个差别的话,陈京珩觉得现在的意挽在吃东西这方面比以前要接受度更高了。 他觉得这顿饭咸度略微有点重了, 而且味道也算不上多好,就是勉强能入口的程度,但对面的姑娘面不改色地认真一点点吃完。 不用他督促, 不用他威逼利诱,她一点都不挑食了,即使不喜欢吃,也只是轻轻皱着眉头,然后乖乖吃完。 陈京珩忽然看不下去,握住她的手腕,“江意挽,不想吃就别吃了,男朋友会再想办法,也会哄你的,不然我在你旁边有什么用?” 意挽笑了笑,放下手里的刀叉,“哥,我不是在逞强,只是我真的太饿了,今天起得太早了,我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吃东西。虽然确实很难吃,但也还勉强能吃。” “难吃我们就再点别的。”陈京珩皱着眉,不认同她的话。 “那可不行,我们是男女朋友,就算你有钱,我也不能光花你的钱啊。再说了,你虽然把公司的资产转移了,可是不能保证不出问题呀,人生有这么多意外,说不定以后还要靠我来养你。不过,哥,我现在手头不宽裕,而且曼哈顿的物价太高了,我们现在只能省着点花。” “行。”陈京珩没反驳,“那以后我们在曼哈顿自己做饭,这样省钱还健康。” 意挽点点头,想了想,很认真地说:“还有,陈京珩,你不要多想,我没有对你生疏,虽然我们的确分开了快三年,但是,我知道我们的分开是迫不得已,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所以,我每次想到你,依然觉得很幸福,这次见到你,我也没有不想依赖你的意思,就当我们这几年从来没分开过吧,好不好?” 陈京珩哪有说不好的道理。 她说什么他大概也只会高兴地点头。 他收拾好桌上的东西,然后催她去休息,“今早上在机场困成那样,先去睡觉,过几天不是马上要参加比赛了吗?” 意挽点点头,等他收拾完洗完手,拉着他到床上躺下,犹豫几番,还是开口:“哥,我自己一个人睡不好,你陪我一起睡。” 陈京珩掐了掐面前姑娘的脸,“不是刚刚还说会依赖我?不是刚刚还说就当我们这几年从来没分开过?现在这么简单的请求都说得犹犹豫豫,还是怕麻烦我?” “我不是怕麻烦你,”意挽也掐了回去,“我是怕你多想,所以才犹豫的。” 毕竟这个“睡”字就很让人误会啊,而且在电梯里,是他先说话不清不楚的。 男人神情愉悦,慢条斯理地逗她:“怕我多想什么?” “没什么,我累了,哥,你赶紧陪我一起休息。”意挽躺上床,说。 她最清楚用什么方法才能拿捏陈京珩。 果然,她说完下一秒,陈京珩什么都不说了,立刻跟着她上床,伸出手臂揽过意挽。 意挽窝在他颈窝,并不只是心理上的安心,更多是生理上的,没多久,她就沉沉地睡熟了。 陈京珩见她睡熟以后,叫楼下送了水煮蛋上来,帮意挽敷眼睛。 意挽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三点多。 睡醒的时候,第一次觉得沉甸甸地安心,因为哥哥就在她身边。 陈京珩也睡着了,居然手里还稳稳地拿着剥开的一个水煮蛋靠在她眼角的位置。 意挽见到这幅画面,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然后帮他把手里的东西拿走。 睡着的这段期间,很多人发来了微信消息。 她先回复了林思允的消息,说自己先不回国了,在机场碰到哥哥了。 然后又看到表姐万姝含发来的一长串消息。 表姐并不是一个乐忠于发消息的人,她做事向来讲求效率,三句话能说完的事情绝对不用五句话说。 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表姐用这么长串的消息来告诉她? 意挽很好奇,指尖往下滑动。 万姝含:【挽挽,这两年多在曼哈顿你总是对我很感谢,很抱歉,因为答应了别人,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其实当初我决定来曼哈顿工作,并不是因为你在这里,当然这也是一部分原因,但真的是很小的一部分,你知道我这个人的,如果不是薪资够高条件够好,我不会来到一个对我来说毫无把握又完全陌生的地方。而我的条件在曼哈顿并不能找到一份这么像样的工作,是我入职以后才知道,我们律所的合伙人跟陈京珩认识,这样优渥的条件是陈京珩提出的。后来我知道以后去联系他,才有了后续那些时不时带给你的礼物。看到这里,你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吧?祝你们幸福。】 意挽抿着唇,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哭了。 她知道哥哥不想告诉自己这些事情。 意挽跟表姐道谢后放下手机,打量了很久身边哥哥的睡颜。 看了很久,意挽眨眨酸涩的眼睛,又继续盯。见他睡得很熟,她忽然有了大胆的想法,于是从床上撑起身子来,凑近陈京珩,吻了吻他的唇角。 越靠近他,熟悉的气息就越浓烈。她有点不舍得只亲一次了。 见哥哥还是睡得熟,意挽变本加厉地又亲了他一次。 然后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她以前其实没有对亲吻这件事这么上瘾,可能是分开久了,怎么亲都觉得不够似的。 亲到后面她也没数了,只是忽然又要再亲的时候,看到陈京珩的唇角微微勾起。 意挽忽然反应过来,“陈京珩?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陈京珩好整以暇地睁眼,把手里的水煮蛋放到一边,然后回答她:“你第十四次亲我的时候。” “那你还故意装睡!怎么这么坏?” “江意挽,你客观公正地想想,我们俩到底是坏?是谁趁我睡着别人睡着就随便偷亲?还亲了那么多次?” 意挽底气很足:“陈京珩,我怎么能算偷亲啊?我这叫光明正大地亲,只是碰巧你睡着了而已,再说了,男女朋友之间接吻这是我的权利好不好?” 陈京珩笑着听她一本正经地瞎扯,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才有所反应:“看上去我好像白教你了,数量再多,质量不够有什么用啊?” 意挽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了,尽量让自己语气自然得像在聊天气:“我学会了的,只是你在睡觉,我总不能……” 总不能直接伸舌头吧,那样也太奇怪了。 陈京珩低声笑了下。 她的弦外之音总是很好懂。 意挽被他笑得耳朵有些发痒,恼羞成怒地抬手打了他一下。 小姑娘的力道无足轻重,陈京珩也不会当回事。 见她有想逃的意思,他伸手挡住。 意挽揉着耳朵,面红耳赤地抬头瞪他。 “江意挽,我现在没在睡觉了。”陈京珩歪头看她。 什么啊?她当然知道现在他没在睡觉了。 意挽根本没反应过来。 大概被他直勾勾地盯了十秒左右,意挽忽然福至心灵,意识到他的潜台词。 她整张脸瞬间红透了,又怕陈京珩觉得她跟他变得生疏,顿了顿,还是踮脚去够他的唇。 只是这男人跟故意似的,就是不弯腰。 直到快把人惹急了,陈京珩才压着笑意去迎合意挽舒服的角度。 意挽迎上去的时候很急,然后就有点陌生了。 她好像真的不太会,以往她主动的次数少之又少,主动了也总是停在蜻蜓点水的程度。 她只能循着记忆里哥哥做的那样,主动地伸出舌尖去舔开他的唇缝,然后一点点试探,像小动物第一次来到陌生的领地。 意挽觉得过了很久,但其实只有短短的几分钟。 她要退出来的前一秒被男人重新勾住腰,然后用力深吻下来。 意挽久违的记忆被重新唤醒,没多久就觉得自己舌尖被这力道弄得又酥又麻。 可是哥哥好像觉得还不够,还不够。 她也渐渐觉得不满足了,不满足仅仅是这样简单的亲吻。 在彼此情动喘息的期间,意挽抬起手,攥住哥哥滚烫的指尖,“哥哥,我十四岁那年生日的时候,你答应我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之后我每一年的生日,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我的生日愿望。” 她在征求他的意见,也或许只是单方面地强硬通知他,尽管语气羞窘到快要哭出来:“哥哥,今年我的生日愿望,我能不能跟你预支一下?你能不能把你作为礼物送给我?我想和你在一起,就今天,就现在,你想不想跟我做.爱?” 第58章 乱吃醋 “成为我的力量” 陈京珩几乎是立刻皱眉了, 差点被她气笑了。 到底怕吓到她,他还是敛了敛脾气:“江意挽,谁教你这么说的?这种话就算是别人来问你, 你还得三思而后行,怎么能随便问别人这种事情?” 意挽还沉浸在情欲中,语气黏黏糊糊地跟哥哥撒娇:“陈京珩,可是我真的很想,而且, 你又不是别人,我什么样子你没见过?直接说又怎么了,男女朋友之间本来就是应该坦诚相待的。” 天色极暗了,陈京珩没说好还是不好, 只是下床把灯关了。 回来后吻吻她的眉心, “真的很想吗?” 意挽重新黏到男人的身上,在黑暗中, 她没那么害羞, 于是大胆地点了点头。 两人刚到酒店的时候就先冲澡换下了衣服, 此时身上都是陈京珩行李箱里带来的睡衣。 意挽的是件尺寸合适的睡袍, 很得体的款式, 并不暴露,但不管她穿什么,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都显得暧昧。 陈京珩不用想也知道她紧张,一直低声哄她:“不舒服一定跟我说,我马上停下来。” 意挽嘴上逞强说着自己一点都不紧张, 但哥哥的手把她身上的裙摆往上推然后她身前蓦地一凉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其实光线昏暗到什么都看不清,意挽只是对未知的事情有点紧张, 倒是没那么害羞。 不过好像陈京珩就是能猜到一切,边问她是不是有点冷,边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后来他就一直在吻她了。 不止在唇齿,也顺着往下,有时候会略微一顿,见她没有抗拒的反应才会继续。 一边慢慢地同她接吻,一边顺着她的节奏一下下地碰她身体最潮热的地方。 意挽在他怀里快化成了水,感觉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反应,全身上下所有的思绪都只能集中去感受哥哥的手指关节,到最后咬着自己舌尖,把忍不住要倾泻出口的声音化成生理性眼泪。 陈京珩抵进她的齿关,语气含混不清:“乖,别咬自己,哥哥又不会笑话你,上次在淮京,你帮哥哥的时候,哥哥不是也叫出声了吗?” 不知道是被男人亲得喘不上气,还是被他直白的话给震惊的,意挽脸红透了一片,她自己都觉得脸热。 到过一次后,意挽以为终于要进入正题了,但陈京珩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问她:“要不要再去洗澡?我抱你过去,洗完澡我带你去个地方。” 意挽嗓音更黏糊了,她自己都奇怪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可是,我们就这样了吗?你都没有” 她都能感受到他的那里还没有 而且,她就算不懂什么技巧,到了这个年纪也隐隐约约知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才他们根本什么都还没进行。 陈京珩笑出来,语气格外温柔:“阿挽,今天就到这里吧。” 意挽觉得好丢人,自己鼓起勇气说的话,居然被他拒绝了,“哥哥,是不是你不想跟我一起” 陈京珩觉得她可爱:“生气了?” “我才没有生气呢。”意挽赶紧否认。 “口是心非,都快气成河豚了。”陈京珩开了台灯,笑完,又正色道,“江意挽,你听我说,你想做这件事很正常,因为我也想,而且,我绝对比你更想。” 意挽下意识舔了下唇,原来他也是想的。 陈京珩捏了捏她的脸,叹息着开口:“想,但不可以。” 意挽不解:“我们都想了,那为什么不可以?” “阿挽,哥哥可以帮你,可以让你舒服,但不能伤害你。”陈京珩耐心地跟她解释。 尽管那不一定会伤害,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会允许自己轻易破戒。 谈及两性话题,意挽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她从小到大除了必备的生理知识外,其实没有跟哥哥谈过与性有关的话题。 因为身份摆在那里,的确怎么说都不合适。 但眼下不一样了,她作为女朋友来问他:“这怎么能算是伤害呢?陈京珩,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看了,我早都已经到了法定结婚的年龄了。” “没把你当小孩儿,只是,女孩子本来就在感情里是容易受伤害的那一方,我不想在你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保障的时候,跟你发生性行为。阿挽,女孩子该有的,告白、恋爱、求婚、订婚、结婚,这些我们都要一步步慢慢来,一个步骤也不能少。你就当哥哥是个老古板吧。” “那你这样不难受吗?” 陈京珩俯身轻轻咬了下她的下嘴唇,“就你话多。” “哥哥,你都帮我了,我也帮你吧。” “不是不想让你帮,怕你累,今天本来就累了一天了,不用管哥哥,你先去洗澡。” 意挽也就没有执意再坚持了,先去浴室洗了澡,出来的时候,陈京珩已经恢复如常。 他收拾完床铺,找出吹风机。 意挽接过来:“哥,我自己吹,你赶紧去洗澡吧。” 她都不敢看他,一看他就容易想刚才发生了什么。 陈京珩也没强求,“行,你自己吹吧,赶紧吹啊,别拖延。” 说完后,他也有点受不了身上的粘腻,紧接着去浴室里洗了个澡。 出来以后,见意挽已经自己吹好头发了,他擦着湿的头发,走过去俯身亲了意挽一下。 意挽本来在看手机,猝不及防被亲了下,有点愣:“怎么突然亲我?” 他们不是刚刚才亲过吗?还没隔多久呢。 “奖励啊,奖励你乖乖吹完头发。”他笑。 意挽也没忍住,垂眸笑了笑。 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么多年了,还是只有哥哥会放在心上,也只有他会觉得她吹完头发还值得奖励。 “对了,哥,你刚才还说要带我去个地方,去哪里呀?”意挽忽然想起来,问哥哥。 “收拾收拾,我们马上走。” “可是我已经订了今晚的酒店了。”意挽见他收拾行李箱,有点犹豫地开口。 “放心,不会带着你露宿街头的,而且,不用再额外多花一分钱。”陈京珩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好吧,那我们走吧。”意挽知道哥哥不需要帮忙,就坐在一边乖乖等他收拾。 等哥哥收拾好,意挽牵着哥哥的手出门,还是很好奇:“陈京珩,我们到底要去哪啊?去你朋友家吗?” “你猜?” “不知道,我猜不出来。”意挽不想猜了,就等着到地方再说,“可是我们怎么过去?” 陈京珩笑了笑,说:“正巧刘文昱在附近,我让他帮忙开了辆车过来。” 意挽点点头,等文昱哥开车来了后,把车交给他们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陈京珩开车带意挽平稳地到达了目的地。 意挽还没来得及打量这是什么地方,就被陈京珩捂住了眼睛。 意挽:“哥?你做什么啊?搞得这么神秘?” “给你个惊喜。”陈京珩笑着看她糊糊涂涂地跟着自己的指示往前走,“慢一点,这里有几层台阶。” 意挽好奇死了,又不知道哥哥到底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是给她准备了花吗?还是其他什么别的礼物? 意挽觉得好难猜,好浪费脑细胞,因为哥哥太熟悉她,又总是喜欢反其道而行之。 陈京珩带意挽来了一处他在曼哈顿过户了快三年但一直没有主人来居住的一套私人别墅。 当初买下这套房产的时候,他是选了最接近陈家别墅外观的一处,不想让她对环境太陌生。 指纹开锁进屋以后,陈京珩才把捂着意挽眼睛的手松开。 意挽睁开眼,缓缓适应眼前的光线,然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是因为这里的优渥的环境,而是因为,这里的装潢跟陈家一模一样。 连记忆中快要模糊的楼梯、客厅的米色沙发、甚至是玄关的壁画。 “哥,你怎么把家里的壁画也弄来了啊?”意挽震惊到不可思议。 “一年前在拍卖会上,我给妈买了新的,你也知道她那个人,喜新厌旧,我就把换下来的这副搬到曼哈顿了。” “哥,所以,这套房子是你一年前就买下了吗?”意挽偏头,问哥哥。 哥哥那么早就已经打算跟她在曼哈顿生活了吗? “不对,江意挽,你来曼哈顿没几个月,我就在这里买了这套房子,然后陆陆续续买了跟淮京一模一样的家具,想让你答应我的几率变得更大些。不去楼上看看吗?” 意挽意识到什么,立刻转身往三楼跑。 果然,三楼也有一间装潢一模一样的琴房。 意挽好奇又期待地推开琴房的门,里面安安静静地拜访着两架钢琴。 意挽捂着嘴巴,不想让自己哭出来。 她都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自己的琴了,走过去,她抚摸了两架钢琴的琴身,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惹得身后跟上来的陈京珩不由得酸溜溜地开口:“江意挽,我怎么觉得,你对这两架钢琴比对你哥哥还喜欢?” “陈京珩,你怎么连琴的醋都吃啊?人家男朋友吃小猫小狗的醋就算了,至少小猫小狗是活的呢,你怎么能乱吃钢琴的醋啊?” “要是我跟你的琴掉水里,你要先救谁?”陈京珩不死心地追问。 第59章 去散步 “我选择只将你藏在我心里”…… 意挽迫不及待地打开琴, 弹了几下,抽空回答:“嗯,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 “假话啊, 我会先救我哥哥。”意挽边弹肖邦,边弯唇回答。 陈京珩本来站在琴边,闻言也坐在琴凳上,“江意挽,你连撒谎哄哄我你也不愿意?” “我只是说会先救琴, 我可没说我更喜欢琴,哥,钢琴怎么能在水里呢,那样就毁了, 所以我只能先救琴了。而且, 我哥哥那么厉害,游泳也很厉害, 一定会帮我一起救琴的, 你说是不是, 陈京珩?” “就你鬼灵精。”陈京珩嘴上这么说, 却很诚实地被她逗笑了。 “好了, 哥,你都笑了啊, 肯定不生我的气了。”意挽得了便宜卖乖。 陈京珩摸摸她头,“你在这儿弹一会儿?嗯?” “你去哪儿?”意挽立刻拽住他手腕。 “我不走,”陈京珩笑, 很满足她的需要,“我下楼去做饭,不然今晚上吃什么?江意挽, 我不会走的,而且从今天开始,你也不准再走了。” 意挽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笑了笑,然后认真点头:“那你做完以后上楼喊我,我在这儿弹一会儿。” “嗯,那我去做了。” 意挽没听见哥哥问自己想吃什么,大抵他心里有谱,意挽也就没多说,反正自己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他恐怕比世界上所有人都要清楚。 索性就全交给他做就好了,也省得她费心了。 意挽一练起琴来就容易忘了时间,最后被敲门声惊醒,然后合上琴,应:“知道啦,我马上。” 哥哥就在门边等她。 意挽没意识到自己笑了,只是很主动地牵住哥哥的手,问:“陈京珩,你做了什么?好香啊。” “做了四样,有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意晚听见,很高兴地“嗯”了下,然后又跟哥哥碎碎念道:“我表姐也经常给我做糖醋排骨,不过她的做法是江城那边的做法,跟淮京的口味有点不太一样,要更甜一些,说起来,我还是最喜欢吃音院旁边的那家糖醋排骨,哥,你还记得吗?” “记得。”陈京珩看她一眼,没多说什么。 意挽又问:“那剩下三样呢?” 她直觉不太妙。 “香菇焖鸡、炒芦笋、还有一道汤。” “啊?”意挽瞬间皱起鼻子。 “江意挽,你这什么反应啊?怎么这么不给我面子?”陈京珩笑出声。 “哥,你不会是故意的吧?我又不喜欢吃香菇,芦笋就更讨厌了。” 两人边说着边到了厨房。 陈京珩去厨房里端菜,意挽在一旁洗手,听哥哥用很温柔的声音说:“我早就猜到你是这个反应,香菇我放得少,芦笋份量也少,给哥哥点面子,少吃几口,好不好?” “哦……好吧。”意挽有点脸红了。 要命,这人声音怎么那么温柔。 她根本抵抗不了这种攻势。 陈京珩递给她筷子,示意她:“尝尝?” 意挽其实有点好奇,没太猜出来哥哥为什么有隐藏都隐藏不住的期待。 毕竟她在淮京的时候也不是没吃过哥哥做的菜。 不过意挽没说什么,装作都什么没发现的样子,尝了尝自己喜欢的那道糖醋排骨。 刚咬下第一口,她就愣了一下,然后细细地咀嚼了一下,咽下去,问:“哥,你怎么做的跟店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陈京珩挑了下眉,故作高冷,没回答,让她自己猜。 意挽搁下筷子,像只惊喜的兔子一下窜到陈京珩身边,拽着他胳膊连声“啊”了好几声。 陈京珩也被她逗笑了:“怎么激动成这样?” “哥!你是不是去花钱买了那家店的配方啊?不然怎么跟他们做得一模一样。” “什么花钱买的配方,我光明正大去跟人厨师学的好不好。” 意挽好感动:“陈京珩,你怎么这么好啊?我能现在就嫁给你吗?” “虽然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但是结婚这种事可不能随便挂在嘴边上。”陈京珩瞬间严肃起来。 “夸你也不行吗?你这个人真难伺候。”意挽光明正大地当面吐槽他。 “女孩子不要说这种话,求婚也应该是我来求,你只负责考虑答不答应,紧张的应该是我,不是你,知道吗?好了,快去吃,不然待会凉了。” 意挽坐回去,有点无奈地笑着说:“行,反正我已经夸完了,下次我也不会随便夸你了。” “真的?”陈京珩往她碗里夹了块香菇焖鸡。 “真的啊。” 陈京珩笑了:“要是我告诉你,我还学了别的呢?” 意挽知道他从来不开这种玩笑。 他说学了别的,也肯定不是单单只学了三五道这种,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把她在淮京爱吃的菜肴都学了个遍。 意挽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哥,你傻不傻啊?你都不知道累吗?天天忙工作到那么晚,你哪有时间去学那么多菜啊?” “你傻不傻啊?不用心疼哥哥,我都是自愿的,为你学做这些菜的时候,我很幸福。明天早上想吃什么?”陈京珩故意引开话题。 意挽也察觉到了,还是顺着哥哥的心意,接上话题:“我想吃林姨经常给我们做的西红柿鸡蛋面。” “嗯,知道你爱吃,林姨恨不得把自己毕生厨艺全都教给我。” 意挽在陈家跟林姨关系很好,偶然这么一提到,她难免一顿。 但是想到自己现在总归不好回到陈家,她就把情绪都掩饰了下去,问:“哥,你明天有空来看我们表演吗?” “有空。没空哥哥也会抽空去的。”陈京珩递给她一杯温水,让她多喝点水,“阿挽,等我们有时间,可以回家看看,没事的,有我在呢,爸妈也不怎么在家,我们可以挑他们不在的时间回去的,回去看看林姨她们。” 意挽点点头,彻底放松了。 早知道就不掩饰了,不管她怎么掩饰,陈京珩都能看出来。 吃过晚餐后,意挽牵着陈京珩的手出门散步,忽然突发奇想:“哥,我想在家里养只狗。” “怎么突然想养狗了?”陈京珩好笑地问。 “想跟你一起养,然后我们每天白天工作,晚上就带着狗狗出来一起散步,是不是听着就很幸福?” “好啊,那等你明天表演完,我们一起去宠物店看看。” 两人走了很久,最后意挽腿有点酸了,撒娇让陈京珩背她回去。 陈京珩向来不会拒绝她。 意挽趴在哥哥背上,忽然想起什么,弯唇笑了:“哥哥,你还记得吗?” “嗯?” “我十四岁生日那天,你也是这样背着我回房间的。” “记得啊。毕竟我从来没见过那么难哄的人。你那时候可真是怎么哄都不停,一直哭了一个晚上。” “我才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意挽瞬间像炸了毛的猫一样反驳。 “好好好,你没哭,是哥哥哭了。” 意挽没跟他一般计较,埋在男人颈间。 她很喜欢他颈间的气息。 两人很安静地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声,都默契地没有打破最后这一段路的安静气氛。 回家以后,意挽想先歇一会儿,陈京珩就先去洗澡了。 意挽瘫在椅子上,收到思允发来的消息:【挽挽,你明天大概是几点表演?】 意挽想了想,把时间发给她。 林思允很快回复:【那我跟刘文昱晚点过去,其他人的表演他更不愿意听了,我们就只听你那场独奏就可以了。】 回复完意挽,林思允又刷到明天演奏会的海报,注意到演奏会不仅有钢琴表演,还有大提琴演奏,说是由来自巴黎的新人演奏家Cole演出。 她不可避免想到卓望。 很多年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了,虽然两人当时分开得不愉快,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思允早就没什么情绪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继续学着自己热爱的大提琴?还是从事了其他职业? 脸颊一冰,林思允回神,见刘文昱倒了她要的果汁上来。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上来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在看什么,林思允下意识迅速熄灭屏幕。 好在刘文昱仿佛什么都没注意到,只是像往常一样,随口问了句:“看什么呢?又是带八块腹肌的男人?”【你现在阅读的是 】 【全文完结】 第60章 我爱你 “我选择只将你放在我…… “才没有。”林思允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我看腹肌可都是光明正大地看啊,我没背着你偷偷看过。” “腹肌我没有是怎么?你还非得去看别人的?”刘文昱颇为不爽地把果汁收回来。 “诶诶!”林思允正打算去接果汁的手忽然落了空,“你干嘛啊?刘文昱我跟你说, 你这典型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我发现你是一天不损我你就不得劲。”刘文昱欠欠地笑了下,“我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我有没有腹肌你不知道?” 林思允“啊”了一声:“不是,刘文昱,你不要告诉我你那一整块就是腹肌。” “怎么不是了?一块腹肌你就不当腹肌了?”刘文昱把果汁放到一边桌上,毫无征兆地跳上床去挠林思允的痒痒。 林思允猝不及防被挠得哈哈笑, 她全身都是痒痒肉,“刘文昱你怎么这样,你不讲武德,你居然偷袭!” 她一边躲一边也去挠刘文昱。 两人闹了一会儿闹累了, 约法三章准备休息, 为明天去看意挽的演奏会做准备。 翌日。 意挽演出完,林思允跟刘文昱就没打算继续多待下去了, 两人打算拿着捧花去后台找意挽, 给意挽送完花就回酒店。 花是刘文昱订的, 林思允对什么花没有太大的概念, 她只能区分出来哪种好看哪种不好看, 以及哪种意挽会比较喜欢。 两人猫着腰从观众席出来,拿着捧花准备往后台走。 刚离开观众席, 下一位大提琴的表演着上台了。 刘文昱和林思允一心想着去后台给意挽送话器,也都没再去注意台上的动静。 一路走到后台,意挽正跟陈京珩坐在一边, 旁边还有意挽的老师在用英文夸她,夸意挽的手型漂亮,在台上弹琴的时候像两只灵动的蝴蝶。 陈京珩看起来听得比意挽还认真, 听到老师夸意挽,他笑得仿佛自己被夸了。 刘文昱看不下去了:“不是,人家老师夸挽挽呢,又没夸你,你高兴个什么劲?真是服了你了。” 陈京珩理都不理他。 等老师走了,林思允把花递给意挽,“挽挽,你知道你弹得多好吗?跟上次我们来听你的第一场演奏会比起来,你进步真的超大!” 意挽被她夸习惯了,笑着接过花,“好漂亮,谢谢思允和文昱哥,我超级喜欢。” 林思允也没邀功,“其实主要是刘文昱选的,你知道的,我对花几乎一窍不通。挽挽,你们还要留在这里吗?” 意挽点头:“对,我还有几个同学在这里演出,我们要留到他们全都结束。” “挽挽,那我们先回酒店,估计过两天我们就准备回国了。” 意挽难免不舍:“这么快吗?” 林思允早就听刘文昱说了京珩哥和挽挽接下来的打算了,她上前抱住意挽:“没事的挽挽,现在飞机这么方便,你一想我,就给我打电话,我绝对连夜买机票,立刻飞过来找你,我发誓!而且如果我跟刘文昱吵架,我也肯定会来找你的,你跟京珩哥可千万别嫌我烦。” 意挽听完立刻道:“怎么会呢,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什么时候来我都不会嫌你烦呀。” 林思允偷偷拽拽意挽的手,然后瞄了一下京珩哥的方向。 她当然知道挽挽不嫌她烦了,但问题之处在于,京珩哥肯定会嫌烦,他绝对忍受不了自己过去跟他抢挽挽的。 林思允非常有自知之明。 意挽瞬间明了,然后晃晃林思允的手,“那我回国去找你。” “哈哈好啊,我们跟小时候一样,再一起去逛街。” 林思允表面在意挽面前大大咧咧,实际上走出后台脸就耷拉下来了。 刘文昱似乎早就有所预料,揽着她肩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还有没有想吃的?明天回国可就吃不到了啊。” “算了吧,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我吃了几天就吃腻了。”林思允撇了下嘴,“回去你带我去吃火锅。” “行,等下飞机以后,哥哥立马带你去吃火锅。” “别老占我便宜,我们的航班可是凌晨,刘文昱你确定一下飞机就要带我去吃火锅吗?”林思允不放心地问。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成?” 林思允开心了。 在她心里,其实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那就两顿火锅。 刘文昱刚想开口,突然肚子一阵绞痛,“等我下,我去上个厕所。” 林思允早就习惯了,这些男生一出门就找厕所,“我跟着你过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刘文昱进了卫生间以后,林思允就在门口刷着手机等他,刷到一个好玩的选择毒药的游戏,她觉得怪好玩的,给刘文昱转发过去,唇角还没落下去,眼前蓦地落下一片浓厚的阴影。 她听到了一道很久都没听过的声音,用全然陌生的语气,喊她的名字:“思允,好久不见。” 林思允唇角微微僵住,抬眸,看见的确的确是好久未见的人。 他模样变了很多,变得她几乎都快认不出来。 犹豫了几秒,她才试探地叫他的名字:“卓望?” “是我。”男生看着她微微笑出来。 林思允点点头,释怀地笑着说:“你现在过得很好。” 估摸着刘文昱应该快出来了,她礼貌地颔首道别,转身错过之前,男生劲瘦的手指拉住她,“思允,我一直很想你。” 林思允深吸了口气:“卓望,可当初是你提出的分手,是你要跟我分开的。” “思允,当时我没有别的选择,所以你现在跟其他人在一起,我完全理解,我只希望你给我一个可以跟他公平竞争的机会。” “卓望!你在说什么?那是我男朋友,我们已经在一起三年了,我怎么给你机会,你让我背叛他吗?怎么可能?”林思允怒极反笑。 “思允,如果我说当年你爸妈知道我们在一起是因为他呢?如果不是因为他,我怎么会被迫选择跟你分开?你知道我这几年怎么熬过来的吗?” 林思允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 在飞机上,林思允安静得有些异常了。 刘文昱开车也开不下去,干脆先把车停在路边,“林思允,你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林思允气笑了,“说你骗了我这么多年吗?说你当初接近我是处心积虑?” 刘文昱闭了闭眼,他说不出骗她的话了。 可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那么做,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不吊儿郎当的时候,声线显得严肃:“你还喜欢他,对吗?” 林思允气得恨不得把他从飞机上踹下去,“刘文昱,你以为我是为卓望生气吗?” 卓望当时或许无辜,但更无辜的是她。 卓望提出分手是他的选择,如果他相信自己,如果他足够坚定,至少在她去找他转圜这段感情的时候,卓望就不会说出那么难听的话来刺痛击退她。 所以他们并不合适。 林思允真正气的是刘文昱。 飞机落地后,林思允一句话都没有说,从刘文昱的家里搬出去以前,她只说了一句话:“刘文昱,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了,我们……先冷静冷静吧。” 他们冷静了几个月,再次见面,是挽挽跟京珩哥在曼哈顿举行的婚礼。 婚礼邀请了很多人,江阿姨、陈叔叔以及万叔叔也都从淮京赶来了,穿着都很正式。 而她跟刘文昱分别作为婚礼的伴娘和伴郎。 婚礼开始前,林思允商量着要跟万姝含好好堵门,但是意挽穿着温婉的秀禾服,很坚定地摇摇头。 林思允和万姝含相视一笑,干脆地召集所有伴娘,让她们一人拿一束玫瑰花,在外面等待新郎的到来。 陈京珩带着伴郎来的时候,刘文昱拿的满满一沓红包压根没有派上用场。 每一个伴娘都带着最真心的笑容,把手里的玫瑰花递给他。 最后刘文昱经过的时候,林思允依然笑着,没有收回视线。 这是挽挽的婚礼,她不想影响一点,所以还特意跟挽挽说,她跟刘文昱没关系的,一定要让刘文昱来做他们婚礼的伴郎。 婚礼中,林思允上台给两人送戒指,还作为闺蜜上台给挽挽和京珩哥送了新婚祝福。 下台后没忍住,在旁边哭得稀里哗啦。 婚礼结束后,她眼眶红红地缓和情绪,刘文昱走过来,很朋友式地安慰她,最后带她去看电影放松心情。 电影结束后,林思允刚想道谢,听到男人开口说:“林思允,我们分手吧。” 林思允一愣。 或许他们之间的缘分到这里就结束了吧。 她刚想点头,又听见刘文昱说:“我确实很卑鄙,但这几个月我也算给了你和卓望单独相处的机会,也算赔罪了是不是?但你们还没有在一起,希望你能给我机会,让我跟卓望公平竞争的机会,结局你来定,我受着,如果你选择卓望,我一定也会祝福你们。” 他是真的没有底气,毕竟当初也算是乘虚而入。 “林思允,我还有机会吗?” 林思允没忍住笑了下,没说有还是没有,只是说了句:“谁知道呢?” 未来怎么样,她也不知道。 / 新婚第一天。 意挽成功起晚了。 陈京珩在她旁边处理前些日子筹备婚礼积压下来的工作,见她醒了,问:“要不要抱你去洗漱?” 抱? 意挽羞赧地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我们结婚了,江意挽,第二天就把老公赶出去合适吗?” 好像让他出去确实很过分。 意挽撒娇:“哥,那你别出去了,但你也别看,我马上就换好了。” “算了,你自己换,我去给你端早餐进来。”陈京珩掐掐她的脸,走之前又很认真的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一点。”意挽坦白。 他昨晚上太疯了,刚开始不习惯,后来就根本接受不了。 “好,对不起,哥哥错了,以后都听你的。”陈京珩深刻反思。 “你几点起的?” “早上起点。” 意挽没想到他起得那么早,昨晚上他们折腾到凌晨两点多。 “那你怎么不吃饭?你等我这么久?” “自己吃早餐没意思。”陈京珩笑着说,“阿挽,待会吃完早餐,我们去超市吧,冰箱里没有菜了。” 意挽点点头,“好,那你去餐厅等我,不要端进来了。” 她有点洁癖,不喜欢卧室里各种味道都有。 “那我去餐厅等你。” 两人吃完早餐,开车去了附近的中超。 陈京珩给意挽做了个菜单,涵盖了她在淮京爱吃的很多菜。 意挽今天点名要吃酸菜鱼。 挑完新鲜的鱼,陈京珩一手推着购物车,一手牵着意挽去买水果,青提和橘子是一定要买的,买完以后问意挽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意挽仰头笑了下:“没了。” 出门时天还好好的,结果买完东西就下雨了。 意挽头疼地看了看外面连绵不绝的雨幕,“怎么办?我们没带伞。” 陈京珩低头把她外套的拉链拉好,“我在车上放了把伞,在这儿等我,我去拿。” 意挽点点头,看他脱了外套冲进雨幕到车上拿伞。 回来的时候,陈京珩把湿掉的外套放在车上,然后把买的东西待到后备箱里,撑着伞过来接她,“江意挽,我背你过去,这边水洼很多。” 意挽没有拒绝,任由哥哥背着自己。 雨声打在伞上砸出一片片水花,意挽把溅到哥哥脸颊的水花用手轻轻抹干净。 恍惚想起她彻底放下心防的那天,哥哥也是这样背着她,在温柔的月光下,一步步走出藏酒室。 她会始终记得那一天,也无比爱着和他一起生活的现在。 / 全文完【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