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未央,洛城,临海别墅。
整面墙的落地大玻璃窗,窗外是碧海青天,白羽如雪的鸥鸟像风一样贴着蓝金色的海平线快意飞翔,在她们的头顶,更高远的地方,七色滑翔伞好像散落的彩虹,在浩无边际的天地之间,自由自在地飘扬。
太美了,此情此景,哪怕是浪漫主义大师也无从下笔着色。
然而,就是有人对着窗外绝美的海景深深皱起眉头。
男人脸色阴郁地撇了一眼对面墙上的挂钟。
古董挂钟仿佛通灵性,迎着男人的目光打开一道柜门,一只木头鸟探出头来,发出高亢的报时声,“崆峒,崆峒,现在是小行星时间十一点整。”
这鸟报时的动静怎么这么奇怪,小行星时间又是什么鬼?
男人的目光如同淬了冰芒的箭,落在鸟身上,“崆峒。”鸟眼一翻,古董钟卡壳,不动了。
好家伙,楚弦清直接把鸟钟给盯挂了!
楚老师,人冷脾气坏,在他的学生圈儿里那是出了名的。
据说楚老师当学生的时候特别温柔,可就因为三年前的一场变故,他性格大变,从此彻底换了一个人。
那年,楚弦清从京市仁华大学语言学博士毕业,作为全院唯一一个蝉联五年的林语堂奖学金得主,毕业留校任教当然是手拿把攥事情,谁成想,人走在去文学院院长办公室开会的路上,居然出了事情。
一只硕大的幺蛾子煽动翅膀,导致楚博士多年来当老师的理想直接泡汤,人甚至没能留在京市。
那以后不久,楚弦清搬到洛城,从此在当地“著名”的新彩虹语言学校教雅思。
楚弦清在新彩虹从来只教大课,今天还是他从教以来,破天慌,头一回,接下一对一的私教辅导,没想到人生中的第一次,竟然被某位极其不靠谱的学生放了鸽子。
窗外炎炎夏日,楚弦清周围的温度趋近于归零。
男人抿着薄唇,修长冷白的手指在面前水晶茶几上用力敲了几下,算是下过最后通牒,他不等了,起身告辞。
“楚老师,” 管家齐叔用托盘端着一杯咖啡走过来,很客气地对楚弦清做出个请的手势,“刚煮好的,您尝尝。”
一大杯卡布奇诺摆在楚弦清的面前,浓郁的奶香交杂着丝滑的咖啡豆的味道,吞噬着楚弦清坚定的去意,熏的他目光都开始变得迷离。
楚弦清不动声色地重新坐好。
不为五斗米折腰,说的不是咖啡。
何况从上大学起,楚弦清每天打工读书连轴转,靠的就是咖啡续命。
而他今天为了按时赶到这座鸟不拉屎的郊区海滨别墅上私教课,很早就从家里出来了,连杯水都没来得及喝。
楚弦清的手不自觉已经扶上了咖啡杯。
“让楚老师久等,很不好意思,”齐叔很有眼色地主动道歉,“我家少爷正在洗澡,他真的很辛苦,昨晚就没睡几个小时。”
楚弦清埋在咖啡杯沿的长睫抖了抖,余光撇向沙发角落里那几点艳红。
被人撕开的套 i 套包装半露半掩,用掉的显然远不止一个。
“嗯。” 楚弦清低应了一声,他没兴趣探究纨绔子弟的私生活,更不想在这种人身上浪费人生。
最多再等一杯咖啡的时间,不来,就永远都别见了。
一杯咖啡被细细啜到杯底,果然还是没见到人影,这次楚弦清毫不犹豫地站起身。
“楚老师再等一下吧,我家少爷马上就下来了。” 齐叔再次诚恳留人。
“不必了。” 楚弦清说话的声音非常好听,像是春天里流出的第一汩泉,天然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然而此时此刻,这么好听的声音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透着无情的拒绝,楚弦清冷着脸,“我教不了你家少爷,让他另请高明吧。”
“可你已经收了我的课时费,现在走的话,我可以到学校投诉你。” 说这话的不是齐叔,声音来自楚弦清的头顶,不容踯躅的口气掷地有声。
楚弦清蹙眉抬头,旋转楼梯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是放他鸽子的纨绔学生。
纨绔果真一副刚洗完澡的样子,光着脚,**着上身,仅仅卡着腰线套着条浅灰色的运动裤。
运动裤是非常松垮的版型,却丝毫遮掩不住里面那两条逆天大长腿,长腿往上,**的皮肤还沾着晶莹的水珠,男生紧实有力的腰肌,纵横捭阖的腹肌,张力十足的胸肌,统统一览无余。
楚弦清的目光还没触及到男生的下巴,就像是被狠狠地烫到眼睛,他咬着嘴唇迅速将头转向一边,身体连续后退了几步,虽然凡人勿近的冰冷气场丝毫没变,但是在别人看来,那几步走的的,实在是极像受到惊吓的腼腆小媳妇。
“少爷,” 幸好齐叔及时迎上去,挡住了楚弦清那无处安放的视线,他说,“楚老师一直在等你。”
“哦,他也姓楚?” 纨绔的语气从“也“字开始软了那么一丢丢。
也?
哪儿来的也?
楚弦清忍不住再次抬头,只见纨绔一边下楼,一边往头上套一件T恤,肌肉隆起的胳膊架着,骨节分明的手正拉住领口往下撸。
楚弦清先看到一层硬的仿佛钢丝一样的头发茬从领口里冒出来,紧接着是饱满的额头以及两道浓烈的剑眉。
不知道是不是鼻梁太高的原因,T恤的领口拉到下眼睑的时候,忽然顿住。
楚弦清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与纨绔的目光怦然相对。
楚弦清忽然觉得有点儿晕,一种类似缺氧的晕,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莫名熟悉。
与此同时,纨绔也停下脚步,他笔直地站在楼梯上,一动不动,整个人宛如墙上的挂钟,仿佛也被楚弦清的目光施了定身术。
这样的反应让楚弦清更加好奇,目光重新在男生身上定格。
“哗啦”一下,楚弦清眼前一亮,纨绔忽然以超光速将穿了一半的T恤褪了下来,令人血脉喷张的好身材再次赤 i 裸 i 裸地闯进楚弦清的双眸。
而这次更近。
纨绔长腿一迈,连续跨下几阶台阶,已经来到了楚弦清的面前。
距离太近了,以至于楚弦清明明看到了来人的脸,却足足用了一分钟才认清那张脸的主人。
“是你?”
“顾子充!”
楚弦清瞳孔剧震,薄唇微张,身体僵直,瞬间失了声。
对面的人迈开大长腿又往前逼近一步,方才硬邦邦的威胁忽然带上了小勾子一样的倒刺,顾子充嘴角上扬,向楚弦清伸出一只手,“三年不见,别来无恙,楚老师。”
短短几个字,却仿佛带着毁灭般的力量,楚弦清就像一尊被陡然扔进烈火中的冰雕,随着中心部位的一声爆裂,整个人腾然软了下去……
*
三年前,仁华,初秋校园。
天高云清,亭亭如盖的法国梧桐在通往行政楼的主路上投下长影,时至夏末,路两边的玫瑰花依旧开的绚烂,明媚的花朵在婆娑的树影下顾盼生姿。
远处,身穿白色衬衫,挎着电脑包的英俊男人踏着树影花色,脚步轻快地走近。
楚弦清,仁华大文学院成绩最优秀的应届博士毕业生。
院长在论文开题前就跟他暗示过,好好写,答辩通过,院里就向学校申请一个留校任教名额。
新学年伊始,楚弦清接到电话,院长找他,叫他去行政楼面谈,还嘱咐他把这几年的学术成果和证书都复印好一并带来。
话里话外的意思太明显了,肯定是要和他谈留校任教的事情。
当老师是楚弦清上学第一天就立下的志向,如今他不仅梦想成真,而且还留在了蜚声中外的仁华。
凭他能力和学术造诣,过不了几年,他很可能成为仁华文学院最年轻的正教授。
人生的高光时刻从脚下开启,楚弦清的心情比白云还要飞扬,比玫瑰还要瑰丽。
他今早特意洗了澡,吹了头发,换上衬衫西裤,他甚至还专门绕道去超市买了瓶口气清新液,临出宿舍的时候,往嘴里喷了小半瓶。
楚弦清轻快地走着,林荫道的另外一头,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迎面而来,楚弦清礼貌地侧身给女生们让路,他今天的心情真的特别好,上翘的嘴角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几个女生却在不远处停下脚步。
“哇塞,今天是什么良辰吉日,出门居然偶遇我男神?” 一个女生表情夸张地对身边的闺蜜们说。
“什么你男神,明明是我老公!” 另外一个女生立刻反驳道,“你看,他还对我笑呢。”
“楚博士长的帅,超温柔,是咱们仁华公认的校草,你们就这么据为己有,良心不痛吗?”第三个女生酸溜溜地说。
“我叫句老公怎么了,我可是从上大一第一天开始,天天追他在校内电台主播的节目,特别是他朗读的那个法语原版的《小王子》。”
“何止是你,楚博士的初恋男友音绝绝子,整个女生楼都要靠听他的声音哄睡好嘛。”
“听说男生楼听的更多,特别是那些黑皮体育生。”
“哈哈哈哈。”
女生们掩口偷瞄,笑的花枝乱颤,目光黏在楚弦清窘红的脸上,不肯移开。
“可是你们的初恋男友音老公今年可要毕业了哦。” 一个短头发的女生幸灾乐祸地在一旁泼冷水。
“不要啊!”
“老公不许毕业!”
“嘤嘤嘤!”
“安啦,老公不会走的,” 马上有人出来澄清,“我听说他会留校,楚博士成功上岸,要变楚老师啦。”
“真的呀!太好了!”
“有老公的日子,每天都是好日子。”
“你们说当了老师,他还会在校内电台当主播吗?”
“不当也太可惜了吧,听不到他的声音,我的大学时光还有什么意义?”
“大不了我们联名给校长写信,让他播到退休。”
“好主意!”
“我看行!”
女生们欺负楚弦清心软脾气好,自顾自,聊的忘乎所以,楚弦清听的脚趾扣地,简直能当场挖出一栋新的教学楼。
这时,短发女生忽然话锋一转,“今年的社团招新你们去了吗?”
“当然去啦。”
“一年就盼这一回。”
“鲜嫩的师弟们还等我掐尖呢。”
“那你们就没有注意到机械系那个叫顾子充的大一新生?”
“你说那个行走的荷尔蒙,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听说他还是摩托车赛车手诶,十六岁就在环城公路赛上拿过冠军。”
“怪不得,那长相,那身材,那气质,走到哪儿都是尖叫声。”
顾子充这个名字堪比最好用的腮红,女生们一说到他,各个都像微醺的玫瑰花骨朵儿。
偏偏短发女生又发出灵魂拷问,“现在有了顾子充,你们就不怕你们家楚博士在仁华校草的地位拱手让人?”
“各有各的美啦,” 另外一个女生毫不犹豫地回答,“一个是陌上人如玉,一个是龙马花雪毛。”(李贺《白马篇》)
“你们文学院的学生就是矫情,” 短发女生不屑道,“你不如直接说一个像美零,一个像猛一。”
“你别说,还真是。”
“一个大一刚入学,一个博士刚毕业,他们俩得差七八岁呢吧,组CP的话,岂不是年下攻。”
“年下多好啊,年下弟弟最香!”
“呵呵呵呵。”
这一次,女生们的笑声变得很不一样起来。
不怕天,不怕地,就怕腐女磕CP。
楚弦清,顶天立地的大直男,哪里遭得住被人这么编排,他呼吸急促,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感觉马上就需要上呼吸机。
女生们却仍旧毫无顾忌地有说有笑。
楚弦清抿紧嘴唇,低头加快脚步,他想要尽快从这片是非之地抽身,可人刚从女生们的身边越过去,耳畔忽然传来巨大的引擎轰鸣声。
一道残影风驰电掣般闯入楚弦清的视线,紧接着,刺耳的刹车声贴着楚清弦的耳膜划过一道深深的裂痕。
戴着头盔的年轻人从哈雷骑士上跳下来,迈着两条逆天长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堵住了楚弦清的去路。
“你是?” 楚弦清瞪着一双疑惑的眼睛,对方甩掉头盔,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怼在楚弦清的面前。
“啊啊啊!顾子充!”
背后的几个女生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捂嘴大叫。
“还真是顾子充。”楚弦清也认出来了,他在校电台招新报名表上看到过这个名字,一张免冠证件照,却照出了顶流明星的即视感,尤其是男生脸上的笑容,干净,耀眼,直击人心。
让楚弦清想到《小王子》里的主人公。
“你找我有事?”楚弦清望着挡住去路的高大男生,客气地问。
“嗯。” 对面的顾子充却狠狠地瞪着他,楚弦清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眼前这个新生小伙子的眼眶通红通红的,好像要哭。
楚弦清刚想问他怎么了,对面的人却直接伸出手,出其不意地拉过他,然后按住了他的后颈。
年轻的男生骤然发力,下一秒,顾子充低头咬住了楚弦清的两瓣嘴唇。
“呜呜,嗯?!” 楚弦清倏地瞪大眼睛。
“啊啊啊啊啊!”背后的女生们发出一连串山崩地裂般的惊叫。
“我草草草!” 短发女生眉毛都要炸飞了,“校草和师弟,猛一和美零,当街亲嘴了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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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黑板:受叫攻老师,纯粹是口嗨。
过去,现在,将来;
不会,没有,也不可能存在师生关系。
纯纯的校友关系而已。(此处说三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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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