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玻璃在暮色中泛着冷蓝,纪浔倚着黑色迈巴赫,脱下他原有的白大褂,西装革领也甚是优雅。就在他抬腕看表时,我已走到他的身旁。
“来啦,走吧,上车。”他替我拉开副驾驶车门,消毒水混着雪松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缩在那里系好安全带。引擎发动的嗡鸣里,我攥着衣角,喉咙发紧,不知为何会如此紧张:
“纪浔,你现在是住在哪?”
“前段时间刚在这附近买了套房,偶尔也住住锦园。”他转动方向盘,腕表在仪表盘蓝光下泛着冷光,“这样也方便照应顾爷爷”他的声音裹着夜色,低沉得像是大提琴的尾音,震得我耳尖发烫。
我慌忙扭头看向窗外,梧桐树影在车窗上摇晃,像无数只晃动的手。路灯掠过他侧脸的瞬间,我瞥见他微扬的唇角,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车载香薰散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和他身上的气息缠绕,在狭小的车厢里织成细密的网。
不知过了多久,我盯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虎口处有道淡粉色的疤。那是小时候为了救我,被野猫抓伤留下的。我眼眶开始发烫:“麻烦你还特地调回这照顾老爷子……真的非常感谢。”
红灯亮起,他转过头。副驾的暖黄顶灯落在他眼底,晕开一片琥珀色的温柔。他伸手要碰我的脸,却在半空顿住,最终只是轻轻按了按我头顶:“不用,这是应该的。”他的声音很轻,“我们两家既然都是世交,我家里人也再三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顾爷爷。”
车子重新启动,电台传来轻柔的钢琴曲。我望着窗外倒退的霓虹,直到眼角的湿润被风吹干。后视镜里,他的目光偶尔扫过来,像月光抚过寂静的湖面,而我们之间漂浮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滚烫。
……
车缓缓驶入锦园,雕花铁门开合间,顾家仅存的下人已在门前整齐列队。这肃穆阵仗,尽显世家严苛礼仪的余韵。
“千予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有客人在大厅等您。”
我走进大厅就看到那张似熟非熟的脸笑盈盈的看着我。
“啊!沈小姐回来了,来来来”他依旧是眼睛笑成月牙,每次看见我都像看见他的百万彩票一样。
“先生真不好意思,需要你等我许久,请见谅。”我轻轻低了低头示意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那我们先开始吧!”他说话时眼神躲躲闪闪,举止畏手畏脚。我心底警铃大作,人越是这般慌乱遮掩,越说明有事瞒着,这其中必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猫腻。
混乱的机器中夹杂着我的助听器,他用镊子小心翼翼的夹起一个细小的圆形状,并告诉我这是最强款的感应器。还没等他装上去,纪浔已悄然走到他身旁,抓住他拿着镊子的那只手,Terry被吓了一跳,反应也是格外夸张,显然就是心虚!
“Terry先生,你好。”
纪浔语气平淡的向他问好,眼里透露的是质疑和一丝杀气,手也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了点。
“呃…你你好你好…”他已经紧张到话都说不利索。
在一旁观摩许久的宋海妤打发了在场的所有佣人,上前抢过Terry所谓的感应器,仔细看了几眼边说道:
“是监听器!”
“喂!你你又是哪个!?什么都不懂,别乱说!”Terry立马急了。
“那你在害怕什么?”宋海妤侧过头平淡的盯着他。
“我哪有…?” 他想要抢回所谓的“感应器”,却甩不开纪浔死死抓住的手。
接着宋海妤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在仪器设备中翻找,很快摸出一个小巧的远程遥控器和耳机。她动作轻柔,将耳机缓缓戴在我的右耳,随后按下遥控器按钮,感应器瞬间启动。她握着感应器,目光警惕地环视四周,轻声开口:
“听到了吗?”
刹那间,她清晰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浑身发冷,指尖微微发颤,不用多想,这冰冷的金属物件,无疑就是他们用来藏在暗处的监听器。
凌晨一点多,我让人把他押进顾府地牢。地牢里黑咕隆咚,又潮又冷,墙角还结着蛛网,大晚上看着瘆得慌。他也不傻,知道落在这儿要是嘴硬,肯定没好果子吃。还没等我们拿出什么吓人的刑具,他就哆哆嗦嗦开口,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知道的说了出来:
“是沈老爷子…他说你不在他身边,他不放心,怕被人欺骗陷害,所以…所以特地找到我,说给我一笔钱,在助听器上面装上一个监听器,这样他就可以随时知道你的情况…”
“那我问你,昨天早上他是不是找你去了?是为了监听器的事吗?”
“是……不是…”
“其实是他……呃…啊…”
他突然口吐白沫,全身抽搐,我连忙后退几步,宋海妤也同我一样被眼前的人震惊到。我喊纪浔快看看他,等到纪浔上前查看之时他脸色铁青,全身僵硬,已经死了。
“从他死亡症状来看,是中了很厉害的毒,绝非其他,如果是有人刻意下毒,那对方一定提前算好了时间。”
“别白费口舌,抓紧联系警察,打120”
“把他送去尸检”
我顿感不妙…
“我估计得早上才能过去…做笔录”
此刻的心情难以言述,眼前的眩晕感也使我撑不下去,瘫倒在地。
……
园里上上下下都在为我焦急,幸好纪浔就是医生。
等我醒来: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加上前不久受过伤,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最近这一波三折,地牢那里又已经很久没人打扫,产生的一些气体和不足的氧气,难免会让你晕倒…”纪浔又是淡淡的说道。
这时宋海妤敲响了我的房门,说有很重要的事需要我去她房间商量,纪浔皱眉头看着我示意我现在需要休息,我没有多理,而是跟着宋海妤出了房门。
她边走边说:“我今天来到的时候,你家佣人就已经收拾好了这个房间,我进来发现这边的衣帽间挺大的,我也用不上,就把我能查到的资料都在这边分析出来了,剩下的我需要我们一起”
她打开了衣帽间,拉开了沈家坏事做尽的遮羞布,我内心深处如同千军万马踏过般疼痛。
“有很多,我也是不知道的”
“2013年,沈家工厂设备失误导致两位工人死亡,甩了两万块钱当赔偿,威胁家人,封锁消息,让事情没有了后续。1998年沈书权在□□手底下工作的时候背负多少条人命…”
我愣在原地看着越说越激动的宋海妤,她看出了我的窘迫,没有再往下念,而是告诉我:
“这只是一点皮毛,他们远比你想象的可怕!如果我们要追求正义,要报仇雪恨,就放下你那点亲情情怀,只要记住,你身上流的只有顾家的血。”
我久久无言,黑暗中攥紧双拳,心底翻涌的力量,便是我对抗的底气。
“你这么快就准备好了?成为我的一把手,你的能力和忠诚度很重要。”我不紧不慢的说。
“很多年前我就已经准备好了,我一定能帮到你很多,请你相信我。”她坚定的看着我,微微弱弱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脸部线条的俊俏隐约显现出来,她太美了,美的就像是神。
我依旧凝视着她。我对她的这份信任早已刻入骨髓,就像深海里那束穿透黑暗的光,照向我,将我拉起。所以我笃定,自始至终,她都可以将我从窒息的深渊中托起。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