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太和殿。
晨光,穿过雕花的窗棂,在金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文武百官,鸦雀无声。
殿中,跪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信使,他的官靴上,还沾着未干的海盐。
户部尚书刘庸,颤抖着手,捧着那份从登州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
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黑潮岛大捷,斩首三千余,俘获……无。”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倭寇主力舰队,三十七艘战船……尽数……击沉。”
这一次,是死寂。
所有人都看向兵部尚书,张海。这位掌管大炎兵戈半生的老人,脸上没有喜色,只有一种深深的,无法理解的震撼。
全歼一支成建制的舰队?不留一个活口?
这是大炎水师能打出来的仗?
户部尚书刘庸咽了口唾沫,继续念了下去。他的声音,越发嘶哑。
“陛下……旨意。”
他顿住了,仿佛那几个字,有千钧之重。
“什么旨意?”宰相王德安皱眉,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刘庸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吼了出来。
“陛下旨意,舰队不归,即刻东渡,问罪东瀛幕府!”
“轰——”
整个朝堂,像是被扔进了一颗惊雷。
“荒唐!”
一声怒喝,来自一名白发苍苍的御史。
“东瀛乃是国,非匪!岂能说打就打!”
“陛下被大胜冲昏了头脑!宰相大人,您要劝谏啊!”
“我大炎百年,从未有帝王御驾亲征,渡海伐国!此乃动摇国本之举!”
宰相王德安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了信使身前,那几件呈上来的“证物”上。
一本写满了鬼画符的账本,一枚精巧的黄铜齿轮,还有那支……造型诡异的轮发枪。
兵部尚书张海,缓缓走下台阶,戴上老花镜,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支枪。
他的手指,拂过那冰冷的,钟表般复杂的机括。
许久,他才抬起头,脸色无比凝重。
“此物,非东瀛能造。”
他看向王德安,“宰相大人,陛下还送来了一样东西。”
他从信使怀中,取出一卷画纸,缓缓展开。
那是一张,所有人都从未见过的……世界。
巨大的陆地,无尽的海洋,陌生的名字。
“欧罗巴……”一名年轻官员喃喃自语,“这是哪里?神话里的西天佛国吗?”
张海的手指,点在那片遥远的大陆上。
“这支枪,来自这里。”
他又指向东瀛的岛链。
“而它,出现在了这里。”
整个太和殿,再次陷入死寂。
这一次的寂静,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沉重。
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剿灭海匪的胜利。
这是一场,将整个大炎,拖入未知深渊的……战争的序幕。
王德安闭上眼,满面苦涩。
“备车马,老夫……要去登州。”
“不必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百官愕然回头。
只见李彻,一身玄色龙袍,在一队禁卫的簇拥下,缓步走入大殿。
他的身上,没有长途跋涉的疲惫,只有海风与铁锈的味道。
还有……杀气。
“陛下!”
王德安大惊失色,“您……您怎么回来了?”
“朕再不回来,”李彻的目光扫过殿下众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这太和殿的房顶,怕不是要被你们的唾沫星子给掀了。”
“陛下!”户部尚书刘庸第一个跪不住了,他膝行向前,声泪俱下,“东渡万万不可啊!我大炎刚刚经历大旱,国库空虚,百姓嗷嗷待哺,如何能支撑一场跨海国战啊!”
“穷兵黩武,乃亡国之兆!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乌压压跪倒了一片。
李彻笑了。
他没有看那些跪着的老臣,而是径直走上御阶,坐上了那把龙椅。
“朕问你们一个问题。”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狼,要吃你的羊。”
“你是选择加固羊圈,等着它下次再来?”
“还是……直接打断它的腿,剥了它的皮?”
满朝文武,无人敢答。
李彻的目光,落在了那张铺在地上的世界海图上。
“你们,真是朕的好臣子。”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御阶,站到了那张巨大的地图中央。
“国库空虚?”
他一脚,踩在了“东瀛”那片岛链上。
“民生凋敝?”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让所有人都为之心悸的火焰。
“你们的眼睛里,只有账本,只有田地,只有眼前这点鸡毛蒜皮!”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龙吟,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而朕的眼睛里……”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张地图。
“是这片无尽之海上的万顷碧波!”
“是东瀛堆积如山的黄金!”
“是欧罗巴用之不竭的白银!”
他猛地转身,死死盯住户部尚书刘庸。
“你跟朕说,没钱打仗?”
李彻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那就去抢!”
“用他们的金子,来铸朕的炮!”
“用他们的白银,来发朕的军饷!”
“用他们的工匠,来造朕的船!”
“用他们的土地,来养朕的兵!”
刘庸瘫在地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眼前的帝王,感觉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人。
是一头,挣脱了所有枷锁,要吞噬天地的……巨兽。
李彻重新走回龙椅,坐下。
大殿内,落针可闻。
“传朕旨意。”
他冰冷的声音,像是最后的审判。
“镇海司,即刻扩编。”
“宝船舰队,再造一百艘。”
“所有加农重炮,按镇远号规制,一体打造!”
宰相王德安的身体晃了晃,由身边的官员扶住。
“陛下……钱……钱从何处来?”他用尽全身力气,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李彻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
“先用朕的内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那些价值连城的朝服玉带。
“内帑若是不够……”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朕,就抄了你们的家来凑。”
“扑通。”
宰相王德安,这位三朝元老,大炎的定海神针,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他仰着头,失魂落魄地看着龙椅上的那个年轻人。
“陛下……”他喃喃自语,“您要的,根本不是东瀛……”
李彻身体前倾,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君临天下的霸道。
“宰相,说对了。”
“朕要的……”
“是这整个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