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雪原上的追杀,渐渐接近尾声。
李彻坐在马背上,安静得像一尊雕像。他脚下,耶律洪像一滩烂泥,口中发出无意义的诅咒与哀嚎。
“魔鬼……你这个魔鬼……”
李彻没有理他。
他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北方地平线。
夜幕,正在降临。
“陛下。”陈敬德策马靠近,声音依旧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天快黑了,追击的将士们……”
“不急。”李彻打断了他。
就在这时,北方的天际,原本该是墨色的地方,突兀地亮起了一抹诡异的,暗红色的光。
那光,像一道渗血的伤口,在天边缓缓蔓延开来。
“那……那是什么?”一名亲卫都尉失声惊呼,“是极光吗?”
陈敬德的心,猛地一沉。
不对。
那不是天光。
那是……火光。
能映红数百里之外夜空的,滔天大火!
瘫在地上的耶律洪,也看到了那片红光。他先是茫然,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
“不……”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那个方向……是王庭!是我的王庭大营!”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李彻,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惊恐。
“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李彻终于低下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吵闹的虫子。
“你的王庭?”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刺进耶律洪的骨髓。
“从今天起,草原再无王庭。”
“唰。”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李彻马前,单膝跪地。
是悬镜司的缇骑,他的身上,还带着长途奔袭的风霜。
“陛下。”
耶律洪的呼吸,停滞了。
“‘萤火’,已经点燃。”缇骑的声音,沙哑而兴奋。
李彻点了点头。“粮草?”
“烧光了。”
“牛羊?”
“惊散了。”
“帐篷?”
“一顶不留。”
缇骑抬起头,眼中是狂热的崇拜。“按您的吩咐,我们绕道千里,在您与敌军主力决战之时,奇袭其后方大营。”
“敌军毫无防备,所有部落的家眷、粮草、过冬的物资,都堆积在那里……”
“我们,一把火,送他们上了天。”
“轰——!”
耶律洪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终于明白了。
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错得离谱。
这不是一场围城战。
也不是一场决战。
这是一个局。一个从他踏入雁门关地界开始,就为他和他的二十万大军,量身定做的,巨大的……坟场。
他以为他是猎人。
可这位大炎的帝王,连他身后的狼窝,都算计进去了!
“啊——!!!”
耶律洪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咆哮。
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儿,想起了部落里那些还不会走路的婴孩,想起了过冬的全部希望。
都没了。
都成了那片红光中的灰烬。
“你……你好狠……”他看着李彻,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再无半分草原之王的威严。
李彻的面甲下,传出一声轻笑。
“狠?”
他调转马头,俯瞰着这个彻底崩溃的男人。
“当你的铁蹄,踏过我大炎村庄的时候。”
“当你的弯刀,砍向我大炎百姓脖子的时候。”
“你,可曾想过这个‘狠’字?”
耶律洪,哑口无言。
李彻不再看他。
他望着北方那片被火光染红的天空,像是在欣赏一幅绝美的画卷。
陈敬德站在他身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位老将,打了一辈子仗。
他见过太多胜利,也见过太多杀戮。
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战争。
精准,高效,冷酷到了极点。
不仅仅是击溃,不仅仅是歼灭。
是从根上,彻底地,刨除一切!
“陛下……”陈敬德的声音干涩,“此举……草原百年,都再难恢复元气了。”
“百年?”
李彻摇了摇头。
他缓缓摘下头盔,任由夹杂着血腥气的寒风,吹动他的长发。
他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不够。”
陈敬德一愣。
李彻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原上,清晰地响起。
“朕要的,不是百年。”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正在从北方归来的,满身血污的大雪龙骑。
“朕要这片土地,从今往后,再也长不出一根,能威胁到大炎的杂草。”
他顿了顿,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告诉归来的将士们。”
“打扫战场。”
“将耶律洪,和他那二十万大军的头颅……”
“在雁门关前,给朕筑一座,草原上看得最清楚的京观。”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朕的盛宴……”
“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