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郅靠在窗边将烟点燃,他在想怎么还庄景韫的这个人情,几根烟过后,夏郅便听见阿姨喊了一声“先生您回来了”。
二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声音很小,夏郅也听不清楚,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怕,或许是不敢面对昨天晚上生气的庄景韫,又或者是在逃避昨晚的自己。
夏郅摁灭了新燃起的那根烟,随后躺在了床上,他现在还面对不了,索性等庄景韫离开了,改日他再来道谢。
躺在床上后现在心中默念着对不起,请原谅他,原谅他是个胆小鬼。
就在这时,门开了。
庄景韫看了一眼床上的夏郅,很安静,好像睡得很熟,但屋子里烟味又很浓,浓到让人喉头发苦。
庄景韫开了口:“夏郅,我知道你醒着。”
夏郅没有说话,他只是继续装睡,庄景韫看着他的侧颜,无奈继续:“或许我们应该谈谈,谈谈关于你去斯莫袛上班的事。”
夏郅心中一惊,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他明明被刷掉了......
他依旧没睁眼,可耳边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下一刻庄景韫就将他扶坐了起来。
不知为何,夏郅此刻心跳快的不受控制,他只能感觉到那双手有些凉,但贴在背上很舒服。
夏郅极力克制着表情,他装作刚睡醒的样子,且一脸震惊地说:“庄先生,您什么时候过来的,真是抱歉,我睡的太沉了。”
庄景韫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他,似乎没有要拆穿他的意思,夏郅也抛出自己水灵灵的眼眸,致力于让眼前人相信自己。
可他似乎忘记了屋内烟味还没散干净。
庄景韫再次重复:“工作要求人事已经发你邮箱了,你有空记得看。”
话落的那一瞬间夏郅突然笑了,他说:“庄先生,您误会了,您不用同情我,我不是因为工作的事想不开,我只是单纯地想死。”
屋内昏暗,暗到庄景韫眸子微颤,他看着夏郅,那神情很怪,可夏郅却说不出来哪里怪。
“夏郅,不是同情。”
说完庄景韫便拿了外套起身离开,夏郅虽看不透庄景韫的神情,但是他能感觉到庄景韫好像生气了。
是因为他。
夏郅知道,他刚才的话是有些伤人,也很不给人台阶下,毕竟没有几个人敢这样拒绝庄景韫。
就在庄景韫走出门的前一秒,夏郅急忙喊道:“抱歉庄先生,您也看到了我的情绪不是很好,如果入职了只怕会给您惹出很多麻烦。我希望您可以慎重考虑。”
“夏郅,我想知道你当初为何来面试?”
庄景韫语气很淡,可却让人心中发寒,此时风恰好掀起窗帘,幽暗曲折的光打在庄景韫的脸上,忽明忽暗。
面对这样的质问,夏郅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夏清清推荐?自暴自弃前的最后一试?缺钱?
可现在无论他说什么,怎么解释,好像都只会越描越黑,所以夏郅索性选择了沉默。
庄景韫余光看到垂着头的夏郅,没有再说话便离开了。
庄景韫刚走,阿姨便端着水果进来了。
“夏先生,庄先生还有事,他嘱咐我说等您身体完全恢复了,如果想离开的话不可强留。”
不可强留?夏郅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是怕他再寻短见吗?
况且这里是庄景韫的大平层,不是他的家,他没有任何理由在这停留。
哪怕一分一秒。
夏郅点点头,他就只当阿姨的理解与传达存在偏差。
“阿姨,我觉得我已经好了,现在我准备离开了。”
与阿姨道谢后,夏郅便离开了,在回去的路上,他打开邮箱发现自己没有应聘上顾问,而且应聘上庄景韫的助理了,可是他记得庄景韫有助理啊,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应聘助理。
上面还写着下周一去斯莫袛公司报道,距离今天还有一周时间。
夏郅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这个结果不正是夏清清期待的吗?
可他自己呢?难道就没有一丝的喜悦吗?
喜悦自然是有,这怕是他惨淡人生中唯一偏离轨道的正增长指数。
可参数一旦不受控制,他便会在痛苦中溺亡,在谩骂声中湮灭。
夏郅也真的希望庄景韫可以慎重考虑一下,把他带在身边无异于给自己身边埋了一个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何时就会把所有人炸的面目全非。
庄景韫也没必要为了一个根本不熟的自寻短见的人做到这份上,这不是他的责任更不是他的义务。
夏郅想不明白。
回到出租屋,一打开灯,夏郅便瞥见了玄关不远处的便利贴,上面是要还给夏清清的欠款。
一共五千八百四十二块七毛......
夏郅想到这,他也不知道夏清清现在怎么样了。
夏郅想拨个电话问问,可是又怕夏清清不愿意再听到他的声音了。
犹豫再三,夏郅还是拨通了。
“老四,是我,你回到学校了吗?”夏郅言语中满是小心,“你放心,没有什么的,我就是想问问你。”
“哥,我没事,倒是你,他是不是刺激到你了?”
夏郅愣了几秒,说:“老四,对不起,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联系了,钱我会尽快还给你。”
“哥,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手机那端传来呜咽声,“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你气我没有把夏木芷也面试的消息告诉你。”
“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
夏清清带着哭腔喊:“你就是有,这个消息是我从夏广志那得知的,我觉得很适合你,只是想让你试试,我想让你主动争取,我没想到他如此绝情,还对你百般刁难。”
夏郅没有再说话,夏广志的绝情是骨子里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电话那头也也沉默好久,夏清清哑声说:“哥,他越是这样你就越得活下去不是吗?”
夏郅犹豫一会儿说:“老四,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没有为什么,非要说的话,或许是血缘让我们没有太疏离,或许是你人好,哥,你要习惯别人对你的好,你值得。”夏清清顿了顿,“邓阿姨也希望你好好的不是吗?”
“看到你这样,她或许在天上急得团团转......”
是啊,曾经狠心离他而去的妈妈会为他着急吗?会心疼他吗?
或许会的吧......
夏郅觉得他真的要再试着活下去,若自己真的不在了,邓一的骨灰又该怎么办......
夏郅好痛苦,一切兜兜转转又回到那个原点,他的泪也不知道何时脱离了眼眶,可落地又无声,或许在濒临死亡前被迫挣扎才是他真正的命运吧。
“谢谢你,老四。”
“哥,我永远都站在你身后。”说到这,夏清清笑了笑,“这周课多,周日清闲,我想去看看你。”
这次夏郅没再拒绝,只是在电话这头“嗯”了一声。
这一周,夏郅找了份兼职,他想清楚了,总之先工作着把钱还了,把妈妈的骨灰拿回来,剩下的以后再做打算。
人一旦有了一点盼头精神就会缓一些,夏郅现在这几天唯一苦恼的便是,前几天寻短见和说话不当的事肯定给庄景韫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也会很影响庄景韫的心情。
为此,夏郅在网上查了很多道歉和表达谢意的方式,最终他决定送一份谢礼。
可问题又来了,谢礼送什么合适呢?
再回过神来,夏郅已经站在了百货大厦门前,他觉得在这里挑谢礼应该很合适。
逛了好久,精疲力尽的夏郅目光突然被一条红色领带给吸引,那质地,那光泽,他觉得很适配庄景韫。
“先生,您好,请问您是喜欢这条领带吗?”
店员走过来指了指,夏郅也点点头。
“先生您眼光真好,请问这条领带您是要自己带还是送朋友或者爱人呢?您带的话我觉得也很适合呢。”
“啊?”
爱人两个字一出,夏郅突然就不知道该看哪里了,店员似乎是看出来了什么,便笑着开了口:“送爱人是吗?”
夏郅一滞,急忙解释:“不是......送朋友。”
“哦,这样啊,当然可以的先生,送这条领带可以祝愿您的朋友在职场中一帆风顺红红火火,也是您对朋友的一种认可。”
此话一出,夏郅一瞬间就明白了销冠的魅力,仅仅几句话就让他花光了身上所有资产。
不过他自记事来几乎没有给人送过礼物,他也不知道这个礼物庄景韫会不会喜欢,甚至说会不会接受一个不熟的人送的东西。
或者是已经被讨厌的人。
市区别墅内,江彧给庄景韫打了电话,他吐槽着:“哎呦,忙翻天的庄总,您终于是有空接电话了,找您说个话可真不容易。”
“有话就说。”
江彧一听对面似是心情很不好,现在竟然还有比他被老爹骂完心情还差的人。
不行,他不允许这种情况存在。
“我说你忙完了吗?”
“嗯。”
“您真是惜字如金啊,下次打电话要不要先给您发个拜帖啊......”江彧对着手机表示不满,“我今天给你打电话还是想问问你上次夏忱的事,我还没问清楚呢,憋的我心里难受,等我明天去找你,明儿晚上成吗?”
见对面不说话,江彧补充道:“你又不说话,听说有一家新开的餐厅料理特别好吃,我们去尝尝,别说我想宰你啊,我这是为了你的未来考虑。”
“嗯。”
“......”江彧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的,惜字如金的庄总,定在晚上七点行吗,位置我发给您。”
“嗯。”
“......”
一通电话下来,江彧都快成忍者了,一个个都是供着的爹,还是去找他的相好的诉说诉说心中苦闷吧。
而夏郅这边,夏清清也发了消息过来。
[哥,我看到了一家特别评价特别好的料理,我们明天就去吃这个吧,我待会儿给你发位置。]
[好,我请你。]
看到夏郅这样,夏清清很快回了过来。
[不要,我请你。]
[不行,你都帮了我这么多了......]
可最终夏郅还是没有拗过夏清清。周日一早夏清清便来找夏郅了,二人逛了整整一天,夏清清买了不少奢侈品,她也给夏郅买了不少衣服。
尽管夏郅一直在告诉她别为他破费了,他知道夏清清对他的好,可是他依旧拗不过夏清清。
到了晚上,二人来到了那家餐厅,人并不算多,他们找提前预约好的位置坐下,夏清清特意选了靠窗的位置,可以方便夏郅不想说话的时候发呆。
“哥,你接下来有没有什么打算?”
夏郅望着窗外的思绪收回,他说:“上班。”
“去哪里?”
夏郅并没有直接告诉夏清清是去了斯莫袛公司,因为一切都还是未知数,他总觉得这份工作是他自杀未遂换来的。
他心中也难免会有些不安。
就在夏郅再将视线移向窗外时,他看到庄景韫和一个男子一起走过来了,他连忙收回视线,好在他和老四的位置也比较隐蔽,二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吃饭全程都是夏清清一直在说,夏郅则是安静的点头回应吃饭。
那边,江彧探出头追问:“所以那天怎么回事?你还没和我解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