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吴邪心里的纠结,纪南是不知道的,他凝神盯着水面,水下有黑影一闪而过,闷油瓶火速探出右手,两根奇长的手指自水底夹起一只黑乎乎的虫子,扔到了甲板上:“刚才就是这东西。”
一切的恐惧都是来自未知,吴邪凑过去仔细一看,顿时松了口气:“这不是龙虱吗,这么说刚才那一大团影子,只是大量的水虱子游过去?”
“是”,闷油瓶点头,刚想用衣服擦手,旁边纪南已经递过来一张手纸,闷油瓶动作微顿,接过手纸擦干手。
大奎自觉被这东西吓到有些丢面,一脚把那虫子踩扁,嘴里还骂道:“吓死老子了。”大奎泄愤似的又踩了几脚,那虫子被踩成了一滩烂泥,吴三省从中捡起一只断脚,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骇然道:“这不是龙虱,这是尸蟞。”
“这东西是吃腐肉的,有死物的地方就特别多,吃得好就长得大,看样子这上游,肯定有块地方是积尸地。”
见这其貌不扬的虫子不是普通的虱子,大奎又有些怂:“那这东西咬活人不?”
“如果是正常大小的,那肯定是不咬人的,但是你看这只的个头,咬不咬人我还真不能肯定。”吴三省已经没有心思去管大奎那怂兮兮的丢人模样了,他只是纳闷的看着被踩成烂泥的尸蟞:“这东西一般都待在死人多的地方,不会经常游来游去,怎么现在这么一大群一起迁移呢?”
纪南坐在船头,目光沉沉的看向笼罩在一片黑暗下的洞穴深处:“我觉得里面还有东西。”闷油瓶也看了过去:“恐怕它们刚才是在逃命。”
“啥?逃命?”大奎闻言一个激灵“那这洞里头....”
闷油瓶点点头:“我总觉得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朝我们过来,而且,块头不小。”
这话一出,大奎立即打起了退堂鼓,吴邪和潘子也想着先退出去再说。吴三省摸着下巴,看向坐在船头的两人:“两位小哥,你们怎么看?”
“没退路了,我们只能往前走。”纪南指着在后面那艘船上一脸无辜的牛“它将退路堵死了。”
他们这才想起来,后面的船上还拉着一头牛,这洞的高度,牛压根站不起来,再加上那一车的装备,那艘船吃水已经很深了,不要说把牛赶到水里,只怕人一上去,船就会沉。这后面的拖船,像一个塞子,塞住了瓶口,困住了瓶中的人。
这时,隐约的怪声,从洞的深处传了出来,那声音仿佛无数小鬼在窃窃私语,让人极端的不舒服。纪南晃了晃脑袋,猛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勉强回过神,他站起身,将已经中招的吴邪踹下水,这么一会儿功夫,纪南满脑子都是这怪声了,一晃神,自己腰间也被踹了一脚,就在他落水的瞬间,那扰人的声音也随之褪去。
紧接着,水猝不及防的呛了进来,纪南被呛了几口,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白茫茫的雪山,和独自背着背包往雪山深处走的闷油瓶。
那怪声在水下听着模糊了很多,纪南呛了水,在水里没憋多久就浮出水面。
刚冒出头,一只尸蟞就被人甩了过来,尖锐的大螯刺破皮肤,整只虫子卡在了纪南脖子上,鲜红的血涌了出来,还不待纪南作出反应,尸蟞“吱”的惨叫一声,挣扎着就要跑,然后被纪南抓住命运的后脖颈,扔到了船上。
纪南一个翻身上了船,伸手把吴邪也拽了上来。
“它刚刚怎么叫的跟被你咬了一样惨。”吴邪凑到尸蟞边上,闻到活人的气息,虫子很有活力的蹬了蹬腿,吴邪默默远离船头,心里嘀咕:这个世道,连虫子都知道挑软柿子吓唬。
纪南若有所思的看着逐渐恢复活力的虫子,从还在冒血的伤口上沾了点血,凑到尸蟞旁边,那虫子又是一声惨叫,爪子一阵扑腾,费力的给自己翻了个身,逃命般的跑了。
可惜这虫子运气不好,迎面又撞上了闷油瓶,那两根奇长的手指插进尸蟞的背脊,发力一扯,抽出一条白花花的通心粉一样的东西扔到一边,那尸蟞彻底动弹不得了,闷油瓶看了眼纪南手上的血:“留着,我们得靠它出去。”
虫子被扔在船上,纪南在吴邪身侧坐下,脖子上的伤口不深,却刺破了血管,血源源不断地渗出来,顺着脖子流下来,隐没在衣领深处,但显然伤口的主人不打算管它,此时又盯着洞穴深处发呆了。
“给,包扎一下。”吴邪拿着一卷绷带,在纪南眼前晃了晃,见纪南不为所动,只好老妈子一样挪到纪南身边,绷带不要钱似的缠了一圈又一圈,硬生生给人包成了甲亢患者。
吴三省刚上船,就看到纪南脖子上臃肿的绷带,眼神复杂的看了眼罪魁祸首,才问道:“刚才的声音,是不是这虫子发出来的?”
闷油瓶把虫子翻过来,它的尾巴上,有一只拳头大的六角铜制密封的风铃,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已经铜绿的一塌糊涂了。
潘子头上也受了伤,正给自己缠绷带,刚刚那只尸蟞,就是掉到了他头上,然后被他不小心甩到了纪南身上:“对不住了纪小哥。”说完,潘子稀奇的看着那铃铛,用脚踢了一下。
那六角铃铛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发出的声音和刚才听到的一样,只是少了几分空灵,蛊惑人心的作用也几近于无。这铃铛响起来就没完,听的人心烦,潘子包扎好伤口,一脚踩住铃铛,只是没想到这青铜的外壳已经老化的不成样了,碰瓷一样当场就裂开给潘子看。
潘子无辜的看向吴三省,吴三省忍了忍,到底碍着他是个病号,没一巴掌拍到毁坏宝贝的潘子头上。
最终尸蟞被放在了船头,闷油瓶往后退了些,坐到了纪南对面。
吴邪此时才有些后怕,他戳了戳纪南的胳膊,俯身轻声问他:“你看到了吗?船工的尸体。”吴邪刚露出水面,那尸体就掉了下来,和他面面相觑了有一阵子,那尸体被尸蟞啃食的就剩下一半,血淋淋的瞪着他,刚才被尸蟞一打岔没觉着什么,此时回过味来,远远的看了眼那尸体,一股凉意顿时爬上脊背。
“看到了。”纪南顿了顿,他不擅长安慰人,只干巴巴的说:“是他自作自受。”
有了阴气极重的尸蟞在船上,吴三省也不想着退出去了,拍案决定继续往前走。潘子从后面的行李中取出折叠铲分给几人充当船篙,撑着石壁向深处驶去。
纪南心不在焉的划着船,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闷油瓶,他一时间有些不确定,刚刚在水下看到的背影,是来自记忆深处,还是因为六角铜铃发出的声音而产生的幻觉。
“积尸地到了。”吴三省叹了口气,洞穴深处,矿灯照不到的地方,有一团绿色的磷光。
船缓缓的停下,吴三省神神叨叨的说了个鬼故事似的战前动员,把大奎吓得直抖,吴三省气的一拉枪栓,骂道“你这家伙这次真给我的脸都丢光了,来之前吹的大力金刚似的。”
吴三省又瞪了他一眼,把枪递给闷油瓶:“一共能打两枪,打完了就得换子弹,这些都是散弹,所以距离一远就没什么威力了,瞄准了再开枪。”
纪南也拔出了一把短刀,看样式是一把唐刀,却比唐刀短,刀刃约有小臂长,刀柄看着有20公分,上面刻着一条衔尾蛇,刀身靠近刀柄处,还刻了一个南字。
吴邪多看了几眼,还没打量清楚,船晃了一下,从那段窄路里开了出来。这洞到了冒绿光这一段,豁然开朗,变成了一个十分巨大的天然岩洞,水道两边的浅滩上,全是绿幽幽的腐尸,不时有几只体型巨大的尸蟞从尸体里钻出来。
船缓慢的前行着,纪南谨慎的看着四周,他看到不远处的山壁两侧,各嵌了一具水晶棺材,泛着绿幽幽的光,其中一具棺材里似乎有一具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尸,另一具却是空的。
吴三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具尸体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