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靠在病床上的人头上裹了层纱布，几缕碎发就这么随意地贴着纱布，显出几分凌乱，再配上这张透着病态，还有细微伤口的俊脸，又有些许破碎的美。
舒心目光从宋时琛依旧英俊的脸庞，落到他挂了吊带的胳膊，最后，是他盖着被子，目前看不出伤口的双腿。
没有缺胳膊少腿，但是……
“你是？”宋时琛十分认真地看着舒心，前所未有的真诚语气发问。
舒心狠狠一怔，微微失神。
她下意识看向病房里坐姿跟大爷似的两个发小，这两人这会儿齐刷刷瞅着宋时琛，脸上表情如出一辙的精彩。
什么意思？
舒心默默消化几秒，再次望向安安静静又无比乖巧，甚至透着愚蠢的宋某人，“你说什么？”
两人视线碰撞，宋时琛唇角勾起漂亮的弧度。
他这一笑，舒心心口突突直跳，几乎要跳出胸口。
“抱歉。”宋时琛平静地打量着跟前的人，一张口，越发礼貌，“您哪位？”
您？！
正关门的程寄洲动作一滞，刚回头看去，自己就被点了名，“他呢？”
舒心眉心紧锁，指着进门的程寄洲，“也不认识了？”
吃瓜看戏的发小们：“……”别过头看窗外，窗玻璃完美映出了几人。
宋时琛往程寄洲那儿瞅了眼，微微一笑，“我知道，程寄洲。”
舒心哼笑，拳头又硬了，就不认识她？
“宋时琛，你演，你继续演啊！”装什么？
宋时琛一点不恼，冲着舒心又是一笑，愈发无辜的眼神看着她，“没演，刚认识的，他们都是。”
程寄洲：“……”
吃瓜发小没憋住，笑出了声。
舒心难以置信，好一会儿，实在没法自己消化，她拉过程寄洲，“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程寄洲不知道怎么说，觑一眼病床上的人，他组织措辞。
这题超纲了，无解。
吃了瓜的发小轻咳两声，走到床边，他弯腰指了指宋时琛包着纱布的脑袋，“连咱们笑笑都不认识了，果然是脑子被车门夹过，瓦特了。”
笑笑是舒心小名，除了她，他们都是北京人，偏偏用了句上海话趁机损着时常气死人不偿命的宋时琛。
话落，他就被宋时琛不着痕迹地瞪了眼。
舒心深呼吸，病床上几乎要碎的病美人又对着她挤出人畜无害的微笑，她那口气顿时噎住，不上不下地堵着，半天憋出一句：“医生怎么说？”
程寄洲悄悄同宋时琛对眼神：“在路上。”
舒心：“……”又是几次深呼吸，“你在医院待了一晚就这？”
“专家团队在路上。”程寄洲给自己找补。
看了半天戏的发小总算良心发现：“我看看专家来没来。”
房门又一次被关上，病房里落针可闻。
舒心像是被人掐了嗓子，她跟宋时琛认识的十八年里，除了初识的那一年，他俩就没和平相处过。这会儿他这么安安静静，又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她浑身不舒服。
“他这叫没事？”眼不见为净，她抓着程寄洲反复问。
程寄洲也头大：“是没大事。”其他的他也不知道。
舒心没能看出他的为难：“他对你也这样？”
程寄洲更不知如何回答，刚好，离开的发小推开门，“医生到了。”
两人转过身，发小身后跟了两个医生，白大褂戴口罩，看不出年纪，舒心松口气。
程寄洲也看着宋时琛，跟舒心一块离开。
许久，病房内毫无动静，走廊上几个医护来去匆匆，带过一阵消毒水的味道。除此之外，安静得不像是在医院。
舒心坐不住，在门前来回转悠了不知几圈，偏偏程寄洲从离开病房就低头一心看手机，两个发小又在打电话，她有心说两句都没辙。
心口堵得慌，说不上来的感觉，比宋时琛之前惹了她还难受。
手机忽然连着震动，舒心从包里取出手机，是她表妹。表妹说刚醒来看到她的平安消息，又问她昨晚的情况。
她侧眸看向边上的程寄洲，他给她打电话说是受人所托关心她，她以为是表妹，竟然不是？
见她不回，表妹表情包刷屏：【怎么样了？我昨晚睡得早，不知道南城地震，起来群里都炸了！】
舒心盯着程寄洲看了几秒，他没跟表妹说？
许是她的目光太打眼，程寄洲抬眸，“？”
舒心索性直白问：“昨晚没在我们家？”
程寄洲对上她的视线，没答话，他不知道怎么说。
目光无声对峙。
半晌，程寄洲斟酌开口：“不用担心，他应该没事。”
舒心哼笑：“我？我担心他？”开什么玩笑？！
程寄洲眼底无奈闪过：“笑笑，其实时琛对你挺好。”
好家伙，直接踩了大雷。
“他？好？怎么好？”舒心不可思议的表情，声音都拔高几度，又因为想起此刻在医院，压住满身的暴躁，“好到他都十四高龄了还跟我抢东西吃？还是好的我才上初中，他就非要秀他的数理化，让我被小姨摁头被他补数学？”
“哼，他一个高中生，给我补什么初中数学？”就是碾压支配，捉弄她来着。
程寄洲完全没料到自己一句话会让舒心原地爆炸，几次张口，有口难言。
“我说，宋时琛折磨我这几年你是没长眼还是眼瞎？”她努力给自己顺气。
程寄洲叹气：“……”他只觉得这俩一对上就是幼稚鬼，心理年龄加一块最多十七。
舒心越顺却越来气：“对对对，他好，好到我高中他居然偷藏我情书，还跟我小姨瞎告状说我早恋？多大的人了，宋时琛他幼不幼稚！”
程寄洲努力憋笑：“你在他跟前不幼稚？”挺稳重一人，遇到宋时琛就炸，百试百灵。
他有心替宋时琛解释两句：“其实，你早恋……”
“你早恋，你才早恋！”
在舒心杀人的目光里，程寄洲默默闭上嘴。
活祖宗，他惹不起。
舒心气得上火，有这么个告状精在，谁敢跟她早恋，偏偏这“早恋”的名头她白担好几年，“我今儿能来看他，那都是我人美心善。”
程寄洲哑然失笑，但她还是来了不是。
舒心寻找他“好”的证据，手机点开工作群，找出运营发来的宋氏酒店入驻南城的公众号，直接怼程寄洲跟前，“这就是他对我挺好？”
她大学毕业创业，第一间民宿开始，他就阴魂不散跟着她开酒店，次次都是，简直有毒，“程寄洲，你是我表妹夫还是他的？”
程寄洲接过她的手机，意思意思瞅一眼，因为那声“表妹夫”彻底投降：“嗯，宋时琛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舒心冷哼：“墙头草，你也是！”
程寄洲头大，手机递还回去，工作群刚好一条消息，“有消息进来。”他没看，只提醒一句。
舒心点开，运营在群里艾特她问，原定九点半的线下会议是否继续。她匆忙从南城赶回北京，就是为了跟运营碰个头，沟通民宿上线的细节。
但这会儿……
舒心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犹豫一瞬，打字回：【有点事走不开，再约。】
运营回了表情：【行。】
随即又叮嘱：【通宵了吧？赶紧歇着去，还年轻着，拼得我这个奔四老大哥都自愧不如～】
运营是团队的老大哥，她习惯了：【歇不了，不拼怎么行？】
运营多少知道点舒心的背景，并不信，玩笑地回了个“说笑了”的表情。
舒心笑笑，也不解释。
程寄洲见她忙，思忖几秒，“你先回？”
舒心手机放包里，这会儿看他也不顺眼，“不是你让我过来看看？”
程寄洲干笑，今天被她逮着怼，他理亏，这些都认了，回头他找宋时琛去讨。
正说着，病房门忽然开了，舒心望过去，有医生出来，两人止住话题迎上前。
医生冲两人颔首，直接给出结论：“患者脑部受到重创，可能导致部分记忆丧失，出现认知障碍等应激反应。”
“不好意思，我没明白。”舒心茫然，缓了好一会儿，“CT不是没问题？”群里程寄洲先前发过CT报告，一切正常。
什么叫记忆丧失，认知障碍？
医生想了想，尽量用简单的语言解释：“我们的大脑构造复杂，CT报告不包括一些特殊情况，比如应激障碍。”
这么说舒心理解了，表妹也有过。生理和心理创伤，没法言说。
她再三确认：“他真的不记得了？”
医生捏了捏口罩鼻夹，看来的目光意味深长，“差不多，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但也可能就这样了。主要还是看患者恢复状态，其他的，谁也没法保证。”
舒心懂了：“谢谢您。”
医生点点头，离开病房，
病房门虚掩，几人进去，舒心迎上宋时琛陌生又友好的目光，忽然间五味杂陈，一时无言。
程寄洲和两个发小看时间差不多，提出要走，宋时琛没留。
临走，发小提了句：“南城的地……”他又顿住，看看舒心，迟疑着，“算了，你肯定不记得了，到时我跟你助理说。”
舒心被那一眼激得“新仇旧恨”一下子全涌了出来，又是南城，又是宋时琛干的好事。
亏她刚才还心软担心他。
她冷笑着，发小讪笑两声，“走了走了，我好忙啊。”
宋时琛没理发小的戏精表现，视线始终在舒心身上，在她不耐地跟着离开前，他第三次询问：“抱歉，还不知道你是？”
几人留步，纷纷看向表情裂了的舒心。
呵，他还有脸问？
一晚没睡，又心气不顺，舒心笑得尤其明媚。
“我？”她指指自己，又指指他，“真忘啦？你不是我的第十号牛皮糖追求者吗？”
小程：这俩一对上，秒变幼稚鬼，加一块最多十七。
笑笑：那也是我九，他最多八！
小宋：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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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