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垃圾处理器爬出来，两个人的衣服都被折腾得皱皱巴巴的，楚筝看伊万本来干干净净的衣服变得脏兮兮的，便道歉道：“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躲一下应该比一直跑好点。”
“没事，”伊万低头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停顿片刻才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
楚筝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以前什么样？”
伊万抬起眸子，看向楚筝的眼睛，深蓝色的瞳孔底下多了一抹异样的情绪，张了张唇要说什么，但又放弃了，摇摇头道：“……没什么，先离开地下城吧，要到时间了。”
回去的路上，伊万道：“最近有惧怕觉醒者力量的人在制造恐慌，前端时间忽然传出地下城会更改居民注册条件的谣言，因此有人认为觉醒者以S级为头部勾结内阁，想要夺取普通人居住地下城的资格，所以坚决反对我们进入地下城。”
觉醒者的力量与普通人之间存在壁垒，S级对他们而言更是恐怖的存在，现在觉醒者仍然占据少数，包括总统及内阁中大部分也都是未觉醒者，S级们受国家要求尽心尽力保护着人民，拥有一些特权无可厚非，但如果某一天他们不再满足于现状，联合起来发动战争，等到了那个时候，普通人哪里还有赢的机会。
虽然理论上有可能，以S级的实力也可以做到，但楚筝仍然觉得这样的看法很愚蠢，如今异形危机在前，是最该团结的时候，除非S级们想让全人类灭亡，否则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跟国家对着干。
这种时候传出这样的谣言，实在不安好心，挑起S级和普通人之间的矛盾能对谁有好处？
离开地下城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来的时候1区还能看见夕阳，现在只剩下屏障间依稀透出的一点月光。
“你想让林慕来1区吗？”走到楼下，伊万突然问。
楚筝还剩下一个条件没有和院长提，所以如果林慕想要到1区的向导中心工作，楚筝也是可以替他实现的。
但楚筝却摇了摇头：“留在1区对他没有任何好处，能待在地下城才是最安全的……”说着，大概又想起林慕最后哭着对他说的那句话，楚筝苦笑了一下，道：“残忍就残忍吧，他年纪还小，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伊万没有说什么，低低地“嗯”了一声。
回去时没有一个人在，整栋别墅空荡荡的，楚筝忙了一整天，十分疲乏，沾了枕头就睡着了，于是做了一个久远的梦，是他的雇佣兵团面对异形潮全军覆没的时候。
梦境深处不断传来爆炸声，异形造成的轰鸣由远及近，将地面震得不停颤抖，他抱着一个孩子藏在尸坑里，腹部被划伤了，传来阵阵剧痛，鼻尖蔓延着血腥味，曾经队友的尸体就在他们脚下，溢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黄沙。
楚筝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强迫让自己保持冷静，压低嗓音道：“我们躲在这里，等它们走了，你抓着我，我背你跑。”
小孩比他矮很多，因为常年营养不良而瘦骨嶙峋，两只手紧紧抓着楚筝的衣服，蓝色的眼睛盯着他，非常听话地点了点头。
异形发亮的触须爬过他们上方的穹顶，楚筝屏住呼吸，抱紧他的身体大气不敢出，直到“嘶嘶”的声音逐渐远去，他才背起孩子向着异形离开的方向狂奔起来。
失血让他的眼前一片发黑，楚筝大口喘着气，援救的直升机就在前面，他猛力一跃拽住梯绳向上爬，男孩大声喊了什么，他还没有听清，突然被一截湿润的触手缠住脚腕，朝着底下猛拽了下去。
最后一秒，他用尽全力将孩子推到了直升机舱门里，看着对方瞪大的蓝色双眸离自己越来越远，最终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淹没在了铺天盖地的异形触须里。
楚筝浑身一颤惊醒过来，被窗外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他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脑袋发涨地想，难道伊万是那个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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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筝打开门走出去，客厅里和昨晚一样，依旧空荡荡的。
他去敲了伊万的门，对方也不在房间，看来是自己起得太晚，这些S级们已经去出任务了。
楚筝到厨房找了些现成的食物做早餐，比起诺亚的西式早餐他还是更喜欢中式的。
煮沸的热水正咕噜噜响着，因为做得太专心，楚筝完全没注意到客厅里的动静，直到旁边突然出现一道兴奋的声音：“哇，你会煮粥吗？好香啊，能不能给我也尝尝？”
因为离得太近，楚筝被吓了一跳，侧过头才发现一个男人站在自己身旁，他也正好扭头看楚筝，鼻梁挺直，长得浓眉大眼的，与楚筝对上视线后便露出一个爽朗又阳光的笑容。
“这……”楚筝还没说话，对方就双手合十，眼睛里露出几分可怜巴巴的乞求：“真的真的，我不想吃诺亚的东西，可以帮我盛一点吗？我已经饿了一晚上了。”
虽然楚筝很不想重新花时间做饭，但出于人道主义，他还是拿了冰箱里的食材多做了一些，端到餐桌上时对方一下扑了上来，楚筝拉开椅子坐下，看着对方狼吞虎咽的模样，问：“只有你吗？其他人呢。”
哨兵团里一共有六个人，楚筝做饭的时候回忆了一下，对方似乎也是当时在树林围堵他的三个人之一，只是前两天都没见到他而已。
“艾尔蒙昨天就回家了，今天早上地下城管理部门说咱们团里有人违规，副团要受处罚，团长也被叫去处理了，剩下的人都是紧急任务，还在后面，马上就回来，”男人咽下一口米饭，跟楚筝说话时露出来的犬齿尖锐又森白，“你做饭真好吃。”
楚筝听完他的话心里一紧，敷衍地应了一声“谢谢。”
“对了，我叫言皓。”
“嗯，”楚筝心不在焉，片刻又问道，“伊万违规，是因为进出地下城吗？”
“我也不太清楚，通知上没有说具体的原因，况且副团老是神神秘秘的，从来不说自己的事，我哪知道他干了什么。”言皓耸了耸肩。
话音刚落，玄关便传来关门的声音，凛和诺亚走了进来，诺亚的模样稍微好点，凛的脸上被划了几道痕迹，灰头土脸，头发也乱七八糟的，看上去不像任务结束回来，更像掉进下水道里了。
“你们怎么走得这么慢？快来吃早餐，向导帮咱们做的。”言皓食量大得吓人，快把楚筝那一锅米饭都扒拉完了，旁边撂了一摞的空碗，还有脸叫别人来吃。
凛满脸疲惫地走进来，看了一眼言皓，凉飕飕地说：“你俩跑得倒快。”
“那么多向导，让你多感受一下温柔的向导力。”言皓把碗都收拾起来放到了洗碗机里。
“滚你大爷的。”凛忍不住骂了一句。
“一整车A级向导在运输路上被异形袭击，你救了人家的命，当然要报答你了。”言皓一股幸灾乐祸的语气。
凛指着言皓警告：“以后这种活别找我一起接，闻到那味道我就想吐。”
凛的事楚筝昨晚回来的路上也从伊万那里听说了，因为刚觉醒成哨兵时的一些因素，凛十分厌恶向导，尤其是男向导，所以对他的态度不好，有暴力倾向，让楚筝离凛远点。
楚筝对此没什么反应，凛讨不讨厌向导跟他没关系，他只是工作而已，这群哨兵爱疏导不疏导，死了更好。
凛和言皓互怼，诺亚悄悄地盛了一碗粥，坐在楚筝旁边，在楚筝怪异的视线下沉默两秒后，低着头，脸诡异的红了，对他小声地道：“早上好，小筝。”
“……”楚筝之前对诺亚的第一印象是人挺好的傻大个，但自从中过诺亚的暗示以后，楚筝就不想再跟他说一句话了。
“昨天你跟副团在地下城玩得很开心吗？”诺亚倒是不觉得有被冷落，用温温柔柔的嗓音问，“我在家等了你好久，都没等到你跟伊万回来。”
楚筝愣了几秒，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我跟伊万出去了？”
诺亚捏了捏手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换了个话题：“在向导中心还习惯吗？”
“……比在这里好。”
凛烦得不行，也没坐下吃早饭，抹了把头发道：“我要去洗个澡，这身味儿太恶心了。”
看着凛回房间走后，楚筝也呼出一口气，从桌边站了起来。
“小筝要去向导中心上课了吗？”诺亚赶紧问。
“嗯，”楚筝淡淡道，“我也去洗个澡。”
1区的热水是全天供应的，不像7区每天任务后都是一身沙子，洗个澡也是奢侈，楚筝冲洗完身体，突然想起忘了把换的衣服带进来，所以围了条浴巾就开门走出浴室，结果一抬头撞上正在自己床上跳来跳去的黑豹，还有旁边鬼鬼祟祟的凛。
“……”
“……”
楚筝面无表情，头发还半湿，墨色的黑发贴着俊秀的脸，黑眼珠像浸了水似的湿漉漉的，背脊像穿了钢钉一样笔直，眼尾、鼻尖、锁骨的肌肤都被熏得发粉，映出一种不同寻常的艳丽：“怎么回事？”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凛僵了几秒，打破沉默道：“我说月牙跑哪儿去了，原来在这里。”
月牙看见楚筝，一下就从床上窜了下来，围着楚筝蹭来蹭去直打转，喉咙里不断发出猫咪一样呼噜呼噜的声音，只是更低沉。
楚筝的浴巾本来就围得松，被黑豹这么瞎蹭，边缘一下就蹭松了，浴巾“啪”的一下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