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这怎么可能!
老实讲,在广场上起身高呼黎公子,齐政起身而走的时候,梅心竹的确是以为齐政怕了。
因为在旁观者看来,黎思源横空出世,七步成诗,技压全场,那声望和能耐,已经到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而那一首诗也做得很是不错,本就是北地第一才子,外加大族出身的他,在曾经的神都如今的中京,以金谷园之牡丹自比,浑然天成。
但偏偏,还有齐政。
黎思源的七步成诗,在齐政提笔便是一首传世佳作的事迹面前,就像一个孩童拙劣的表演。
他的那句【独占天香第一人】比起齐政的【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中第一流】,差距仿如云泥。
梅心竹也终于明白,齐政那句【先别看,否则我怕你们看不下去别的】,不是张狂,而是事实。
一旦有了事实支撑,旁人眼中的嚣张便立刻转化成了胸有成竹的自信,让旁人的观感从地底升空。
“的确是我眼界浅了,没想到他的诗写得这么好。对比起来,黎思源此刻的万众瞩目,倒的确显得有些可笑了。”
梅心竹的脸上依旧残留着震撼,缓缓开口。
辛九穗托着下巴,眨了眨一双美眸,笑着道:“还有呢”
梅心竹一愣,“还有还有什么”
辛九穗看着这位闺中密友,“你忘了他与你的好大侄的赌约了他将这首诗留给你,分明就是看出了你想要帮忙打圆场的意思,卖你一个面子,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难堪了。”
梅心竹猛地一惊,登时反应了过来。
在黎思源出场之后,卢先生便下场去了青云台,所以梅天赐此刻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正满意地看着青云台前的狂热与躁动。
当瞧见黎思源如天神下凡一般,七步成诗,瞬间夺走所有人的目光和赞誉,傲立台前如一轮闪闪发光的太阳时,他笑了,笑得很开心。
齐政,这你还怎么赢!
砰!
就在他胜券在握之际,房门忽然被手下一把推开,“二公子,不好了,齐政那小子要跑!”
梅天赐面色登时一变!
要是老子输了,让你跑了也就罢了,现在老子赢了还能让你跑
“叫上人!追!”
酒楼之中,齐政压着步子,故意走得很慢。
姜猛压低声音,笑着道:“你这是想等那小子追上来”
齐政点头,“瞒不过姜兄啊。”
“我看你今日种种,一直就在引他上钩,你这是盯上了威远侯”
还是那句话,跟齐政彻夜长谈过的姜猛压根不相信他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那么答案也就很显然了。
齐政笑容玩味,“我只能说此事绝对对得起天地良心,至于细节,姜兄确定要听”
姜猛登时反应过来,连忙摇头,“那算了,哈哈!”
就这样,一行人走下楼梯,正要继续走出大堂,身后猛地传来一声暴喝。
“站住!”
随着喊声响起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踩在楼梯的梯步上,发出擂鼓般的动静。
甚至有一个汉子身手矫健地撑着扶手一跃而下,安稳落地,快步冲到门口,反身堵住大门,拦住了齐政等人的去路。
一番变故,将大堂之中的食客都吓得一激灵,纷纷警惕而防备地看向门口。
也就是现在那边还未完全散场,还在看热闹,大堂人不多,而且大多都是楼上大人物的随从,也是吃过见过的,否则定起骚乱。
见齐政一行被成功堵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梅天赐也放缓了脚步。
当他慢慢喘匀了气,嘴角的冷笑和眼中的嘲讽,也渐渐升起。
“怎么输了就想跑”
他走到楼梯的倒数第三级台阶上停步,并未下去,因为这能让他保持居高临下的姿态,很符合他现在胜利者的身份。
齐政平静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田七默不作声地站在齐政的斜前方,护卫着齐政的安全。
梅天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中的不屑更是浓厚。
“你方才和老子打赌时的嚣张呢你不是厉害得很吗怎么连出去和黎思源比赛都不敢了”
“不敢出去比,又不敢愿赌服输,你丢不丢人”
“卫王殿下身为皇子,身份何其尊贵,沙场浴血,何等英雄,没想到竟然有你这等没卵子的手下,你简直是丢尽了卫王殿下的颜面!”
在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尽情倾泻着自己的嘲讽与得意时,齐政竟然笑了。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输了”
听见这话,梅天赐的心头并没有半分的警惕,因为在他眼中,今日的黎思源没有人能战胜,没有人!
也因此,怒火在他的心头猛地蹿起,他指着齐政,“来人啊,给我将这个输了不认账的东西衣服扒了,扔到广场上!”
“我看谁敢!”
吼出这句话的,并非田七、也并非张先,并非齐政队伍中的任何一人。
而是来自楼道口的一个冷厉的女声。
威远侯府的手下停住动作,转头瞧见了从楼梯上沉着脸走下的梅心竹。
辛九穗并没有跟她一起,而是站着楼道口默默看着场中。
瞧见“魔女”驾到,梅天赐心头一紧,旋即反应过来,自己占理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他理直气壮道:“小姑,我可没胡来,这小子赌输了不认账,我这是在履行赌约!”
啪!
梅心竹直接一个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将梅天赐扇得一懵,难以置信地捂着脸看着小姑。
平日里,梅心竹虽然对他们也管教颇严,但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们下不来台。
梅心竹寒声道:“看什么看在你爹没收回我对你的管教之权前,你就得受着!今日打你,打的是你不问青红皂白,胡乱行事,若是惹出你平不了的祸端,你要带着整个侯府一起给你陪葬吗”
“我就想问你一句,谁告诉你齐公子输了!”
梅天赐本来就被打懵了的脸上,更懵逼了,齐政怎么可能没输
“黎思源是作了一首诗,但你怎么知道齐公子就没作”
梅心竹扫视一圈,目光在落向齐政时,柔和了几分,而后拿出手中的信纸,缓缓念出了齐政的诗作。
清脆的声音在酒楼的大堂中响起,掌柜的如梦方醒,一脚将账房踹开,拿起纸笔飞快地记录起来。
听见那【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中第一流】时,众人从中听出了比起黎思源那生硬狂妄的【独占天香第一人】,更洒脱,更飘逸,更从容的心境。
纵品全诗,气度高雅,卓尔不群,咏物而不滞于物。
相比起来,黎思源的诗作,乍听还行,但细品之下,尤其是两相对比之下,太过刻意,太过雕琢,反而显得庸俗难耐,仅仅中品而已。
梅天赐呆呆地听着,他虽然不学无术,跋扈纨绔,但有这个家境,读书识字的基本功也还是有的。
不说这首词跟黎思源的孰优孰劣,但至少不会比黎思源的差了!
怎么可能
人生的大起大落,如果是好的结果,会让人觉得太刺激了。
但若是最终结果是坏的,便会让人很难接受。
原本以为胜利已经是太平公主的胸——板上钉钉了,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
这叫他如何甘心
他咬着嘴唇,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大喊道:“不对,黎公子是七步成诗,比肩曹子建,便是最后作品上有些许差距,但也不能说他齐政就赢了!”
梅心竹看着他的眼神中甚至都带上了一丝怜悯,“齐公子一步都没走,听完题目直接提笔,一气呵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梅天赐瞪大了眼睛,如遭雷击。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他此刻的状态,那就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呆立着,喃喃道:“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要走”
梅心竹怒其不争地瞪着他,“人家是给你留颜面,没想到你这么蠢,主动把脸凑上去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