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礼晕倒,不是因为水痘,而是中暑了。
程书宜把他弄回程宅,找了大夫来看。
日落时,裴琰礼慢慢醒了。
他躺在程宅的西厢房——他的床上。
上身未穿衣物,两个孩子也在他床上,一人坐一侧,手里还啃着大鸡腿。
女儿大抵是太担心他,与他贴得很近。
鸡腿滴下的油溅到他身上,在裴琰礼的腹肌沟壑里流淌。
“爹?”
妹妹看到他醒了,一个激动,鸡腿儿直接按到他身上。
接着,一只油光水滑的手就摸到他额头。
裴琰礼觉得暖心又好笑。
“书宜,爹醒了——”哥哥回头冲房门外喊。
程书宜在东厢房自己的房间里偷偷吃药。
这小半个月为了新铺子的事儿拼得太猛,身体有点扛不住,胃一直抽抽的疼。
一抽她就反胃,食欲明显消退。
“来了——”
程书宜服下止疼药,从房中出去时,大门被人敲响。
她走去开门。
只见两个粉色衣裙、丫鬟模样,系着白色面纱的人站在她家门口。
台阶下站着的是锦衣华服、珠光宝气的盛庭兰。
盛庭兰亦戴着面纱。
不远处,是摄政王府的马车。
程书宜一眼还未扫完,面前的丫鬟冲她就一声大喝。
“大胆!见了摄政王府侧妃娘娘还不跪下!”
让她给盛庭兰跪?
当她文盲啊!
在大盛朝,庶民百姓除了无条件给皇上跪之外,对文武百官也都只有在正经办事儿的时候行礼下跪。
而且跪的还是那身象征朝廷威严的官服。
盛庭兰只是一个王府侧妃,没功名没诰命。
除了她院里的下人,怕是摄政王府其他主子的下人都不用给她跪吧。
程书宜没好气地冲她们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她家下人,凭什么给她跪啊。”
她胃疼死了,不想动怒。
“你们有事说事,没事就滚。”程书宜疼得直接发疯。
“你!”
盛庭兰的丫鬟吃瘪,脸色涨红。
为何她家郡主自打嫁人之后,就处处被人看低。
在摄政王府没人当她家小姐是主子,除了日日到主母房中站规矩之外,连院子都出不去。
今日好不容易出府,竟连一个小小民妇都不把她家小姐放在眼里。
两个丫鬟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盛庭兰见程书宜不是好惹的,这才站出来佯装斥责自己的丫鬟。
“绿儿,退下!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盛庭兰上前一步,朝程书宜福了福身,轻轻柔柔地说:“姐姐,母亲命我来接王爷回府,还望姐姐行个方便。”
程书宜淡淡地瞥了盛庭兰一眼。
心中暗暗吐槽:谁是你姐姐……
程书宜以掌抵着肚子,转身到西厢房叫人。
“王爷,你家侧妃来接你回去了,起来。”她语气不善,凶巴巴的样子。
但绝不是因为吃醋!
是因为她胃疼。
因为裴琰礼坏了她今天的计划,让她没种完地就得回家!
“侧妃!”
妹妹一听侧妃来了,立刻缩到床角去,嘴里念念有词。
“我不要爹,书宜我不要爹,我不去王府……”
小丫头反常的举动,把程书宜和裴琰礼都吓得变了脸色。
“许许不怕,我们不去王府。”程书宜飞奔到床上,把妹妹搂在怀里,轻声哄慰:“我们哪儿都不去,娘在这里,不怕。”
早上小丫头就不对劲儿。
现在再看,果真印证了她心中猜测。
摄政王府果然有人对小丫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裴琰礼不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女儿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爹?
“许许为何不想去王府?”他问。
可小丫头只知道哭,小小的身子抖个不停。
程书宜从未见过女儿像今天这样害怕。
她回头冲裴琰礼冷脸道:“你还是先去解决你的侧妃吧!”
此情此景,裴琰礼若还猜不到,那就是个傻子。
他翻身下床,随手套了件衣服出去。
看到门口戴着面纱的盛庭兰主仆三人,裴琰礼的脸色愈加阴沉难看。
他晕倒之前最后说的话是未得过水痘,程书宜都以为他是因为水痘晕倒的。
王府的小厮自然也如此回禀府里。
盛庭兰这装扮,是担心被传染。
“王爷,母亲让妾身来……”
“滚!”
裴琰礼直接把人打发回去。
盛庭兰被动怒的裴琰礼吓得不轻。
他们虽未圆房,但也可以说是相敬如宾。
她借着送汤送茶为理由,去过裴琰礼的书房几次,他总是关心她,不让干她这种粗活。
怎如今,对她这般厌恶?
盛庭兰委屈的哭着离开,转身时,眼泪用力砸在地上。
王爷一定看到她的眼泪了吧。
裴琰礼打发了人,将院门关上,快步回到房中。
小丫头还窝在程书宜怀里哭,而且看起来也是真饿了,边哭边继续啃手里的鸡腿。
程书宜的一件衣服都被鸡腿上的油浸透。
哥哥在一旁看着,也……啃鸡腿。
裴琰礼是真没见过这场景,一时间是问也不是,沉默也不是。
程书宜倒是有种习以为常的淡然,回头跟一脸茫然的裴琰礼说:“两个孩子还没吃晚饭,先让他们吃饱了再说吧。”
裴琰礼中暑晕倒到现在,两个孩子因为担心他,在他床边守了一下午。
还是她把裴琰礼猎回来的那只鸡炖了。
给他们一人一只鸡腿抱着啃,他们才啃吃一点。
半个时辰后。
鸡腿被小丫头啃得干干净净,打了个饱嗝。
脸上、衣服上蹭得到处都是油。
“爹,抱。”妹妹朝裴琰礼伸手要抱抱。
似乎这样,她才有底气说在王府发生的事儿。
“爹,许许不要小丫鬟帮我倒水,许许可以自己倒。”
“什么小丫鬟?”
程书宜没听明白。
裴琰礼解释说:“两个孩子去府里,母亲给他们找了几个年纪差不多的丫鬟小厮伺候着。”
两个孩子马上要认祖归宗了,有自己的小厮丫鬟也是理所当然。
程书宜点点头,问妹妹:“许许为什么不要小姐姐给你倒水?”
妹妹低下头,“因为侧妃姨姨会打人,还说丫鬟姐姐是捡来的,有娘没有爹,叫人讨厌。”
小丫头似乎懂了什么,又好像没懂。
反正她听侧妃姨姨这么说,就不开心了。
“侧妃姨姨还说,爹想要哥哥,不想要许许。”
小丫头瘪嘴,悬泪欲滴。
逞强地抬起头盯着裴琰礼看。
“爹。”一直没说话的哥哥突然问:“主母奶奶为什么不让妹妹进祠堂?”
“什么意思?”
裴琰礼和程书宜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