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爆发水痘,人人恐慌。
白马书院与应天书院尤其更甚。
平西巷这两日安静得可怕,不知是孩子们病了,还是怕染病。
全都不出门。
倒是程书宜母子三人,跟平时一样,日日出门。
程书宜招了新员工,正在培训中。
餐食、服务,都要培训。
书院放假,两个崽崽几乎是满城撒欢儿。
虽然摄政王府的认亲仪式还未进行,但已经认了两个崽崽,他们可以随意进出。
裴氏一族把两个孩子当成宝贝疙瘩,宠上了天。
是要什么给什么。
程书宜在铺子里忙了一天,傍晚回家的路上,脚边白纸一地。
是出殡用的挂清。
天花在古代,果然是要人命的东西。
“妹妹!”
程书宜刚进门,就看到一院子大大小小的礼摆在她家院里。
沈家、林家各立两旁,正微笑看着她。
沈周氏上前来,“妹妹近日这般忙,怎才得回家,我和余妹妹都等你半天了。”
“等我?”
程书宜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昌哥儿和砚哥儿身上。
经过这两日的休养,他们的精神已经好多了。
只是脸上的痘还未消下去。
她关心两个孩子道:“昌哥儿、砚哥儿,怎么样,还难受吗?”
两个孩子今日穿了新衣服,看着十分正式。
上来就给程书宜跪下拜大礼,“孩儿拜见干娘。”
“干娘?”
程书宜看了看沈家,又看了看林家。
两家人均是默认。
期期许许比她先回家,两个小鬼头已经弄清楚事情了。
妹妹跑来拉着程书宜的手,跟她撒娇要哥哥。
“书宜,我想要哥哥。”
程书宜蹲下来,刮了下小丫头的鼻子,“你不是已经有哥哥了?”
小丫头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个圈,“可是我想要更多更多的哥哥。”
如期也走来,“书宜,我也想让怀昌哥哥和砚之哥哥做我的哥哥。”
面对两个孩子的请求,程书宜说不出半个不字。
她犹豫,是因为她知道在古代干亲有多重要。
认了干亲,两个孩子日后便多了两个家族的托举,程书宜很感谢。
但福祸相依。
一旦出事,也会连累沈、林两家。
程书宜起身,想劝沈、林两家三思:“两位姐姐,我行事冲动,如今还得罪了应天书院,我怕……”
昌哥儿和砚哥儿的父亲皆在朝为官。
日后升官了,两个孩子说不定要转学去应天书院念书,考取功名。
现在跟她认干亲,以后两个孩子怕是难进应天书院了。
“怕甚!”
林余氏才不顾这些,“若不是妹妹,我砚儿命都没了,还在乎该去哪个书院念书?”
这两日听了太多孩子病死的消息,林余氏心有余悸。
她们都这么说了。
程书宜若再推辞便是矫情,“好,昌哥儿和砚哥儿这般乖巧懂事,我便当了这干娘!”
这一刻,程书宜或许不会想到。
她此时的一个点头,竟给女儿白捡了一个未来的宰相哥哥和禁军统帅哥哥。
这两个哥哥,护了她一世。
-
程书宜不止给白马书院捐了冰,还送了药。
亲力亲为,带着四方街邻到书院,把书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做了消毒。
白马书院在书院与家长们的同心协力下,非常快便稳定下来。
孩子们恢复上学。
至于应天书院,还乱成一锅粥呢。
“齐夫子,你便去向程氏请个错吧。”
应天书院其他人快要扛不住压力了。
因为白马书院有药,应天书院没有一事,学子们背后的官家全都来指责书院。
更有侯府扬言:若他们家孩子发病不治,便要砍了他们这些当先生的。
齐思晏碍于书院和朝中官员们的压力,不得不登进程宅的门。
程书宜看到他,不禁挑眉:“稀客啊。”
她请齐思晏到正厅。
因为两个孩子刚刚在这里用过午膳,正厅清凉如秋。
齐思晏顶着烈日过来,这片清凉,令他浑身舒坦!
要是之前他待程氏客气些,如今也能在书院里,日夜享受了。
“程氏。”齐思晏先开口,还是一副充满教导意味的口吻,“本官听说你给白马书院送药了,可有此事?”
程书宜很不满他这副口气。
这人是骨子里都在鄙视除了文人之外的所有人。
真觉得自己读了点书,当上夫子就高人一等吗?
程书宜真控制不住自己的白眼,“是。”
齐思晏见她态度轻慢,不觉来气。
可一想到自己的目的,他不得不压下胸中怒火。
“应天书院有学子八百,皆国之栋梁,你身为我朝百姓,若手中有药、有冰,当捐救之!”
程书宜看着他:“齐夫子今日是来逼捐的?”
她看了一眼他带来的那盒点心,佯装遗憾:“我还以为齐夫子是来道歉的呢。”
齐思晏的脸臊得通红。
他的确是来道歉的。
可不知为何,一看对面坐着的程书宜,他就怎么也无法低下自己的头。
她一介商贾,还是个女人。
让他给她低头,简直是倒反天罡!
既低不下这个头,齐思晏只好想别的法子。
“程氏。”他摆出大义凛然、苦口婆心的模样,“孩子们是无辜的,你同样身为母亲,如何能看着孩子们受苦?”
改煽情了?
程书宜喝着茶,无动于衷。
齐思晏咬了咬后槽牙,继续道:“程氏,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当真能看着那些孩子因你而死却无动于衷吗?”
“你还是不是人啊!”
他是真没忍住,脱口而出了。
程书宜面色一沉,手中的茶杯用力落在桌上。
她眯起双眼,盯着齐思晏,“齐夫子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什么叫孩子们因我而死?”
道德绑架她见多了。
无中生罪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齐思晏咄咄逼人:“你明明能救那些学子,却见死不救,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程书宜无语地笑了:“生养孩子是做父母的责任,教导学子是你们做夫子的责任,我倒是不知应天书院的一众学子,与我是何种关系了?”
“我捐,是我心善,是情分不是本分!”
“我请问齐夫子。”程书宜冷笑,“我和应天书院有情分吗?”
把她骂得那么难听。
将她的善说成是立牌坊。
她不炸了应天书院就不错了,还敢上门来对她大呼小叫的!
她捐个屁!
程书宜起身掀开门帘,直接甩出一句话:“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