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哇哇哇！
自打黎阳走进这东市花局，便只顾着探头发出一片片惊叹声。
平日里，她日日在镇上，可不是在出摊，就是去后山挖食材，压根没什么机会在这镇上逛逛。
虽说到了时节，后山野花遍地，亦是美轮美奂。相较于此处的花团锦簇，黎阳还是觉得自己今日着实见了世面。
今日，陈均柏下午早早回到府中，说是要带她去花局熟悉一下情况，二人便乘了马车来到花局。
陈家的花局开在东市街上，占了很大一片。
老远，她便撩着马车帘子，瞧见一座六角亭楼。亭楼上下两层，二层沿着飞檐是六面四开朱色长窗镶嵌在黑砖之中。
姜黄色瓦片，白色飞檐，檐下是黑漆镂空木饰连着两侧的原木柱子装点。柱子，砖石，木饰是一水的黑色，又因着材质和花纹的不同，显出了隐约层叠之美。
二层的窗户下方，又是一层姜黄房瓦飞檐，从下方可清楚瞧见二层的黄瓦上头装饰了回字纹路。屋檐飞起处，即可供遮雨，又不会掩住一层的光线，门窗皆是明亮。
一层沿着街角的拐弯，开了大门，上头挂一黑底金字牌匾，上书‘东市花局’，两侧各挂着一雕花灯笼。两侧的原木柱子上各铺着一半圆黑底金子木牌，左侧书‘草树知春不久归’，右侧‘百般红紫斗芳菲’。
马车刚停稳，不待车夫搭了马凳，黎阳便搭着陈均柏的双臂一跃而下，直直朝着那道门内奔去。
六角形的堂内，每扇窗户旁，清一色的白色蝴蝶兰坐于高几上，每一盆都是三株花头。
翠绿色细长脖子垂下，挂着几朵兰花，似是娇羞美人，随着微风裙摆摇曳。高几的两侧是各式矮几，有的奉着果盘，有的则立着花瓶。
身子随着眼睛转了一圈，黎阳看见陈均柏站于进门处，便道：“这里也太美了吧！”
“是，母亲将这花局打点得十分鲜妍。”说罢，陈均柏将黎阳引到柜台处，那儿站着一矮瘦中年人。
“这是钟掌柜，花局的管事，已在此经营多年。”说着，陈均柏又朝着那名男子道，“祖父同母亲商议了，接下来这花局交由少夫人打点。钟掌柜，还请多多关照。”
黎阳：“钟掌柜！”
钟前：“少夫人。”
许是意外黎阳的热情，钟前打了招呼过后一度发怔。
陈均柏：“钟掌柜，麻烦您给介绍一下这花局吧。”
“好，是，是，少爷，少夫人，请随我来。”
自几年前，这东市花局被陈张氏要了去之后，接连换了几任掌柜的。陈均柏也不太熟悉花局的事项了，只听笔方说起，钟前是其中待得最久的一位，至今已有两年光景。
边介绍着，钟前边引着二人向后门之外的庭院走去。
“少爷，少夫人。此处是花庭，六角楼内空间有限，只可摆放一些鲜花及盆栽供人日常采买。而此处地方广阔，则可摆设各类造景及高木，客人们可以在庭中挑选花卉高木，甚至定制造景。此处一笔买卖，可是比那六角亭内五日的买卖更赚钱。”说着，钟前已在一处白墙边站定。
只见此处呈波浪状的墙顶，以黑瓦装饰。墙上四片青砖刻有‘春日花香’四字，嵌于壁上。
下侧怪石嶙峋，俨然是一座人造假山，石山上各处或是翠黄盆景，或是细长兰花造景。一边的低石后头是几根绿竹成簇，另一侧则是高石，错落高低，分散堆砌。
“这是什么？”
钟前：“少夫人，这便是造景，江南文人雅士中爱慕风雅者，多爱在园中堆叠假山。故而，按夫人要求在此处设置此景，以迎合士大夫之喜好。”
黎阳：“哦。”
见黎阳对此处并无兴趣，钟前又引着二人在院中转了几处。虽说是后院，这院子着实是不小，一圈转下来，黎阳不仅是脑袋里被楼山，阁山塞了阁晕晕乎乎的，两条腿也不听使唤了。
“少夫人，可要歇息片刻。”钟前将庭中得意之处一一做了介绍，可黎阳的兴致越来越低。
“好啊。”黎阳看了一眼陈均柏，见他点头，便应了钟前。
三人行至六角楼的二层，原来二层是供贵客喝茶商谈订单之处。若是遇着寻常人家，在一层挑了鲜花盆景就走的，便在一楼柜台处结账即可。若是遇上有大户想要在家中布景的，便可在庭院中参看，而后上二楼饮茶下单。
今日许是生意一般，虽一楼看着人头攒动，上了二楼便只见几张方桌，并未见客人。
许是钟前亲自带二人上楼，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小二哥，殷勤地擦着桌椅板凳，招呼着给三人上茶果点心。
“少夫人，您可还有想要了解的？”点了茶水，钟前便问起黎阳。
黎阳哪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她方才有七成都没听明白。刚欲出言客气一下，只听陈均柏已出声道：“钟掌柜，母亲最近可有来过店里？”
“少爷，平日里，每逢月末，都由小的将店内账册送至陈宅，夫人事忙，甚少光顾小店。”钟前客气答话。
“钟掌柜，花局近年里连连亏损，若是今年仍是亏损，陈家便会关停此处，将地契出售。”陈均柏说着一些黎阳似懂非懂的话，“故而，祖父建议由少夫人暂为接管此处，若是能在两月之内起死回生，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少爷，虽说花局近年亏损连连，可自小的接管以来，已经是尽可能的改善经营了。”钟掌柜闻言，语气不再平稳，若是这花局关停，他那些活计，包括他自己都得重新寻活计去，“并非小人不尽心，只是这花局积重难行，实非一日之功。”
黎阳：“不是三个月吗？”
陈均柏怎么回事，两个月和三个月都会记错，昨日分明在祖父处说好了是三个月内盈利才对。
黎阳赶紧出声纠正错误。
……
陈均柏：“那便依少夫人，为期三个月。”
钟前连忙抱拳，向黎阳虚虚一礼，“多谢少夫人！”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少爷哪儿是来关了花局啊，根本就是来跟少夫人撑腰的。这主家的事儿不好多打听，可这陈少爷当日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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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扔进馄饨锅里，娶回个馄饨娘子之事，在松山镇轰动一时。
看样子，少爷对这馄饨娘子还是不错的，不然这平日里忙得脚不沾地的人哪能亲自来撑场子。
只是，从前这些事都是夫人说了算，这位少爷是丝毫不会关心这么小的生意。说白了，陈家也不差这一个花局，今儿个这一出又是怎么来的。
想到此处，钟前试探开口，“正逢月末，小的本当于明日将本月账册送至府上夫人处。”
“一会儿交由交给少夫人即可。”陈均柏轻啜了一口茶水，放下手中瓷杯。
“是。”钟前不再多问，他明白了，从今后，这花局便易了东家给少夫人。只怕是，宁可得罪少爷，也不能得罪少夫人了。
钟前瞧着黎阳一脸讶异看着陈均柏，后者见状轻声说道：“回去后，让笔方帮你。”
这回轮到钟掌柜讶异了。
笔管家，那可是陈少爷的随身管家。
他曾听其他的掌柜说过，这笔管家从小随少爷一同长大，在张老太爷处学事。二人情同兄弟，有着直接向张老太爷禀事的权利。也因此，笔管家平日里帮着少爷打点陈家和张家的各种事项，就连陈家老爷和夫人都不曾去使唤笔管家。
如今，就为了这花局的账目，少爷竟眼睛不眨地将笔管家都派去给少夫人了吗？
不由暗自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珠，钟前心想着，还好今日并未有对这少夫人怠慢之处。
思忖一番，钟管家看向少夫人的神色更为尊敬。这哪儿是少夫人，这是财神奶奶。
一改方才的复己克礼，喝了茶之后，钟管家仿佛充满活力，鞍前马后伺候着黎阳，并亲自将这些年的花局账册按序排列，用麻绳扎好了搬上马车。
不仅如此，他身体力行地领着一众小二站在店门口目送马车离去。尘土飞扬，他丝毫不嫌弃，只将一条手臂高高扬起，热切挥舞，恭送他的财神奶奶离去！
抱了一堆账册回府，黎阳晃晃悠悠绕着假山走，边对着身后的陈均柏说：“为何每回同你出府，我不是领个活回来，就是领回一堆账本呀。”
见身后之人不出声，她背着双手向后一跳，弯腰仰头，边后退边说，“陈均柏，你对我不好哦。”
陈均柏只是看着她笑了一下，也不接话。
“你可别不承认，我都瞧见了，上回你带着紫烟姑娘出门，买了老一大堆的好玩意儿呢。”说完，她又转过身，晃悠悠折入回廊，并未看见身后的男人若有所思的面貌。
噔噔噔的几步，她跑了上楼，在二楼的回廊上高声喊着小鹿。
“小鹿，小鹿，快来呀，又来了好多账册。”
黎阳的嗓门不大，有着少女独特的清亮，似是风铃悦耳。
小鹿闻声赶来时，便见着少夫人在前头跑着，少爷则提了一摞书册不紧不慢跟在后头。
小鹿见状，赶紧迎上去想要接过陈均柏手中的书册。
“不必，去将笔方寻来。”
寻笔方哥哥？小鹿得令，滋溜一阵烟便跑得没影了。